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饶河农场内有一户殷姓人家,兄弟姐妹4人,老大是男娃,叫尹士凡,剩下三个都是姑娘。说来也巧,饶河农场共有3774位知青,其中有4位知青和殷家喜结连理。

1978年,知青返城,殷家面临着一个大问题,姑爷要回城,儿媳要返家。他们一走,殷家还是家吗?尤其是尹士凡,他老婆返城时,破罐子破摔地说,“把我送到火葬场,死了就一了百了!”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1)

图:知青合照

1969年,北京知青陈素芳,带着一脸稚气来到北大荒饶河农场。刚来的那会儿,陈素芳完全无法适应农村生活。特别想家,一想家就哭。一个人哭,整个寝室的女生都得跟着哭。每逢半夜,女生宿舍总是飘荡着阵阵抽泣。

一个月后,哭的人就少了。不是不想家,是农场太累,没时间让他们想家。不过,农场生活也有有趣的地方。下乡知青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和大姑娘,荷尔蒙充沛,难免会有互相看对眼的知青,其中就有尹士凡和陈素芳。

当时,农场被改编为生产建设兵团,尹士凡作为本地人,陈素芳作为北京来的知青,都隶属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3师22团。兵团有规定,禁止战士间互相谈恋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谈恋爱的事情被营长知道了。

营长得知后,将两人狠狠地骂了一顿。六七十年代,正处于文革时期,流行批判和检讨。不管大会小会,两人都成了反面典型。因为谈恋爱,尹士凡还被关了7天禁闭室。被放出来以后,两人名义上分了手,实际上搞起了地下恋情。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2)

图:农场中的女知青

1971年,农场发大水,好几个连队的驻地都被淹了。水退了以后,兵团重新分配,尹士凡被分配到13连,陈素芳被分配到16连。16连的条件差,连电都还没有通上。分别前,尹士凡给陈素芳送了一盏小马灯。

16连的苦,不仅仅在没有电上。16连的驻地还是一片没有被开垦过的荒地,地荒,蚊子多。干活的时候,一巴掌下去,满手都是血。烟熏火燎都试过,没有用。最后,只能用毛巾和头巾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才算好受一点。

秋天最累,要割豆子。北大荒不仅“荒”还“大”,一种就是几十上百亩地。割豆子时,知青累得直不起腰,都是跪在地里干活。冬天最苦,要踩着半腿深的积雪上山伐木。两个女孩一把锯,手冻到没有知觉。吃饭时,炊事班把半生不熟的馒头送到地头,一口一个冰碴子。

16连没有电,每到晚上,陈素芳就点亮尹士凡送的小马灯。两个连队离得远,再加上被批怕了,两人也不敢写信。一盏小马灯,成为两人唯一的牵绊。直到半年后,抑制不住思念的尹士凡,趁着休假偷偷跑到16连,和陈素芳在乌苏里江旁边偷偷地见了一面。

这场恋爱,比什么都难。不只是兵团反对,陈素芳家里也不同意。刚谈恋爱时,陈素芳给家中写信说,“我谈恋爱了,对象是当地的一个知青。”陈素芳老家是北京,现如今,北京城的小姐竟然找了乡下的穷小子。可想而知,陈素芳的父母必然是坚决反对两人谈恋爱的。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3)

图:农场知青在劳动

没想到,这场地下恋情一谈就是3年。

1973年,兵团不仅允许知青谈恋爱,还可以登记结婚。那年春节,尹士凡和陈素芳在好友的祝福下完婚。两人是偷偷结婚,陈素芳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给北京的娘家。新婚之夜,闹洞房的知青走后,两人相望而坐,回想起三年来的坎坷,不禁泪流满面。尤其是陈素芳,一想起没有娘家人的祝福时,就哭得说不出话来。那晚,两人光顾着抱头痛哭了!

婚后,兵团放了婚假,陈素芳回北京探亲。这也是下乡后,陈素芳第1次回老家探亲。她在北京住了三个月,临走的时候,母亲拉着陈素芳的手说,“孩子,你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在家里多住几天吧!”陈素芳很坚决地说,“不行,连里不让超假”!

母亲做梦也想不到,女儿不仅瞒着她在农场偷偷结了婚,回家探亲时,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又在北京住了3个月,现如今都快要5个月了。陈素芳的肚子也越来越显怀,再不走就要露馅了。回到农场后,陈素芳生了一个儿子。

1974年秋天,母亲得了子宫瘤,家里打来电报,“母亲病重,速归!”当时,陈素芳和尹士凡才成家,又刚有孩子,家庭经济困难,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可老话说得好,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临走时,尹士凡东拼西凑借了200块钱,让陈素芳带着儿子回娘家。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4)

图:农场中的孩子

到了北京,陈素芳领着孩子在家门口转了好几圈,最后才鼓起勇气迈进大门。见面时,父亲一眼就看出这孩子不简单,像,太像陈素芳小时候了。然而,父亲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指着鼻子骂陈素芳。骂女儿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陈素芳自知理亏,抱着孩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要不是大哥劝架,陈素芳差点连家门都没进来。此后几天,陈素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刚出院的母亲。婚前,母亲极力反对两人谈恋爱。如今生米煮成熟饭,母亲却成了家中唯一没有骂她的人。

转眼间,春节就要到了,母亲的病好多了,父亲的气也消了不少。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说,“孩子都见了,还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样子,让他爹来北京过年吧”!说完,父亲放下还没吃完的饭就走开了。陈素芳的眼泪像决了堤,把头埋在碗里不说话。

当天,陈素芳给农场发去电报,尹士凡说什么也不愿意来。原来,尹士凡知道自己不该先斩后奏,又感觉是农村出身,配不上城里人,不好意思来见岳父岳母。最后,陈素芳把电报拍到连长和指导员那里。指导员和连长下了军令,要求尹士凡去北京一趟。

