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老三,头条号素老三,出版过长篇小说《离婚真相》《血色缠绵》等。
许夫人的妈妈赵老师来了。
赵老师发现问题,不会等,她会马上提出来。她认为小李做育儿嫂,看护妞妞不及格。
赵老师盯着小李照顾妞妞,盯了半天。
赵老师当了一辈子老师,她的两只眼睛很毒,能穿透人的衣服和肉,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小李很少和赵老师对眼光,她怕赵老师的眼睛看透她心里的所有高尚和卑微。
因为有人盯着她干活,小李就紧张。越紧张越出错。
小霞在时,妞妞的餐具都放在沥水筐里,用的时候会用开水再烫一下。
小李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弄了一个不锈钢的勺子,给妞妞喂辅食。
赵老师训了小李半天,小李争辩了一句,说:“这个不锈钢的勺子,就在妞妞餐具的沥水筐里,我当时着急,拿起来就用了,也没多看。”
我觉得小李说的话应该是真的,要不然,沥水筐放在灶台上面,那把不锈钢的勺子,平常是放在橱柜里的。她没必要弯腰去橱柜里找勺子,她一定是伸手到最近的沥水筐里拿勺子。
那么,这个勺子,是谁放到沥水筐里的呢?今天都是小李自己洗刷的妞妞的餐具,我没有动过。那谁动了呢?
后来我到厨房做饭,我扔垃圾的时候,看到垃圾里有西瓜皮。我心里了然,一定是许先生中午吃西瓜了,用了不锈钢的勺子。
许先生喜欢吃西瓜,他吃西瓜不是把西瓜切成一块一块,而是直接用水果刀,把西瓜一切两半,他捧着一半西瓜,用小勺抠着西瓜瓤吃。
用小勺抠西瓜瓤吃,用不锈钢的勺子是最方便的。
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打开冰箱,果然,冰箱的冷藏里,最上面摆着半个西瓜,也没有蒙上保鲜膜。西瓜水淌到了台面上。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不锈钢勺子的事情,告诉赵老师,实事求是。
但我说了也没用,赵老师根本就没认真听我说话,她还是按照刚才她给人“上课”的思路,一直在训小李。直到她把想说的话都说透了,才住口。
赵老师看向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小红,你刚才说啥?”
我心里有点抵触情绪,一边择菜,一边说:“啊?你问我啥?”
赵老师不太满意,因为我的话,不是她想听到的回答。
赵老师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说:“我刚才说小李的时候,你不是打岔吗?你说的是什么?”
我心里说,我那是打岔吗?我是给你提个醒。小李错误不少,但不是小李的错误,不能都怪罪到小李头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样小李才能服气,赵老师说的话才有力度,小李才能听。
像赵老师刚才那样,眉毛胡子一起抓,小李心里不服气,不会听赵老师的。
见赵老师又问我,我本想说我忘记了。但又一想,我这么回答,赵老师会生气的。万一气坏了呢?
我只好说:“不锈钢的勺子,是海生中午吃西瓜抠西瓜瓤了,他用完勺子之后,丢到妞妞的餐具里,小李可能没细看,就用了。”
没想到,我的一句话,又引起赵老师一堆话。
赵老师说:“海生中午用了勺子,你是干啥的?你为什么不把餐具归拢好——”
赵老师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派我一身不是,然后继续训小李。
我今天心情挺好,竟然没生气。我明白了,这件事错不在我,所以,赵老师爱说啥说啥,就当她说的不是我。
我只保证一条就行,就是不能跟赵老师吵架,那我的保姆生涯就结束了。
我从赵老师身上,也学到很多东西:
第一, 到儿女家里,啥都别管,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喜欢孙子,就抱抱孙子,稀罕稀罕。
第二, 儿女家里要是有保姆,你就什么都别说,因为费力不讨好,儿女不高兴,保姆都讨厌你。
将来我儿子挣到大钱了,家里雇了保姆,我到儿子家看孙子孙女,我一句话废话都不说。
保姆做的饭菜上桌,好吃我就多吃点,不好吃我也吃两口。走的时候给保姆一个红包。下次你再去,保姆肯定做你爱吃的食物。
许家的老夫人,听到赵老师训小李,她没说话,一直微笑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扰赵老师,等赵老师说完了,发泄完了,老夫人才说:“桂芝啊,咱们跟妞妞玩一会儿,今天,教妞妞什么?还教她认图片?”
