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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芜的娘亲原本只是侯府的一个婢子,被醉酒的侯爷宠幸之后,连个妾的身份也未得到。且因媚惑主子的罪名,罚作苦役。
婢子怀胎十月,生下一女,后因体虚,外加郁结于心,不久,过世了。
青芜被养到了夫人王氏的名下。
侯府上下,除了侯爷,没有人拿她当小姐看,但是侯爷公务繁忙,再加上有人有意为之,她一年几乎见不上侯爷几面。
照顾她的奶妈葛氏曾放言,就算她死了,也没有人问个缘由。偏偏青芜幸运,不管是被遗忘在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还是发烧之后没有人请大夫,每次都“死”里逃生了。
葛氏骂她命如草贱。
她却在十三岁那年,遇见了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侯爷奉旨办差在外,恰逢侯府老夫人七十大寿,皇上特派三皇子明延前来为自己的表姑祝寿。
侯府喜庆一片。
十五岁的少年,白衣翩翩,颀长而立,如玉般明亮、清澈、润雅,加之身份尊贵,愈加令华堂流光溢彩。
老夫人满心欢喜地呵护着,兄长们恭敬有礼地相陪着,姊妹们含羞带怯地观瞧着。
独独青芜冷眼旁观,一人跑出了大堂,不凑这份热闹。
她蹲在池塘边,露出皓白粉嫩的腕子,两根青葱似的手指折下一支荷叶,擎在手中玩耍。水光潋滟,映着她姣好的面庞。
一个身影在脚下突然而至,她怔了怔,是适才在大堂多瞧了她两眼的少年。
“他们不让我来寻你,我偏偏要来寻你。”他认真而执着。
青芜站起身来,娇粉的脸蛋半掩在碧荷后面,朱唇弯起,轻轻一笑,如风动池塘,漾起荷花的动人模样。
“我没有漂亮的衣服,你给我,我就跟你玩。”
这一点要求实在不算什么,何况少年的眼中眼前的姑娘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仙女配华裳,理所当然。
次日,青芜就得到了三皇子送来的一箱衣服、鞋袜和首饰。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侯府,下人们议论纷纷,姊妹们个个嫉妒眼红。老夫人更是发了怒,以青芜不懂规矩,不敬皇子之罪名,交由王氏管教。
青芜在王氏名下养了十来年,知晓她表面公正周到,内里却是个薄凉之人,却也是头一次听见她如此骂自己。
“跟你死鬼娘一样,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贱人!”
“三皇子自己愿意给我漂亮衣服,我没有错!”青芜顶嘴。
王氏气得咬牙切齿,罚青芜跪着抄女诫一百遍。
青芜被几个婆子看着,她们传王氏的命令:“不抄完不许吃饭!”
青芜反抗不了,只好一边跪抄女诫,一边想办法。
她的两条腿跪得又疼又麻,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腰也挺不住了,就一头倒在地上睡着了。看她的婆子也早就睡去了。
她是被外面的吵嚷声叫醒的,睁开一双犹困的眼睛,碰上门被撞开之后射进来的阳光,眼睛微微发疼,朦胧中看见一个少年,一张俊容上充满了愤怒、着急和心疼。
“三皇子,这只是一个命贱的丫头,您还是到前院去吧!那里……”没有眼头见识的婆子凑上来,极力劝阻明延的疯狂行径。
明延抱起腿麻的青芜,顺势给了那凶恶的婆子一脚,道:“什么命贱不命贱!都给我让开!青芜姑娘我带走了,不回来了!”
青芜还在表情难堪地忍受脚麻的感觉,明延怒气冲冲的骂声也只是听在耳朵里,心中不作它想。
明延一路抱着青芜往侯府外面走,下人们已被明延来时的怒气吓得都躲得远远的。
出了侯府,青芜就被抱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上。
她的脚麻舒缓了不少,抬头看着还抱着她不肯松手的明延,拉家常般问道:“你怎么来了?”
