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是我国神话小说之冠,是一部积极浪漫主意的优秀作品,其神奇变幻的故事和神通广大的人物已是家喻户晓的熟人熟事。
全书的几个重要人物中,孙悟空是全书最光辉的形象,他神通广大,不畏权势,勇敢机智,是出身微贱的中国农民英雄的化身。沙僧和龙马的活动不多,形象单薄,性格描写不突出。唐僧呢,属于愚慈高僧的典型。他既有高僧的苦行,坚贞的品质,又有只讲慈悲不分敌我的愚弱。
而猪八戒是全书最重要的陪衬人物,属于“永远的绿叶”型小私有者的生动人物形象。一方面,他憨直单纯,每遇妖魔,总能协助大师兄孙悟空英勇作战,被俘后轻易也不愿屈服,取经路上挑担也十分卖力负责。另一方面,他有不少缺点,如贪酒、好色、偷懒、嗜睡、好吃、好占小便宜,一不如意就喊散伙,一厢情愿的回高老庄当女婿。又好进小小的谗言,耍路人皆知的心眼,让大师兄孙悟空挨批,还会在大耳朵里藏私房钱,加上越级自恋,总那么“阿Q”,所以说,猪八戒还是比较让人喜欢的人物。
猪八戒这个人物形象和小说中其他各色人物一样,既具有社会化的个性,又具有超自然的神性,以及某些动物的自然属性。如它的农民式的憨厚朴实、自私懒惰,取经没有坚定性,具有一定的社会属性;他所具有的三十六般变化和腾云驾雾、翻江潜海的本领,当属超自然的神性;他肥头大耳,长嘴挺肚,这是猪自然属性的艺术化、拟人化,是作者刻意细致塑造的一个喜剧人物。
一、外表的自恋。
猪八戒是唐僧给他起的名字。所谓八戒,即佛教徒必须遵守的八条戒律:不杀生、不偷盗、不淫、不妄语、不饮酒、不奢华鬓香油涂身、不歌舞观听、不坐卧高广大床。但是作者特意为他取名八戒,而刻画的却是使他具有凡夫俗子的贪吃、贪睡、贪色、贪财和偷懒的一切习性,虽然号为八戒,实际上什么也戒不了。这种名副其实的具有戏剧性的矛盾,令人忍俊不禁。
那时节,孙悟空大显神通,收降了在高老庄乐颠颠地做女婿的猪妖,原来他受菩萨点化在此专等从东土往西天取经的和尚的。悟能道:“师父,我受了菩萨戒行,断了五荤三厌,在我丈人家持斋把素,更不曾动荤,今日见了师父,我开了斋罢”。三藏道:“不可,不可!你既是不吃五荤三厌,我再与你起个别名,唤为八戒”。那呆子竟然欢欢喜喜,忙不迭的接受了。
想那猪八戒,本也是长相周正的天仙,威威凛凛的天蓬元帅,只因酒后失德,一念之差,调戏冷月宫的冰美人嫦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元帅没得做,神仙般的日子过不了,打入凡间还不算,竟鬼使神差,错投了猪胎,落个人身之上扛猪头,丑陋之极也。《西游记》第十八回写道:“行者却弄神通,摇一变,变得如那女子一般,独自一个坐在房里等妖精。不多时,一阵风来,真个是走石飞沙”“那阵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的丑陋,黑脸短毛,长嘴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缀,系一条花布手巾”。以小丑的模样仓促登场,丑陋至极。
取经途中,每到繁荣所在,唐僧都会呵斥他“不要闯祸,低着头走!”八戒每每依从,把个蓬蓬嘴揣在怀里,即使这样有那些游手好闲的并那顽童们,哄哄笑笑,都上前抛瓦丢砖,与八戒作戏。忍无可忍时,那呆子生气,猛一撅嘴来,总会把那些随看的人唬倒了数十个。
天竺国下郡玉华县时,虽然“八戒低了头,沙僧掩着脸,悟空搀着师父。”但好奇的人还是发现了奇景儿,两边人都来争看,齐声叫道:“我们这里只有降龙伏虎的高僧,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八戒忍不住,把嘴一掬道:“你们可曾看见降猪王的和尚。”唬的满街人跌跌撞撞,都往两边闪过,其丑可见一斑。即便是小妖,见了猪八戒也不堪其丑。八十五回中,有一小妖宣报大王,形容了猪八戒的形象“哪里成了人相!长嘴大耳朵,背后有鬓,右手抡一根钉耙,没头没脑脸的乱筑,唬的我们跑回来报告大王也。”老妖口里说:“莫怕。”但以看到八戒,也不得不承认八戒果然丑恶。我们来看看老妖眼中的八戒吧,嘴初长三尺零,獠牙嘴出赛银钉。一双圆眼光如电,两耳扇风呼呼声。脑后鬓长排铁箭,浑身皮糙癞还青。手中使件蹊跷物,九齿钉耙个个惊。
明明一张猪脸,一副丑相,却还自恋的不行,说什么“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即使承认自己丑了,还得说“丑便丑,奈看,再停一时就俊了”“丑自丑,却有用。”掩耳盗铃,自己抬举自己。
二、行为的自恋。
猪八戒的自恋表现在日常行为中的就是贪吃。