赵老师的闺名大概叫桂芝,是桂枝,还是贵芝?不得而知,权且叫贵芝。因为赵老师一直高高在上的,在她的印象里,学生都必须听老师的,那就叫贵芝吧。
老夫人一般情况下,也称呼赵老师为赵老师,但有时候也叫她闺名贵芝。贵芝老师则称呼老夫人为大姐。大叔也叫老夫人为大姐。
这一声大姐里,是尊重,尊重,还是尊重。
赵老师和老夫人去客厅和妞妞玩卡片游戏了,大叔穿上羽绒服,背着手出门了,去遛弯了。
赵老师推门追出去,大声地喊:“哎,戴口罩!”
大叔听见了,没回头,也没回答,但是,他伸手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口罩,往脸上戴着。
赵老师:“个老死头子,是嫌我唠叨了。”
你真唠叨了,自己不知道啊?
许先生给我发来一个短信,说:“红姐,大哥大嫂晚上去我家,看望我岳父岳母,你颠对点硬菜。”
我想起老夫人好像说,晚上吃饺子,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到客厅去请示一下。现在赵老师来了,凡事要多请示,勤汇报吧,免得被赵老师唠叨。
老夫人得知大哥大嫂晚上来看赵老师夫妇,就说:“别包饺子了,做八个菜——”
一旁,赵老师说:“不用做那么多,做六个就够了,中午还有没吃完的剩菜呢,热一热,有两三个吧,都能吃。”
赵老师是节俭的,这算是我们的共同之处。
以往,餐桌上有剩饭剩菜,饭后我收拾餐桌时,就扔掉了。这是许夫人吩咐的。
不过,今天中午,许先生拿回来的酱牛肉和猪头肉,剩下了,我用保鲜盒装好,放到冰箱的冷藏里。其他的菜,就是鸡蛋炒黄花菜剩下了,其余的没剩下什么。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跟我来到厨房,看着冰箱里的菜,说:“你还像中午似的,做三个炒菜,再做两个荤菜,加上中午剩的两个荤菜,算四个荤菜,再做一个凉菜,就是八个菜了。”
我说:“大娘,荤菜还做啥?做鱼吗?中午吃鱼了。”
老夫人说:“去买点海鲜吧,大虾,生蚝,买两样吧。肉有了,就买两样海鲜吧。赵老师爱吃,小娟和你大嫂小婷都爱吃。”
我说:“大娘,大哥喜欢吃五花肉炖酸菜血肠,做不做?”
老夫人的脸上顿时洋溢着笑容,她说“哎呀,把我大儿子忘记了,你看这扯不扯的,那就做吧,你去买菜吧。”
我没去买菜。有赵老师看护妞妞,小李没事儿干了,她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正站在客厅很尴尬呢。
我就让小李去买菜,让她买血肠,买大虾和生蚝,买新鲜的。
我叮嘱小李:“都要收据,我要报账。来去都打车,一起报销。”
我给小李转过去二百块钱。
小李如释重负,脸上开朗多了,她穿上羽绒服,匆匆走了。
小李一走,赵老师就跟老夫人说:“这个育儿嫂不及格,小娟这是啥眼神啊?怎么能用她呢?小李还不如上一个小霞呢!”
我也没心情听赵老师说话。许夫人有自己的打算,看小李的表现,许夫人不会无动于衷,她会有自己的办法的。
许家秋末腌的酸菜可以吃了,我来到地下室,从酸菜缸里捞了一棵酸菜,回到厨房,我就赶紧“片”酸菜。
腌好的酸菜,切丝的时候,先要把白菜帮片薄,一般情况下,一片白菜帮,要片三层,这样切出的酸菜丝才会细。
我切好酸菜丝,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烫一下酸菜,从水里捞出来,攥干。
五花肉放到水里煮几分钟,捞出来,切成薄片。重新起锅,烧热水,把薄薄的五花肉放进锅里,再放入葱段和姜片,放点花椒大料。
喜欢颜色暗的,就放点老抽,喜欢颜色淡的,就放生抽。喜欢无颜色的,就不放酱油。
锅里肉香飘出来,就放入酸菜丝,大火炖开,转小火,慢慢熬。
这时候,小李给我发来视频,她在超市转悠呢,问我视频里的大虾生蚝行不行,问我血肠的价格是否贵。
我说海鲜要活的,血肠要新鲜的。
小唐师傅开车来送菜,送来一些蔬菜,还有两个金黄色的南瓜,还有一扇排骨。
小唐师傅这人很有眼力见,帮我剁排骨。
小唐师傅问我:“红姐,小霞真不在小许总家干活了?”
