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门口的槟榔专属货架还未被撤掉，架子上空空荡荡的。老板弯下腰，提走放在饮料箱子上的三瓶矿泉水，露出满满一箱槟榔。
这是9月21日义乌一家超市里发生的一幕。前一日，“浙江义乌要求下架槟榔”登上热搜。实际上，9月中旬，当地的商户就陆续在微信群内接到了下架槟榔的文件。不少商户将没卖完的槟榔从架子上撤下，放到不显眼的地方。也有商户因市场监督局的管理人员未到店里通知，依旧正常售卖。
海南省槟榔协会副秘书长符子平指出，浙江只是把槟榔从食品类别里剔出来了，并不是禁止销售。“现在舆论都指向禁售槟榔和槟榔致癌这两点，这让靠卖槟榔养家糊口的老百姓们怎么活？”符子平说道。
“槟榔禁令”下达数日后，九派新闻记者来到义乌市，走访近20家超市，了解线下零售端槟榔售卖情况。
商店门口，空荡荡的槟榔货架。图丨九派新闻王怡然
【1】超市：被藏起的槟榔
义乌市区内，在外卖平台上搜索槟榔，仍旧有多家在售卖。在义乌小商品城附近的各家超市中，很多店门口依旧摆放着槟榔的专属货架，有些店的货架上还有零星几包，有些店的货架则空空如也。
在多家槟榔货架空置的超市，当记者询问是否有槟榔出售时，得到的答案是“有”。有人将下架的槟榔放在超市最角落的地上，有人将槟榔放在黑塑料袋里，还有人将槟榔藏在饮料箱子里，上面放上了两瓶可乐遮挡。
槟榔被存放在饮料箱内。图丨九派新闻王怡然
事实上，当地的监管并未严苛到如此地步。在同一条街道上，仍有几家超市的槟榔摆放在货架上。被问及为何还可以继续销售槟榔时，有老板直言“你可以不买”。
一家店主向九派新闻表示，前几日在微信超市群中接到了通知，但是并没有市监局的工作人员来到店内通知，因此大家的执行力度并不强。她所在的超市将槟榔从货架上取下，装到黑塑料袋内放在地上，不特意寻找，普通顾客无法看到。
“怎么有这样的事？都是同一个街区的，早就收到通知了。”听闻附近超市没有下架槟榔后，一家超市老板说道。她的店铺于9月14日在超市群里接到义乌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下发的通知，看到后就立刻将店里的槟榔下架，清点库存。但是，至今负责对接的业务员都没有接电话，“根本找不到人”，槟榔现在仍在库房内堆放着。
该老板表示，槟榔在当地食用的人不多，夏天基本卖不动，冬天卖得会多些。因为槟榔嚼了会起到发热的功效，很多外卖员会在冬天送外卖时口嚼槟榔取暖。
早在9月12日左右，稠江街道红太阳便利店老板就通过微信群收到了下架槟榔的通知。就在收到通知的前两天，他刚进货了两大包槟榔。市场监管局通知下发后，槟榔经销业务员联系到该老板称，经销商还在协商如何处理下架的槟榔，让其等通知。该老板表示，如果经销商不能回收的话，他的损失将在两千元左右。
义乌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回应九派新闻称，“禁槟榔”是省里统一组织的，并不是义乌市的单独行动。对外回复需通过省市监局，记者多次拨打浙江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电话，均未接通。
据媒体报道，义乌市市监局食品监管科相关人士表示，没有接到在全市下架槟榔的说法，而是要把槟榔当作“槟榔制品”来销售，不得按照食品来销售。且要分区域售卖，槟榔不能跟食品混在一起售卖。
【2】生产商：其他地方的销售没有受到影响
槟榔的受众群体广泛，湖南、云南、广西、海南、台湾等地都是槟榔消费大省。其产业近年来也迎来迅速发展。有媒体报道，2000年至2020年，国内槟榔产业产值年增速近30%。截至2021年9月，我国现有槟榔相关企业超2.5万家，排名前七的城市均在湖南。
2017年5月，湖南省湘潭市发布了《湘潭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支持槟榔产业持续健康发展若干政策的意见》及相关政策解读。解读中提到，湘潭市有近15万人从事与槟榔相关的工作，槟榔产量占全省生产总量的80%以上，年销售收入超过80亿元，税收过亿元。