明延脸红气粗,明显的怒气未消,低头望着怀里娇柔的人儿,问道:“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青芜笑道:“因为他们嫉妒我有漂亮衣服呗。”
“因为这个?”明延皱起了眉,义愤填膺,“他们太不像话了,同样是侯爷家的小姐,偏就欺负你!何况衣服是我送你的,他们凭什么还欺负你!”
青芜从明延身上跳下来,打起车帘瞧外面的热闹,好奇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明延暂压下胸中的怒火,道:“我原本打算来接你出去游玩的,没想到,竟碰上他们……幸好……我来了。”他的喉头微哽,眼眶泛红。
“游玩?去哪儿游玩?我觉得这条街上就挺热闹!”青芜兴致勃勃。身为侯府小姐,她出府的机会甚少,亲戚家串门、参加宴会这些事更轮不到她这个婢子生的庶女身上,所以平常街道也觉得甚是有趣。
明延将青芜扶下马车来,指着街道上满目的琳琅,道:“你尽管逛,看上哪样喜欢的,都买下。”
青芜看什么喜欢什么,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明延随在其后,只管付钱,命随从将买好的东西提着。
“今天真是有意思!”青芜坐在路边摊上,吃了两大碗鲜香滑嫩的豆腐花,心满意足起来。
明延面前的豆腐花只浅浅地吃了几勺,眼中一直望着美人,盛满欢喜。
“咱们早点回宫,我带你见母妃,安排你的住处。”
“回宫?回什么宫?”青芜莫名其妙地问。
明延温声解释:“侯府的人待你不好,你回去也是受罪。就跟我回宫里住吧,那里有我照顾,不会有人欺侮你。”
青芜像听了一个笑话般,不觉笑出声:“侯府有我的亲爹,他也说过会待我好,可我还是过得不好,你又不是我亲爹,你能比他待我好?”
“你不相信我?”青芜的不相信,让明延的自尊心十分受挫。
“看在你对我不错的份上,我呢,就说句真心话,活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相信过谁。”
青芜自摇了摇头,指着随从手中的大包小包,问道:“这些东西还给我吗?”
随从将目光转向明延,明延心中到底不甘,挥了一下手,不高兴道:“送青芜小姐回去。”
明延闯府带人的事,侯府老夫人虽是
皇上表姑,但到底这层亲戚关系远了,并不敢擅自做主,决定找机会让王氏去宫中拜见于妃,试探皇家的意思。
下人们似乎换了一张嘴脸,见青芜都变得恭谨起来,甚至有人讨好她。奶娘葛氏也话里有话:“咱们是做奴才的,没有自己敢做主的事儿。姑娘将来要是福大,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青芜一切不顾,只管过逍遥的日子。穿着明延送的衣服,在花丛中跳舞扑蝶,在池塘边逗鱼弄虾,快活得让所有人嫉妒她。
倒是明延回了宫,闷闷不乐,少年情窦初开,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日望着虚空总要神伤几回。
不过三日,他就觉得整个魂掉了大半,于是再次踏入侯府。看门的这次精明了,不但不拦着,还将他往里请,却一面使眼色给旁人去报告。
这边明延还没见着青芜,那面老夫人已经带着一众人来了,将他团团围住。老夫人见着侄孙,甚是高兴,恭敬行礼之后,热情道:“三皇子驾临,不知为何事?”
“我来见青芜。”明延神色严肃,摆出不高兴来,他心中清楚青芜在这府里受欺侮,这老夫人必定是知晓并且支持的。
“青芜近日身子不适,正卧榻休养,不方便出来拜见,还请三皇子勿怪。”
“她病了?那我更要见她了。”明延慌了神色,没听出老夫人的假借之言,抬脚就要匆匆去寻青芜。
这一切撞在了树后欢悦而来的人的眼里,她突然立住,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关心过她,如今却有人因为听说她生病慌了手脚,她有点恍惚,冰冷了多年的心竟起了一丝温暖。
“青芜……”明延突然见着青芜,情难自禁的欢喜,却又马上紧张起来,“你不是病了吗?病了怎么还到处乱跑?病得要不要紧?哪里难受?”
青芜眼角湿润,唇边却弯起了一抹笑意,“见到你,病也就好了啊!”