这次见面,岳父和岳母算是认下了这门亲事,尹士凡心里面的石头也落下来了。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5)

图:农场知青在做针灸

1976年,陆陆续续有知青回城。起初,没人在意这种变化,以为这只是个例。1979年,知青返城达到高峰,几乎每天都有知青从农场离开。那一年,尹士凡和陈素芳的儿子已经5岁了。

眼看着身边的熟人都离开了农场,她却连出个门都得担心爷俩的午饭吃没吃。一着急,陈素芳住进了医院。虽然陈素芳什么都不说,但是望着生病的妻子,尹士凡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陈素芳等着回城已经等了10年,从入营那天晚上,她就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如今能回城了,尹士凡却像个累赘,拖着陈素芳回不去。

半个月后,陈素芳病情有所好转,出院时告诉尹士凡说,“孩子他爹,我想回城……”。尹士凡说,“想回就回吧!”当时,未婚知青想返城比较容易。已婚知青想返城,需要先离婚,再返城。因此,陈素芳回城,意味着要和尹士凡离婚。就算是不离婚,两地分居和离婚又有什么区别?

几个月后,指导员给陈素芳送来户口准迁证。薄薄的一张纸,却得来不易。陈素芳的父母在北京托了很多人,跑了几个月才办下来的证件。真当拿到手里时,陈素芳犹豫了,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思来想去,陈素芳撕碎了准迁证。冷静下来后,她又将准迁证重新粘在了一起。

1981年,陈素芳从饶河农场回到了北京。走时,儿子已经7岁了。后来,陈素芳将户口迁到了北京,把老公和儿子扔在农场。回到北京后,陈素芳才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她又回到了农场,生下了一个女儿。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6)

图:知青在听收音机

1984年,陈素芳的母亲从北京来到饶河农场。母亲告诉女儿说,“孩子,跟我回去吧!单位要分房子,你跟我回去,家里就能多分一间房”。实际上,母亲不忍心女儿一辈子留在农村,想找个借口,把她带回北京。

84年时,女儿已经三岁。可由于陈素芳的户口被迁到了北京,她在农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考虑再三,陈素芳感觉总待在农场也不是个事儿,准备回北京找一份工作。最终,陈素芳带着儿子和女儿,跟母亲回到了北京。

再回北京,周围邻居都劝,“干脆和他离婚算了”!79年,已婚知青返城时,办理离婚手续的人太多了。如云南勐捧农场,共有知青9000余人,415人登记结婚。1979年返城时,300多人办理了离婚手续。所以,即使陈素芳办理了离婚手续,也不会让人意外!

还有人问陈素芳,你丈夫一个月给你寄多少钱?不寄钱!不寄钱怎么不离婚?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两个孩子,不想离婚!回到北京后,陈素芳整天在煎熬中度过。然而,煎熬的何止是陈素芳一个人。

1985年春节前夕,尹士凡病倒了。他想念陈素芳和两个孩子。妹妹问尹士凡,“大哥,要不把你送到医院吧!”“我不去!”“那把你送到母亲那里?”“也不去!”妹妹急了,生气地说,“把你送到火葬场总行了吧?”“行,把我送到火葬场,死了就一了百了!”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7)

图:知青教孩子们学习

当尹士凡生病的消息传到北京后,陈素芳坐不住了,立刻买火车票回饶河农场。

此时,距离陈素芳离开饶河农场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带着孩子回到北京后,母亲托人给她找了一份工作,眼看就要转正了。就在这时,陈素芳突然收到指导员寄来的200块钱和一封电报:“士凡病重,速归!”她立刻给领导请了20多天假,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农场。

回到家里,陈素芳发现房门紧闭,推开门,尹士凡正躺在床上。她推了推儿子和女儿,“快,叫爸爸。”孩子还没喊出声,陈素芳早已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孩子他爸,我回来了!”原本还在睡觉的尹士凡,突然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娘仨泣不成声。

时隔一年,陈素芳简直认不出家的模样。地上是烟头,窗台上落满了灰,墙角挂满了蜘蛛网。脏鞋,脏袜子,空的啤酒瓶,扔得到处都是,简直像是垃圾场。尹士凡呢?人瘦脱了相,走时的白衬衫,如今已经成了深灰色。

第二天一大早,陈素芳就开始洗衣服,收拾家里家外。足足弄了三天,才将衣服洗完,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一遍。看着尹士凡身上刚洗出来的白衬衫,陈素芳默默地下定决心:不回北京了,她在,家才在,尹士凡才能活得像个人样。

陈素芳回来了,可户口还在北京。此后10多年间,她一直没有像样的工作,农场也没法给她开工资。没办法,陈素芳只能养鸡、养鸭,弄一些副业。至于尹士凡,从当年的制砖排排长,升为了机械化生产队的书记。

知青带儿子回城,知青瞒着娘家结婚(8)

图:田间地头吃饭的知青

八九十年代,农场搞改革,效益不好,一年里面只能发出两三个月的工资。有人说,“陈素芳,你也太傻了,放弃北京的工作,来农场养鸡养鸭。现在工资也开不出来了,你还是回北京算了!”陈素芳却说,“也不是只有我家发不出工资,都发不出工资,我不能把他仍在这里,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1980年返城,殷家四兄妹,老大的媳妇走了,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姑娘,他们的丈夫都回城了。二姑爷是北京知青,四姑爷是佳木斯知青。再后来,老二去了北京,老四去了佳木斯,老三留在了饶河农场。陈素芳回来后,也和尹士凡留在了农场,到现在也没出过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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