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在《幸福来敲门》中,描写了一位掏心掏肺的后妈。在中国这个刚刚摸进现代工商业社会的环境中,二婚时,有一道看不见的观念铁幕。蒋雯丽扮演的江路,在穿越这道铁幕时,掏心掏肺,忍让再三,几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严歌苓告诉我们,除了你看到的世界,还有一个观念世界。它的强大超乎常人的想象,老人在这个世界里旧观念加倍顽固,孩子在这个世界里加倍的不成熟。就是像宋宇生这样的男人,也同样不可免俗地受限于一种内心的恐惧和性别歧视。
蒋雯丽不是第一次演严歌苓的作品了,她丰富的情感表演,无需借助内心独白,就能给予观众很真切的代入感。一个女人的依恋、妒忌、善良,甚至自尊、娇羞和冲动都表演得十分到位。
她爱宋宇生这个男人,为了得到期待的幸福,她在隐性的观念铁幕前碰得头破血流。
在前丈母娘钱淑华的眼里,一个漂亮女人穿着时髦就被误解为不正经,喂得肥肥胖胖的外孙,哪怕背着“猪八戒”的骂名,也被认为是最健康的。
这里既有两代人的代沟,也有新旧观念间的代沟。计划经济,人们审美归零,蓝绿灰的“人民服”才是正经人的着装。而江路是叛逆的,她钟情于对美的直觉,因而在视觉上就被钱淑华判了死刑。
刻板印象决定了态度,而态度可以随意扭曲对事实的判断。理性在那个处处充满斗争哲学的年代里,被最大限度地压缩了。老太太们的刻板印象相当一致,那个年代,为求自保,最安全的态度就是和主流保持一致,和大多数人保持一致。至于真的美不美?那不重要,确实有不正经的人穿着“花里胡哨”。但人们不会去客观审美,而是代之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刻板印象,通过这些细节,严歌苓讲述了那个年代普遍的从众心理。扼杀个性背后是什么?是那时的人真的毫无审美感吗?他们到底怕什么?
今天的人为何就变得那么开放了呢?美女的衣服怎么就越来越少了呢?看严歌苓的作品,就是要问,要想。因为她就是想在现象级的故事里,把背后的内心恐惧挖出来。很多人在重复地从众后,自己已经被审美催眠、甚至被思考催眠,他们对自己的真实状态毫无知晓。
江路的时髦着装,是那时不合时宜的一道风景。其实,漂亮不漂亮大家都看得见。但经过“政治正确”的过滤后,有些人就含糊了。不断重复的谎言,不仅可以杀死审美,也可以杀死思想。
江路是严歌苓在审美方面的代言,更是对思想解放的代言。她不仅穿着让人看不懂,她为宋隽出头的方式也特立独行。警察一下就记住了她的打扮,她搭救宋征时,言语也同样不落俗套。
这么一个个性解放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了腐朽无比的宋宇生了呢?故事里的掏心掏肺的江路确实是感动了宋宇生一家人。现实中,这样做有相当大的风险,都说上杆子不是买卖,突破观念铁幕确实需要真诚,但江路必须与宋宇生合力,现实中宋宇生才是关键。今天的社会中,绝大多数二婚家庭都是母亲带着孩子找后爸,那种情况母亲才会成为关键。
宋宇生在严歌苓笔下,是个怎样的人物呢?他被江路的美色吸引,也充分感知了这个36岁大龄女青年对他的依恋。像个情场老手,在两人的每次冲突中,都力求拿捏到位。劲儿劲儿的,他像是握住了江路的爱情命门。无论江路与孩子还是与前丈母娘产生冲突,他从未站到江路一边。明知是对江路的刁难,也最多是和和稀泥。
现代商业文明的契约社会里,家庭是原子化的。他却完全无视江路在观念铁幕前的惨态,而在得知江路插队返程时失身于主管干部一事后,他无法释怀。一个男人不仅没有同情,连基本的担当都没了吗?严歌苓通过这部剧,把那些男人内心最虚伪,最没人味的丑陋东西放在了炉火上。当然,那个年代里,宋宇生可能有更多爱惜自己羽毛的理由。如果你继续追问这些理由,就会发现个体的丑陋在那时的社会中是有自身“生态位”的,无数事实背后还可能有更为血淋淋的故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严歌苓把故事下面的逻辑解读都交给了读者和观众。读书是不够的,只有加入思考,才能真正读懂严歌苓。
注: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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