明延与青芜之间的事,还是从各方面传到了于妃的耳朵里。于妃自然是看不上青芜的,她谋划起了明延的婚事。
不日,三皇子即将迎娶国公府小姐的喜事成为闺中传谈。
青芜一下子成为了侯府里最大的笑话,连刚入府的丫头都敢拿此事取笑她。
她摔碎了他送的一切好玩的玩意,剪破了一件件他精心挑选的漂亮衣服。她心痛,也恨。
难怪这些天他不来见她了,原来是有了新欢。国公府的嫡小姐,何等尊贵,想来他已经笑开了眼,坠入温柔乡美人怀,早把她忘在九宵云外了吧?
哗啦啦的雨声冲刷着寂寥的夜,凄凉的夜风从门口灌进来,她扶帐冷笑,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
“吱”的一声,有人推门而入,见到屋内如此情景,立刻飞奔过来,抱住了坐在床沿上的青芜。他紧紧地搂她在怀中,一双手轻抚她哭疼了的脸颊和眸子,多日未修的胡渣在她的脸上反复摩挲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说着,说红了眼眶,说哑了喉咙,很少流泪的眼晴却止不住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
他述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于妃为了家族荣光和利益,让他娶国公府小姐,他跪求于妃让他娶青芜,于妃不肯,又去求皇上,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也没得到同意。
在他的执意之下,于妃却给他跪下了,并且晓说利害。他不能不孝,只能答应了。后来他又求皇上,让他娶青芜为侧妃。
“青芜,我不该说我的难处,我知道,你比我还难!所以,我发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也只爱你一个人!纵使他们强塞了一位王妃给我,我的心里也只容得下你,永远只偏爱你一个人!”
青芜泪眼模糊地望着眼前人,少年的英俊添了许多沧桑,想来也是经历了一场折磨。他发着誓的目光那么坚定,她便没那么恨他了,因为恨一个人需要将自己的心撕开,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洒盐,真的很难受。
她选择相信了他的话,相信了他许给她的未来。
明延被封为绵王,赐府邸,正式迎娶国公府家的小姐秦琳韵为王妃。婚事隆重,轰动京城。
那一日,青芜正在城里最好的绣纺铺子里挑选绣品。明延说了,侯府给不了的嫁妆,他给。
听着周边人对秦琳韵贤良淑德的誉赞,对绵王和王妃金玉良缘的艳羡,她微笑着包下了店里所有的绣品,装了整整五大箱。
明延娶青芜,是在三个月后,为了留给秦家颜面,他等得很苦。
青芜进府,王府里的人第一次瞧见绵王的笑颜,由此纷纷对青芜侧目。青芜在王府受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敬戴。
她是婢子生下的庶女,在侯府不受宠爱,却惹得王爷一心求娶
青芜未进府的时候,明延总有理由不去秦琳韵的房里,秦琳韵由于妇人体面,也不好说什么。风声传到于妃耳朵里,自是对明延耳提面命一番,明延才勉强去了几回。
如今,青芜来了,明延便夜夜宿在她的房里,两人如胶似漆,日日欢声笑语。秦韵琳才知夫君原来不是要读书,不是要处理公务,而是在躲避自己。
这姑娘家教严谨,面上从未显出一二分不高兴来,反而,待侧妃依旧温和宽仁。
一日晚间,明延前脚踏进青芜的院子,还没说上两句热乎话,外面就有人来报,王妃突感不适,想请王爷去瞧瞧。
青芜抢在明延开口前,便不乐了,道:“她不舒服叫王爷干什么?请大夫就是了。王爷刚上我这儿来,别扫了兴。”
她挽着他的胳膊,将脑袋也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明延一天没见着青芜,心中甚是惦想,此刻也想两人亲热亲热,便附言道:“你们去给王妃请大夫便是。”
来人只好听令退出。
青芜高兴地牵着明延,说起今日看的书。青芜以前也跟着姊妹们读书,但是不太用心,所以学得不好。如今,倒常捧起书来读。
入夜,两人又携手共寝,枕边情话,绵绵不绝。
良宵本苦短,却又被一阵吵嚷声打断。青芜不情愿地支起头,“王妃小产”的话语隐约入耳。
果然,屋内丫鬟隔帘报告:“王爷,王妃娘娘小产了。”
明延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弹坐而起,慌张地问道:“什么?王妃什么?小产?”
