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上海,初秋午后,东江阴街日头正烈,但不灼人。

即将动迁的沿街旧屋,投下半条街的斜影,凉风阵阵;另外半条街,筑起高墙,里面已是一片瓦砾,伸头看,可见挖掘机雄壮的机械臂,听见金属铲斗与砖石碰撞的激烈噪音。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

巨大变迁前的颓败与开始冒头的生机,正在东江阴街相互胶着。

1909年,江阴人毛应廉联合旅居上海的同乡,在这建造了江阴公所。公所门口筑的小路就是今天的江阴街。

江阴街原是一条小河,叫榆木泾。填河造路,几经变迁,如今的江阴街西起林荫路,东到跨龙路,全长不到一公里。跨龙路以东到南仓街则被称为东江阴街。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

东江阴街无非是老城厢的一条寻常小马路,本没有什么名气;只因一间与街同名的菜场才被很多人知晓。

每到过年前,东江阴街菜场里鳗鲞腊肉高悬,如一片年味的丛林,烘托出佳节的气氛,这里被不少上海人视为“最有年味的菜场”。还有许多不明就里者,以为这是一间“上海正宗的老菜场”。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3)

其实,这里起初不过是个临时搭建的菜场。

2012年,40年历史的董家渡菜场面临动迁。政府出资,租借动迁空置场地东江阴街129号,再建菜场,更名为“东江阴街菜市场”。商户们纷纷搬来了这里。

而关于董家渡菜场,则另有一段更为深长的历史。

蔡康安在《老上海痕迹》中写道,董家渡菜场的前身,是南市区小普陀菜场,这是上海最古老的马路菜场之一。

相传,董家渡路附近有一个小普陀禅寺,始建于宋代。明清两代,屡次重修扩建,规模不断扩大。

小普陀菜场就开在小普陀寺门前。浦东的菜农顺着流经老南市的薛家浜河进城,在小普陀寺前逐渐形成集市,有了后来小普陀马路菜场的雏形。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4)

今天的东江阴街菜场,算是董家渡菜场的“精神续作”,而董家渡菜场,又上承小普陀菜场百年的历史。一间历史不过10年的菜场,这才有了如此正牌的传统菜场气质。

定义一间菜场气质的除了历史的渊源,更与周边生活的居民样貌有关。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5)

曾经的南市老城厢,聚居着从江、浙、皖等地来的初代移民。

日常生活离不开小菜的采买,外咸瓜街、火腿弄、面筋弄……这些可爱又具体、与饮食生活有关的地名,折射出寻常百姓的眼中,“糊口”是件了不得的事。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6)

与东江阴街菜场一路之隔的桑园街不过百米,老屋里弄交织纵横,住在这里的外地新移民,还是菜场消费的主力。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7)

一对从江苏泰兴来的夫妇,来上海做服装代加工的生意。一家人的生计,孩子上大学的学费,都在日日埋头的穿针引线里。他们生活的半径不出百米,离家不远的东江阴街菜场就是三餐的采买地。

东江阴街菜场占地2500平方米,是黄浦区规模最大的一间菜场。外人来猎奇,只晓得菜场高悬的一排排腊味场面壮观;对当地居民来说,这间菜场不仅中看,主要还是得中用——堪称感人的低廉菜价,是大家生活里的小确幸。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8)

东江阴街菜场的“大管家”陆卫华场长说,保持菜价竞争力最大的秘密,其实就是低到“离谱”的租金。从菜场开张以来,这里的摊位费价格从来没变过。根据市口的不同,每月摊位费从650-950元不等。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9)

这间维系着周边居民小确幸的菜场,最近却传出了即将动迁的消息。我们决定跟随陆场长,在市场里逛一天,找一些摊主,听他们聊聊生意上的甘苦,记录下菜场最后的时光影像。

韩卫卫

(来自安徽·蔬菜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0)

韩卫卫(左二)和妈妈王敏(左一)、弟弟韩浩(右二)、弟媳孙悦(右一)

蔬菜摊最辛苦,因为利最薄,想要挣钱,就得多拿几个摊位,多卖几个品种,从规模找利润,所以我和妈妈、弟媳拿下菜场7个摊位。

我是90后,从21岁开始卖菜,最开始在马路菜场摆摊,东江阴街菜场开了之后,就转到室内,一晃十年。卖菜真的很辛苦,但和上班相比到底还是自由一些,我可以把孩子放在身边带。