猪八戒贪吃,可以说是饥不择食类型的。纵观全书,自从诞生了猪八戒,“吃”字便随机出现,除了降妖那阵子,一直便是吃、吃、吃!吃的贪婪,吃相难看,但八戒自己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吃的气顺,吃的有理,振振有词的说“斋僧不饱,不如活埋”“依着宣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吃饭不挺尸,肚里没油脂。”
第八十回,高太公说他“食肠却甚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喜得还吃斋素,若再吃草酒,便是老朽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止半年,就吃个干净。”“黄风岭唐僧有难”的章节中,三藏就合掌诵起斋经,而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未了,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有十数碗。三藏、行者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还吃哩。“呆子一顿,把他一家子饭都吃的罄尽,还说只吃半饱。
书中第四十七回中,陈家庄人斋饭,“那呆子一则有些急吞,二来有些饿了,哪里等唐僧经完,拿过红漆木碗来,把一碗白米饭,扑的吞下去,就了了。”旁边的仆人以为他笼衣服里了,倒奇怪他为什么不笼馒头,只笼米饭呢!当那唐僧一卷经尚未念完,他已经五六碗过手了。惊得陈家庄仆人称之为“磨砖砌的喉咙,着实又光又滑。”
这还只是小吃而已,在殷实人家,猪八戒的吃因为师父、师兄的提醒还有所收敛,而五十五回,在西梁女国,光禄寺东阁就宴时,八戒就不那么客气了,哪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也不管什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蘑菇、笋芽、木耳、黄花菜、石花菜、紫菜、山药……一骨碌吃个净尽。而且还大叫“拿大角斗来。”即使遇到个穷寺荒庙,有吃的,他也会当仁不让的吃上个两三盆汤饭。一路上,对八戒最有吸引力的字眼就是“斋饭”两字。西梁女王教取御米三升,八戒听说个“饭”字,便接了包袱,也不嫌沉重,为了一个好吃的脾性被白骨精等妖精欺骗,被唐僧骂成“槽里吃食,胃里擦痒”的畜生。
更数次被悟空以有好吃的为诱惑骗去帮其办事,受到戏耍和捉弄。如八十五回,孙悟空明知前面云遮雾罩的村子里有妖精,却骗用吃食来诱骗猪八戒。行者道:“前面不远,乃是一庄村。村上人家好善,蒸的白米干饭,白面馍,镆高僧哩,这些雾,想是那些人家蒸笼之气,也是积善之应。”八戒听说,认了真实,扯过行者悄悄的道:“哥哥,你先吃了他的斋来的?”行者道:“吃不多儿,因那些菜蔬太咸了些,不喜多吃八戒道:“凭他怎么咸,我也尽肚吃它一饱!”十分作渴,便回来吃水。”行者道:“你要吃吗?”八戒道:“正是,我肚里有些饥了,先要去吃些儿,不知如何?”行者道:“兄弟莫题。古书云“父在,子不得自专。”师父又在此,谁敢光去?”八戒笑道:“你若不言语,我就去了。”行者道“我不言语,看你怎么的去。”那呆子吃嘴的见识偏有,走上前唱个大若道“师父,适才师兄说前村有人家斋僧。您看这马有些要打扰人家,便要草要料,却不费事?幸如今风雾明净,你们且坐坐,等我去寻些嫩草儿,先喂喂马,然后再往哪家子化斋去罢。”唐僧欢喜道:“好啊!你今日却怎肯这等勤谨?快去快来……待到被众妖围住,扯住衣服时,快要变成妖精口中美餐的时候,还自我陶醉的大叫“不要扯,等我一家家吃将来。”
猪八戒在行为上的自恋还表现他对财物的收敛上。他比较贪财爱物,趁着无人就偷纳棉背心,看到富贵就心痒难挠,得到赏赐的黄金和白银就想据为己有。且以为别人也如他一样贪婪而自鸣得意。
第三十八回中,孙悟空为了煽动八戒去井里打捞乌鸡国国王的尸首,半夜叫八戒,八戒未醒,直“打棱挣”,便骗他有宝贝,是桩好买卖,并说如取来,都与八戒,那呆子听说都与他,就满心欢喜,一骨碌爬将起来,套上衣服,就和行者走路。连作者也在此住笔感叹“真是清酒红人面,黄金动道心。”
第七十六回中,写孙悟空调侃猪八戒攒私房钱,写的紧张有趣。且不说猪八戒在命危时,将自己的私密和盘托出,不惜以钱换命,完全是现实世界胆小鬼与吝啬鬼的心理,单看那些他处置那些不多的私房钱的手段,也完全是生活的戏剧化,他好辛苦,零零碎碎攒了五钱银子,但取经途中不好收拾,便“到城中,央了银匠煎成一处,他又没天理,偷了我几分,只得四钱六分一块,衣服,行李处不敢藏,只有战战兢兢藏在左耳眼里。”孙悟空戏弄他,假装勾司人要拿他性命,他心痛万分,又不敢不拿出来,后识破悟空,高叫“天杀的弼马温!”读来让人实在忍俊不禁。
三、内心的自恋。