“是的,王妃身边的丫鬟来说,流了许多血。”
朝堂风云面前,明延尚能泰然自若,如今妻子小产,却叫他惊慌失措。毕竟头一次经历,也是之前未考虑过的事。
他下床披了衣服就要往外走,却被青芜一把抱住了,“王爷,你就这么走了吗?”
明延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正拥着青芜睡觉,看着她不愿的眼神,他心里一软,将美人搂到怀里,有些心不在焉道:“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青芜不肯放开,明延还是将她的手拉开了,匆匆出门而去。
于妃听闻了整个事件,不由震怒,将秦韵琳小产的缘由全部归咎到青芜身上。青芜被带到宫中,挨了好一顿教训。她既不服又委屈,顶了嘴,却因此又挨了罚。
她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听闻绵王还在秦琳韵房里照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摔了不少古董玉器。
绵王自觉愧疚于秦琳韵,一日三顿药都是亲自吩咐下去煎的,在秦琳韵房里,也不敢离开,生怕有其他闪失。
直到下人们飞奔来报青芜收拾包袱,欲离开王府的消息。他才想起她来,这两日光顾着这头,却忘了那头了。
他拾脚奔出去,在半道上,截住了欲去的青芜。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并不知她受了委屈,只道她在吃醋。
“她是你的妻,你管她去吧!我去哪儿,与你无关!”她叫道。
他亦急道:“你去哪儿怎么与我无关?我知道你不开心,你打我,骂我,只要你消气,不要离开!”他抓着她的手恳求。
“我不要打你,也不要骂你,我当初就不应该嫁进来,让我走!”她说得决绝。
“好,我让你走,但是你走之前,先拿刀子剜了我的心!”他的眼眶红了,心痛了。
“你为什么要逼我?”
“我不逼你,我什么都不逼你,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开心!”他搂着她,在她的耳边诉说自己忠贞不渝的爱。
一个月后,最盛大最绚烂的烟火照亮了全城,这场烟火足足放了两个时辰,就是为了庆祝青芜十四岁的生辰。绵王宠妃,在城中传为美谈。
青芜向所有人证实了明延对自己的宠爱,而明延此举,却惹得皇上极力不满,道他小小年纪,便沉溺于女色,定会坏了根基。恰逢江南水患,明延被封钦差,暂离皇城,治理水患去了。
临别之前,两人难舍难分,好一顿缠绵。
夏季在蝉鸣聒躁中度过,秋季又数了一树的落叶,直到了冬天,才听闻人归的消息。
府外的消息传到府内,人人道绵王贤德,治水有功,救助了一方难民。青芜更盼的却是那个人儿快快回到自己的身边。
秦琳韵将王府布置得喜庆而热闹,时时预备着到大门口迎接绵延的归来。她也令人传过青芜几回,让她一道过去。青芜懒得搭理她,道:“王爷一回来,还不是到我这来!”
一骑快马飞来,道:“王爷已到城门口!”
