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911’事件是阿富汗的错。时至今日还有人说：不要欢迎这些阿富汗人，他们是’911’恐怖袭击事件的实施者。不，发动袭击的人是疯子，他们不代表一种信仰、一种文化、一个国家。”——“911”事件幸存者珍妮丝·布鲁克斯 (Janice Brooks) 如是说。
近日，外媒视频采访了“911”事件中的两名幸存者，约瑟夫·迪特玛 (Joseph Dittmar) 和珍妮丝·布鲁克斯 (Janice Brooks)，讲述了那天的经历，他们当时分别在世贸中心南塔的85层和106层。
“这里是纽约，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44岁的约瑟夫·迪特玛（Joseph Dittmar）原定那天去打高尔夫球。但是一个月前，AON（怡安集团）保险公司的玛丽（Mary Lenz Wieman）邀请他参加9月11日上午8点30分在纽约世贸中心办公室举行的保险公司聚会，两者权衡下，工作的责任感使他放弃了去打高尔夫球。
2001年9月11日，早上6点，他乘坐火车从新泽西州出发，火车迎着灿烂的朝阳在这座美国大都市呼啸而过。
那天早上的天气很好，正是“秋老虎”盛行的时期，万里无云。约瑟夫走进世贸中心二号楼的大厅，也就是南塔楼。身份验证后，他乘坐“快速电梯”到了79楼的“空中大厅”。在那里他又乘坐另外一坐电梯相继到了106层和最后一层。到达106层后，玛丽将他带到了聚会的房间，这是一个很大没有窗的房间，里面是54位来自美国各地的受邀者。
8点30分，聚会正式开始。他们端着咖啡在各个角落聊天，谈论他们的周末。几分钟过后，突然间，房间里的灯开始闪烁。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8点46分，一架搭载92人的美国航空公司的波音767客机被5人劫持，撞到了旁边塔楼94楼和100楼之间。在场的保险员都没有注意到。
“我们没有看到，闻到或者是听到任何特别的东西，只看到了那些闪烁的灯光。”20年后，约瑟夫在接受采访中说到。随后，一名负责105、106、107三个楼层安保人员接到了撤离的指令，并通知大家尽快离开。
“这里是纽约，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还是继续聚会。”当时有些人不愿意离开，但是那名AON安保人员没有让步，遵守安全指令是他的工作职责。
“我们当时特别生气。”约瑟夫回忆说，“纽约的建筑很多，各种噪音声很大，这些在纽约的每天都很常见，我们为什么要疏散。”之后员工和客人进入安全通道往下走。有些人拿着手机试图与外界联系，想了解更多，但是手机上都没有信号。
“原因非常简单，”约瑟夫解释说，“覆盖曼哈顿下城的主天线安装在北塔，北塔是当时第一座被击中的建筑物。”
到了91楼，他们走向大厅，这里四周都是大窗户，能清晰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沉默了，带着惊愕的情绪。“那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几十秒，我们从这边看到了北塔，北塔破了一个大洞，冒出来浓浓的黑烟，那些火焰是至今见过最红的红色。通过那个巨大的洞和浓烟，我可以看见一部分飞机机身，飞机穿透了北塔。文件、桌子椅子、人通通都被飞机撞开。”
约瑟夫回忆到这里停下了，他的声音哽咽，“我当时在想，该死的，飞行员怎么没看到大楼！事实上，他已经看的很清楚了。”他又停了下来，低着头，几秒钟后恢复了过来：“我不想看，我当时只有一种想法，我迫切地想要回家，那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约瑟夫听到了广播的播报，他说，当时听到播报的内容时感到很疯狂，但是后来就说得通了。在大厅的楼下，警察和消防员正在催促安保人员让人们留在塔楼里面。他解释道：“南塔当时大概有20000多人，警察和消防员不想看到南塔里的人出来，外面到处是混凝土、钢筋和尸体的碎片。但是谁能想到几分钟后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的大楼，没有人。”
“楼梯就像大海中的波浪”
尽管不让出去，约瑟夫还是做出了他的决定。“对我来说——是运气、是本能也是上苍的旨意，我决定继续往下走。”约瑟夫说道，于是他下到了来时经过的79楼“空中大厅”，在那里，他碰上了AON公司组织这次聚会的玛丽，她正在等电梯，因为她没有办法穿着高跟鞋走下去。