我说:“是的,她离开了。”
小唐师傅拿眼睛踅摸一下大厅,没看到小李,就又问我:“那她还能不能再回来了?我看她照看妞妞挺好的。”
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雇主啊。”
小唐不说话了,闷头剁排骨。
我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小唐师傅笑笑,说:“我们家老爷子打算雇个保姆做饭,我就给小霞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意给老爷子做饭。我妈去世早,家里就有一个老爹,打算雇个保姆给他做饭。”
我说“小霞愿意去吗?”
小唐师傅摇摇头,说:“她嫌工资低,她说她不愿意伺候老人,愿意伺候孩子,她说伺候孩子工资还高。”
这是小霞的处事风格。现在市场上也的确如此,看护宝宝比照顾不能自理的老人容易,但又比照顾老人的工资高,那么,保姆肯定去照顾宝宝了。
我问:“小霞找到新雇主了吗?”
小唐师傅说:“好像没找到呢。”
我也没再多问。
小唐师傅走了之后,我就把一个金黄色的大南瓜切开了。做一个蜜蒸南瓜。
东北冬天的餐桌上,摆上一盘带颜色的蔬菜,看着心里也舒服。
排骨很新鲜,就临时做一个蒜蓉蒸排骨。把排骨洗净,用开水焯一下,码放到盘子里,放入各种调料,再放入大量的蒜末。
但不放辣椒,一点辣椒都不放。因为许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吃辣椒。
但出锅的时候,撒上一点青椒末,翠绿翠绿的,看着好看。
小李回来了,她买的大虾生蚝很新鲜,血肠也不错。
我用薄薄的刀片切了一盘血肠。别说,许先生的菜刀磨得又薄又快,切血肠才体现出刀的好赖。
小李这天很勤快地帮我干活,没用我支使,她就自己拿着刷子,在水池旁刷生蚝的外壳。刷好生蚝,她又用牙签挑虾线。
我姐姐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帮别人,就是帮自己。我今天真的体会到这句话了。刚才赵老师训小李,我帮了小李一句,说不锈钢的勺子是许先生用完,随手丢进妞妞的餐具里的。
虽然我的帮忙,没起到什么作用,赵老师“讲课”的时候,你举手发言也不行。不过,小李接收到我的好意了,这时候她就主动帮厨。
这顿晚餐,很丰盛。小李一直在厨房跟我忙碌。我的进度就快了不少。
二姐还打来电话,说一会儿也来看望赵老师夫妇。她说带两个菜,我让她带炒菜,因为荤菜够了。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了,窗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水雾。
小李用抹布擦拭了一下玻璃,她站在窗前,向外面凝视着。我看不见她的脸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常年打工的人,很少见到太阳,尤其是住家的保姆,很少到外面去。整天在一个房间里,时间长了,如果不注意梳理心情,很容易情绪抑郁的。
如果遇到不太挑剔的雇主,做工还顺心些。要是遇到贵芝老师这样的雇主,那可难伺候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永远不变地行走着。
让人佩服的时钟啊,它没有情绪,或者说它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永远用一个速度,滴答滴答地走着。夜里也不睡觉,照样用这个速度行走,这是学习的榜样!
时间已经到六点了,大哥大嫂小虎都没有来,连许先生夫妇也没有下班回来。只有二姐来了。
二姐是没等进门呢,就听到了她的笑声。她一推开门进来,笑声就更响了。
她提来很多水果,还有一包一包的干果,她把食盒里的饭菜放到餐桌上,就过去跟赵老师聊天。
大叔出门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大叔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许先生回来了。因为外面有男人的声音,还有车声。
不过,来人进门之后,我却发现不是许先生,而是陌生的男子。
那是个运货的师傅,把两包东西放到客厅,问:“谁给运费?”
我连忙走出厨房,问师傅:“多少?”
