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塑造了许多鬼的典型形象。他在写鬼的过程中,利用“人鬼结合”的手法,体现了鬼源于人又超于人的思想,写出了鬼的人性大于鬼性的特点。

聊斋志异鬼和一个人的故事(借鬼劝世聊斋志异)(1)

他笔下的鬼,无论或美或丑,或善或恶,都被赋予了重要的社会意义。他不止于写鬼,而是通过对鬼的描写,来实现劝世讽喻社会的目的。

01 人鬼结合,鬼源于人又超于人

《聊斋志异》中的鬼,多是人鬼结合的形态,蒲松龄从鬼的特点出发,结合人的行为特点写鬼。

他们虽然外形是鬼,但爱好兴趣,性格脾性皆与人的形象无异。

比如《梅女》中的梅女,是以影子出现在人面前的,封生初见梅女:“凝视间,见墙上有女子影,依稀如画。”随之不动也不灭,然后由影子转成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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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中的梅女会打马、交线之戏,使人更为惊讶的是她有着炉火纯青的按摩之术——轻摩有“骨若醉”之感,有养精安神之作用。

俗话说画人容易,画鬼难,鬼的按摩之术如此高妙,若不以人来写,何能写到如此逼真的地步?

在《林四娘》中女鬼林四娘与陈公相恋,实际与人相恋并无异样。蒲松龄从林四娘出入陈公家舍的时间上,去写鬼的特点。

因鬼是生活在阴曹地府的游灵,不能光明正大地与人接触:

“夜夜必至……鸡鸣,遂起而去。”

但在写她的兴趣爱好时,却从人的个性加以表现,表现了鬼与人一样有喜怒哀乐的内心丰富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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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四娘是个才学横溢的女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对声乐很有研究,懂得音乐对人的感情的作用,后来,她与陈公告别时,在饮酒后以歌代哭:

“乃置酒相与痛饮。女慷慨而歌,为哀曼之音,一字百转;每至悲处,辄使硬咽。数停数起,而后终曲,饮不能畅。”

林四娘酒歌时的情深意切,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间的悲壮场景,相比人间的情人分离,又有何异?

还有如《宦娘》中的宦娘是一个善鬼,但人鬼相隔,不能与人成婚。因此,她演奏的琴声里,“声调凄楚,有鬼音”,这些都是从鬼的角度去描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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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家并不是为写鬼而写鬼,而是通过对鬼的描写来表现人性的美宦娘在成全葛家女良工与温生婚姻上,所表现出来的无私的精神。

宦娘虽然爱慕温生,但当两人的婚姻受到阻挠时,仍然奋力帮忙促成他们的婚事。

她先是通过造《惜余春词》,促使葛公产生了让女早嫁的思想,再使手段让葛公拒绝了与刘家的结亲,最后在温家院中移栽葛家祖传的绿菊,让葛公断定良工与温生的爱情木已成舟。

宦娘虽为鬼,却具有人的高尚品格。她不能与阳世人温生结为夫妻,却无嫉妒之心,并千方百计地让自己所爱的人与他人成为眷属,而自己只求“焚香一柱”,便心安理得足矣。

蒲松龄笔下的鬼源于人,却超于人。如果鬼只与人有相同之处,而无特殊之处,这只能称人而不能称鬼。

在《于去恶》中,作家就突出了鬼与人不同的特性,并突出了鬼的超越凡人的力量。

于去恶是个读书人,但他读书的方法,与人大不相同。他读书无书,抄书脱稿后,烧成灰吞之,以此代读。

如果用常规去理解,此种读书方法实在神乎其神不可想象;但用鬼有超人的能力去理解,便可释然了。可谓是鬼源于人,而超于人。

02 人有善恶,鬼亦然;分辨善恶,借鬼劝世

蒲松龄笔下的鬼有善恶之别,人型鬼便是和善的,他们做好事;变异鬼,则多是恶鬼,害人吃人。

在《连琐》中,作家描写了一个善良的女鬼连锁,她通人性,有爱情,念友谊;是一个善者的化身。

她虽死而不作恶,愿与人亲之爱之。当杨生欲与她合欢时,她却善言相劝:

