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班级倒数第一。
但高考前，一场车祸突然让我大脑重启：
我上辈子好像是清华的天才班学生，这辈子不能这么窝囊。
1
「喂，周洁，你还看什么书啊？成绩这么差，赶紧收拾收拾回家跟你爸一起养猪算了。」林泽笑道。
一个起哄的同学附和：「她那个猪脑子，端到桌子上估计都没人吃。」
全班笑作一团。
其中，为首的林泽笑得最为嚣张。
我没搭话，任由他们嘲讽。
「说起来，她最近是不是进步了点，都能考班里倒二了。」
林泽假模假样地感叹。
「倒数第一变成了那个插班的艺术生了。」
「人家既不来上课，也不参加考试。」
「那就是说周洁还是倒数第一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叫道：「顾景川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全班齐刷刷看向顾景川。
他事不关己地推开椅子，拿着作业本走出了教室。
林泽嬉笑着对他同桌说道：
「顾大神不想理小舔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告诉我：
「我」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小孩，是班里立志考名牌大学的小透明。
一心追逐顾景川，荒废学业和理想，始终稳居班级的倒数第一。
渐渐成了班级里再也扶不起来的老大难。
被人嫌弃，被人嘲笑，被人各种欺负。
尽管如此，「我」还不死心地去祈求顾景川的帮助。
顾景川是整个学校公认的男神。
成绩又好，家里又有钱，长相还堪比爱豆。
上个学期，「我」给顾景川写了封情书。
不知道林泽怎么拿到的，他直接公开在班里大声的读了出来。
少女心事难启齿，「我」几乎羞愤欲死。
事后，学校里很多其他班的女生也闻讯而来欺负「我」。
有的时候，是夹在书本里的虫子；
有的时候，是不知所踪的作业本；
有的时候，又是肆无忌惮地言语侮辱。
最后，「我」的记忆到那场车祸便戛然而止。
我本人，不过是一个上辈子惨死的流浪魂魄。
偶然接管了她的身体罢了。
我扼腕叹息。
「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惟有读书高。」
正是男儿读书时，又怎么能被一个顾景川耽误了脚步呢？
还是考清华重要一点。
无视班级里的骚动，我开始翻之前的错题本。
靠北。
这么简单的数学题目，当初的「我」居然错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打开英语的试卷，这几篇阅读理解居然完美避开正确答案......
我拿起黑笔，「唰唰」地开始做题。
大概用了半天的时间，我终于成功把所有高中知识都过了一遍。
终于确认：
嗯，基本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2
出高考成绩的那天，我气定神闲。
这么简单的卷子不拿满分，都对不起我清华天才班的老师。
因为我知道，考高分的根本查不到。
所以，我根本没查分。
直接坐等校长和班主任来祝贺。
拽吧？
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我撑着手往下看，老爸正潇洒地跨下车。
周洁的爸爸是个狂放不羁的机车迷，从前的她内向腼腆，不怎么乐意跟爸爸交流。
我接管身体之后，倒还真跟这个老爸培养出一点「兄弟情」。
哎...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皮下已经换人了......
所以如若考上清华...
也是尽量给周洁的愿望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算给她老爸一些惊喜。
他甩了甩脑袋，爽朗大笑道：「闺女！今天在我们养猪场捡到一只小奶猪！可讨喜了，给你当宠物吧！」
闻言，我兴奋上前。
从他手里接过肉乎乎的小猪崽。
我不禁感叹：
哇，屁股真弹。
周身不仅粉嫩嫩的，而且还有一股奶香味。
正抱着小香猪亲，老爸突然从厨房探出头。
「对咯，闺女，分数查了吗？」
「没查呢。」
老爸许是担心我压力太大，安慰道：
「没事的，好娃儿，考不上就回家继承养猪大业。」
抱着小香猪，我和老爸笑作一团。
心里暗暗想道：
原来，他只想让周洁开心而已。
突然。
手边的手机响起一连串消息通知。
「我去，周洁，老班说清华北大给学校打电话，说你考了我们学校第一？？？？」林泽发来微信，语气不善地质问。
「不知道，没查。」
「假的吧？！你有这个脑子？」
「干你p事。」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继续理他。
「不是...你之前都是骗我们的吗？我怎么不大相信呢？」
「......」
「难道是跟你同名同姓的？我们学校肯定还有叫周洁的吧，奥！对，估计是老班搞错了。」
「......」
神经病。
3
下午，我应约参加全班的庆功宴。
我刚迈进门，吵闹的房间一霎那安静下来。
几十道眼神瞬间聚焦在我的身上。
老班第一个走上前来：「周洁，你查成绩了吗？」
「没查。」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查呢！」
这个班主任三年来就看着「我」被同学欺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懒得周旋，三两句打发了。
扫视一下全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参加完，然后立刻回家抱着小香猪睡觉。
「我就说怎么可能是周洁，她成绩那么差，也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变聪明吧？」
「就是啊，估计是同名同姓的。」
「那她一副拽样，还真把自己当学霸了。」
「嘘，你小声点——」
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谈论着。
我真想带个耳机屏蔽一下声音，我看这几位姐姐是不知道我听力正常吧。
我不耐烦地拿出手机。