蚕豆、茄子、丝瓜、芹菜……我们摊位上的蔬菜品种很丰富,卖相也好。因为菜进回来以后,我很注意菜的修整和陈列。

我们家和其他菜摊凌晨进货早上卖不太一样,我们的很多菜是弟弟每天上午去南汇的农家直接收来的,下午两三点到市场,我们做晚市的生意就有最新鲜的货品。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1)

其实菜场的价格里门道挺多的,你看我们家这个芹菜,270元一箱,每斤折算下来16元,卖18元一斤;别家的芹菜进货50元一箱,卖10元左右一斤,赚头反而更足。但是我们的东西好,客人的黏性就会更高,时间长了看,反而是我们生意好。

我家最早是做蔬菜批发生意的。我爸爸20多岁的时候就在全国各地收蔬菜,销往北京。后来还买了大车,请了司机。一场车祸,把他生意也搞黄了,现在他退居幕后,主要给一些高档小区的订单送货。做我们这行不容易,但是如果这个菜场拆了,换一个地方,我们肯定还是可以把生意做好。

马宗梅

(来自安徽·水产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2)

马宗梅

每年过年的时候,电视台和报社都会来采访我,因为我们家的鳗鲞又大,又多,质量也好,拍出来看效果杠杠的。

做鳗鲞,首先鳗鱼要选得好,肉质要肥厚;我们家的鳗鲞都是老公在家做,他腌制的手艺好,客人都认他,很多人年年会提前订。

我从19岁小姑娘的时候开始卖海鲜,在董家渡菜场就开始做了,最早帮老板卖海鲜。老公是我安徽阜阳的同乡,是家里亲戚介绍的。他以前在苏州帮老板养大闸蟹。后来我们有了小孩,我感觉他带着孩子天天在湖边走动不安全,就不让他养蟹了,和我一起到上海来卖海鲜。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3)

往年其实生意都不错,可是今年太苦了!今年卖白蟹(梭子蟹)没有一个人家赚钞票,天气热了,水就太热,影响蟹的生长,蟹瘦,产量还低。原来光白蟹这一季,卖得好就能挣十万多,一年摊位费各种开销都有了,下半年赚的钱就都是自己袋袋里的了。

今年可好,又是疫情,又是高温,到了年底肯定做不出,要吃老本了。

难是难了点,但我想着说,以后新菜场就在南仓街,离这里不远的。反正水产生意做到底了,不改行了。除非儿子结婚后,需要帮忙带孩子,那我就结束不做了。

李新国

(来自安徽·水产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4)

李新国(左)和妻子缪肯霞

我们夫妻俩经营的是墨鱼和豆芽两个摊位,在海鲜区还算挺有特色的,毕竟两种东西八竿子打不着嘛。

我和老婆都是浙江温岭人,老家亲戚介绍认识结婚的。

(上世纪)80年代我跟着家里人去北京打工卖菜,从老爹那里学会了孵豆芽的手艺。到了90年代,我就来上海自立门户了,一边卖墨鱼,一边卖豆芽。

我和老婆结婚以后,豆芽摊就交给她管了,说是这么说啦,大致分个工而已,其实还是一起弄的。我有空经常给豆芽浇水,我老婆心细,干活也细,摘干净的嫩豆芽专门供饭店,反正卖相好大家总归是喜欢的。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5)

我的生意经嘛,就是听客人需要做什么,我就推荐合适的,有些客人烧不来,我还会教他们。比如你看我这个墨鱼仔,先在清水里氽一下,再放冷水煮十分钟,然后放作料炒。如果烧红烧肉,等肉快好了,再把墨鱼仔放进去,葱姜老酒酱油糖,水不用放很多,小火先焖,后面再大火收汁,肯定好吃的!

赵仁祥

(来自安徽·分割禽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6)

赵仁祥(右)和妻子赵夕娟

分割禽这个生意很难做的,你去看好了,大大小小菜场,做这个生意的最多两三家。

为啥?因为利润真的很低很低。以前只有7%-8%,现在好一点,10%-15%。你看我们这个生意卖的是荤食,其实利润还不如蔬菜。

最近物价不是都在上涨么,这个对我们利润也是有很大影响的。打个比方,一斤鸡爪涨了2块钱,但是我卖的时候不能涨2块钱,顾客不能接受,只能涨1块。我们的价格不大能浮动,不像有的生意是季节性的,今天涨三块,明天涨五块。

