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显德
今天,不经意间想起了儿时常捡拾的野菜—地冠皮。思忖了好久,先人怎么起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名字,让人们怎么能懂?先别急,待我慢慢道来。
地冠皮,它的学名叫地耳。在我国广泛分布,乃叫法不同的同一种植物,据我所知就有许多种叫法,譬如,地耳、地木耳、地衣、地软、地冠皮、地皮菜、地皮菌、雷公屎、地踏菇、草菇,有的地方还叫天仙菜、情人的眼泪等,叫法五花八门,当地各有其说。大概因这种植物遇到连阴雨才能大展,不下雨的时候,浓缩着趴在土里或藏身草丛中,根本见不着,只有下雨后才能舒展开来,故有的地方取名曰:雷公屎;它多生长在草丛里,有的地方就叫它:草菇;因它生长的态势紧贴着地皮,常常能盖过地皮,一如一块块地的衣裳,有的地方也就称其为:地皮菜、地皮菌、地冠皮、地衣等,都很生动形象。窃以为,它的学名地耳应最为贴切,地耳者,地木耳也,因了地耳与木耳的样貌颇为相似之缘。因从小跟老家大人学来叫它:地冠皮,一直叫到现在,叫着顺口,写起来顺手,姑且用这个名字吧。
地冠皮,是由真菌和藻类结合而成的产物,大都生长在天然无污染、阴暗潮湿的地方,绒绒地趴伏在灌木、草丛中,或挤钻在石缝间。这种植物的与众不同之处是没有根。形体小,肉质薄,暗橄榄色或茶褐色,干后呈黑褐色或黑色,乍看起来有点像泡软的黑木耳。据《本草纲目》释:“地踏菇属地耳、石耳这类,形状如木耳,气味甘、寒、无毒,明目益气。”我国现代医学又研究推广出了新的医用价值和用途,说它还具有清热凉血、辅助降压之功效。
说起地冠皮来,那真可称为老朋友了,那是老家一种常见的野菜,我从记事起就认识它了。那时候,邻居家的几个半大孩子常挎着篮子从我家门前走。有一次,有人见了就问他们:“你们那擓些什么?”他们似乎争抢着把篮子低歪过来让人看看,并说:“拾些地冠皮。”“在哪拾的?”“在青石劈南坡上拾的,那里真厚!”我好奇地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两眼紧瞅着他们篮子里从没见过的物种,从此便知道了那叫地冠皮。后来,在雨过天晴的日子里,常见邻居院子里西南角的草垛上晾晒着同一物,更加深了印象,直抵幼小的心灵中。
在我老家有个叫“青石劈”的地方,悬崖峭壁,奇险异常,百米山峰直上直下,如神工鬼斧劈成,大概因而得名。就在青石劈旁边一面低矮的山坡上,草木葳蕤,灌木丛生,半阴半阳,地皮潮湿,近邻的沟底常年溪流淙淙。所以,这个地方的地冠皮特别多。地冠皮多了自然惹人眼,让人道,招人采。那时候老家的人们并不像现在的人们还懂得什么医用价值,什么清热降火、补虚益气。而只知道地冠皮是一道美味,好吃就行了,足矣。老家人研究着炒着吃,包着吃,让地冠皮走上了饭桌,地冠皮的鲜香在一家家农家小院上空飘荡。
品尝过地冠皮的芳香味,就引逗上“馋虫”来。每逢雨后,老家的许多妇女、孩子就结伴跨上篮子,到自己认为地冠皮多的地方去,说笑着热闹地捡拾地冠皮。到了山上就散开了,点缀在山林草木间,低头、眼瞅、弯腰、手拾、腾挪……五彩的花衣给雨后的大山带来了一片美丽;拾地冠皮的灵动给寂静的大山带来了生机和活力;忙活间隙的说话声响彻山谷,山谷迅即传来美妙的回声。这样的拾地冠皮,就像是参加一项大山里的盛大活动,个中意趣远远超出了拾地冠皮本身。
给我留下很深印记的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雨后,邻居一个大我两三岁的伙伴,兴致勃勃地来到我家,约我一块儿到青石劈去拾地冠皮,我二话没说就挎起了篮子,跟着到了他家。这时,小伙伴的母亲急促促地对我俩说:“快去吧,青石劈那里地冠皮很多,拾回来炒着吃,包包子都很好吃。”经她这一说,更添了我拾地冠皮的兴味,一路兴高采烈地,不知不觉就到了青石劈南坡上。