打开图库，美滋滋地拿出小香猪的图片欣赏。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
「喂，你为什么有小香的照片？」
一道冷冽的声线贴着我的耳朵响起。
我转过头，是一张从来没见过的脸。
小香？是说这只小香猪吗？
「这不是我们班级的内部聚会吗？你是谁？」
「你先说，小香怎么会在你那里？」对面的人不耐地重复。
「捡到的，犯法吗？」
「我的，还给我。」
「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猪崽都长得一样，你怎么证明。」
「......」
他被噎得哑口无言。
我灵光一现，想到周洁记忆里那个插班的艺术生。
「奥，你是——顾昱吧。」
「是我。所以......可以把小香还给我了？」
「嗯......跟我回家再说。」
4
话音刚落。
我就不情不愿地被顾昱拽出了房间。
拜托...有这么急吗？
我开个玩笑而已。
一抬头，撞上了从洗手间出来的顾景川。
盯着我和顾昱拉着的手愣了两秒。
「你在干嘛？」
还以为这小冰人问我，再仔细一看，原来在跟顾昱说话。
「关你什么事。」
「...你！」
顾景川少见地涨红了脸。
见跟顾昱说不通，他随即转向我。
「周洁，你怎么跟他在一块？」
「嚯，少爷居然跟我说话了。难得啊。」
我答非所问，暗暗替周洁嘲讽了他一波。
左右不讨喜，顾景川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怎么还不进来啊，顾景川。」
房间门打开，林泽的头冒了出来。
眼神瞟到我手里拿着包准备走，他关上身后的门，走近了些。
「周洁，你要走了？」
「对，跟我走。」顾昱脸上又浮现了那股浓浓的不耐烦，像是下一秒就要揍人，「你们还有事吗？」
「周洁...还不能走......」
林泽缩了缩脖子，一股脑说出一大段：
「她她她，她高考成绩全省排名第三，而且数学好像是全省唯一的满分，清北打电话到学校要人，一会儿校长要来了，说要在我们面前，给她，给她颁奖......」
5
五分钟后。
房间里「十年扬帆苦读，守得云开月明」的锦旗很快被换成了「祝贺我校周洁同学荣登全省前三」。
班里的同学一脸懵，一眨不眨地看着。
刘校长殷勤恭敬地跟我握手。
随后，班主任拎上两个男生一起，搬来一块巨大的金匾——金榜题名。
「好！大家鼓掌！」刘校长激动地喷吐沫星子。
玩这么土吗？
我喜欢。
「清北挤破头来咱们学校抢人诶。」
「数学满分......周洁这么牛吗？」
「对啊，难道真的小瞧她了？」
之前那几位女生又开始窃窃私语。
顾昱的眼神落在她们身上，眉头蹙得很紧。
我移开眼神，不经意与顾景川对视上。
他不自在地环胸站着，似乎很不习惯被人忽视。
没办法噢，少爷。
我要是不压你一头，怎么给周洁出气呢～
「来，我们请周洁同学分享一下心得体会。大家安静！」
我接过话筒，咳了两声：
「嗯......」
「这次高考的卷子，还是有点简单。」
「我很抱歉没能给学校考回一个全省第一。」
天呐，太装杯了！好爽！！
此话一出，刘校长瞬间开心得合不拢嘴。
当即把手里的三张支票递到我的手上。
下面的人发出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这里呢，一份是清华，一份是北大。剩下那张是学校给你的奖励。」
「作为荣誉校友，以后一定常回来看看！」
我微笑，端着表情，点头应和。
突然，人群中传出林泽的喊声：
「校长！咱班还有一个高分的。」
众人默契地看向顾景川。
他挺了挺腰杆，似乎一直等待着艳羡的目光加身。
「还有高分呐？」
刘校长眯了眯眼睛，十分干脆地回答，「没见清北打电话来要哇？」
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
意识到有点尴尬的氛围，班主任站出来解围，「顾景川也很厉害呢，你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校友，以后好好相处，互相帮助哈。」
角落里。
顾昱斜靠在墙上，发出一声冷哼。
「呵，跟这种伪君子......」
「互相帮助个p。」
6
「顾景川是你什么人？」
我又塞了两根木棍进烤炉。
铁架上的肉串烤的滋滋作响，散出袅袅的烟。
顾昱单手托着小香猪，另一只手掌在它肚皮上尽兴地揉捏。
「我爸儿子。」
「真是...好别扭的回答。」
「我妈是他后妈。」
「这个形容，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接着问，「为什么说他是伪君子？」
顾景川在学校里一直是备受欢迎的人物。
那么高冷、优秀、触不可及。
伪君子这个评价，倒是挺新鲜。
良久，顾昱都没出声解释。
他忽然攥住我的手往旁边一带，我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怀里。
「小心一点，这么大火星，手还往上靠。我来吧。」
他放下小香，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蒲扇。
我拍拍满是灰的手，「把肉质烤到最鲜嫩可口的程度，要考虑到风速、火力、时间，很难的，你能行吗？」
顾昱难得恣意地笑出声来，一双桃花眼盛满了笑意。
「所以说，你的智商之前都用在学烤猪肉上了？」
「喂，小香还在，说话注意一点好吗？什么猪肉，呸呸呸。」
「小香，咬他！」
他佯作冷酷，嘴角却微微翘起，「它听我的。」
扇了会儿风，顾昱想起了什么，抬眼瞄了瞄我。
「班里女生没少八卦你。」
我苦笑，不知道回什么。
「不过我怎么觉得，都很假。」他端来一盘烤好的肉，云淡风轻地评价。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说不定我就是恶贯满盈的作弊犯，全是抄的。」
「不像。」语气笃定。
我托着腮笑起来，内心有股暖流涌出。
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地说，「发好人卡了？」
「因为......你把小香养胖了少说两斤。」
他没有明说。
但两人对视一瞬，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我还听说，你之前一直在追顾景川？」
我心虚地摸摸鼻子。
靠北啊，就知道有这茬。
「要不还是，聊点儿别的吧。」
...........