我们最早来上海的时候,以为分割禽这个生意好做,真入了这行,才发现那么难做。但我不想轻易改行,有改好的,也有改坏的,我相信滴水成河,时间可以积累客源、信誉,还有维持一家人生活的开销。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7)

虽然分割禽利润薄,但你看市场里商铺不多,竞争相对也就没这么激烈,可以把生意平平稳稳维持下去也挺好。生意是守出来的,坚持下去,不是想什么一夜暴富。守了,就一点点有老客人了,我们靠的是品质留住老客人。

如果菜场搬了,我确实在纠结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从早上6点到晚上6点,我们两个人所有的时间都耗在菜场,顶多过年给自己放几天假。忙就算了,疫情影响,今年算玩完了,摊位费到现在还没赚出来呢。

我现在就想搞个第二职业,空余时间做做外卖,不弄点钱不行啊,家里有几张嘴要吃饭。两个女儿,大的念大学,小的读高中,都是要花钱的时候。

干外卖的事情本来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但老婆前段时间干得辛苦身体有点吃不消,再等等看吧。

王翠平

(来自江苏南通·猪肉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8)

王翠平(右)和丈夫康宜军(中)、丈夫的堂哥康爱华

我跟老公都是南通如东人,干猪肉这行到今年正好三十年。

我们生意还是比较稳定的,疫情以后影响倒是还好。做生意讲诚信,不好短斤缺两,质量要保证。我们有很多老客人,一路跟着。动迁搬走的老客人,十天半个月都会来买一次。

最早我和老公从老家出来,在董家渡菜场卖猪肉,当时我还是小姑娘呢,现在都快做奶奶了。把儿子带大,就是靠这么一刀一刀斩出来的。

每天凌晨两点钟,老公会自己开车去西郊批发市场拉猪肉,每天8-10片,相当于4、5头猪。拉回来以后,我们自己来分割。不是有句成语叫庖丁解牛么,猪也是一样的。什么部位,怎么切,卖相最好,浪费最少,手上还是要有些功夫的,熟能生巧嘛。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19)

老公负责进货,起得早,白天多数时间就我来招呼客人了,他在后面躺椅上补补觉。有些肉摊是有批发商来配送的,我们自己去批发市场卖肉,其实价格不一定便宜的,但是新不新鲜都能看得到。

最近,老公的堂哥康爱华也在店里帮忙,有时还能送个货。堂哥以前也是卖猪肉的,在杨浦那里。现在老婆回家带孙子了,就索性过来跟我们合伙做生意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赚多一点赚少一点其实没那么在意了,一家人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还是不错的。

刘爱云

(来自山东·南北货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0)

刘爱云(左)和丈夫高连增

我和老公都是山东人,在这里经营南北货、调味料。家里需要常备的,我们基本都有,起码得有个七八百种了吧?说实话我们自己都没统计过。

最早开店的时候,没有卖这么多品种的,居民需要什么,都会来问,能不能以后进一点?那我会听进去,下次去进货。

我们最早也是在董家渡菜场做生意,2005年那会儿进的菜场。当时主要就是卖酱菜。我觉得这两年最大的变化,其实就是复合型调料变多了,大盘鸡、麻辣香锅、毛血旺……一袋底料,基本上调味就搞定了,不会烧菜的人其实也能做个七七八八。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1)

我们这也是个要和客人一直打交道的生意,利润不高,全靠客户信任。所以我们进货就一条原则,一定要选正规厂家供应商。像每年新大米来了,我肯定自己先尝,真的好吃,那我给客人介绍起来也放心。

现在生意是难做,以前在董家渡菜场,铺面比这个大,我们有四个人。搬过来,规模缩小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以后菜场搬家怎么办,其实我们现在也没想清楚,到时候再看吧!

吴文飞

(来自安徽·手工面食摊主)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2)

吴文飞(左)和妻子胡毅玲

我们夫妻俩算是这个菜场的“新人”。

十多年前,我和老婆在餐饮店打工,一开始就是老乡带老乡,学会了水饺馄饨小笼的做法,后来就想着自己出来干了。

最早我们在杨浦区齐齐哈尔路和昆明路那里做现包馄饨水饺的生意,也是因为拆迁,最后找到这里。当时来看,感觉这个菜场环境蛮好,周围附近还没有拆迁,客流量也比较大。

我们店里销量最好的是荠菜肉的馄饨和水饺,其次是小笼包。

我们以前生意的大头其实是供市中心的餐饮店。你要知道,寸土寸金的地方,多雇两个人,多铺一张台面做我们这个事是很划不来的,还不如从我们这里拿,反正也都是现包。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3)