大叔说:“哎呀,我忘记给运费了。”
师傅说二十元,我给了师傅钱,送师傅出门。
我回到客厅时,大叔已经把师傅送去的东西打开了,原来是婴儿用的围栏。
大叔想组装上围栏,这时候,许夫人回来了,看到围栏,笑着说:“我也在网上订购了,但一直没运到家呢。”
许夫人跟小李把围栏拿到卫生间,洗刷了一下,才跟大叔一起,把围栏组装起来。
客厅里这回好玩了,把地垫和妞妞都围在里面。赵老师抬腿就进了围栏,但老夫人进不去。
老夫人微笑着,看着赵老师和妞妞在围栏里玩,眼神有些落寞。
许夫人察觉了,就对老夫人说:“妈,我买的围栏过两天能到,那个是带门的,能打开,你进去之后,再把门合上就行了。”
大叔这个围栏,也有门,需要两个人,摁动两端的按钮,一侧的围栏就落了下来。但这个对老夫人来说,操作难度太大。
许先生也回来了,说公司开会了。
老夫人问:“你大哥呢?你大嫂和小虎也没有来啊。”
许先生说:“快了吧,我打个电话。”
许先生没等打电话呢,门就开了,小虎笑哈哈地跑进来,鞋也忘记脱了,就一头扎进许先生的怀里,伸开双臂,撒娇地说:“二爷,轮我——”
许先生笑着,两手抱住小虎,在地上转圈。转了好几圈,才放下小虎。小虎站立不稳,一下子扑到门口大哥的怀里。
大哥换好拖鞋,老夫人一直盯着大哥看,说:“小婷呢?”
大哥说:“她有点事,没来。”
老夫人有一点诧异,但也没再问。
大哥跟大叔寒暄,又跟赵老师说话,大嫂的事情,也就没人再提了。
我看客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往餐桌上端菜。
小虎忽然跑到厨房,问我:“给我做薯条了吗?”
我说:“给你做了蜜蒸南瓜,怎么样?这都是古代宫廷里,皇帝吃的菜。”
做饭我不敢称第一,但瞎白话,我应该能排上名次。
小虎笑嘻嘻地看着我,仰着头问我:“姨奶,那我吃了,是不是也是皇帝了!”
我向小虎竖起大拇指,说:“真聪明!”
小虎却忽然悄声地对我说:“姨奶,你蹲下!”
我蒙圈了,这孩子让我蹲下,嘎哈呀?但小虎这孩子天性纯良,不会恶作剧的。
我就顺从地蹲下了,说:“嘛事?”
小虎笑着问我:“嘛事是啥意思?”
我说:“就是什么事儿?”
小虎趴着我的耳朵,用气声说:“姨奶,我奶奶和我爷爷吵架了。”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为啥呀?
我差点脱口问出。这话不能问,不太好啊。
小虎又趴着我的耳朵说:“奶奶要去跳舞,爷爷不让去,奶奶就骂爷爷了。”
这次我是没忍住,问:“奶奶骂啥话啊?”
小虎说:“老顽固!”
我忍不住笑了。
许夫人到厨房帮我端菜,看到我笑,说:“红姐,你笑啥呢?这么好笑,快说说。”
但小虎一个劲地冲我摆手。我就说:“小虎刚才胳肢我,给我整笑了。”
小虎跟我挺好,我不能出卖他。要跟他保持永恒的友谊。
前两天听老夫人跟许夫人聊天,聊到大嫂,好像是最近有两个学生请大嫂帮忙授课,要考艺术院校吧。
这个领域我不熟悉,也不懂。但我知道大嫂非常喜欢跳舞,饭可以不吃,但舞蹈不能不跳。之前,为了在家陪伴儿子智勇上学,大嫂离开了舞蹈事业。
现在,智勇已经成家立业,儿子小虎都这么大了,大嫂又重新捡起舞蹈,这是很不容易的。
大哥表面上是同意大嫂跳舞的,但家里有个大事小情,大哥就拉着大嫂来,大嫂心里是不情愿的。
吃饭的时候,许先生按照习惯,让大哥提酒。
大哥说:“让大叔提酒。”
许先生给赵老师和老夫人倒了一点红酒,也给二姐倒了红酒。他要给我和小李倒酒,我和小李都摇头。
许夫人把红酒拿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许先生看看许夫人,倒也没说什么。
许先生和大哥,还有大叔,他们三个男人喝白酒。
大叔端起酒杯,笑着说:“从来也没想到,我会住到女儿这里,都是海生和小娟孝顺我们,你们懂事,你们——”
大叔重感情,没说几句话,就哽咽了。也许是想到儿子了吧。
赵老师说大叔:“你看,让你说两句话,你都好好说呀,说高兴的!”
大叔连忙冲赵老师点头,说:“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高兴,很高兴,谢谢海生,谢谢小娟,谢谢大姐,你教育的好儿子!”