「他没什么好喜欢的，你可以换一个。」顾昱一脸打趣。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打算选哪个？」
「什么？」
「大学。」
我毫不犹豫回答，「清华。」
这没有什么可思考的。
我上辈子就是清华少年班的，根就在那里。
况且，我也很想再回去看看我的恩师。
哪怕她已经不再认识我。
.............
「可以，那清华见。」
我看过去，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
7
暑假是跟顾昱这个粘人精过的。
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入学第一天。
还没下车，就在清华园大门口看到一辆气派的迈巴赫。
是顾景川。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座，没有人——
顾昱说自己靠画画就能进清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顾景川似乎注意到了我，跟司机交待了几句，大步流星地往我的方向走过来。
「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我礼貌回绝。
有周洁的那些记忆傍身，我对这个顾景川实在没什么好感。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浅笑着收回。脸上风平浪静，没有从前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告诉我，就像老班当时说的，互相帮助。」
我微微一笑，没搭话。
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搂过，耳边是顾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
「小洁！我来了。」
顾昱啊顾昱，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咱们快走！
果然，他没管对面的人。
一手提起我的行李箱，一手拉着我的手腕，离开了顾景川的视线。一直到女生宿舍楼下，他才放开手。
「叫你小洁，习不习惯。」
「我都行。」
「那叫你小香也可以？」
我无语地捏了一把他的胳膊，表达不满。
他痞笑着按住我的手，连声叫痛。
「不过，以后还是离顾景川远一点吧。」
他正了正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大反应。但我思忖片刻，点点头答应了。
顾昱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解释道：「顾景川很奇怪。」他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脑袋，「这儿不太正常。」
我惊奇。
顾昱憋了这么久，居然是说兄弟坏话？
他停下，把行李箱轻放在地上，皱着眉头补充：「不知道怎么说，他的状态有点像——我画画的时候搅乱的颜料。」
「我见到他的时候，会感觉到混乱、矛盾、无序。」
「下意识地有排斥感。」
他说的十分抽象，大概是来自大艺术家的角度？
「那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我属实有点好奇。
顾昱神秘地笑笑，没有回答。
8
上了几天学。
我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暗暗给自己鼓劲，径直向实验楼走过去。
「岑老师，你们班那个小姑娘，就是被盛力人事教育部投诉的那个，她昨天来交过报告书了。您再找她聊聊，毕竟是她班主任，您的话她多少也愿意听一些。」
「是啊，还得再问问这孩子具体情况。」
她温润如玉的声音让我一下湿了眼眶。
岑老师，我走了五年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
当年我16岁，是清华少年天才班最后一个入班的学生。
亲生父母不知所踪，养父母家里不肯供我读书，眼看学业就要终止，大好前程就要断送，岑老师亲手将我带进了大学。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那一句「人既有志，不愿学业未成。」
她给我提供学费和住宿，不求回报，只求助我成才。
后来渐渐知道，她竟在大学任教期间默默资助过数十名寒门学子。
经师易遇，人师难遭。
但可惜...上辈子的我，死的太早。没来得及报答。
现在我的灵魂借用周洁的身体回到人世，也许是个报恩的机会。
「说起来，岑老师的两个儿子是不是今年都要进清华了？」
「是呢，时间过的真快，他们也长大了。」
「我突然想到五年前你资助的那些少年学生了，当时才不过十几岁的花样年华，哎......」
我透过门缝，看向里面的岑老师，她沉默不语，手指轻颤着点点眼睫，眼眶泛红，透出湿润。
对面的老师越过办公桌，更靠近岑老师一些，继续感慨道：「那么些年轻活力的孩子们，居然一夜之间枉死。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岑老师背过身去，忍着情绪，一言不发。
「居然到现在都没查出原因吗？」那位老师没收到回复，讪讪地往回走，挠头自言自语。
门外。
我全身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前世的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最后在火场里窒息的画面。
原来，那天在场的，所有被岑老师资助过的学生...都死了吗？
天呐......
