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济南府历城县有一个老汉叫周永贵,他做了一辈子篾匠,手艺精湛,在当地一带,很难找出比他手工活更好的篾匠了,因此来找他编筐的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
周永贵这一生凭着手艺吃穿不愁,不过说起来却是一个命苦的人。他三十多岁时,娶了妻子黄氏,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周山。
本来一家三口有吃有穿,生活应该平淡幸福,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周老汉刚过完四十岁生辰,儿子周山才八岁那年,一场意外让他成了孤家寡人。
那一年,周永贵去人家干活了,家里只有妻子黄氏和儿子在家中。在晌午的时候,黄氏正在家中做饭,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她慌忙跑出去一看。
邻居李婶喊道:“快来人啊,孩子落水啦……”
黄氏听到喊叫声,跑到池塘边一瞧,吓得魂都掉了一半。原来儿子周山和隔壁李婶的孩子大壮玩耍时都不小心落水了。
黄氏冲隔壁李婶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李婶惊慌失措地哭喊道:“我不会游泳,该怎么救呀?”
黄氏气得直跺脚,再也顾不得许多,只见她往深塘里纵身一跳,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拼尽全力将邻居家的孩子大壮先托举了起来。
隔壁李婶见大壮被举到水面上,急忙伸手将儿子拉上岸,抱着对方痛哭起来。
这时候,黄氏在水底找到自己的儿子周山,对方的眼睛已经翻白,生命危在旦夕,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着儿子的双腿往水面托举,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任何动静。
原来隔壁李婶只顾着安慰自己受惊的儿子去了,把还在水里挣扎的黄氏和周山给忘了。
黄氏在水底张口喊了一声,一口水马上灌了进去,呛得眼前一片模糊,手上也快撑不住了。
李婶在岸上听到水里一点动静,眼睛瞪大道:“坏了,他们还在水里,我怎么给忘了……”
可是她到了深塘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跳下去。黄氏在水里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慢慢松开,身体向塘底沉去。
“娘,快救……快救山子……”大壮跪在地上恳求道。
李婶眼睁睁地看着周山也沉进深塘,她站在岸上一脸痛苦的摇着头,她看到深水实在不敢跳下去,因此无能为力的哭道:“娘没用,我救不了她们……”
周永贵听到这个消息后拼命地赶了回来,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妻子和儿子,顿时瘫坐在地,这一刻,他的世界都仿佛塌陷了。
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下周永贵一个人,他心中的痛苦和落寞,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逝者如斯夫,生者长已矣。周永贵虽然孤苦,但是生活还得继续,他总不能舍弃生命随母子俩而去,那黄氏娘家的两位老人谁去孝顺呢?
一转眼,母子俩去世已有数月了。这些天里,周永贵白天干活,晚上就会一个人喝闷酒,村里很多人都来劝过,可是都无济于事。
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周永贵每次喝得酩酊大醉,对过世的妻子和儿子的怀念却越发深刻。
这天傍晚,周永贵正准备喝两口酒,村长找过来说道:“永贵,镇上柳员外过些日子要嫁女儿,想请你过去用竹条编一个竹柜。”
周永贵听见后连忙答应了,于是将刚拿出来的酒又收了起来,既然明天要去干活,那这口酒也就不能喝了。
第二天一早,周永贵就出门干活去了。到了柳府,见到柳员外问了一些细节要求,他就准备开始干活了。
他看到后院地上那些竹子,摇了摇头说道:“用这些竹子制作竹柜可不行。”
柳府管家孙六就好奇问道:“都是新鲜竹子,怎么就不行?”