大叔跟老夫人碰了下酒盅,大叔就把酒盅里的白酒都干了。
许先生和大哥也都把酒盅里的白酒干了。
许夫人端起酒杯要喝红酒。
许先生在一旁看着,说:“喝点行了,给我留点!”
许夫人喝了一口。许先生急忙拿过许夫人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就给许夫人剩一酒杯底儿的红酒。
许夫人给妞妞喂奶呢,许先生就不让许夫人喝酒。
大哥接着大叔开始提酒。他端起酒杯,一双深邃的眼睛环视了桌前的每一个人。
大哥的眼睛特别有神,那是一双藏满智慧的眼睛。
大哥忽然站了起来,对大叔恭敬地说:“大叔,我们老爸过世早,海生早就跟我说过,他想接你们过来,孝顺你们。这回你来了,海生和小娟都放心了,我们会像孝顺父亲一样孝顺你。”
大叔感动得眼眶又红了。
老夫人对她的大儿子连连点头。
大哥也把酒盅里的白酒干了。
赵老师很感动,连忙给老夫人夹菜。用勺子盛了一块蜜蒸南瓜,放到老夫人的碗里,说:“大姐,我可佩服你了,你教育的孩子,都这么孝顺,懂事。”
小虎说:“太姥,我也孝顺懂事。”
赵老师笑眯眯地给小虎盛南瓜,说:“大孙子,你这嘴真甜。吃了什么好东西,说话这么好听?”
小虎说:“我奶奶说我的嘴抹了蜜。”
大家都被小虎逗笑了。
赵老师后来提酒,她说:“大姐再有几天就过生日了,我先提前祝福大姐,身体健康,长长久久。”
许先生许夫人还有二姐,也都敬老夫人,祝福她健康,快乐。
老夫人要过生日了,她不禁想起远在外地的大姐,说:“凤子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许夫人要说什么,许先生抢先说:“我看够呛,妈呀,我提前给你打预防针,我大姐要是回不来,你也别难过。”
老夫人说:“我不难过,家里这么多亲人呢,多热闹啊,你大姐要是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东北的冬天冷得邪乎,你大姐夫有哮喘,有气管炎,到了东北就犯。不回来不回来吧。”
老夫人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是非常想念大姐的。每次,老夫人跟大姐视频聊天,她都是用手不停地抚摸屏幕里大姐的脸。
但老夫人不说想念大姐,怕大姐惦记她。
老夫人曾经跟我絮叨过,她说:“孩子大了,都成家立业了,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丈夫,我不能总把孩子往家拢,会影响人家夫妻感情的。”
饭后,许夫人和二姐到厨房帮着收拾卫生。
二姐问:“小娟,大姐说不回来了吗?我上周跟大姐通过电话,大姐说回来呀?我刚才要说话,我看海生直冲我叽咕眼睛,我就没吭声。”
许夫人笑了,低声地说:“海生和大姐准备的节目,海生准备咱妈过生日那天,他变个魔术,先变一个蛋糕,再来个大变活人,把大姐变出来——”
二姐笑了,笑得哈哈的。
许夫人叮嘱二姐:“二姐,你千万别给说漏了,说漏的话,海生该生气了。”
二姐直点头,说:“行,行,我记住了。”
许夫人也叮嘱我:“红姐,你别告诉我妈。”
我也点头,说:“我就怕大娘到时候惊喜过度啊。”
许夫人说:“没事,我提前一天跟我妈说好,就说我大姐可能回来。”
真是喜欢许夫人。她怎么什么事情都想得这么周到呢。
收拾完厨房,我要走的时候,看到赵老师和许夫人在卫生间门口洗手。
只听赵老师说:“娟啊,你雇的育儿嫂,花那么多钱白花,没有一样及格的。”
许夫人轻声地说:“我已经开始找育儿嫂了,再将近两天吧。”
许夫人的话,透露了两个意思:
第一,她已经在找育儿嫂了。
第二,她不会再用小霞了。她要是想用小霞,她就不会再找育儿嫂,她会直接给小霞打电话的。
晚上下班,我离开许家时,大叔和许家哥俩在天南海北地聊呢,聊时事,聊足球,聊战争。
男人聊天,跟女人不同。男人年龄越大,越关心国际大事。
女人呢,聊的都是家长里短,婆媳关系,孩子考学等等。女人年龄越小,越关心人类环境。
我来到外面,天空黑漆漆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现在的天空怎么了?病了?不长星星了?