9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
舍友们正相谈甚欢，见我回来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浑然不觉。
扶着昏沉的脑袋，我躺回到宿舍的床上，恍惚间开始陷入梦境。
到处都是炽热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几乎要撑爆我的耳朵。
我竭力用水打湿毛巾，终于在浓烟呛死我之前捂好口鼻。
然而，在火场里挣扎太久，我体力早已经耗尽，完全没有力气爬出去。
在我心灰意冷间，模模糊糊看见一身黑衣的小小身影站在窗外，阴沉地紧盯着趴在地上扭曲的我，倨傲而又讥诮。
难道是阴间的鬼差来索命了吗？
又咳嗽了几声。
最终，我在轰燃中失去了意识。
我一个激灵，猛地从梦中惊醒，脸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
「周洁，没事吧？」舍友担心询问。
「没事。」我勉强一笑，「有点鬼压床，可能没休息好。」
当年的死，有蹊跷。
我独自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中，头脑一片混乱。我现在能求助的，似乎只有岑老师了。
权衡片刻，我毅然决然地再次回到实验楼。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岑老师和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从房间门里走了出来，散发着庄严的风华气度。
我直愣愣地走过去，与岑老师对视的一瞬间，热泪夺眶而出。
「新同学？」一双温厚的手掌轻抚上我的头，「是在学校哪里不习惯吗？」
「岑老师———我，我没事。」
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奇怪，我尽力收敛情绪，抹掉脸上的泪。
「你知道我是岑老师？」她怔忪片刻，转而浅笑了出来，「是家庭有什么困难吗？都可以跟老师说的，没关系。」
「不是，不是。」
我内心又是一阵酸涩。
为了安慰涕泪横流的我，她决定邀请我去她家放松一下心情。
我一路上都琢磨着，如何跟岑老师开口。
刚一上车，猝不及防瞪圆双眼。
？？
那两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10
顾家的花园里。
我和顾昱并排坐着，在观景湖边闲聊。
「岑老师居然是你妈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我知道她可能是你任课老师，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真的很惊喜。」
我吸了一口酸奶，眼神飘向不远处正在浇花的岑老师。
「顾昱，我感觉我上辈子也是岑老师的学生。」
他先是愕然，然后不羁一笑，「这么喜欢我妈？」
「那要不要，做她儿媳妇？」
我只当他是开玩笑，笑着越过了这个话题。
「走，去吃烧烤。」顾昱接过我手里的酸奶，拉着我起来。
顾景川坐在遮阳伞下面的座位，安静地晒着太阳。
我和顾昱经过时，他长睫轻颤着看过来，似乎早就在等我们。
「顾昱，你怎么喝酸奶了？」顾景川眯起眼睛，疑惑问道。
我看向顾昱，脸「噌」地红透，一把抢过来，「喂，这是我的。」
「你...不是过敏吗？」
顾昱的手凝在半空，愣了一瞬。
旋即微笑道，「顾景川，你还真开始关心起我来了，爸妈不在这儿，你装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少管我。」
顾景川颜色铁青，沉默不语。
顾昱没好气地握紧我的手，走出遮阳伞的阴影。
阳光晃到了我的眼睛，恍惚间，我看到顾景川眼睛里折射出一股疏狂的阴沉。
我定睛再看，只剩温和的浅笑。
11
顾爸爸紧靠着岑老师坐下。
梳着背头，一股庄严端肃的大佬气息扑面而来。
「顾昱，上次说的卢浮宫的画展确定去参加了吗？」
「嗯，没问题。」
「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进步如此之大，好小子！」
「对了，我找专人了解，这科特奖含金量很不错了，还有小半年时间，好好准备，在国际上历练历练自己。」
「放心吧老爸，早就准备好了。」
「这位小洁同学，是清华今年的新生？」顾爸爸看向我。
我点点头，正欲出声，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响了两声。
刚刚空腹喝了酸奶，胃里不太舒服。
顾爸爸拉着岑老师的手爽朗地笑开，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厨师。
岑老师贴心地把沙拉推到我的面前，「先垫垫肚子，热菜一会儿就来。」
「好，谢谢老师。」
顾爸爸应当还要问候一下顾景川，我心想着再忍一忍。
他眼神扫到顾景川，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没有问话。
岑老师微微蹙起眉头，背着我们，轻拍了一下顾爸爸的手。
对着顾景川温柔说道：「小川的学校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挺好的。」顾景川毕恭毕敬回答，脸上还是一样的温和笑意，「过两天有个新生周测，我正在准备。争取拿到第一。」
他掷地有声的话，仿佛在宣告着期待被关注。
但顾爸爸，仍然没有分去眼神。
？顾景川在家里地位这么低吗？
有点尴尬。
万幸，小香突然从小摇椅上蹿下来，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它身上了。
顾爸爸一把捞起小香，掂量了两下。
「顾昱你个臭小子，是不是没给小香吃好。」
顾昱单手撑在桌面上，摇摇头，「怎么可能，我每天都给他的碗倒得满满的。」
「而且每餐都吃光了，碗里空的一丝不剩。」他摊了摊手，「不过上次在周洁家，它确实胖了两三斤。」
顾昱用手肘顶顶我，贴着我的耳朵打趣道：
「这说明，他很喜欢你。」
12
顾昱放下刀叉，扫视一圈桌子上的菜：
「烧烤还没上吧？」
「老爸老妈，我想到一个有趣的。」边说边偷笑着瞧了我一眼。
「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们说，我和周洁自己做的烧烤特别好吃？」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今天我们也试着弄一盘，看你们猜不猜得出哪盘是我们做的，哪盘是大厨做的。」
他朝我挑眉，小孩子似的眨眨眼。
顾爸爸和岑老师相视一笑，随他去了。
走到花园后面，我没好气地揪揪顾昱的衣服。
「我只想坐着享受好吃的，你干嘛。」
「怎么比小香还懒？陪我试试呗。」
他背过手，弯腰倾身盯住我，眼睛里面星星点点的光。
好吧.......