“这是糯竹,编一些竹篮和簸箕还可以,若是编织竹柜做陪嫁物品,需要耐用坚固的楠竹。”周永贵解释道。
孙六不懂这其中门道,既然篾匠说了楠竹,他便吩咐下人去砍了几大捆运过来。
周永贵看着这些楠竹,满意地点着头,随后开始动起手来。一个技术老道的篾匠,在农忙之余,会经常上山寻找自己认为适合用于编织的竹子。
篾匠一行看起来容易,可真的动起手来,就知道其中的难处。在那时候是一门古老的职业,对入行的基本功: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等工艺要求严格。
俗话说得好:“竹刀拿得起,不怕没柴米”。对穷苦的老百姓而言,学会篾匠手艺,才能过上好日子。
周总贵站在那里将那些生竹子劈开,然后双手并用,一手持篾,一手拿刀,咬住篾片,慢慢扯开,“刺啦”一下直接拖到地下。
他凭借手感,就能把一根完整的竹子,制成各种各样的篾条。只见一根楠竹,“哗啦”一声,在他刀下被一剖为二,“噼啪”一下,再剖成四,二四得八,二八十六……剖成竹片以后,再“滋滋滋”拉一刀,上青下白,一清二楚。
等竹柜编织好以后,天色已经快黑了,柳员外看过成品以后很是欢喜,于是让管家孙六痛快地把工钱结了。
周永贵收拾好那些工具,从柳府离开后,又去酒馆打了一壶酒带上,便往家赶。
从镇上到村里有七八里路,平时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因为天黑的缘故,走了两个时辰还没到家。
他走到一处树林那里,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段路刚刚走过,怎么又走回来了呢?
就在他感到纳闷时,天上又突然下起暴雨,他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四下张望,却瞧见左边的林中有一间草屋。
其实这条路周永贵这些年已经走了很多趟了,他一直不知道林子里还有这样一间屋子,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过去借宿一晚,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再回家。
虽然离草屋只有一小段路,但是他走过去时,身上已经湿透了。等走到门口,他才发现大门从里面拴着,看来这里是住了人家。
他敲了几下门,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美艳的妇人探出脑袋问道:“这位大哥有事吗?”
周永贵见状赶紧说道:“叨扰了,我是个篾匠,从镇上干活回来,路上走迷了路,又遇上这大雨,所以想借宿一晚,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就走。”
“哎呀,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快请进来吧。”妇人把门打开后,将周永贵请了进去。
周永贵进去后,没有瞧见其他人,便随口问了一句:“尊夫呢?”
妇人将门关上后,回身说道:“我家相公去世有三年了,如今这间破屋就我一个人住,没有其他人了。”
“既是如此,那我在此借宿多有不便,我还是离开吧。”周永贵听妇人说完,施了一礼后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妇人一把拉住。
“外面下着大雨呢,倘若你这时候出去,回家肯定得染风寒,到时候还让家人担心。”妇人拉着周永贵在火盆边坐下劝说着。
周永贵见对方提到自己家人,脸上一抹忧伤浮现,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你说,我没有家人了。”
妇人听了这话向对方看了过去,周永贵随即就将妻子和儿子去世的事情一说,那妇人听完气愤道:“这个李婶着实不像话,嫂子为了救她儿子奋不顾身,她却不管嫂侄的死活。”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怨她,只怪自己没照顾好她们娘儿俩。”周永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他和隔壁李婶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起初大壮见了他还喊他一声大伯,如今在李婶的教唆下,总是见到他就躲着。
两人寒暄了一阵子,周永贵问对方怎么会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妇人解释说:“我嫁到夫家后,不到一个月丈夫就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没挺过难关就离我们而去,公婆说我是个克夫的女子,于是就把我给赶了出来,后来我一个人无处容身,走到这里发现有间屋子,便就在此地住了下来。”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公婆说话行事也不地道,这种事怎么能怪得了你呢?”周永贵感叹了一句。
“你身上衣服都湿了,脱下来我给你烘干,家里还有几件相公以前穿的衣物被我带了出来,拿给你换上。”妇人说完,伸手去帮对方解衣宽带。
“夫人不可,男女授受不亲,这衣服我还是穿在身上烘干吧。”周永贵伸手拦住说道。
“四下无人,你还怕外人瞧见了乱嚼舌根吗?”妇人掩齿笑道。
“于礼不合,该避讳还是要避讳的。”周永贵低着头不敢看着对方。
“嫂侄死得实在太冤枉,这些年苦了大哥一个人。”妇人在周永贵的身边坐下,往对方靠近了一点继续说道:“不过大哥也是一个痴情人,应该趁着年轻再找一个,总不能让家里断了香火。”
周永贵眼看情况不对劲,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外面雨停了,我该走了。”
“万一等会再下呢?大哥还是在这里留宿一晚吧。”妇人挽留道。
“还是算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在下告辞。”周永贵背着工具打开门,正要离开。
“大哥,你孤身一人,我也没有改嫁,凑在一起过日子,生活岂不是乐无边?”妇人起身拉住周永贵的衣袖说道。
周永贵被妇人拉着,脚步不能动弹,回头我一看,顿时脊背一凉,头皮有些发麻。声音吓得颤抖道:“我,我要走了,你别拦着我……”
妇人冷笑:“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自己是柳下惠吗,我看你们男人就喜欢做一个假惺惺的伪君子。”
周永贵见妇人拉开衣襟,露出香肩,赶紧闭上了眼睛。
“难道我长得不漂亮吗?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妇人好奇问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我今日初见,怎能连礼节都不顾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周永贵扯开对方的手,向门外走去。
“哼,想走?我倒要挖开你的心看看,你究竟是正人君子,还是一个小人。”妇人语气一变,有些阴冷的说道。
周永贵听到身后的声音,从腰间抽出一根青竹条,随即双指在竹条上轻轻一点,那竹条上一道金光闪过。
“啊!”妇人一声惨叫,被青竹条弹飞了出去。她捂着胸口,一脸震惊的问道:“你,你怎么会驱鬼术?”
