作者：千江月
来源：乐亭故乡人网站（www.guxiangren.com）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我用各种方式拒绝了所有喊我去家里过年的好意，好意未必能如我意，我喜欢一个人身体和灵魂协调相处的随意，若不能，那该是多么的别扭。
年三十的午饭后，我要从老家返回县城，客车时刻表上写着每隔一小时一趟回程车，玉子用电动把我送到车站。一路上我俩商量万一没车怎么办，她说要没车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再把你接回家，我说最好还是你陪我一起等，一小时我给你一块钱，她说算了，还是我给你一块钱你让我走吧。
这个兔崽子长大了，路费，都是她给我的，她说小时候有一次，我送她回家，只给了她五块，结果一上车人家要六块，她说幸亏有一块钱的私房，要不然差点回不了家。我说这仇你至今还记着呢？要不然今天你给我五块，让我回不了家报仇雪恨，她说我哪能这样对我姑呢，我给你十块。
我兜里的钱在上午被她们洗劫一空，开始玉子和小牛跟我要钱去赶集，我说年下毛贼太多，不宜多带钱，每人给二十算了，她们非常愤怒，觉得二十对她们是一个侮辱，宁可不要。爱要不要，我在外屋给我妈烧火，我妈在大锅上炖肉，一边念叨这原该是昨天的活计，被串门的耽误了，害的今天这样忙碌，我说年三十的不忙活炖肉有啥意思，就忙着炖肉好。小时候妈炖肉我在街上玩都玩儿不踏实，一会儿跑回来站在锅边流着哈喇子闻闻味儿，一会儿跑回家问问熟了没。又问小锅上忙活的弟妹，今年干啥炒这么多菜，一大锅肉一酸菜汤多美，弟妹说这才几个，还叫多？我在单位听人家都说十个菜八个菜的，所以也就炒了。妈说咱家吃不动～诶呀～～，光顾着说话，肉糊了，我说嘿，我还就爱吃糊的，有一种特殊的焦香味儿。
正这时，俩小阎王从里间走出来，并不时笑眯眯的看我一眼，我预感不好，扔下烧火棍跑进屋子，奇怪的是全部财产安好。我问她们为啥笑，她们说你这人很奇怪，笑还不行？是很奇怪，明明她们笑得不怀好意，可钱没少，她们为啥笑呢？
她们买回来一大堆烟花，玉子告状说小牛把剩下的钱留作了私房，我说那好吧，我给你两百用以平衡，小牛立马不干了，给她就得给我。小牛可不是玉子那娇滴滴的模样，有的是手段和力量（名人琵琶精的至理名言），你敢不给我就抢，边抢边喊玉子搭把手，玉子正在为两百感到不满，两个人把我摁在炕上，抢的昏天黑地，衣兜儿都扯破了。弟妹实在看不下去，扔下铲子跑来帮忙，我爸往远处拽了拽险些被我们踢翻的桌子，嘟哝一句，现在网上抢红包，网下时兴直接抢钱了？我忍不住一笑，手上就散了力气，一千多块便在瞬间被一抢而光。
客车过了时刻十分钟了，宽阔的马路上依旧不见驶来的踪迹，立春已过，风，是春天的风，一阵阵裹挟着黄沙铺天盖地，节气这玩意儿你不用看日历就有感觉，超准。我站在一家超市门口，看人来人往的忙碌，被人们掏空内容的废弃纸箱在风中哗哗翻滚，滚到一棵树跟上颤抖喘息，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忽上忽下的翻飞，撞在行人手上，那人只轻轻一拨，它又笑了一声向更高处飞去。
车，还是不来。
我不得不思考，没了客车我该怎么回家，又仍不死心的翘首盼望。玉子打来电话问我上车没有，我说你再晚点打我都到北京了，是的，我正走在通往北京的马路上。我决定不再等下去，步行上路，太阳很好，风很大。
走在路上、等车，或者别的很多时候，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盼望，就像立春中的一句台词：“春天来的时候，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但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就觉得自己错过了点什么。”同样，我盼望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而我的无趣处就在于，我明白我除了错过上一趟末班车之外，并没有错过别的什么。
若不是腿不行，我想，就这样一步步走回县城，也未必不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年末，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当夜晚降临烟花四处盛开的时候，我会刚好到达。然而，现实是我有一条不给力的腿。