偶尔是痞帅高冷有深度的大艺术家，偶尔又显露出像小孩一样的顽皮。
真拿他没办法。
我看着顾昱手忙脚乱地烤肉，笑出了声。
他们家的烧烤架是崭新的，但火力过旺，不好控制。
我笑着称「都不用上桌，就已经输了。」
顾昱擦擦头上的汗，脸上立刻出现了两道黑炭的颜色。
「不行，你要给我作证，上次在你家，我做的真的挺好吃的。」手上动作继续。
「拿掉一些炭吧。」
话音刚落，他便立刻牵着我的手准备往杂物间去。
「走，去拿炭火夹子。」
「你拉着我一起干嘛！」我莫名。
「陪我。」
他进去杂物间东翻西找，「怎么都找不到，阿姨到底放哪里去了。」
我不置可否，慢慢踱步至屋外。
不得不说，他们家这个大花园是真的很好看。
有观景湖，有假山凉亭，还有各种茂盛的花花草草。
正感慨着，小香突然跟了过来。
这里的石子路比较泥泞，保姆一般都不让小香过来。
我刚伸手准备抱起它，它竟一下蹿进了草丛。
完了呀，要变成小泥猪了。
我拨开灌木丛，却见小香猛地扎进地里，开始不停地刨。
我疑惑地蹲下，凑近看着小香刨的地方。
那些是......
小香的宠物粮？
13
我觉得奇怪。
难道是过期的粮吗？
可就算是过期的，也不应该在这里吧。
我一个走神的功夫，小香已经完全一身泥泞了。
我叫来保姆，拿浴巾把它包回去。
转身走到杂物间里面，准备跟顾昱说这件怪事。
我将门轻轻掩上。
「顾昱，小香的过期宠物粮，一般都怎么处理？」
他从工具堆里面露出脑袋，「嗯？」
「过期的宠物粮？」
「都扔掉了啊，小香吃的都是最好的。」
听他说完，我愈发疑惑。
正准备出声，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回事，这么不合时宜。
「喂？周洁？」
这声音，好像是林泽。
「林泽？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不是，我给你发消息才发现，你怎么把我删了啊？」
「......」我有点无语凝噎。
之前一直各种言语侮辱周洁的，不就是你吗？
删你，好像很正常。
「我好像跟你也不太熟吧？升学之后也没必要联系，当然就删了。」
「你———！」
我准备挂断电话，因为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谁知，他隔着电话吼了起来。
「周洁！」
「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啊？」
「我喜欢你喜欢了三年啊！现在成绩好了，就开始无视我了？」
我拿着手机，震惊到极点。
「你，喜欢，我？你有什么大病，你明明一直在霸凌我、侮辱我，我不明白你现在跟我吼什么。」我捏了捏鼻梁，有点疲惫。
他气急败坏，「我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我都是在开玩笑，想让你多注意注意我，我是开玩笑的啊，你怎么都当真了！」
我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你无可救药了。」
「我说了我是开玩笑的，你还要怎么样啊...能不能把我加回来......」
「林泽。拿自己开玩笑，是幽默；拿别人开玩笑，只是刻薄而已。你的玩笑没有一刻让我觉得有趣，我只觉得被冒犯、被侮辱。」
「如果有可能，我只希望周洁从来没有认识你这种人。」
说完，我果断挂掉了电话。
14
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我抬眼看向顾昱。
他应该，都听到了。
「你还好吧？」他关切询问。
我笑笑，说了一句没事。
他放下手中的铁桶，拍拍手上的灰尘，朝我走过来。
「你如果不开心，我的肩膀完全可以借给你。」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这么老套。
「这都不是重点！」
我正了正神色，「我刚刚进来是想说，杂物间旁边的地里面...」
「为什么全是小香的宠物粮？」
顾昱眉头紧蹙，理解了片刻，立即摘下手套准备往门外走去。
他用力拽了两下门，外面像被锁住似的。
我们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锁和门之间「哐哐」相撞的声音。
突然，整个杂物间的灯也「唰」地灭了。
「怎么回事？」
我有点担心，摸索着伸手，攀上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臂。
他安抚似的，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
「别怕。」
在一片昏暗中，他低沉有磁性的声线，让我渐渐稳定了心绪。
「外面被人锁住了。」
他淡定地解释现在的情况，不慌不忙地开始想办法。
「我试着叫一下人。」
担心我害怕，他顺势将我揽进怀里搂住。
叫了好几声阿姨之后，还是没有动静。
只能暂时放弃。
四周陷入了安静。
我和顾昱肌肤相亲，站在黑暗里，彼此呼吸可闻。
他开玩笑道，「这么单独跟你呆着，也挺不错。」
我无奈一笑，「你呀，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让我笑出来。」
「我认真的。」他又哑声重复了一遍。
我的心脏止不住开始躁动狂跳起来。
顾昱像是对我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趁着这个当口，牵着我的手搂住他的后背。
我们俩的距离贴得更加紧密。
我咬咬牙，轻轻柔柔吻了上去。
顾昱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大掌置于我的脑后，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我们的呼吸都有点不稳。
