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看两篇经典作品:

一个是李煜的: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相见欢》

一个是李白的: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

后主的这篇我们把它叫做词,而太白的被叫做诗。如若从句式上看,后主作品中有三言、六言、九言;太白作品中有三言、五言、七言等。

也就是说,这两篇作品都是“长短句”的句式,那么为什么一篇是词,另一篇是诗呢?

说到底,我们不能从句式的角度来评判词语诗的不同。

诗和词的主要区别是什么举例(同是长短句)(1)

首先,从形式上看,词的限制是比诗多的。

一般来说,一个词牌就规定了作词的平仄和押韵(在这里不讨论没有定型的词),所谓“倚声填词”就是这个意思;而诗歌呢,这里当然是说的古体诗,它就是相对自由的。

比如上面所举的《相见欢》,其词牌规定了应该这样填词:

[平]平[平]仄平平,(韵一,平声)

仄平平。(韵一,平声)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韵一,平声)

[仄][平]仄,(韵二,仄声)

[仄][平]仄,(韵二,仄声)

仄平平。(韵一,平声)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韵一,平声)

(一般来说,古汉语声调分为平、上、去、入四声。平就是指平声,其余均为入生。简单地说,不“平”就是仄。平声包括阴平、阳平,即现代汉语的一声、二声。上声相当于现代汉语的三声,去声相当于四声。入声在古汉语中有,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已消失。另外,对应四声时还需考虑古汉语和现代汉语发声的不同。)

而李白的《将进酒》则属于歌行,是乐府诗的变体,还记得我在前面的文章说过,乐府诗的题目就规定了写作内容,比如《将进酒》就是劝酒歌,李白写的也是劝酒歌,不过融入了自己浓烈的情感。但是句式的长短以及篇幅的大小并没有限制。

且看李贺的这首《将进酒》完整的篇章: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很明显,和李白的《将进酒》在形式上不完全一样,但内容都不脱“劝酒”。所以说,抛开内容上的限制,乐府诗是比较自由的。当然,通过诵读,你会发现这两首《将进酒》大致上也是押韵的。这时因为乐府本来也是配乐歌唱的,考虑到适合歌唱,诗人们写作时往往也会注意押韵,没毛病。

也可以从广义范围上说,诗、词包括后来的曲,这些一般都会押韵,可以统称为“韵文”。但是古体诗没有像词严格到每一个字的用声都有讲究上。

诗和词的主要区别是什么举例(同是长短句)(2)

再者,究其本质,词所表现的一般是女性的柔美与伤春离别之类(开篇提到的李煜词已经初露士大夫词的倾向),而诗所能表现的题材一般就很宽广。前人甚至有诸如“词是女性文学,诗是男性文学”的说法。

我们也该记得南宋的俞文豹在《吹剑续录》记载有:“东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公为之绝倒”是说苏东坡对于门客的回复是相当满意的。但是我们需要明白,像柳永那种婉约词才是词之正体,而苏东坡后来的这种创新出的豪放词是属于变体(关于词之正变体问题,将在后期讲苏东坡时详细论述,保持对我的关注哦)

即便不论词之正变体,作为歌者之词,词一般也是要妙龄女子演唱的,关西大汉手执铁板唱词,那画风,你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儿。

正如王国维在其《人间词话》中如是说:

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

所谓“要眇宜修”出自屈原的《楚辞》,指的是一种女性美,根据后代人的注解,这种美要带有一定的修饰性,而且也包括内涵美。而词这种文体,恰似这样的美人。

接着又说词能表现诗所不能表现的内容,但不能够涵盖诗所能表现的所有内容。诗的境界宽阔,词的语言隽永悠长。

正如我在前面分析过,词是不必承担所谓道德、教化方面的“道”的,它就是写给歌女的歌词,而诗,一般是要“言志”的。

因此,即便句式整齐如《玉楼春》,比如欧阳修的这首: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七言的句式,而且很整齐,但我们是不能把它称为律诗的。

诗和词的主要区别是什么举例(同是长短句)(3)

基于以上分析,不能简单地以句式来区分词与诗,词与诗,是两种特色鲜明的文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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