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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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高温飞速燃烧的人生。

△北野武

不久前,71岁的日本著名导演北野武宣布进军时尚界,推出了时尚品牌KITANOBLUE(北野蓝),商品上的绘画图案均为他自己的作品。

这样的跨界放在一般人身上我们可能要赞叹一番,但发生在北野武身上我们已经不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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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笑星到演员再到画家、导演、作家、主持人、歌手、综艺人以及如今的时尚品牌ceo,他每一次的改变看起来都像个漫不经心的玩笑,实则无比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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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说着:“无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的男人已经71岁了。

这71年的岁月啊,他竭尽全力地活着,一生就如日本的热血漫画一般,那样鲜明又灿烂,复杂也浪漫。

当然也辛苦,但他说:“虽然辛苦,我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

可以说71岁的他,被他活成了17岁,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斜杠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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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的少年时期像极了一部日式青春电影。

二战后的东京,废墟与生机并存。东京北部足立区,自古以来就是日本底层人的贫民区。

1947年初始,北野武出生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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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与母亲

父亲是个典型的贫民区男人,没什么大本事,靠做油漆匠糊口。

母亲则是个能干的女人,掌管着家中的大小事务,现实严格,也勤劳勇敢,尤其信奉“教育斩断贫困”一说。

后来家中的兄妹都在母亲的教育下考上了日本著名大学,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不良少年北野武也顺利进入日本明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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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右)与哥哥(左)

可北野武从小就是个有着奇思妙想的怪孩子,在毕业前夕,他从大学辍学,去浅草当了一名漫才(日本的一种喜剧形式,类似中国的对口相声)。

为此不惜与母亲决裂,差点断绝关系。

当漫才这件事还得追朔到北野武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他对母亲的严格管教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与此同时还对死亡产生了一种恐惧:

“要是我现在死了,肯定什么也不会留下。世人很快都会忘记,有个叫北野武的人曾活在这个世上......

如此说来,当时我所害怕的,也许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无法按照自己的理想活着。我害怕的是那种既沉闷又无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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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样的恐惧使他下定决心让自己的人生丰富起来,真正审视了自己的心之后他明白自己想成为一名漫才。

东京的浅草,曾林立着日本各大娱乐场所,鱼龙混杂也纸醉金迷,堪比如今的涩谷。70年代末开始衰落,北野武就是在那时候进入了浅草。

为了能拜漫才大师深见千三郎为师,他跑到“法兰西座”——一家上映喜剧和脱衣舞表演的酒馆当电梯男孩,后来如愿以偿,拜师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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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草演艺厅,很多能够代表日本的艺人就是在这里成长,从这里走出的

在学习期间,他在这间娱乐场所做过许多工作、电梯小弟、清洁工、灯光助理、舞台技术人员、临时演员。

为了养活自己,为了实现梦想,曾经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拼了命的在努力。

即便如此他有时候还是吃不起饭,望着橱窗里的寿司流口水,和搭档在只有一个被炉的公寓里练习表演,谈论梦想。

日子是辛苦的,但他的这段经历从不让人感到心酸和可怜,为自己理想打拼的少年,无论何时都只是让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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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从不觉得苦,只是求仁得仁:“哪怕是残酷的、痛苦的经历,只要能让我品尝到活着的滋味,就是一种快乐。”

享受着这样的酸甜苦辣,直到一天,一位喜剧演员因病缺席,匆忙之间只能让北野武上台顶替。他这一段扮演人妖的表演,将观众逗得大笑不止。

此后那个叫彼得武(Beat Takeshi)的男人,渐渐占领了“法兰西座”的舞台,只要有他登场,台下必定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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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气越来越大,北野武也不只满足于俱乐部的舞台,正巧电视台伸来橄榄枝,他和搭档兼子二郎开始在电视圈崭露头角。

北野武这就离开了浅草,前方是更大的世界,但这片曾给予他梦想、热情、才华、思索的土地从来都是他的根。以至于后来他无论做什么都有着少年时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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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北野武

很久以后,北野武自己作词作曲演唱过一首《浅草キッド 》,歌中满是岁月风霜,他唱:

相碰的酒杯间 怀念从前

我们也有那样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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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起这段岁月,他那早已经面瘫的半张脸好像也有了一种似喜似悲的表情:

“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就会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其实心情还挺沉重的,和现在的自己比起来,很感谢我的经历。”

后来他的师傅深见千三郎意外遇火过世。北野武桀骜不羁,一生中只称深见千三郎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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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鸣曲》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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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北野武与搭档兼子二郎组成“双拍”二人组,一起在电视上表演漫才。和当初在“法兰西座”一样,他们很快就成为日本观众最喜爱的笑星。

整个80年代,北野武稳坐日本笑星的头号宝座,搞怪、无厘头就是他的标志。

他也不仅仅限制于漫才,渐渐拓宽领域,成为主持人,涉及到娱乐、搞笑、综艺、谈话、辩论、科普等各种类型的节目,高峰时期一周主持八档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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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与兼子二郎成立组合“Two Beat”

1981年,北野武开始涉足大荧幕,出演电影《垃圾堆候鸟》,此后陆续参演了几部电影,正式成为一名演员。

电影这就又激起了他的好奇心。1989年,北野武自导自演的处女作《凶暴的男人》,获得了当年日本电影奖的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及新秀奖。

之后每年,他都有新作品上映,而他通常用在电影中的冷峻、叛逆也让他被称之为“日升之国的昆汀·塔伦蒂诺”,他成了新一代的“暴力美学”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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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凶暴的男人》