顾昱提起我的手，碰了碰他的嘴唇，「让我来想想怎么救我女朋友出去。」
「谁说我是你女朋友了。」我嘴硬，跟他抬杠。
「都占我便宜了，还不是女朋友？」
「好了！出去再说。」我用自己的手贴了贴潮红滚烫的脸，没再理他。
15
顾昱把我安置在一个旧沙发旁边。
「看我的。」
说着，回头去拿了那个铁桶。
边踹边砸，似乎有了效果，两个门之间透出一丝光亮。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顾昱突然发出一声呛咳。
「顾昱？！」
「周洁，快弄张湿毛巾捂住口鼻！外面着火了！」
顾昱急匆匆说完，猛地蓄力，又踹了一下门。
随即，他开始疯狂干咳。
我赶紧冲到他面前，把他拉到旧沙发上坐下。
突然，我似有所感，转头看了看门缝。
那个人影......
他扯着嘴角，穿着和当年一样的黑衣。
怎么是顾景川！！！！
一切都在我脑海里串联上，我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音来。
难道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顾景川吗？
怎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头脑一片混沌，前世的记忆碎片和现在眼前的景象相互交织，各种声音不停砸向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顾昱。
他的脸色竟然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脸色煞白，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景川。
和我牵着的手也下意识握紧。
我想起从前顾昱向我形容的顾景川——矛盾、混乱、无序......
没想到他的直觉竟这样准。
耳边传来顾景川的低喃，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去死吧，都去死............挡我路的人都去死啊.....」
突然，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昱去死，周洁也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去死！」
顾昱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的他，后槽牙咬得紧紧。
「顾景川！你想做什么？」
「你是在纵火吗？」
「你要想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我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家世背景那么好，学习成绩又好，学校里那么多人追随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他眼神清明了一瞬，很快又消失殆尽。
痛苦地锤锤胸口，恶狠狠道：「你闭嘴！」
「你们谁也不懂我！！」
接着继续发疯，「顾昱！你真是个搞不死的臭东西！你和那个女人真是恶心透了！」
「你告诉我你们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取代我妈妈的位置？」
「这一切本该只属于我的！！！！」
他越吼越激动，完全失去了往日绅士有礼的风度。
「爸爸逼死妈妈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来逼我........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为什么还是看不到我！为什么！」
16
我颤抖着说，「五年前的纵火案，是你做的。」
我没有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顾昱震惊地看向我，喃喃道，「你知道那场火灾？」
门外的顾景川抹抹眼角的泪水，淡漠开口，「是啊，是我做的。」
「那个女人整天装副好人模样，还在外面资助学生？」
「哈哈哈哈哈哈，她真有心机啊，把爸爸拿捏得死死的。」
「我见不得她笑，见不得她好，我必须！让她付出代价！」他目眦欲裂，几乎失去了理智。
「不止这样，周洁，你肯定猜不到，你为什么会出车祸？」
「是我做的啊！是我做的！」
「你就是水沟里的烂泥！整天粘着我不放，我是要考第一的人，你根本不配跟我的名字放在一起啊。」
「只要杀了你，我就能轻轻松松备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没死成，还一下子变聪明了，居然能考上清华，是我小看你了。」
「但你竟然，又跑去跟顾昱站到一个阵线？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些恐怖的事情呢？」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我在恐惧和震惊的情绪里反复横跳。
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少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烟逐渐弥散到我的呼吸腔，我几乎无法张口呼吸。
顾昱带着我一起，趴向地面。
远处突然传来保姆的尖叫，然后是一片混乱。
有顾爸爸的怒吼，岑老师的哭泣。
有巴掌声，有浇水的声音，还有砸锁的声音。
顾景川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闭上眼睛之前，我看到大开的木门，和袅袅的轻烟。
