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1日。一列火车缓缓驶入香港九龙车站,周围人陆陆续续下了车,而男主黎小军还在酣睡中,与他背对背靠着的女人突然起身,惊醒了梦中的黎小军。他赶忙拎着行李走上月台,土里土气的打扮与这个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
他去投奔在香港居住的姑妈,在那里有了一间窄小的房间,尽管简陋,却很知足。他每天都给远在天津的女朋友小婷写信,寄托着自己对她的思念。
勤劳踏实的他很快找到了一份送货的工作,他努力工作,努力学英语,努力赚钱为迎娶在天津的小婷。可命运总是如此的富有戏剧性,他在香港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李翘。
李翘在麦当劳里工作,她自称是香港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国语。也正是因为她的一句国语,才将黎小军从麦当劳点单中的困窘中解救出来。
一句熟悉的国语让异乡工作的黎小军倍感亲切,两人同样都是从大陆到香港不久,可李翘却很快适应了香港的生活,她为了赚钱同时打好几份工,无论是在麦当劳当服务生、在培训班兼职还是开花店,炒股票,她的理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赚很多的钱,成为真正的香港人。
黎小军单纯没有远大理想,他安于现状,脚踏实地的走着人生的每一步。如果没有遇到李翘,他也只是为了迎娶小婷而平凡的工作着,可李翘的出现让他对生活有了新的认知。他近乎崇拜的跟着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李翘,在他心里,李翘就像是真正的香港人,她聪明,会赚钱还会讲英语,他把李翘当作了他在香港奋斗的理想,他靠近李翘,就像靠近了这座冰冷的城市。
虽然两个人差异是那么的大,可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之处-他们在香港只有彼此相伴。在异乡打拼的艰苦岁月中,他们建立起了一种超乎爱情的友情,那是追逐理想之人的相互鼓励,那是孤独之人的相互吸引,那是拼搏之人的惺惺相惜。
于是,在他们投资失败后,在除夕之夜的孤独中,在暧昧气息环绕的房间里,艰苦生活的两人不由自主的依偎在了一起。
此夜过后,两人再见面时李翘的一句友谊万岁,为彼此间暧昧的关系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他们谁也不想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失去对方,无论彼此是什么关系。他们在527房间里亲密无间的拥抱,亲吻,极致缠绵,自欺欺人。
随着黎小军与李翘关系逐渐的亲密,他给小婷写的信越来越少,与李翘越加亲密。股票令李翘大赚一笔,但很快又令她血本无归,她为偿还巨债去做了按摩女。在这里她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第二个男人-黑道大哥豹哥。豹哥欣赏李翘的倔强和可爱,多次用言语挑逗她,可李翘不为所动她透露出拒绝之意,这个不怕大哥只怕老鼠的女人令豹哥倍感新奇。
黎小军是单纯的,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爱着李翘,可当李翘收到和小婷一模一样的手链之后,她感到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内心尽管不舍可还是结束了这份顶着友谊之名的爱情。
【“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
最终,命运在即将交汇的那一刻被两人不同的理想生生拉向了两边。
豹哥为讨李翘欢心,在满是凶狠纹身的背上添了只可爱的米老鼠。这成功逗笑了闷闷不乐的李翘。
1990年冬,出于理想和责任,黎小军和小婷在香港结婚;出于理想和感动,李翘和豹哥共居一室。黎小军实现了他对小婷的承诺,而李翘也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两个人却没有预想中的快乐。
李翘开车送黎小军回家的路上,两人沉默着,当黎小军看到正在街边给粉丝签名的邓丽君后开心的跑过去,要到签名的他和李翘疏离的笑着告别,可不成想,李翘意外的一声鸣笛将两人刻意保持的距离再次拉近。
“我们终于都失败了”。两个人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决定和小婷豹哥坦白。
命运却再次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豹哥被警方通缉后决定逃亡台湾,李翘在上船前告诉黎小军在这里等她,她很快回来。可当她见到了豹哥,面对豹哥满目柔情,分开的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豹哥,我有话对你讲......豹哥你的链
我说少了点什么。面又见过了,你安心回去吧
我担心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 以前不是这样的