我给小霞发去短信,问她是否方便,我把押金收据带来了,准备给她送去。
小霞没有给我回复,但她却给我打来电话。
小霞说:“红姐,你在哪呢?”
我听到小霞好像在外面,不是在屋子里。
我说:“我刚下班,往家走呢。”
小霞说:“我在广场遛达呢,那咱俩在哪会齐?”
我说:“在仙鹤雕塑旁边。”
广场里有一个仙鹤雕塑,一个仙女长发飘飘在吹箫,仙鹤围绕着仙女在飞翔。
这个广场,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仙鹤雕塑。
白城,是仙鹤飞来的地方,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塞外小城,夏天风景优美,草场辽阔,是个放牧纵马的好地方。
100多年前,东北王张作霖曾经在白城和洮安剿匪。这里还有王爷府,公主庙,民风淳朴彪悍,不似内地的习惯。
据说那时候的土匪都是马匪,砸响窑,抢劫财物之后,呼啸一声,上马而去。张作霖原来也是胡子,后来被政府收编,浪子回头,去剿匪。保卫一方平安吧。
我到了广场的仙鹤雕塑下面,小霞从远处跑来。
她今天跟以往穿的不一样,换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这回她还可以,羽绒服的帽子戴着,口罩也戴着。
我笑着说:“新买的羽绒服?”
小霞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说:“好看不?”
我说:“挺好看。”
小霞说:“要过年了,我得穿件红色的衣服,转转运。”
我从包里拿出售楼处的押金收据,给了小霞。小霞把收据放到包里,拉上拉链。
我说:“找到工作了吗?”
小霞说:“昨天到家政公司坐了一小天,来了三个雇主。”
我连忙问:“咋样,选中你没有?”
小霞长得清秀,说话透露,一般雇主第一眼,能相中小霞。
小霞说:“都相中我了,可我,一个也没相中。”
我气笑了,说:“你是挑雇主呢,还是挑对象呢?”
小霞说:“不是挑拣,是真没有合适的。一个雇主,是来雇育儿嫂的,可你知道这个雇主啥条件吗?”
我说:“我上哪知道去啊?他们提出什么条件了?”
小霞说:“一个月一天假日都没有,中午和晚上,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宝宝啥时候哭闹,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午后宝宝睡着了,还要我洗衣服,拖地,哎呀我的妈呀,我当场就怼回去了,我说你是雇保姆啊,还是雇育儿嫂啊?”
这个雇主也是的,让育儿嫂干的活儿有点多了。
我说:“雇主出多少钱一个月啊?”
小霞痛快地说:“我没稀罕问,给多少钱也不干,那不是干活,那是到他们家当奴隶去了!”
小霞又愤愤地说:“有点破钱,不知道咋张狂了!”
我说:“照老许家比,那可差远了。”
小霞叹口气,说:“那可不,跟二哥二嫂家,没法比。后来那两个雇主,一个是伺候老太太的,瘫痪不能动,这活我死活不能干!”
我狐疑地问:“为啥呀?”
小霞瞪了我一眼。
我也没招她惹她,瞪我干啥呀?
小霞说:“别提了,以前我干过这行,老太太没咋地呢,我就抑郁了,干三个月,挣点钱,我抑郁了一个多月,没找工作,都觉得生活没啥意思了,很担心自己老的那天,也这样。”
我说:“另一个雇主呢,不是三个雇主吗?”
小霞说:“第三个雇主,要雇我给一个老爷子做饭。老爷子七十多岁,挺干净的——”
我想起小唐师傅下午说过,他要雇小霞给他父亲做饭,但小霞没同意。
我说:“这个你咋没干呢?工资低呀?”
小霞点点头,嘴一撇,说:“工资还不到育儿嫂的一半呢。”
我也叹口气,替小霞发愁。
小霞倒是想得开,说:“我明天再找,我想好了,只干育儿嫂,别的不干。别的活儿要么挣得少,要么活儿太累。”
我跟小霞边走边聊,我已经到家了。
分手时,我问小霞:“还在老白那里住着呢?”
小霞说:“嗯呐,住旅馆还得花钱,那就在白哥那里凑合过吧。我这些天不是没挣钱吗?老白昨晚回来了,给我点钱儿。”
我心里话,小霞要跟老白重修旧好?
但听小霞说:“那点钱儿也没啥意思,饿不死,可离买房差远了。我还得找工作去!”
小霞总算想开了。靠山山倒,靠海海枯,靠人人去。啥时候,都得靠自己,靠自己,活得腰板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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