逆着光，我看到顾景川原先高大修长的身影如今正颓败地跪在地上。
「我只想要你爱我...」
「爸爸......为什么都不爱我...」
顾昱单膝跪起，撑起手臂，双手将我抱起。
经历了一场难以预料的危机，他的胸膛在大幅地起伏，我甚至可以听到他「咚咚」的心跳。
我靠在他怀里，缓缓露出微笑。
太好了，得救了。
17
顾景川被扭送至警察局，等待接受审判。
这次案件被判为杀人未遂。
而从前的那些事件，因为犯案时是未成年人身份，所以都被判从轻处理。
顾爸爸消沉了好一阵，感到无限悲哀。
岑老师握着顾爸爸的手，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
「孩子是一张白纸，他反映出来的一切，都来源于教育。是我们对不住他。」
于是。
我和顾昱陪着顾爸一起，去看守所探望了顾景川。
在那里，顾爸向顾景川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男人，他家里条件不好，没怎么上过学，但他想生活是公平的，至少他娶到了一个善解人意的老婆。
在她的支持下，男人白手起家，生活条件渐渐富足起来。
但生活中，总有一些人，他们能「共苦」，却没办法「同甘」。
他的老婆开始怀疑他出轨，有小三，每天要查手机、查行程，甚至派专门的保镖记录所有和男人有交集的女人。
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男人崩溃地对她说，当你的怀疑开始的时候，罪名已经成立了。我还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女人偏执认为，男人拥有了金钱和地位，怎么可能不变心呢？怎么可能还像以往一样爱着她呢？根本不可能的。
当时，他们的儿子才刚刚上一年级。
她为了报复「偷腥」的男人，她开始花天酒地，找小白脸快活，以为这样就能刺激男人，让他「回心转意」。
男人再也忍无可忍，他对妻子的爱意终于被消磨殆尽。
他向她，提出了离婚。
这下，在女人心中，更坐实了他的罪。
她疯了一样，跑去男人父母家大闹。
甚至还闹到了公司。
男人只能强制将她带回家。
后来，男人的父亲被她一闹，也误会了自己儿子，他由于过分激动，导致了心梗。
一夜之间，男人失去了他的爸爸。
他回家后，有些失去理智地，逼着女人签了离婚协议书。
女人离婚后，愈发偏执。
由于被认定精神波动大，法官没有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她，最后她干脆自杀了。
也许，这一切放在懵懂的孩子眼里...
只能看到爸爸对妈妈很不好。
孩子逐渐长大，显露出和妈妈相像的相貌。
男人不自觉地将对前妻的厌恶，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是他错了。
「孩子，你身上的恶，其实说到底，是我的恶。」
「我错了，错的很彻底。」
「爸爸会在外面等着你。」
「等你出来。」
18
一切尘埃落定。
我也和顾昱正式在一起了。
我在城中买了幢小别墅，隔壁就是他办私人画展的地方。
他平常不怎么回学校，但每天早上都会不厌其烦地送我上课。
快到放寒假的时候，我赋闲在家。
没事就跟隔壁富婆姐姐唠唠嗑——
主要是为了熟悉熟悉，然后带我们小香跟她的猪妹谈恋爱。
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以为小香会反抗，谁知道第一次见猪妹就被人家撩得流口水。
没出息的傻猪猪。
这天。
我学校的暑期调研做完了，学期论文写得差不多了，课外日语课上完了，小香相亲也相完了...
实在有点无聊。
想到顾昱书房有新买的乐高，我思索片刻，微微翘起嘴角。
给他新买的乐高全拼了，气死他！
说干就干。
进到书房。
好嘛，这臭小子。
为什么要把乐高盒子放那么高啊！！！
欺负你女朋友个子矮是吧？
我一个猛扑，书架上的一溜书都被撞倒在地。
「嘶———」我按住生疼的手肘，在心里把顾昱拳打脚踢了一百遍。
不仅撞得这么疼，还得把书都收拾回去。
我是什么大冤种啊呜呜呜呜呜。
正惆怅着，突然注意到摊开了一本笔记本。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随意翻开一页。
竟然是顾昱的日记本！
哎呀，哎呀。
偷看别人的日记是不好的行为，我还是放回去吧。
谁知，我一个踉跄。
抓着日记本，又往地板上狠狠砸了个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啊...最近水逆？
日记本被风吹着，哗啦啦翻了好几页。
我回过神，瞥了一眼。
「岑老师」三个字突然紧紧攥住了我的视线。
顾昱不是应该叫妈妈嘛，怎么写的是岑老师，这么生疏？
有点奇怪。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我端起日记本开始研究。
第一篇，是从几个月前开始。
2022年4月1日
今天是愚人节。
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现在是顾昱了。
岑老师是我妈。
2022年4月3日
还是有点不习惯被人叫成顾昱。
差点没反应过来。
2022年4月5日
顾爸爸惊奇于我的绘画技巧。
以为我是天才。
其实我上辈子学了十几年的画了。
2022年4月8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顾昱他本人去哪了？
我不会哪天突然消失吧？
2022年4月9日
顾景川这小子有什么毛病？
在爸爸和岑老师面前是一个样。
到我面前又是一个样。
还经常莫名其妙盯我看。
不喜欢他。
2022年4月10日
岑老师送了一只小香猪给我。
既然是小香猪，就叫小香算了。
2022年4月15日