对整个世界影坛影响至深的大师黑泽明也在临终遗言里说:

“北野,你干得很不错,如果没有你,日本的电影未来将混沌一片。希望你能谨记我的托付,继续发扬日本电影的传统。”

四十几岁,人之不惑,北野武身上又多了个名导演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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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与黑泽明

1994年,北野武身上发生了一件对他影响至深的事情。他深夜骑重机车出了车祸,身上多处骨折,差点命丧黄泉,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也伤及面部神经。

从此北野武的半边脸永远保持在了一个阴郁的表情上。

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恐惧死亡的人,人至中年真正体验了一把死亡,这没让他更坦然,只加剧了他的肆意。他想要更用力的生活,才能不负这条捡回来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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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病的这段时间他由于无聊开始学习画画,没想到成果不错,此后还成了一名画家,2010年,还在巴黎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举办了个人画展 “画画的家伙”。

当然他肯定不会错过唱歌。早在1987年北野武就出了一张名叫《卒業》的专辑,89年推出《BEAT TAKESHI CD FILE VOL.1》。

2009年还出了一张精选专辑《GOLDEN☆BES》,这张专辑内容很丰富,除了上文提到过的《浅草キッド 》,还包括《嘲笑》《中国孤児の呗》《新宿午前3时25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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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的歌声没什么技巧,专业歌手唱歌都是用腹腔发声,他只是用心,这有嘶哑有些干涩的嗓音却让人忍不住流泪。

毕竟是多彩百变的北野武,他可不仅仅只会让你流泪,比如《いたいけな夏》、《俺の妹に何てことを》就很开朗,唱的你忍不住跟着抖起腿来。

身上的标签一直在变,但他的想法倒是从一而终,仍是当初因为怕死而辍学的不良少年:

“我向往的是那种和现实利益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为了学问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活法。

因为我觉得如果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就能切实地体会到我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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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越来越大,因为半张脸的面瘫,北野武的样子看起来越来越吓人,但内心却越来越温柔。

就像1999年的《菊次郎的夏天》,那些细微的、有些好笑甚至无厘头的剧情中都体现了北野武式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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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菊次郎的夏天》

这与他之前或是暴力,或是干脆沉默寡言的表现方式有着明显的区别,而区别,就来自于他车祸之后对人生的反思,反思主要体现在他与父母的关系上。

上文说到过,北野武父母的性格各有特点,父亲暴躁、沉默从没与他有过什么交流;母亲则严格、现实,因此与他过无数的冲突。

一开始,北野武不喜欢这样的父母,一度与他们决裂,直到双亲陆续过世,他才开始理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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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后,北野武在他的遗物中发现几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名字,北野菊次郎。

这个生前信誓旦旦说着“会写字有屁用,油漆匠又不用写字”的粗鲁男人,其实一直以来都在偷偷练习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也从来没人教他,所以直到最后,他都写不好自己的名字。

这几张纸令北野武留下眼泪。后来他说:“现在想来,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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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还记得唯一一次与父亲出去玩,就是去看海,不知道他电影中经常出现大海的片段是不是于此有关。

他与母亲的冲突其实更严峻。从少年时期开始,母亲严苛的让他学习,工作后也一直盯着他,成名后还让他按月打来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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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母亲都强势且霸道,这让北野武“烦透了”,还发誓“再也不回家了”。

母亲去世后,姐姐给了他一个袋子,说里面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务必要他自己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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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野武打开这个破旧的小袋子,然后泪如雨下:

“翻开来看,排列着遥远记忆中的数字:1976 年4 月× 日 300,000;1976 年7 月× 日 200,000。

我给她的钱,一毛也没花,全都存着。三十万、二十万……最新的日期是一个月前。轻井泽邮局的戳印,存款接近一千万日元。”

母亲还在信中写:

“吾儿,你自幼生性放浪不驯,娘怕你有天会一无所有饿死街头。你的钱都在这个存折里,共有一千万日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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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菊次郎的夏天》时,北野武已经52岁了,双亲不在,自己也历经了生死,他更深刻地理解了温柔。他那副永远插科打诨,不像好人的外在下,也珍藏起了一颗无比温柔的心。

电影的最后,北野武向回走,久石让作曲的配乐《Mother》就此响起。他望向窗外,那里有他的母亲。

这部电影名为《菊次郎的夏天》,很多人一直不理解这个片名,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他父亲就叫菊次郎,北野菊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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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20年,北野武的人生经历如滚雪球一般,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庞然大物。那个曾向死而生的浅草小子终究不负自己所托,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去年他脱离了自己一手创办30年的工作室,他说:“我想我可能不能活太长时间了。”

到了该考虑生死的年纪,英雄迟暮这种事总让我们感到悲哀,可他接着又说:“所以今后想做一些自己愿意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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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岁了,他对世界还有好奇。

人生只有一次,而他却活成了很多次。

北野武啊,他还有很多想干的事儿,岁月的洪流呼啸而过,他持着一把不驯也温柔的火种逆流而上,我们只是旁观也含泪。

这个71岁的少年,比任何人都在用心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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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花火》

人生在世,有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怎样过好一生,永远是一个永恒的不变命题。

一辈子很长,请做一个有趣的人。

一辈子很短,保持着好奇和有趣就会很长。

因为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

就如北野武说的:“即便是有机会让我的人生重新来过,我想我还是会选择那种以几亿度高温飞速燃烧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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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船长,淘漉音乐签约作者。一个漂亮的船长,挣扎着想要看看这个世界,所以坚持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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