秦琳韵大喜,一面吩咐厨房摆宴,一面立刻率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前院,大门全敞,只待绵王一出现,就全体下跪恭迎。
“回来了,回来了!”站在门外的小厮欢叫得像只小麻雀。
一顶金丝镶边的软轿在府门前停下,众人觑着,有点奇怪,因为绵王一向爱骑马,不好坐轿。轿子压下,一个脸生的丫头,掀开轿帘,一只白皙纤嫩的手伸出来,搭在丫头的手上,紫裙翩动,跟着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映入众人的眼中。
秦琳韵脸上的笑容僵住,一众家仆也顿时噤声闭息。明延的随从上来跪禀:“奴才参见王妃娘娘,王爷去宫中了,让奴才几个先护送柳小姐回来。”
“柳小姐?”秦琳韵望着门口站着的女人,她明媚得好像一束光,只是这光太刺眼。
随从低声言道:“柳小姐是江南富商柳老爷的千金,柳家在这次水患中出财出力,帮了王爷大忙,所以……王爷要去宫中请皇上封柳小姐为……侧妃。”
秦韵琳淡淡地笑了,道:“那不可怠慢了,请人进来吧。”
青芜坐在临窗的桌前,用手支着头,无聊地望着一桌子的饭菜,都是明延爱吃的,只是这菜快凉了,人还没有回来。她心里耐不住了,便让丫头到前头去看看。
那丫头快快地去了半柱香的时候,匆匆地跑回来,说道:“王爷没有回府,入宫去了,不过从江南来了一位柳小姐,要做王爷的侧妃。”
这句话像一把尖利的刀子在青芜的心上狠狠割了一刀,被割开的正是当年的那道伤疤,因此格外的疼。
屋里的瓷器玉器又摔了一地,敢劝的劝不住,不敢劝的都躲得远远的。
晚间,明延终于回来了,也第一时间来到了青芜的院子。见到房内狼藉一片,也是见惯不怪。他歉然地走到她的跟前,解释着被她误会的一切。
“江南水患,千万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要救助他们,要帮他们重建家园,所需银两离国库拨出的还差几十万两,父皇让我在民间筹集,幸得柳老爷带头,才将这银两凑齐了,而柳家自己一下子就拿出了二十万两。只是他们开出了一个条件……”
青芜冷语道:“你娶几个女人与我何干?不要跟我讲大义,我不明白,也不想听。”
明延急得轻跺了一下脚,道:“你总是这样不明白我的苦衷!我在江南日日夜夜惦记的人是谁,回到家里,我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谁。这样还不够吗?”
两人背对着背,僵持而坐,谁也不再说话。
青芜的眼角垂着泪,抵死也不愿低这个头。
最后,还是明延心软了下来,把她拥到怀里,诉说了半夜的相思之苦,怀里的人才肯放出娇声,道:“明日也要来陪我,后日也要来陪我,大后日也要来陪我,以后日日都要来陪我。”
王爷带回来的新欢,却抵不上旧爱,又成了府中人私下嚼舌根的话题。青芜在院中行走,又让人更高看一眼。
第二夜,明延仍旧到青芜房中留宿。正在用晚膳之际,柳盈盈遣下人们送来菜肴,为绵王加餐。
一道清蒸鳗鱼送了上来。下人道为了保证鱼的海味,鳗鱼由东海加急运来,花了重金。
青芜黑着脸,道:“倒掉,王爷不爱吃!”
明延虽觉浪费,但是也未吱声。
下人却说等呈上另一道菜,如果明延还是不喜欢,再一并倒掉。
青芜冷哼一声,瞧那下人竟呈上了几个窝窝头。
明延神色微变,顿了一顿,道:“把这两样菜都送回柳娘娘屋里,本王去陪她一起吃。”
说着,他起了坐。
青芜尚一头雾水,叫道:“明延,你去哪儿?怎么她两道菜,就将你叫走了?”