“跟我走。”玛丽对他说，“我没有回应，我向她示意了一下，就走回了安全通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好的决定。”但是玛丽却没那么幸运，因为几分钟后，他们的大楼也被击中了。
当约瑟夫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时，他下了79楼下面的四层、五层甚至是更低的楼层。“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也不想再有这种感觉。”楼梯间开始剧烈地抖动，左右摇晃，墙壁在开裂，石膏往下掉落，楼梯扶手也脱离开了地面，那感觉就像飘在海里一样。我闻到了煤油的味道，还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热浪。”约瑟夫回忆道。
9点03分，第二架被劫持的飞机，联合航空175号航班撞上世贸中心南塔78楼和86楼间，也就是之前约瑟夫最后一次见到玛丽的地方。
“我们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气味是来自隔壁飞机的燃料，爆炸声也是从那边传来的。但是我们永远都想不到是第二架飞机击中了我上方的几层楼。”
“他们知道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约瑟夫当时只有一个目标，继续爬楼梯。约瑟夫在36楼碰到了纽约和港务局的消防员、警察和急救人员。“我永远都会记得他们的，他们告诉了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约瑟夫的声音再次哽咽，“他们去扑灭他们可能无法扑灭的大火，试图挽救他们可能无法挽救的生命，他们做他们承诺做的事情：尽全力服务，尽全力保护生命。他们知道他们必须上去，他们也知道他们可能回不来。他们都知道……”
约瑟夫停顿了很长时间，深呼吸后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也不会让任何人忘记他们。这也是我接受采访的原因，他们值得被永远铭记。”在这场袭击中，总共有344名消防员和急救人员丧生。
下到达一楼大厅，约瑟夫通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外面的惨状。他们想从街道离开，有人阻止了他们，因为太危险。有人带着他们从地下室离开，在那里，约瑟夫跟着一群人走到了综合大楼的东北角。那里是离塔最远的地方。因为电梯停止运行了，于是他们从地下室走楼梯上到了一楼。
但是急救人员对他们喊道：“不要停下，继续前进，快跑！”“当我们走出大楼时，我和一个工作上认识的人戴维斯在一起。她让我去她家，在那里可以再看我们做什么。但她家离我们 8 个街区，她说沿途有商店可以打听消息。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是一场恐怖袭击！我的反应是：不，不会在这里，不可能，它不可能会发生在这里。”
但随后约瑟夫的思路被一阵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几分钟前约瑟夫刚离开的南塔楼在飞机坠毁的 55 分钟后倒塌了。
“我拿着包逃跑了”
珍妮丝·布鲁克斯（Janice Brooks）来自英国，她当时刚到纽约工作才三个星期。41岁时外派到这座繁华的城市工作，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梦想成真！
“我对纽约、对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满意。”珍妮丝在采访中说。她的办公室在世贸中心南塔的85楼。那一天，她想早点到办公室，早上7点30分她就到了，而她的老板吉尔（Gil）在伦敦。从她的办公室可以欣赏到蓝天映衬下的自由女神像。通常接下来她会给在伦敦分部的吉尔和其他人打电话，以确认议程上项目，此后，她还会发一些传真。总而言之，就这样开始新的一天。
早上8点46分，她也听到了一声巨响。没什么好奇怪的，珍妮丝想，毕竟我们是在纽约。这样的噪音经常出现。她的同事们也是这么想的。吃完早餐返回办公室，她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喊道：“所有人赶紧撤离！”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可动的，这只是一种预防措施。
