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留名,
才有张王李赵;
雁过留声
才有春夏秋冬。
人活一辈子,在西峡叫过一辈子。
西峡人认为过一辈子最高的境界,就是留下一个好的名声。
这个标准看似不高,其实很高。好名声被一个区域公认,是很不容易的。被一个区域里的人长时间公认,就更不容易了。
秋后的大雁,从西峡的天空飞过到南方去,总是一队大雁高声啼叫着,在与村庄短暂告别。
大雁的生命是有限的,今年飞走的,明年不一定还会飞回来。
西峡说雁过留声,其实是说,大雁在西峡生活了一年,不能留下任何东西,只能在飞走的时候留下一点声音而已。假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留下,就等于大雁没有来过西峡。
人活一辈子,留下一点名声,人们才知道某某姓张,某某姓王,某某姓李,某某姓赵。西峡民谣说人过留名才有张王李赵,是一个很深刻的社会学结论。历史漫长,哪怕只是一个村子,被记忆了几十年的人很少,往往都是死过几年就被人们彻底遗忘了。特别是现在,孙子辈知道祖父名字的很少,为啥?都是普通人,能留下多少名声,自己的孙子都不知道你的姓名,还遑论他人。
大雁的一辈子更短暂,大雁的叫声就是它留给大地唯一生活的标记。和大雁一样的鸟们,之所以在天空在村头在老榆树上叽叽喳喳叫着,就是证明这些鸟们曾经在大地上生活过,它们的一生也是一生。尽管比人要短暂很多,它们的生命也是一个生命。按照生命等同的说法,一只鸟和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雁过留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标记,就是有了像大雁这样的鸟们的叫声,人们知道了春夏秋冬这些季节是存在于鸟的叫声里的。大雁飞走,人们就知道是秋后了。风老鸹在田野里叫着聚集着,人们就知道冬天来了。水鸪鸪在村头的柳树上叫,人们就知道春天来了。好家房后在村子后边叫,人们就知道夏天来了要割麦了。
人过留名,才有张王李赵;雁过留声,才有春夏秋冬。这则民谣是很哲学的。有人与天地的关系,有人与时间的关系,有人与存在的关系,更有人与其它生命相契合的关系。在春夏秋冬里,人也是一只鸟;在哲学的境界里,鸟也是一个人。不论是留名还是留声,都是他们和它们与大地与时间最直接的联系。
特别是雁过留声,大雁能做到,而人却做不到。在天空中,大雁往往啼叫出自己独特的声音,一听就能区别于风老鸹和叫天。人在某些时候,从声音里流出来却不是自己独特的声音,往往是鹦鹉学舌或是邯郸学步,甚至是百般谄媚和奴颜婢膝。在某些场合,一个人可以说是不能和大雁相比的,也是不能跟一只云雀相比的。这些人中间,有你吗?有我吗?有他吗?有我们吗?有你们吗?有他们吗?恐怕都要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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