猪八戒的内心世界,一片尘净,他从不认为自己丑、自己怪。相反,还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有魅力”,从而引发多少“色”的故事。
八戒贪色,上溯其做天蓬元帅时。当是时也,还是威武富贵的天蓬元帅猪八戒。“只因王母会蟠桃,那时酒醉意昏沉,旧日烦心难得灭,色胆如天叫似雷”调戏广寒宫仙子嫦娥,被贬出天庭,到了凡间。一脸猪相,仍不思悔改,无论是神、人、妖,只要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就浑身发软,;两眼发直,寸步难行。哪怕眼看是妖怪摇身一变的女子,都会声连声的喊:“女菩萨、女菩萨”丑态百出。
贬下天庭后,猪八戒由猪相利用自己的三十六般变化,化成人相招赘高老庄,掳了高翠兰。结果遭到了孙悟空的戏弄,东奔西突地出尽了洋相。
第二十三回中,黎山老母、南海菩萨、普贤文殊等四圣化作美貌富贵的母女,试唐僧师徒四众的禅心,那三藏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悟空和沙僧皆不为所动,只有那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心痒难挠,坐在那椅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忍耐不住。”一会儿拉师父一把,劝师父“好道也做个理会是”。一会儿又蹭到悟空、悟净处磨磨唧唧,一脸馋相。行者伶俐,高叫“猪八戒在这里罢”。八戒心花怒放,又扭扭捏捏、假惺惺的说:“哥啊,不要载人吗,大家从长计较”。瞧瞧他对孙悟空的称呼吧。平时因为贪吃贪小便宜,常被悟空识破,每次背后直喊“该死的弼马温,遭天谴的猴头”当面摄于行者的威力,也只得规规矩矩的叫“师兄”。听到悟空若他作富贵女婿,竟一激动,亲亲热热的叫起“哥”来,连个猴子都不带了。接着唐僧又叫沙悟净留下,悟净怎敢图此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这欺心之事!”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妇人故作生气状,把门关上生气的走了。这时八戒心中焦躁,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办事,把话通说杀了。你好道还活些脚儿,只含糊答应,哄他些斋饭吃了,今宵落得一宵快活。明日肯于不肯,在乎你我了,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青灰冷土,一夜怎过。”后来沙僧对八戒说:“二哥,你在他家做个女婿吧。”八戒正巴不得,口里却说:“兄弟,不要栽人吗,从长计较。” 又强词夺理说:“和尚是色中饿鬼。不要都这般扭扭捏捏,把好事弄裂敛了。”“撞天婚”东扑西抱不得立,站不稳,只是打跌,落个嘴肿头青,气喘不已。扑搂不着,竟要招赘老娘,接着急不可耐的穿上珍珠衫,遭了戏弄,被吊捆树上直哼哼,婚未结成,反倒受了一场大苦,出了一场大丑。
第七十二回中,蚕丝洞中遇七蜘蛛精。猪八戒明知是精怪,听悟空说的美貌,顷刻抖擞精神,欢天喜地举着钉耙,拽开步,径直跑到那里。还殷勤招呼“女菩萨,在这里洗澡哩,也携带我和尚洗洗如何?”并且不由分说:“丢了钉耙,脱了皂锦直衫,扑的跳下水来。”这个自称只能变山、变树、变巨石、变大象不会变奇巧物品的夯货,此时竟变条灵敏的鱼,在水里“东边摸,忽的游了西去,西边摸,忽的游了东去。”只是乱钻,占些无关痛痒的小便宜。
有个词语叫“色胆包天”,用在看似蠢笨的猪八戒身上,应该很恰当。第九十五回中,太阳星君带着嫦娥仙子来收复假扮天竺公主的广寒宫玉兔。众目睽睽之下,他见了霓裳仙子动了俗心。忍不住跳在空中,把霓裳仙子抱住道:“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去也。”被行者上前揪住打了两掌。其因色生胆可谓大矣。
唐僧师徒四人里,猪八戒不习惯更不喜欢长期在外奔波的行旅生活,他护唐僧取经是无奈的。所以在西行途中遇有劫难,总是第一个打退堂鼓,要散伙,嚷着回高老庄做女婿,种地过日子,这种回归土地、眷恋家园渴望定居生活的心情是符合长期依附于土地的农民意识和农民心理的。可以说,猪八戒是一个来自乡村的劳动人民的典型化身,他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凡夫俗子。他有许多优点,也有许多缺点,但人们在推崇“高大全”式的英雄时代能那么喜欢他,这与他有一种阿Q精神、自恋心态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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