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我一刻也不想回想了。”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凰岭乡张家村,一个满脸沧桑的男子坐在自家床上,握着二儿子的手缓缓说道。
27年前的冤案,他终于清白归来,面对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的前妻,他心怀感激。
496万前妻一分不要,他终于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给两个儿子一人一套房子。
27年,9000多个日日夜夜,他写了500多封申诉信,终于迎来了希望。
不称职的父亲在儿子眼中,张玉环是个非常不合格的父亲。
身边的小孩都为着自己喊“杀人犯”的儿子,经常受到言语侮辱和拳打脚踢,霸凌无处不在,困扰他们整个童年。
甚至有人闻名前来,就等在校门口,就为了打杀人犯的儿子一顿耍威风。
而他们的母亲宋小女也是一样,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她无论走到哪里,闲言碎语就跟到哪里,即使宋小女心中坚信丈夫张玉环是无罪的,但是众人的目光如同千斤般压在她的身上。
那段时间,儿子们经常带着伤回家,宋小女无论怎么问都得不到任何答案,得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因为张玉环一案,还能因为什么?况且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无形的耳光打在身上,也是会疼的,三个人每到这个时候就只能抱头痛哭。
生活艰苦,专挑苦命人。家里的劳动力被抓进监狱,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只能把孩子放在婆婆和自己父母家,外出打工。
刚开始家人们劝说宋小女赶紧改嫁,趁着自己年轻还能维持自己的生活,否则两家老人和两个孩子只会把人拖垮,只是宋小女不肯。
她有着传统的思想,愿意留在张家直到两个孩子长大。
可是现实并非如此,1996年,宋小女被查出患有子宫肌瘤,这个时候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
她还常常梦到自己去世以后,两个孩子孤苦漂泊,无依无靠的情景,让她十分揪心。
最终1999年,宋小女被现实击垮,终于改嫁他人,所幸现任丈夫非常照顾她和她的孩子们,不仅照顾自己的身体,还支持她继续为张玉环伸冤。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本该幸福的一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为什么家人们和张玉环自己坚持自己是清白的?
入狱27年1993年,张玉环突然被带走了,他被怀疑杀害了村里的两个小孩。
张玉环在警局中没过多久,就被警察定为了杀人凶手,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村中掀起轩然大波。警察是如何锁定张玉环就是杀人凶手的呢?
张玉环说,除了一个麻袋,一条麻绳还有两道伤痕,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以及两份张玉田的认罪供述。
可是在1993年11月3、4两天,张玉环却签下了认罪供认书,承认自己有罪。
但是对于这两份口供,张玉环解释道,第一个是因为自己在狱中被拷打,自己是扛不住了才招的。
而第二个是因为警察威胁他,如果继续不招供,宋小女也会被抓进去,张玉环这才签了第二份认罪书。
由于两份证词时间接近,相关细节却大不相同,在第一次庭审期间,张玉环更是当场翻供,讲自己是被冤枉的。
但是警方也给出了关于证据的案件推演过程,首先在两个孩子尸体从水里被打捞出来的水库附近,发现了用来装尸体的麻袋,麻袋上还带有补丁。
警方还从张玉环身上的衣服上提取到了和麻袋材质一样的黄麻纤维。还从张玉环的家中搜出了一条麻绳,这有可能就是造成6岁孩子死亡的直接凶器。
而且张玉环解释不清为什么双手分别有一道类似抓伤的伤口,并且从伤口的新旧程度可以判断就是不超过五天的伤痕。
在警察在各家询问的时候张玉环神情紧张,眼神飘忽,当问到双手的抓痕时左顾而言他,非常可疑。
但是就是在两份证词对不上的情况下,没有关键的定罪证据,张玉环也被判定成了凶手,并且这个名头一顶便是27年。
1995年1月26日,南昌中院一审判决认定张玉环犯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处张玉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警方出具的警情通报是说张玉环在家中忙碌时,两个孩子把他家无言的泥土往地上扒,张玉田冲上去怒扇孩子耳光,结果反被小孩抓伤了手。
被激怒的张玉环才杀害了两个孩子,还用麻袋将尸体运到水库边扔下水。
在法院判定张玉环有罪后即使他再次上诉,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从入狱那天起,张玉环就开始了自己漫长的伸冤之路,他从未放弃,在狱中光是申诉状就写了五六百封,眼睛都熬坏了也依旧坚持,这个时候只有自己才会相信自己。
但是没想到,家人们在外面也始终为他奔波着、坚持着,宋小女和张玉环的大哥,他们一同坚持了20年。
被问到为什么如此相信张玉环,大哥说道,“自己问过张玉环,如果真的是他,自己一定不会原谅,但如果不是他,自己一定坚持伸冤到底。”
20多年来的申诉、驳回、再申诉,张玉环和家人的希望逐渐渺茫,申诉信加起来都已经有上千封,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宋小女27年前的回忆即使过去27年,宋小女仍对当年的事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与张玉环新婚燕尔,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是好在两个人都勤奋向上,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在她的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后,一家四口可以真的算得上是非常完美的一家,张玉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每天更加辛苦,为了可以给自己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在1993年10月24日下午,这一家人平静的生活被突然打乱,10月份正是收获的季节,村中人们都忙着在田地中收割稻谷。
宋小女家中也是一样,他们如往常一样在家中劳作,孩子由婆婆照看着。
突然村中阵阵躁动,到门口发问才得知说有一户人家中的两个孩子早上出去玩,一直到中午都不见人影。
家里人已经找了好几个地方也不见他们的人影,这才鼓动村民们一起帮忙寻找。