我选择妥协，我认为我善待自己的最高境界就是，对于生活没有个性，能抗争的抗争，不能抗争的就选择顺奸。给静电话过来接我一趟，出租车就是这个时刻降临的，这是一条不该有出租车出没的线路，我相信，这是老天向我伸出的手。
除夕来到，窗外响起春雷一样的鞭炮，轰隆隆分不出个体，我在窗內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和时光共处。静打来电话时，我正在给几只毛绒小熊洗澡，她说大过年的，我说什么是年？她说不是年也是大过年。我无声一笑，亲了亲干干净净的小熊，棕色那只后背上有点开线，露出里面柔软的白色填充物。
她不懂我，很多为我担忧与怜惜的人都不懂，她们无从猜测我的世界，更无法体味我从容的美妙，我不需要喧哗的聚会，不需要和谁扎在一起取暖，不需要向谁诉说我的幸与不幸，电视我都不需要打开，就拥有满心的祥和与安然。这，该是最美好的时光吧！
夜逐渐深起来的时候，我给自己满上一杯自酿的葡萄酒，来两个猕猴桃，当然，并不是，一口桃子一口酒，而是，先把猕猴桃干掉，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粉红色的透明液体，葡萄酒的味道，不需有别的东西佐助已经很甜美。
我想起中学时的一个男生，至今回忆起他来仍觉得他就是一个生成人形的机器人，食堂打饭，一份饭一份菜，他似乎没有味蕾，并不讲究是咸是淡是饭还是菜，只要是分给他的都要吃掉，于是他先吃掉那份饭，再把那份菜吃掉，有人告诉他不该这样吃，他下次就先吃菜，后吃饭。不知几十年过去之后，他是不是还保留当初的吃法。
一夜安然好睡，无梦，晨起被窗外隆隆的炮声叫醒，新的一年开始了。某友发来问候，祝小牛能考上我理想的大学，她为什么要考我理想的大学？典型的寄自身希望于孩子的案例，我笑着问他，没有孩子考学，我要祝福你什么呢？我是一个不善言谈不善祝福的人，甚至，连年都极少给谁拜。他说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我刚想说他夸奖的对是对，但我不是君子是小人，他突然来了一句，你给我磕一个吧！
窗里窗外满世界的阳光明媚！
他告诉我昨晚喝多了，睡到半夜被鞭炮声震醒，然后跑上街头看烟花，我告诉他我也喝了一杯，就着猕猴桃，他说你厉害，寓意深刻，猴年有酒的意思，大吉之兆。我还真没这意思，我除了13岁那年知道是鼠年25岁那年知道是鼠年余下的至今不知哪年是哪年包括37岁那一年。现在突然就知道了今年是猴年，但我忘了告诉他，昨晚两个猕猴桃，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这是不是预示着猴年我一半好事一半坏事呢！不过，这已经是一个更吉利的预示了，常言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这坏事才占了一半，岂不是大吉大利？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就像当年中学时代，还有一个女生，喜欢把饭菜搅拌在一起，然后啧啧有声的吃，吃着吃着，旁边一个女生不干了，端起自己的碗筷往远处走了走，又猛然一墩放下，说，我看着你都恶心，跟喂狗似的，啧啧有声的女生也不干了，我看着你一口饭一口菜的还来气呢，我愿意这么吃，挨着你啥事啊。那你别在我面前吃，谁让你看了，你不会别看？两个人越吵越凶，那边，那个男生刚吃完他那一份饭，往这边斜了一眼，忙着吃他那份菜去了。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饭，也不是怎样吃饭，而是，我赞成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吃，哪里有什么对不对。还有就是，不管是一口猕猴桃一口酒还是先把猕猴桃干掉再饮酒，也不管一个人过年还是一群人过年。只要，自己喜欢，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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