我们的客户每天来取货时间都很固定,时间长了我们就算好提前量开始包,客人来了,东西也刚刚备好,不仅新鲜,也节省了人家的时间。

疫情之后,我们的生意其实受影响蛮大的,一方面,我们开饭店的客户,有些也做不下去了,关掉了,我们的供货少了;另一方面,靠零卖拉动吧,动迁以后居民也少了。

老婆有的时候就会跟我打退堂鼓,说,天天包得那么累,钱还赚不到,还是回老家算了!但我知道她其实也是不甘心的。

等到新菜场搞好,我们再去拼一把,总归还是大上海的机会多。

卖菜辛苦,管菜场也不易。

东江阴街菜场从开放那天起,陆卫华就在这里工作。原先,他是位装修工人,万有全集团的老总看中他的工作能力,聘他到菜场当水电工。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4)

陆卫华

“1993年进场工作,开我700元工资,当时看是比较高的,我想挺好,有个稳定的工作,也不用到处流浪了。”

五年前,前任经理过世,陆卫华接过了管理菜场的这副担子。

菜场一天的对外营业时间从早上6点开始到晚上6点,但其实24小时都在运转。半夜12点,蔬菜开始进场;凌晨1点到5点,豆制品陆续到货;4点半左右,是肉贩进货的高峰。

疫情期间,人员进出需要登记,又额外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5)

陆卫华每天早晨5点半准时到岗。收摊位费,打扫卫生,维护菜场秩序,通道整洁……他的工作琐碎而具体,日复一日地轮回。

也有各种意外等着他去解决。例如,菜场里近200个摊位,上百号商贩,相处久了,免不了磕磕绊绊。平时乐呵呵的陆场长,遇到这些事,就得拿出几分派头和威严。场长是芝麻大的“官”,头衔和权威只能稍稍为他增加一些气势,要让大家愿意让步、和解、满意、服气,无非还是得从中调和的人有情面,明事理,讲公平。

在菜场一路走过,商贩几乎都热情地和陆场长打招呼。大家都说:“老陆很辛苦,是个好人。”

陆卫华记得,刚从董家渡搬到东江阴街的时候,生意是好得不得了。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6)

“以前一摊难求!等一个空出来的铺位,可能花上几年的时间。进场的商家生意没有不好的,到底租金价格摆在这里!”

“现在生意是不行啦。今年疫情以后感觉尤其明显。很多人封控在家,养成线上买菜的习惯,确实方便呀!等人出来了,也懒得去菜场买菜了,现在我们菜场消费的主力,还就剩这点不大用手机,用现金支付的老年人。”

菜场解封后,管理方给菜贩还了一个月房租、又免掉了三个月的房租,还有一系列缓交摊位费的优惠,可还是有一小部分蔬菜摊主感觉做不下去,把摊位退了出来。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7)

另一方面,江阴街的旧改还在持续进行,当年在这里买菜的老主顾们多数搬了家,居民群体的需求也大幅降低了。

双重夹击下的十年临时菜场,终于到了要谢幕的时候。

陆卫华说,虽然有些伤感,但老的房子拆掉,新的居民楼还会盖起来,新菜场已经在规划当中。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8)

“老百姓过日子,其实最终离不开菜场的。很多特殊品种,只有个别的摊主有。像这个折耳根,四川人肯定是一直要买来吃的,那线上平台至少在上海就不大可能长期供应。再有,新鲜的鱼、虾、蟹,哪怕配送到你手里是活的,大小肥瘦,还是有区别。到菜场仔细挑一挑,不光是实惠的问题,自己一只只选出来的品质,线上还是没法比的。线上的优势是标准化,说白了,生鲜的东西,品控做到中不溜就很不容易了,要做到精和好,我看还是难!”

“新菜场建好以后,你还去做场长吗?”

“再看啦!我也六十多岁了,先在这里站好最后一班岗吧。等新菜场搞好,我会去看看搬过去的老摊主。大家这么多年老朋友了,还是希望他们以后生意可以好。”陆卫华笑着说。

最脏的几种菜市场(最有年味的菜场)(29)

栏目主编:张春海 文字编辑:张驰 图片编辑:张驰 编辑邮箱:8903168@qq.com

上观新闻 秦东颖 董天晔 摄影报道

来源:作者:秦东颖 董天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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