直到这时,雨后的太阳才刚刚爬过前面的大山,照到这面坡的一隅,只见经雨洗涤一新的草丛中仍挂着一点点的雨珠,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这时的我俩已顾不得观赏这美丽的景致了,只顾弯腰、低头,两眼瞅着地冠皮,这一瞅不要紧,我和小伙伴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啊呦,这里这么多!”“这里更多。”激动地连地冠皮的名字都给省略了,都忙不迭地拾起来。初拾地冠皮,我感到很好奇,这没有根的浮生植物是怎么长出来的?给儿时的我留下了疑问。只有我俩在拾着这么多的地冠皮,光挑拣着多的地方拾就行了,我俩的距离也越拉越大。当时心想,拉得距离大也没什么,到拾的差不多时喊着一起回家就是。就这样,我只顾低头拾着、移动着,当我觉得已拾的快差不多了时,便抬头寻找着小伙伴,觉得有点不对劲,再四处逡巡,见小伙伴已无踪影,他这一走,只剩我一人在茫茫的大山里,确实有点恐惧,吓得、急得我只好大声喊叫着他的名字,这样的大声叫喊,有可能找到他,也能给自己壮胆。可喊叫了半天,始终没有回声,只有山谷传来“啊,啊”的回音。我越来越害怕了,根本顾不得捡拾脚下那么多的地冠皮了,急匆匆地往家赶,一路不见人影,直到快到村口了,才隐隐看到了他的身影,此时我已无心追上他了,始终保持着隐隐能见的距离。事后好多天,我再懒得理他,因他伤了一个少年的心。
此事时隔几十年了,我一直不知他为何弃我而去。那次拾地冠皮的经历使我刻骨铭心,使我既收获了地冠皮,又使我感到长大了,吃一堑,长一智,陡然间懂得了许多道理,知晓了一些看人、看人生的事。后来,我也渐渐感到我的人生经历是明朗的,而据说,当年那个小伙伴的人生经历是隐晦的,拿不到台面上来。
我也和别的小伙伴一起拾过地冠皮,都是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捡拾了美味的地冠皮,也度过了那段美好、浪漫的时光,地冠皮里也凝聚着一个少年的许多青葱往事,只可惜现已大都忘记,只记得拾地冠皮回来,祖母或母亲就擓着地冠皮、带着笊篱到东河里冲洗,那时东河里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把个地冠皮冲洗的干干净净,人见人爱。拿回家用韭菜炒着吃,用鸡蛋炒着吃,还用它做过汤菜,一道道美味,都鲜美极了,吃罢,唇齿留香。还用它包过包子,包过饺子,包进了祖母、母亲的味道,也包进了一段难忘的记忆。
儿时拾地冠皮的经历不时地撩拨着我的心绪,前些年,我就起意到儿时拾地冠皮的山上去转一转。一来,拾拾地冠皮,找找儿时拾地冠皮的那种感觉,几十年后再找回那种感觉,是人生中的一种美好享受;二来,搜寻儿时捡拾地冠皮的美好经历、线索,续写儿时的历历往事。可经打听,不知什么原因,现在老家山上的地冠皮已很少了,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没触起。
前几年,某酒店里曾推出过炒地冠皮等野菜,说是名厨掌勺,炒的地冠皮等菜美其名曰“野味”,炒的菜出了名,也“炒’得很火,价格也很高。我也曾慕名到这个酒店里吃过炒地冠皮,乍一吃觉得是挺好吃,味道不错。可细细咀嚼、品味起来,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少了过去祖母、母亲炒地冠皮那种味道,现在的厨师,无论厨艺多么高明,也炒不出那种味道,且吃过饭菜一掉屁股就忘了。可祖母、母亲炒出的那种地冠皮味道,永远也忘不了,因那是祖母、母亲的味道。
过去的地冠皮很多很多,那是伴随我成长的地冠皮。我与地冠皮,一个是伴随着人生风雨的成长,一个是伴随着自然风雨的成长。我常常捡拾地冠皮,品尝地冠皮,也常常回味着捡拾地冠皮的感受和品尝地冠皮的味道,这也是一段人生的感受和味道;现在的地冠皮已很少很少了,离我也越来越远了,即便偶尔吃到地冠皮,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每每想起,心中怅然。现在能唤醒我味蕾和美好回味的,就是珍藏在我心中几十年的地冠皮,它能激荡起我心海深处怀旧的情怀。老家的地冠皮,将永远长在我心里。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乔显德,笔名江北乔木,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在线、江山文学签约作家。创作散文等200余万字,散见于人民日报社《平安校园》《散文百家》《工人日报》《青海湖》《作家眼中的黄河口》《中国经济时报》《中国电力报》《国家电网报》《上海散文》《中国作家在线》《天津日报》《京晨晚报》《京财时报》《江苏文学报》《文学世界》《农家书屋》《工会博览》《美术教育研究》《山东散文》《旅游散文》《金沙江文艺》《山东商报》《胶东文学年选》《小学生学习指导》《青岛日报》等150多家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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