“夜台朽骨,不比生人,如有幽欢,促人寿数,妾不忍祸君子也。”

连琐虽是鬼,却决不为了私欲去伤害他人,而且与杨生志趣相合,成为良友,谈诗,奏琵琶。

《吕无病》也写了一个善鬼吕无病,她有母爱的性格。当许氏生的阿坚,受到王氏的虐待时,她对待阿坚如同亲骨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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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坚被逼气绝,将葬于旷野时,她怀着“活之,共抚之”的想法去拯救他。

作家写鬼不是为了追求离奇的情节,或者造成一种恐怖的气氛,而是把鬼放在人的特定环境中,描写他的生活,内心世界和善的行为。

蒲松龄将人的善良之心寄托在鬼的身上,使之成为善鬼,所以善鬼即为善人;反之,恶鬼则是恶人的写照。

作家用写恶鬼的方法反映了人性的复杂性。

在《湘裙》中的葳灵仙是典型的恶鬼,湘裙和晏仲相识后,由于私欲澎涨不能满足,又想阴世间的佳人葳灵仙。

此女“群以美,顾貌亦犹人”,初次与晏仲见面,行为扭泥拘谨,不善言谈。但饮酒后,则表现出放荡不拘一面。

最终,晏仲被她的伪装所迷惑,月余过后大病不起,不久后便死去。

女鬼作恶,多利用男人好色之邪念,以达到它害人的目的。

在同篇中,作家却写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女鬼湘裙,她热情追求与晏仲的婚姻自由,不肯嫁给媒婆提亲的东村田家牧牛子。

当晏仲迷上恶鬼葳灵仙时,她有深切的爱护之心,提醒晏仲勿为所惑,做到了仁至义尽。

由此观之,善鬼恶鬼与善人恶人一样,在对待同一事情上,是坚持完全对立的两种态度:

或者关心爱护他人的命运;或者为了私利对别人加以迫害。


文学的作用不止在于反映社会生活,更在于它能让人认识生活,已达到劝世的目的。

蒲松龄写《聊斋志异》就有着明确的劝世目的,小说里的鬼都社会化、人格化了,并且有着清楚的善恶观,他赞扬人类生活中的真善美,而决不歌颂生活中假恶丑。

曾被改编成电影的《画皮》,就是一篇非常有名的劝世之作,劝人不要被美色迷惑,以免上当受骗,葬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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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电影剧照

在文章中,作家以揭露狞鬼骗人的手法入手,告诫人们怎样学会识别伪装的狞鬼。

是狞鬼先化装成“二八姝丽”,用美色迷惑人;接着编造谎话,说她父母贪贿,卖她于富贵人家,把自己说成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可怜人,让人怜悯她,同情她;再用假话迷惑人:

“存亡之人,乌有定所。”

狞鬼的假面具被揭穿之后,又变成一个老抠,给人作仆人。最后被道士识别出它是孽鬼,才将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厉鬼,原形毕露。

恶鬼的骗人之术,是多种多样的,对它恶毒的豺狼本性,不能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同时也告诫人们,好色者必被色所杀。所以,王生落了个被狞鬼挖心摘肝的下场,就是他不辨善恶的结果。

在《莲香》中,作家还写了一个贪恋女色的桑子明,夜间独坐凝思时,突然有一个“年仅十五六,解袖垂髻,风流秀曼”的女鬼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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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生初见她时,就被此女的谎话所骗:

“妾良家女,姓李氏。慕君高雅,幸能垂盼。”

女鬼先隐瞒自己的身世,后又对桑生加以吹捧,随之又以:“幼质单寒,夜蒙霜露,那得不尔!”蒙过了桑生对她是鬼的怀疑。

然后再以“罗儒拎解,俨然处子”,完全取得了桑生对她的信赖,桑生从此上当受骗,听不进莲香的劝告,几乎丧了生命。

这两则故事通过对王生、桑生上当遭到厄运的描写,就是奉劝人不要贪色,以免被欺送命。

此外,蒲松龄也描写了恶鬼不骗刚直之人的典型。

《聂小倩》中的女鬼聂小倩,被妖物威胁,专干害人的勾当。但秉刚正之心的宁彩臣顶住了财色诱惑, 躲过了女鬼谋害并感动了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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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倩女幽魂》:聂小倩与宁采臣剧照