“江南富豪,柳家居首,此次捐赠,于国于我都有大恩,”明延定在清蒸鲈鱼上的目光,又若有所思地落到了那几个窝窝头上,“而盈盈曾陪我到处奔波,不仅帮我募集灾银,她还亲手做了窝窝头纷发灾民,安抚他们的情绪。我不应该忘恩负义。”
“你又有理由!”青芜真是厌恶极了这样的明延。
“你们照顾好芜妃,若有疏忽,严惩不贷!”明延望了一眼左右吩咐,不待青芜再说什么,抬脚便离开了。
青芜扬在饭桌上空的手,停顿了片刻,又放了下来,她坐回椅子里,慢慢思考起来。
明延出门在外的时光,她偶闻下人们的闲言,道秦琳韵之前根本就没有怀孕,也没有小产这回事,这只是与她争宠的一个手段。
而如今,又进来一个柳盈盈,两道菜便将明延拿下了。这些女人可真厉害,她们都要跟她抢明延,使的手段都是四两拨千斤,高明得起码明延觉不出痕迹,还对她们生出愧怜之情来。
如此下去,她肯定会输的。
所以,她不再闹脾气了,她要想办法,把明延的心乖乖地拴在自己这里,永远只偏爱她一个人。
她寻求怀孕生子的秘方,想快快怀上明延的孩子,有了孩子,也就有了保障,也就有了和其他女人争宠的筹码。
一剂剂方子喝下去,明延一夜夜的留宿,可是青芜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倒是柳盈盈那里传出了好消息,有喜一个月了。
明延不便再在柳盈盈房里过夜,秦琳韵那里,他也不太爱去,而青芜的性情比以前温和乖巧了许多,他便乐得常来。因着之前对秦琳韵的疏忽,又总放不下柳盈盈的肚子,惹得青芜很不高兴,不过如今的她,也懂得收敛情绪了。
但是,当她抓到柳盈盈的把柄就不同了,一个有夫之妇与另一个男人私会,这事谁也不能接受。她冲到了明延的面前,将自己所见告诉了他。
明延当然怀疑事情的真假,但是青芜言之凿凿,逼着他把柳盈盈叫来对峙。
柳盈盈盛怒之下,差点动了胎气,让青芜拿出证据再说话。青芜便说了时间地点,还拿出了自己所捡碧玉簪子,是柳盈盈常戴的。
柳盈盈道这根簪子早不佩戴了,赏了下人。两人争论不休,绵王一时难以明辨。
秦琳韵闻讯赶来,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证明了柳盈盈那个晚上是与她在一处的,二人一道商量百花宴之事。她又替青芜求了情,道她定是一时眼花,心中也是关心王爷,才乱了手脚。
误会一场,明延不再追究任何人,但是青芜将此事闹得满府皆知,让他很不自在很不高兴。对比秦琳韵的识大体懂分寸,她没有给他留一点体面。自此,冷落了不少,反而多挂记起秦琳韵的纯良贤德来。
青芜苦下功夫习了舞,只为博回明延的心。
烛暖灯黄,一美人扭动腰肢,摆弄纤荑,时而蝶舞花林,时而蛇游霓虹,卖力不过为君一笑。
几杯清酒下肚,忆往昔浓情蜜意时,些许冷了的心又不觉暖了起来。温香软玉重回怀抱,缠绵一番,好不快活。
柳盈盈顺利产下一女,秦琳韵也赶上怀胎三月,王府似乎热闹了起来,独青芜的日子冷清,除了明延偶得闲暇来看她,她就一人无聊地数日子。
不过好在那两个女人身子都不便,能服侍明延的,也只有她。她又精心了一些,院子里新种了花,屋子里添了香,又寻着明延的口味,学了几道菜肴。每每侍寝,又百般温柔娇媚。明延多了几分欢喜,除了赏赐,游湖赏花,也都令其左右相伴,因此又得一时恩宠。
秦琳韵生下世子,合府喜庆,绵王设宴,宾朋满坐。客宴之后,又摆家宴。
青芜的两个丫头传话进来,道王爷请她前去赴宴。青芜托辞自己身子不适。那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起哄青芜去沾沾喜气,也能早添贵子。
青芜被触到了痛处,打了两人几个耳光,叫着让她们滚了出去。
不过两年多的时间,秦琳韵不仅赢得了明延的心,顺利生下世子,娘家父兄也都升了职,在王府的地位愈加稳固。柳盈盈除了打理自己陪嫁的产业,还协理了绵王府的几家店铺,聪敏能干,又有金钱傍身,不用依赖谁,走到哪里都威风。
而她呢,娘家不靠,连肚子也不争气,如今落得连丫鬟也能嘲笑她了,心中不免添了几分悲凉。但瞧窗外月,清清冷冷,她似乎听见了正院里的欢笑声。
她想他今夜铁定不会来了,懒怠梳洗,便斜卧了榻上发呆。
她突然想她从未谋过面的母亲了。
“王爷,娘娘已经睡下了。”
“睡下也叫她起来!”