宋小女也加入到寻找孩子的行列中,只可惜整个村庄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大家奔跑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两个孩子如同凭空失踪一般。
宋小女了解到这两个孩子分别是4岁和6岁,自己也是当妈妈的,她很清楚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就算贪玩也不会单独跑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
但是直到第二天,两个孩子的遗体才在离张家村2公里以外的下马塘水库中被发现。
宋小女也在其中,大家刚开始还以为两个孩子是贪玩这才不小心掉入水中溺毙,毕竟小孩子贪玩,没深没浅,跳下水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看着孩子的父母伤心欲绝,宋小女心中也是非常心疼。
因为自己家在10月金秋收获的季节, 她和张玉环也是在忙着家中稻谷的收割,孩子们由家中老人看护,大多自己玩耍。
所以她也赞同是有孩子贪玩离开家也是有可能的情况。
但是一旁的村医张幼龄却说,孩子是被杀害的。
在村医的质疑中,众人这才开始观察被打捞上来的尸体,村医凭着自己的专业,指出了尸体的疑点:两个孩子的口鼻都没有水中的淤泥,而且表情平静,不像是在水中挣扎的样子。
毕竟他们都只是孩子,遇到溺水的情况一定会拼命挣扎,并且一定会大声呼救,那么路过的人就一定会发现。
宋小女也上前观察,孩子的面部非常的平静,根本没有呼救或者吞咽的迹象,况且嘴里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也和大家一样开始怀疑这两个孩子根本不是溺水而是他杀,于是有人赶紧报了警。
报警后,警察很快赶到现场,在警方的勘验下,迅速判定,两个孩子都是被人杀害后扔到水里的,并且公布了相关细节。
6岁的孩子是被绳子勒住脖子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而4岁的孩子是直接被遏制住颈部造成的,简单的说就是被掐死的。
情况一经公开,很多家中有孩子的村民们愤怒而起,谁会对孩子下如此狠手呢?
宋小女回忆道,这段时间里,一到天黑大家都就封闭家门,在这个相对闭塞的村庄中,大多住的都是几代的张家人,大家知根知底。
这样的环境里出现了如此残忍的杀人案件,所有人都非常害怕,人人自危。
宋小女也告诉婆婆一定要看护好两个孩子,有陌生人来家一定不要开门。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警察最终确定的嫌疑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本来那天宋小女和张玉环在地里忙着收拾稻谷,过了一会宋小女就进屋准备饭菜提前回到家中。村中突然有了躁动,宋小女心中紧张,莫不是又有了凶杀案?
宋小女抱着孩子去村口等。刚走过去就看到村口围了好多人,挤过去一看,竟是张玉环被两个警察羁押,戴着手铐押进了警车里,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围的人都说这怕不是警察抓到了杀害两个孩子的凶手,但是宋小女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竟是杀人凶手。
宋小女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整整27年未曾见面。
张玉环的漫漫伸冤路事情的转机是在2008年10月28日,张玉环的大哥张民强收到一封来自最高人民检察院的信,信中提及到他们所写的申诉信已经移交至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处理。
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有了回音,张民强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玉环,两个人喜极而泣。
同样20多年来依旧对此事念念不忘的还有村医张幼龄,他也一直处在自责中,尤其是面对宋小女和两个孩子,所以他找到记者曹映兰,将事情全部告知她。
两个人一合计,共同认为这个没有直接关键证据的案子应该是一个冤案。
2013年,在曹映兰组建的律师团队里,3月份开始就着手翻案,克服重重困难,团队拿到了当时的案卷资料,并成功找到疑点。
麻绳并没有直接与尸体接触,孩子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并不是张玉环的。
于是一年后,张玉环的案子重新立案复查,最终在2020年8月4日,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最终以“原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告张玉环无罪。
张玉环27年的冤案牢狱生活,终于结束,获得国家4960521.5元的赔偿。
出狱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给他翻案,家里生活贫苦,自己的妻儿也早已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全新的生活,现代化的设备他完全不能够适应。
赔偿不足以弥补他的人生,但是却可以改善他的生活。
于是他将钱全部拿出来补偿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放弃他的亲人们,他在城里给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人一套房子。
还有大哥张民强,张玉环给自己大哥修了一栋小洋楼,还在旁边另外修了一栋供自己和母亲居住。
另外,张玉环还专门设立5万元用来当做抓捕两个孩子凶杀案的真凶,还受害者一个正义。
宋小女与张玉环也领了离婚证,宋小女回归了她原来的生活,对于张玉环提出的补偿,她一分没要。
许是因为余生漫长,张玉环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一个伴,毕竟前妻也有了新的家庭,他不希望自己孤孤单单地度过余下的人生。
2022年2月14日,张玉环正式领证结婚,有了新的妻子,他看起来精神很好,想必出狱之后过得还不错。
2023年2月14日,张玉环和妻子迎来了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亲自下厨做肉圆子,明亮宽敞的厨房里全是温馨的味道。
2023年2月16日,张玉环在短视频平台上上传了一个视频,他身穿紫色围裙,手上拿着黑色垃圾袋,向网友展示垃圾袋的承重能力。
如今张玉环时不时就会直播带货,他卖的商品基本都是一些便宜的日用品,挣的钱虽然不多,也足够他维持平常的生活开销。
迟来的正义审判了张玉环的人生,496万虽不足以弥补却也让他尽其所能为家人们做事。
死亡并不可怕,心中的坚持是最重要的,27年牢狱的阴影希望张玉环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慢慢平复。
-完-
编辑|书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