小香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就会好有灵感。
它是缪斯小猪神。
2022年4月17日
为什么要让我插到顾景川班上啊！
不爽。
但岑老师说话，我不敢不从。
2022年5月1日
班里女生好烦。
天天找我要微信。
不想给。
2022年5月16日
闭关半个月，画了个超满意的作品。
岑老师给我拿去参加画展。
正好被清华美院的教授看中了。
挺好。
又回清华了。
2022年5月23日
爸爸说小香瘦了。
我重新去宠物店给他买了不同品种的粮。
今天吃光光了。
2022年5月29日
要高考了。
顾景川是不是紧张了？
大晚上在楼下跑来跑去。
2022年6月2日
回班里收东西。
在走廊上遇到一个女生。
听说她一直在追顾景川。
啧，眼光不行。
2022年6月9日
顾景川每次吃饭都要提一下自己也会考上清华。
我知道。
爸爸不太喜欢他。
他很想得到关注。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
2022年6月13日
顾爸爸让我去参加卢浮宫的展。
可是小香走丢了。
心情不好。不知道该画什么。
2022年6月19日
还是不知道画什么。
2022年6月24日
出高考成绩了。
顾景川分数不理想。
但是上清华也够了。
2022年6月25日
今天晚上班里搞庆功宴。
不知道班主任叫我去干嘛。
2022年6月26日
昨天回来得好晚。
幸好去了庆功宴。
找回了小香，还认识了一个很拽的朋友。
跟我很聊得来。
2022年6月28日
突然想到要画什么了。
2022年8月18日
好久没写日记了。
整个暑假，天天带着小香去周洁家玩。
她还说我是赖板凳。
不过我还是开心死了。
她好可爱。
2022年8月21日
看了岑老师授课专业的名单。
小洁居然在里面。
到时候吓她一下。
「没想到吧，你老师是我妈！」
哈哈哈。
2022年8月25日
想带小洁去苏州旅游。
听说那里很舒服。
她说快开学了，要预习功课。
2022年9月1日
开学第一天。
从顾景川手里解救小洁。
我告诉她离顾景川远一点。
她同意了。
2022年9月2日
小香好像想小洁了。
我也有点想。
.............
之后就是顾景川的事情了。
从那以后，他没再写过日记。
有点醍醐灌顶了这下。
原来。
我们是重生夫妇啊............
19
半年后。
他按照计划去卢浮宫参加了科特奖的画展，百般央求我陪他一起。
我长叹「果然还是这么黏人」。
到了画展那一天，我坐在休息区等了很久。
他的画，神秘得很。一直不肯给我看。
非要到这一天揭晓。
我百爪挠心，胃口被吊得足足的。
突然一阵喧闹。
似乎那边开始公布展品了。
我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占了一个前排的位置。
一幅一幅的画作轮流出现。
纷繁的颜色与光影，精细的笔触与肌理，无一不昭示着参与者的水准。
随着红布的再次掀开，场上突然出现了一幅人像。
我乍眼一看，僵立在了当场。
女孩坐在布椅上，手里拿着蒲扇扇风。
隐去了烧烤炉和浓烟，增添了星夜和沙滩。
看了一眼，仿佛就能感受到清风拂面。
我想起，在他日记里，决定好画什么主题时的时间点，恍然大悟。
有点意料之外的惊喜。
画展结束后，我在外面踱来踱去，等着顾昱出来。
远远地一个高挑宽肩的身影出现，我脸上漾出笑容：
「顾昱！」
我向他招了招手。
他脸上略微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在等我的夸奖。
「为什么画我？」我揪揪他额前的碎发。
「记不记得之前，你问我，我对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呐，我早就画下来了。」
我惊喜地笑。
原来，当时他没有回答，是因为这个。
回国之后，大概又是三四个星期，卢浮宫才终于传来了消息。
老外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哈。
不过万幸。
顾昱得奖了！！
我来到顾家，和他一起参与庆功派对。
他促狭地在我耳边轻语，「我早猜到会得奖，因为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他在众人面前讲了一段简短的获奖感言。
结尾的时候，突然看向我。
「还有一位功臣，在台下。」
面对来宾们聚集的目光，我露出大方得体的笑。
顾昱牵着我的手，把我拉上台。
「这位功臣，就是我的缪斯女神，周洁。」
「我的，未婚妻。」
我转过头，和顾昱对视，两人又是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不过我当时想的是：
你不是说小香是你的缪斯小猪神吗？
怎么成我了...
好哇，偷偷骂我是吧？
后来。
我和顾昱的婚礼办得很大，我笑称那是一百桌的流水席。
顾昱不以为然，他说他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会很幸福。
顾景川走后，小香立刻胖了回来。
在婚礼上，我拉着父亲的手走上台，肉嘟嘟的小香跟在后面，是一个很称职的「花童猪」。
趁我们说誓词的时候，它偷偷跑到香槟塔的桌子上，开始舔酒喝。
顾爸爸伸手去捉，吓唬它，再捣乱就把它做成醉猪。
众人笑开。
我重新拉起顾昱的手，继续我的誓词：
人的一生像一场旅程。
我们抵达终点的方式很可能会改变一生中诸多事件的意义。
大多时候，被他人清除、被他人遗忘，以及偶尔——被审视、被记忆。
唯独会在一些人面前.........被爱。
我很幸运。
在我的人生旅程中，遇见一个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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