周永贵回身看着妇人说道:“我们篾匠一脉的祖师爷乃是张班,他和鲁班是同门师兄弟,只不过当年鲁班精于木工,而我们呢祖师爷却对于编制情有独钟,可他们常在一起切磋技艺,因此这周易之术自然传承了下来。”
刚刚他所用的驱鬼术便是张班祖师所创,因为竹子被砍之前难以弯曲,死了之后被劈成竹条却可以随意弯曲,因此张班祖师想到竹子生为阳刚,死而阴柔这一点,便一直用它来驱鬼辟邪。
妇人有些忌惮的看着周永贵手里的竹子,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哭着喊道:“大哥,我不是有意害你,求求你帮我做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永贵有些诧异,他赶紧将对方扶起来问道:“夫人快快请起,有话直说就好,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妇人说道:“其实刚刚我骗了你,我那丈夫没死,我是被他害死。”
周永贵眉头一皱,听妇人将事情的原委仔细说了一遍。
原来妇人叫王兰,她父亲是县丞,那柳员外为了巴结他父亲,后来将她娶过门,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叫柳毅。
原本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没过几年,王县丞因县令张大人贪污一案被牵连入狱,后来柳员外为了自保又娶了江知府妻子娘家的妹妹金莲。
自从柳员外娶了金莲以后,便开始嫌弃妻子,若不是看在儿子柳毅的面子上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金莲嫁到柳府的第二年,也给柳员外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女儿。自这以后,王兰母子的日子过得更是生不如死,经常被打骂不说,连吃顿饱饭都难。
王兰不堪受辱,连夜带着儿子逃出了柳府,后来便一直乞讨为生。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就被金莲身边的丫鬟瞧见了,于是对方又派人想把他们抓回去。
王兰带着儿子一路拼命地逃亡,最后还是在悬崖边被追上,于是她为了保护儿子,抱着儿子跳下悬崖。
因为跳下去的时候,王兰将自己垫在下面,所以坠崖后,她当场摔得气绝身亡,儿子柳毅却侥幸活下来,被卖豆腐的刘大宝夫妇救了。
刘大宝夫妇结婚十多年,没有孩子,将捡来的柳毅认作义子,改名为刘毅,一直视为己出。
刘毅自幼聪颖,养父母将他送进学堂,第一年参加乡试就中了秀才,被当地人称之为神童。可是好景不长,这件事还是被金莲知道了。
金莲担心刘毅将来当了官会报复,所以暗中下毒害死了刘大宝夫妇。刘毅中了毒以后,虽然没有致命,但是一直神志不清。
周永贵听了这些话以后,愤怒的拍着桌子说道:“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如何下得去毒手!”
“后来我到了地府之后,实在放心不下儿子,便苦苦哀求那些地府当差的,阎王得知我的冤屈后,说我儿子命中会遇到贵人,将来可以做大官造福百姓,便准许我来人间找到一位十世修行和正人君子。”
王兰抹了一把泪继续说道:“我找了好久,都没遇到合适的人选。直到后来我遇见你,你的妻子不顾危险先救别人孩子,你却不抱怨人家,听你说完我就知道你们全家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王兰越说越激动,她一边哭一边解释着:“于是我就想试探一番,因此才会做出如此举动,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果然善良正直的大英雄,所以我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找到他带回去收养,他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周永贵听到这里,忍不住动容道:“夫人,你放心,既然这件事让我知道了,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你的儿子如今在哪呢?”