傻女听我说,现在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满街都是男人,个个比豹哥好.....不用担心,我很有办法的,有很多老婆在台湾,高雄我有一个。台中有一个,花莲也有,阿里山都有。】
黎小军在暴雨中看着爱情再一次与他擦肩而过。李翘没有回来,但黎小军仍选择对小婷坦白一切,两人最终离婚了。不久之后姑妈的去世更是令他对香港了无牵挂,选择只身去纽约打拼。
1993年秋,李翘和豹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终他们停留在了美国纽约,这也是黎小军工作的城市。可命运再一次戏耍了李翘:就在她去洗衣店短短的几分钟,豹哥与人发生争执,两声枪响后,豹哥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前一秒钟两个人还在谈论未来,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而后一秒钟,豹哥没了,当李翘看到豹哥曾为讨她开心纹在背上的米老鼠,她笑着哭了。
李翘在被遣送回返的路上,看到了在街上骑着自行车的黎小军,她拼命的去追,可他还是消失在了异国的人群之中。
在之后的几年里,黎小军在美国安顿下来,他仍旧单身一人,而李翘也终于拿到了美国的绿卡,可她却订了机票准备回家,就在她要离开时听到从店铺里传来邓丽君离世的消息。
命运在戏耍了两个人近十年后,终于有机会让他们在异乡相见。
电影《甜蜜蜜》由陈可辛导演,张曼玉、黎明和曾志伟主演,1996年公映。
1996年正值香港回归前夕,也是一代歌后邓丽君逝世翌年。电影以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为主线,通过两个人感情的纠缠讲述了20世纪末期新移民的艰辛岁月。
《甜蜜蜜》这首歌贯穿了整个故事,当李翘坐在黎小军的后车座上和他一同哼唱起这首歌时,她对未来充满憧憬;当黎小军的手轻拂过李翘肌肤轻唱起这首歌时,她对未来迷茫且忧愁。当异国的街头再次响起这首歌,她与黎小军时隔多年,终于再次相见。邓丽君的歌推动了故事情节,也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
影片结尾,是整部影片的点睛之笔。时光又倒回到黑白色彩的1986年3月1日。镜头中再次出现酣睡中的黎小军,可当镜头慢慢转过来,我们才发现,与黎小军背靠背的那个女人正是李翘。
那是他们毫不自知的初遇,冥冥之中,仿佛是命中注定。《甜蜜蜜》不是一部单纯的爱情片,在这份爱情片里附着了太多的东西: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生存和尊严的冲突,原住民文化和移民文化的冲突……
故事的发展从大陆到香港再到美国,这也代表了当时大陆人的移民路线。电影中李翘吃东西的镜头其实在影射着她内心的变化。她和黎小军在一起时,虽贫穷却不饥饿,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那时她的内心是充盈的;她和豹哥在一起后,虽发达却十分饥饿,她狼吞虎咽的吃着蛋糕、鸡肉,此时她的内心是空虚的。只有心满意足的人,才不需要食物。
看完影片后不由深思,李翘是爱为讨她欢心在背上纹米老鼠的豹哥,还是爱单纯甚至迟钝的黎小军?其实她谁都不爱,在生存的问题还没解决之前,爱情只是她活下去的一种手段。 她与黎小军最初的关系,更像是人情雇佣,黎小军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李翘事后犒赏他。哪怕是两人的友谊渐渐变了性质,李翘也假装不知,享受着这一份甜蜜。
在她收到黎小军送的与小婷相同的手链后,她终于不能再欺骗自己,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迟钝的黎小军产生了感情,可她不能去接受,黎小军有一个未婚妻,而她身负巨债,她不想被售货员轻视,更不想让自己白来一次香港,所以她选择了有钱有情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的豹哥。
豹哥是坏人中的好人,一个满背纹身的大哥却为讨李翘欢心在背上纹了只滑稽的米老鼠。豹哥是个有着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人陪他东奔西躲,更不愿让李翘不开心的活着。李翘是不爱豹哥的,可她终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她无法撇下患难的豹哥独自享受着快乐。他们之间感情在之后长久的相伴中,已经变得比爱情更令人动容了。
生活终将会令我们明白曾经所不懂的一切,人生中所错过的人终将会重逢于某个街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是刚巧赶上了,当两人相视而笑的一瞬间,就已交换了这么些年彼此所经历的一切,而我们也将怀揣着一点回忆与一点遗憾,在平凡无常的日子,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渐渐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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