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毛切里在中国的知名度并不高,但在西方却是一位有影响的指挥家,他写了一本名为《大师与他们的音乐》的书,为我们透视了高深莫测的指挥艺术世界,妙趣横生。
在许多人眼里,指挥家就像一个魔法师,指挥棒就是他手中的魔杖,轻轻一点,或激情挥舞,便能调动乐队的上百名演奏员,有时还要加上独奏家和歌唱家,创造出千变万化、奇妙迷人的音乐世界。毛切里则以自己的音乐生涯表明,指挥需要学习丰厚的音乐文化遗产和传统,通过前辈的口传心授,对乐谱的仔细研读、富有想象力和创造性的诠释以及对作曲家创作意图的洞悉,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指挥是一种炼金术,需要艺术天分、领导力加上勤奋和毅力,千锤百炼,方有成功的可能。
那么,指挥艺术可以教授吗?作者认为这难以名状。20世纪上半叶三位最伟大的指挥家——托斯卡尼尼、富特文格勒、斯托科夫斯基,都没有学过指挥。托斯卡尼尼是大提琴手出身,富特文格勒学过钢琴和作曲,斯托科夫斯基是受过训练的管风琴师,但从未登台演出过,是机缘和努力,让他们成为一代指挥巨匠。另一方面,指挥像中世纪手工业的工匠,依靠师傅手把手的方式教授和传承。从这一角度看,指挥又是需要老师的。毛切里非常幸运,遇到了三位伟大的导师——伯恩斯坦、斯托科夫斯基和朱里尼。伯恩斯坦教他围绕经典进行学习、论辩和诠释;斯托科夫斯基教给他运用想象力让音乐复活的基本方法;朱里尼则展示了所演绎的绝大部分音乐的人文精神。
指挥的权力曾经很大。美国的大萧条及工会成立之前,乐团音乐总监可以点出一位乐手,要求他演奏特定的段落,如果演奏不理想,便当场解雇他,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1920年在意大利都灵,托斯卡尼尼因为对一位小提琴手的演奏不满,大发雷霆,当场折断了他的琴弓,还用指挥棒戳他的眼睛,差点被告上法庭。芝加哥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莱纳,他指挥的动作幅度很小,但眼神犀利,令人敬畏。有一次,有人问该团低音提琴声部的一位乐手,在莱纳的指挥棒下演出是什么感觉?他回答:“相信我,音乐会前,卫生间挤满了人。”相比之下,说话柔声细语、为人友善谦虚的朱里尼深受乐团的热爱。在担任洛杉矶爱乐的音乐总监时,有一次排练德彪西的《大海》,首席短号吹奏的一个乐句让朱里尼觉得不对劲,重复两三次后,才发现他的分谱与指挥总谱上的标示不一致。朱里尼立即为自己没有及时指出问题向全团道歉,令乐手们非常感动。
毛切里将指挥乐团演奏美妙的音乐,比作躺在西斯廷教堂的脚手架上重新创作壁画,并被允许改变色彩饱和度,其中的创造性乐趣难以言喻。然而,人们看到的往往是指挥家舞台上的风光,却不知他在舞台下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承受的压力和孤独,以及日常的艰辛与寒酸。作者自嘲,指挥的房间往往和飞机上的厕所差不多大,只是没有马桶。有一次,毛切里去墨西哥客席指挥一个乐团,他问指挥的化妆间在哪里,有人热心地指了指舞台上一把夹在定音鼓和小鼓之间的空椅子,让他不胜尴尬。
与电影相似,指挥也是遗憾的艺术。作者认为,没有哪场演出能够展现一部作品蕴含的全部。一位伟大的指挥家能把一些独树一帜且令人信服的东西带到演出中。另一方面,古典音乐经得起不断挖掘,反复演绎,听众正是由此察觉它的无穷可能性。(刘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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