王兰说道:“我儿子住在城隍庙里,那里遇到有善心的人,会给他施舍一些吃的。我这里还有一块玉佩,是他外祖父当年送给他的。如果他的病治好了,就让他在你身边尽显,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不要想着找他们报复了。”
周永贵接过王兰手里的玉佩,正要再说几句,黑白无常两个阴差突然现身,他们对妇人说道:“你的时辰已到,该走了。”
“恩公,拜托了,你好人一定有好报的。”王兰跪下磕了一个头,随即跟着阴差离去了。
周永贵不敢耽搁,背着工具一路向城隍庙赶去,然后在知道街道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身狼狈的刘毅。
刘毅蓬头垢面,双眼无神,看起来傻乎乎的模样,见到周永贵后挣脱着想要逃跑。
“你见过这个吗?”周永贵一把拉住对方,然后掏出妇人给的那块玉佩问道。
刘毅抗拒的情绪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突然凝住了,随后跟着周永贵来到了那叫破草屋里。
“这里是你母亲落脚过的地方,没有其他人,你可以不用继续装下去了。”周永贵突然说道。
刘毅一改之前的颓废,面露惊容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装的?”
周永贵看着对方说道:“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你既然认得我手中这块玉佩,足以说明你不傻,表面都是装出来的。”
刘毅苦笑一声说道:“没错,我若是不装,恐怕活不到今天。”
周永贵随后将之前见到王兰的一幕说了出来,如果对方愿意做一个普通人,认自己为义父,他也愿意收养对方,倘若对方胸有大志,他也会助对方一把,至于以后只能自求多福。
“义父,请受孩儿一拜!”刘毅突然跪下喊道。
“好孩子,快快起来!”周永贵连忙扶起对方问道:“你都想好了吗?”
刘毅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眼神坚决的说道:“您是一个好人,我愿意认您做义父,只是我若是留在您的身边,这会连累您的。”
“无妨,你跟我回去,到时候就说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不过你的名字最好换一个,免得再生事端。”周永贵说道。
刘毅有些犹豫,他本姓柳,后来随了养父母的姓,那倒也无妨,毕竟他的亲生父亲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寒了心,可是养父母待他视如己出,他若是再改姓,岂不是有愧刘家的养育之恩。
周永贵看出了对方为难,便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相信刘氏夫妇会理解的,日后若是你想改回名字,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刘毅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如果不改名换姓,迟早还是要被柳府的人查到消息。
周永贵给对方改名为周文栋,寓意是希望对方将来可以考取功名,成为国家的栋梁。
周文栋跟着周永贵回去以后,读书非常刻苦用功,果然没有让对方失望,即便重新参加科举,从乡试一路考到了殿试,最后被当今皇上钦封进士。
周文栋得知这个消息后,想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义父周永贵,他在回家路上碰到了行色匆匆的隔壁李婶,打了一声招呼却不见对方搭理。
回到家以后,周永贵站在门口迎接,看到义子后说道:“孩子,你如今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义父,等我的调令一到,我要为我的养父母讨回公道。”周文栋语气坚决,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这一天,周文栋正在家中读书,一边等朝廷的调令时,门口突然传来周永贵的声音:“文栋,快点跑,走的越远越好。”
周文栋出门一瞧,义父狼狈的向家中跑来,后面还跟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官差。于是他急忙问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周永贵喘着粗气说道:“不知道是谁,把你的身份告到官府去了,说你是不孝之子,朝廷得知后,追回了你的调令,现在还要派人来抓你。”
“有人告密?难道是李婶?”周文栋嘀咕一声,因为当天他回来时,见隔壁的李婶神色匆匆的跑出去了。
其实他猜测的没错,李婶住在周永贵的隔壁,两人虽然见面不说话,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隔阂的。
有一天晚上,李婶凑着自家的土墙,听到了周永贵和周文栋的聊天,于是她心思急转,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柳员外的夫人金莲,到时候再请对方出面,在江知府面前给自己的儿子大壮在官府里谋个差事,岂不是轻而易举?