青芜朦胧之间,似听到了明延的声音,还未睁眼,人已经闯了进来。他背着双手,对她怒目而视。
“两个丫头做错了什么,你竟对她们下那么重的手!”
青芜错愕这突如其来的责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延冷笑一声,道:“亏得她还替你求情,结果你连自己做的事也不敢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还有,她是谁?”青芜歇斯底里地大叫,她今晚心情本来就大不好。
“你不明白?你自己做的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嫉妒琳韵生下世子,把气出在两个丫头身上,打得她们遍体鳞伤,你自己说是不是这回事!”
“我没有,我只不过打了她们几个耳光!”青芜叫道,愤怒明延如此误会她。
“你就是承认有这回事了?”
“什么叫承认?我承认什么?”
“那两个丫头现在正躺在那里治伤,你还有什么好说?”
“肯定是有人陷害我!”青芜突然想起来,“是柳盈盈,是她陷害我!”
“你已经诬陷过她一次了!”明延怒道,“她行事光明磊落,不会干这种事!”
“那就是秦琳韵!”
“琳韵性情温婉,待人宽厚仁慈,为何又要使这种小伎俩陷害你?”
“光明磊落……性情温婉……宽厚仁慈……”她失声而笑,眼角却挂着泪,他如此的明白她们。
“那我呢?”她突然望向他的眼睛,好想透过这双曾为她哭过笑过的眼睛,看看他的心里还有没有自己。
“你变了!”他背对过去,回避了她的目光。
“呵……呵……”青芜笑着,“我变了,是,我变了,从一个独宠的女人,到一个争宠的女人,现在已经是一个失宠的女人了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变的人是你,不是我!”她冲他叫道,“你变心了,朱明延!”
“逆妇!”随之“啪”的一声,青芜摔落在地,她抚着挨了明延耳光的脸颊,哭了,也笑了。
“以后,我再也不需要跟谁争宠了,再也不用为等一个男人而望穿眼了,也再也不用讨好他了,也再也不用体谅他的难处了!”
孤灯下立着的背影沉默不言,给人十分冷漠的感觉。
她抬起头来,诉说着一直以来想说的话。
“她是名门贵女,王府正妃,父兄可依,家族可靠,她是富家闺秀,娘家虽无官位,却可一掷千金,而我,身份卑怜,无人依靠,曾经拥有的,也不过是一颗男人的心,一样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抓不住,就拼命地抓,但是他还是从我的手中溜走了。”
“最初,你说要体谅我的难处,可后来,要学会大度要学会原谅的人,却是我。只有我哄你开心,你却不知道我内心的喜忧。我学着温柔,学着大度,学着善解人意,不再撒娇,不再使性子,我想唤回的,不过是一颗曾予我诺言的心,让我觉得活着还有意义。”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失去了这份感情。我不知道缘由,只道人心亦变吧。”
她的诉说,悲伤哀婉,却又决绝。正如她所言,人心亦变吧,立着的人,也不想再回头。
冬去春来,绵王府又添了喜事。外邦公主随兄长前来进贡,看中了儒雅风流的明延,非赖着要嫁进绵王府。为了两邦修好,皇上欣然同意了。
此女子性情明朗活泼,去岁冬日,明延还因青芜偶然感伤郁闷的情绪,却被她逗得眉开眼笑,阴云全无。
王妃又添喜了,待下人们更加好了;柳妃新开了几家铺子,生意特别好;新来的蜜妃因为思乡,王爷特地让人做了她家乡的美食,蜜妃吃不完,就赏赐给了下人。
只有青芜,没有人愿意再提起。冷清的院子,连丫鬟婆子也一个一个地少了。
她不后悔与明延的决裂,因为她只想要一份偏爱,而不要争来的爱,不要讨好来的爱。
从去年冬天,她就唤了嗽疾,大夫开的药吃完了,也不想再吃了。如今咳嗽越来越重,常常咳得半夜不能睡着。
终于,在一个夜里,她没能喘得上气。
不过,她笑了。她终于可以去见她的娘亲了。她想在娘亲的怀里躺上一躺,做一个从小就有人爱的孩子。
至于,那个少年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原标题:《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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