在此, 人鬼之间的较量已非仅是一种力量较量, 而转为一种道德、道义上的较量。人的真善美的秉性得到了充分的张扬。

鬼的可怕便由此转变为相对的不可怕, 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鬼共同的道德规范——贪财好色。

作家在作品中,通过对上当受骗和拒腐蚀而不沾的正反典型的描写,教育人要有正确的人生观,才不被恶鬼所骗。

03 借鬼刺贪刺虐,讽喻社会

《聊斋志异》中鬼的世界,是人的世界的倒影,凡是阳世中所有的美好的、恶的东西,在阴间也皆有之。

小说中的阴曹地府也有人间官场的腐败、残暴、受贿情况,蒲松龄是借写鬼刺贪刺虐,批判当时社会的腐朽之风。

因此在《李伯言》中,写李伯言生前能“抗直有肝胆”,死后任阎罗,对无亲无故者能秉公执法;但对姻家王某犯罪,却隐隐有袒护之意,于是引起了神火的愤怒:

“忽见殿上火生,焰烧梁栋。”

下属连忙进言,阴曹地府与阳间不一样,一念之私不可容。李接受了劝告,急消袒护之念,火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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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通过人起私念,火怒生,私念消,火顿灭的神奇现象,说明“阴司之刑,惨于阳世;责亦苛于阳世。”表现了作家痛恨阳世贪赃枉法,而企盼官吏能秉公执法的思想。

然而阴间仍然和阳世一样,官吏如狼似虎者比比皆是。

《考弊司》描写了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善鬼王的贪性:第一次犯罪的,只要割肉贿赂,就可以减刑,贿赂多的就可以免罪。

作者不仅揭露其残忍,而且让闻生上告阎王,使鬼王遭捶、抽筋的严励惩罚,大快人心。

《梅女》描写了一个敢于向贪官作斗争的溢鬼梅女,鞭挞了贪官污吏。

由于典史受了盗贼的贿赂,反诬梅女与贼通奸,使梅女自溢而死。后来,溢鬼梅女在封生的帮助下,用长簪刺伤典史的耳朵,致使典史患脑痛而死。

在《席方平》中地狱和阳世一样,都是金钱至上,以钱代法,造成了有冤不能诉的黑暗世界。

席方平的父亲因与羊家有矛盾,死后被羊家贿赂的狱吏,收入狱中,并“日夜榜掠,胫股摧残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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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方平是个刚烈的汉子,为父鸣不平,告至城隍,城隍却以所告无据为由,置之不理。

席又告于郡司,郡司仍批城隍办理,结果被毒打一顿,押送回家。席方平此气难忍,又遁赴冥府,告发郡邑酷贪。

冥王要审理此案,郡邑密遣心腹,与席相商,许以千金了却此事,但席不肯收钱。后来冥王受贿,席又惨遭毒打。

目睹了冥府中的这一切腐败行为,席方平明白了钱能通神的道理,于是在大堂上喊出了:

“受笞允当,谁叫我无钱耶!”

从而揭露了冥府狱吏利欲熏心的丑恶行为,批判了“衙门朝南开,无钱莫进来”的社会现实。


综上所述,作家写鬼是把鬼作为表现当时社会生活的一种形式,这些人鬼故事,分明组成了一幅全方位、立体化的世情图画。

《聊斋志异》的这些鬼故事,熔犀利的鞭挞和热情的赞扬于一炉,响彻着鬼与人、善与恶、阴间与阳间的变奏曲,表达了作者惩恶扬善的劝世思想;也因如此,小说得到了“写人写鬼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的高度评价。

参考文献:

蒲松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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