当她找到柳府,把这件事和金莲一说,对方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事情一旦坐实,绝对给大壮谋份差事。
金莲知道这个消息,马上告诉了娘家舅舅江知府,那江知府一看周永贵父子犯得是欺君之罪,马上奏请了朝廷。
在那时候“百善孝为先”,朝廷怎么会允许一个不孝之子入朝为官呢?于是皇上龙颜大怒,下令撤回了周文栋的调令,要将周永贵父子捉拿归案。
“义父,我不能跑,今日我若是跑了,我的不孝之名便坐实了,如此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周文栋说完,迎着官差走了过去。
“谁是周文栋?”官差厉声问道。
“我就是,这件事和别人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周文栋说这些话时眉头都没皱一下。
几个官差冷笑一声,将周文栋和周永贵都抓了起来,然后押往府城,这次朝廷命令江知府亲自督办此案。
在公堂上,周文栋看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两人互相对质。柳员外和金莲指责对方更名换姓,不尽孝道,而周文栋却对此嗤之以鼻。
“我大明王朝向来以孝治天下,你身为科举士子,竟敢不遵孝道,所行之事有违国法,今日定要重罚于你,以儆效尤,来人啊……”江知府呵斥一声。
“慢!”就在江知府话音未落时,一位男子走进知府公堂。
江知府看清来人长相后,大吃一惊道:“国师,您怎么来了?”
江知府显然是认识走进来的中年男子,对方叫鲁达生,是当今皇上的木工师傅。世人都知道皇帝朱由校喜欢钻研木工技艺,于是拜了鲁班后人鲁达生为师父,因此鲁达生也被尊为国师。
只见鲁达生走上公堂以后,直接来到周永贵的身边,非常客气说道:“师兄,让你受苦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懵了,堂堂国师为何喊一个篾匠为师兄,那这样说来,眼前这个篾匠岂不是当今皇帝的师伯?
原来朱由校小时候就不喜欢读书学习,而是对木匠活有着浓厚的兴趣。有一次鲁达生和周永贵这对师兄弟奉师命前往皇宫送桌椅和凉席。
恰好被年纪不大的朱由校经过看见了,从那时起,朱由校就对做木匠情有独钟,后来得知鲁达生是鲁班后人,便拜了对方为师,在礼节上,确实要喊鲁达生的同门师兄周永贵一声师伯。
鲁达生接到周永贵的传信后,便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他赶紧奏请皇上,并且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鲁达生这次来有圣旨在手,就连江知府也无可奈何,皇上任命他为钦差大臣,亲自督办这次案件。
经过仔细查明,众人才知道周文栋改名换姓实在迫不得已,他并非是大家认为的不孝之子,反而是一个难得的忠孝之人。
最后,草菅人命的金莲被抓捕归案,在多人指正下,她终于承认了派人追杀柳员外的妻子王兰,也下毒加害了刘氏夫妇。
这件事也牵连出当年一件事情的真相,原来当初周永贵的儿子周山是被隔壁李婶推下深塘的,只是她没想到将周山推下深塘后,自己的儿子大壮却跟着跳下去救人。
李婶之所以将周山推下深塘,是因为她丈夫去世早,非常嫉妒周永贵一家过得幸福美满。
她将周山推下深塘的一幕被儿子大壮看见了,于是大壮求她下水救人,她却死活不肯,最后大壮只好自己下水救自己的同伴。
大壮落水后,李婶终于慌了,于是拼命的大喊救命。她没想到邻居黄氏在自己孩子和她的孩子面前竟然选择了救她的孩子。
等大壮被救上岸以后,她担心儿子说出实情,便一直教儿子如何说谎,于是忘了救助还在水中的黄氏和孩子。
这些年大壮为了母亲,没有说出实情,内心一直非常自责。后来周永贵带回来一个义子,读书非常聪明,参加科举金榜题名。
李婶的妒忌心又开始作祟,于是她将自己偷听来的真相告诉了金莲,两人决定合谋陷害周永贵父子。
可是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金莲和李婶因为草菅人命,最后都按大明律被处决了,而柳员外和江知府,还有一干帮凶,也被抄没家产,流放千里。
周文栋恢复了进士身份,被朝廷加封县令,后来升任济南知府。他为官期间,为穷苦百姓做主,修建水利造福一方。
周文栋将周永贵接到府中孝敬,征得义父同意后,在家中立了刘氏夫妇的牌位,每日祭拜,以报养育之恩。
周永贵虽然失去了爱妻和儿子,但是也收下一个孝顺的义子,晚年生活的非常安稳,直到一百多岁才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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