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的老竹匠(德清县的石匠们)(1)

浙江杭州往北约六十里处,坐落着德清县城,南苕溪从德清县城四围城墙穿过流入太湖。清乾隆三十三年,东面城墙的水门与城桥坍塌了,需要重建。

阮知县从紧挨的任和县雇请了一位石匠,名字叫吴东明。正月22日,吴石匠带着他手下的一帮人员开始打木桩入河的工作。水位很高,工匠们夜以继日赶工以尽快完成任务。一直到三月初六,木桩终于打到了河底,吴石匠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开始安装新的水门。到了三月二十六日,厨师汇报吴石匠伙房的大米不多了,需要采购供给。

吴石匠亲自去自己的家乡---三十里外的运河岸边的重镇塘栖采买。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邻居们告诉他,前一段时间有一个陌生人打听他的行为举止。一个名叫沈士良的农夫,因为一件十分蹊跷吓人的事情,要吴石匠帮忙。

沈士良四十三岁,与他的两个侄子同住一个院子。他的这两个侄子为人苛刻暴戾,经常欺负他,拐骗他的钱财,还殴打他年迈的母亲。沈士良觉得在阳间没有讨得公道的希望。便决定诉诸阴间的力量,他在土地庙的供案前焚烧了一张黄纸,正式向土地爷告阴状。

当地有个传说,石匠们只要将活着的人的姓名写在纸上,然后贴在木桩的顶部,这样会给大锤撞击木桩添加神秘的力量,当地人称之为“叫魂”。木桩顶部写上名字的人就会丢掉了精气神,不是生病就是死去。

沈士良听说吴石匠回来了,便在纸片上写下了两个侄子的名字,(沈士良不认识字,费劲很多周折在鱼行的账册上描下来的)找到吴石匠问到:“叫魂”这东西有用吗?你们有这个法儿没有?吴石匠其实什么都不会。但是他知道,在普通老百姓的心里,石匠和木匠们都拥有不一般的神秘法术。吴石匠怕自己被牵扯进“叫魂”的罪恶勾当中,他随即向当地保长汇报了这件事,将沈士良扭送到德清县衙门盘问,阮知县下令将沈士良重责二十大板后给与释放回家。

虽然这件事结束了,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又卷进一场更大的麻烦中。

北川的老竹匠(德清县的石匠们)(2)

正月的一个傍晚,一个名叫计兆美的德清人正在邻村帮忙料理丧事。在回家的路上他喝了几杯酒。回到家里已经筋疲力尽,他叔叔怀疑他在外面赌博输了钱,不由分说便将他打了一顿,计兆美既羞又怕,从家里逃了出来。一路跑到了杭州城,打算在这里乞讨为生。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杭州西湖不远的净慈寺,当地的一个人对他的口音起了疑心。

当计兆美承认自己是来自德清的时候,已被一大帮人团团围住。人群中有人高声喝道:“你是德清人,半夜三更到此,不是做贼,定是因为你们那里造桥,来到这里叫魂的!”人们的怒火被煽动起来,他们抓住这个外乡人,拳脚相加地殴打他。打过一阵后,他们又把他拖到当地保正的家中。保正将计兆美捆在一张板凳上,恐吓他道,如果再不讲实话,就还要拷打他。

计兆美已是伤痕累累,又被这一切吓坏了,便胡诌出一个故事,说他确实是来叫魂的。“你既是叫魂的,身上必有符咒”,保正厉声喝道,“从实招来,共叫过多少魂?”计兆美说,他身上本有五十张纸符,但已将其中的四十八张扔进了西湖。他用剩下的那两张咒死了两个孩子—-孩子的名字是他胡编出来的。

第二天,计兆美先被带到了营里,又从营里被带到了杭州府钱塘县衙门。一位姓赵的县官向计兆美盘问:“你是从哪里得了这符咒的?又是谁在指使你干这叫魂的勾当?”计兆美曾经听说过有关德清县城桥的种种谣传,诸如木桩很难打到河底,石匠们需要借用活人的名字,以其魂力来为他们的大锤加上神秘力量,等等。他也听说过,为首承办的石匠是一个叫吴什么的,并隐约记得此人的名字中有一个“明”字,便回答说:“是吴瑞(?)明给我的。”石匠吴东明即刻便被押到了钱塘县衙门。当他被传唤时,吓得惴惴不安。所幸的是,计兆美未能从人群中将吴东明辨认出来,他胡乱编造的德清县的石匠们故事因而也就不攻自破了。用刑后,计兆美承认他的全部故事都是出于害怕而编造出来的。

值得一提的还有吴石匠的副手郭廷秀的遭遇。3月25日,一个三十五岁、名叫穆方周的采药人找到了郭石匠,企图诱使他将一个纸包植入桥桩后打入河里,这样,穆方周便可以把他当作术士交出去,向县衙邀功请赏。郭石匠知道后大怒,带领弟兄们合力揪住穆方周,把他拖到了县衙门。在县衙里,穆方周因为无事生非而受到重刑,并带枷示众。

这些事件搞得真个省城人心惶惶,浙江巡抚让原告与被告当面对质,以便将此事作个了结,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巡抚熊学鹏命令杭州府召集钱塘与德清两县知县共同审理。计兆美又一次未能从一干人中将吴石匠辨认出来。衙役暗中搜查了吴石匠的家,没有发现任何与妖术有关的器物。阮知县早已在造桥的工匠中进行了逐个检查,亦没有发现有将人名值入桥桩后打入河里的证据。姓穆的采药人、沈士良以及倒了大霉的计兆美都被置于杭州城门口带枷示众,作为对于盲目相信传言的老百姓的一种警告。说到底,又有谁见过有人因叫魂的缘故而生病或死去呢?恰恰相反,倒是人们轻信这样的传闻已经扰乱了民间的秩序。后来担任浙江巡抚的永德在给皇上的奏折中,就得出了这种否定性的结论。可是,要真正将对于妖术的恐惧从民众的记忆里驱除出去,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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