她拿起电话想给伦敦回电，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尝试了几次，最后打通了公司的总经理罗宾（Robin Clark）的电话，珍妮丝过去曾与他有过广泛的合作。“嘿，罗宾，我隔壁好像发生了什么，我正打算离开。”罗宾打断了她：“发生了什么！一架飞机坠毁在大楼里！赶紧从那个鬼地方离开！”珍妮丝僵住了，她还记得那时罗宾的声音，带着恐惧、惊讶和痛苦。罗宾在她所在的5000公里外，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相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记得当时挂断电话时有没有说再见，我只记得一件事：我逃跑了。我拿着自己的包就跑了。”
珍妮丝告诉自己的同事们罗宾在电话里所说的，劝告他们赶快离开，但是他们都认为自己很安全。珍妮丝从安全通道往下走，楼梯间已经挤满了其他楼层的员工，但是他们毫无紧迫感，他们悠闲地讨论着他们的周末。他们知道飞机的事吗？他们认为自己安全吗？即使在今天，珍妮丝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走廊里，楼梯上，广播的声音在整个建筑物中散开。“不要离开世贸二号楼（南塔）。南塔一楼广场将被用来接收从世贸一号（北塔）的撤离人员。回到你的办公室。” 他们还被告知，因疏散程序而停工的电梯将重新启动。
“我们只能看到浓烟和肆虐的火焰”
“我们在73楼，离电梯最近的房间是71楼摩根（Morgan Stanley）的房间. 我们去了那里，有 6 名其他公司的员工。我很高兴见到他们，我认识他们当中的保罗和鲍比。我们一直等着电梯启动，但电梯仍然不能运行。保罗和鲍比不想等，他们就走了。我想陪他们。我很了解保罗，他来自伦敦，他在机场接过我，他是我真正信任的人。于是我在后面喊道：’等我！’ 我听到他笑着回答我：’要快点，老太太！’ 这显然是个玩笑，他还比我大两个月。他们走上了楼梯……（珍妮丝低下头，声音哽咽）。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珍妮丝刚爬了四、五楼，就感受到了冲击。她大概在75楼，感觉冲击离她很近。“我失去平衡，被冲击到了墙上，灯光闪烁，我身后的天花板也开始倒塌，到处都是灰尘，房间向四面八方旋转，每个人都在咳嗽。我还记得有个女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那种你会在最恐怖的恐怖电影中听到尖叫声，连续的尖叫声，那种声音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有人脸上被划破，有人背部被石块撞到，有人腿受伤了，现场一片混乱。珍妮丝的同事清除了另一扇应急门上的碎片，那是他们在被撞击前经过的那扇门。但是楼道看不见了，珍妮丝表示他们只看到浓浓的黑烟和在房间里肆虐的火焰。两道安全通道门也打不开，都被堵住了。后来简直是奇迹，他们发现了一道门。
最开始没有发现它，因为它的颜色和墙壁颜色一样，而且没有门锁。男人们清除了门周围的碎片，但外面还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只能一厘米一厘米的破开，设法将它打开到足以让他们一一通过。
“我赤着脚，感觉到地板很脏，尘土飞扬，粘稠，潮湿，因为水管从楼梯上流下来。有一个在哭的女人，她有哮喘病，所以又不得不经常停下哭泣。除了哭和咳嗽声之外，就是沉默。”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人不时鼓励我们。我前面的女人，每走一步，都会在台阶上留下血迹。就在那时，我注意到我的脚趾上也有血。我的衬衫上也全是血。我开始尖叫，我知道流血的不是我，但我无法停止。那是多么鲜红的血，让我恶心，让我害怕，让我想坐下来哭。穿着白衬衫那个人过来安慰我。他想让我冷静下来，继续往下走。”
当天早上在来AON参加聚会的54 名参与者，只有 7 人幸存下来，其中包括约瑟夫，他花了 50 分钟才走出大楼。至于珍妮丝，她失去了 61 名同事。约瑟夫和珍妮丝互不认识。不过，他们也可能曾在世界贸易中心二号楼相遇过，在那里，在地狱的中心。
武汉晨报实习记者 梁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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