企查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现存槟榔相关企业共2.6万家，2019年新增1522家，2020年新增2861家。截至2021年8月，槟榔企业新增注册量共计2511家。《中国市场监管报》发布的信息显示，2011年至2018年，我国槟榔产业产值从558亿元上涨至781亿元，且一直呈上涨趋势，预计到2025年将超过1000亿元。
从数据上来看，槟榔毫无疑问是一个高利润、高产值的产业。
网络宣传一槟榔品牌的加盟信息中显示，在一线城市开一家150平方米的专卖店，总投资金额约为51.6万元，一年就可以获利54.96万元。据时代财经报道，普通商家来说一包30多元的槟榔利润大概是5元，利润的大头都被中间经销商和厂家拿走了。
多位商家直言，“槟榔”的利润十分低廉。
在杭州，九派新闻记者走访近10家超市，各店铺均有槟榔在正常售卖，价格从10元-50元一包不等，最贵的为100元一包。
杭州一超市的老板孙丽（化名）这几日也听到了“禁售槟榔”的风声。她所在的超市群里，同行们纷纷讨论称，义乌只是试点，禁槟榔的措施应该会逐步推广到全省。但未来具体怎么操作，是下架还是分区售卖还要等待有关部门通知。
“赶紧取消吧，我早就不想卖了，（卖槟榔）根本不赚钱，还占一个货架。”孙丽说道。在她看来，店内是否能出售槟榔对店的影响并不大，店里一直出售也是因为“大家都卖，就放着卖呗”。
另一位超市店主张伟也证实了零售槟榔利润低微。他指着店里销售的几款槟榔一一分析利润，价格最便宜的10元一包的槟榔赚1元出头，店里价格最贵的100元的槟榔也只能赚5元。
槟榔“禁售风波”在部分地区沸沸扬扬，并未影响到槟榔厂家。在电商平台上，槟榔的销售照旧。
9月22日下午，九派新闻致电湘潭铺子枸杞槟榔总部，工作人员表示，国家没有官方规定不让售卖或生产槟榔，浙江的商家目前仍然可以照常进货，如果需要进行售后处理，可以联系代理商。目前，全国其他地方的销售没有受到影响。
随后，九派新闻又联系口味王槟榔总部，询问是否可以回收无法售卖的槟榔，对方表示不接受回收，如果需要，可以向市场负责人咨询具体的处理方式。
【3】海南省槟榔协会：这让靠卖槟榔养家糊口的老百姓们怎么活？
各地“禁槟榔”措施频出，湖南、海南槟榔协会也相继发布通告。
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于9月17日向浙江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函，汇报湖南槟榔产业情况。情况汇报中提到，浙江省部分地市市场监管部门对湖南槟榔的销售采取了“一刀切”，不管在食品专营店，还是其他超市、便利店，不管是混放还是单独陈列，只要看到湖南槟榔就要求下架，造成了销售市场的混乱与恐慌，并请求对此行为予以纠正、制止。
槟榔习俗荣获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图源网络
海南省槟榔协会9月21日发布《近年海南槟榔产业发展情况通告》称，海南种植槟榔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至今海南槟榔种植面积已占全国的95%以上，海南人咀嚼槟榔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海南岛则是世界著名的“长寿岛”，槟榔产业涉及海南百万农民利益。
《通告》提到，烟熏加工方法不符合标准，近年来，海南多次出台、修订相关监管规定，全面禁止槟榔土法熏烤，推广绿色环保烘干技术，健全槟榔加工产品的质量标准体系和技术规范并制定出台槟榔初加工干果食品安全地方标准。
海南省槟榔协会副秘书长符子平介绍，海南省槟榔协会是由海南省农业农村厅主管的非营利性社会团体，由槟榔生产、科研、技术推广、销售、加工及配套产业链从业者及单位组成。2017年，就曾向政府部门建言，推广环保技术。
《通告》中还提到，在槟榔深加工方面，“中国槟榔”、“海南槟榔”、“湖南槟榔”是3个不同的概念，不应等同与混淆。为加快拉开“海南槟榔”和“湖南槟榔”的区别，近年来海南省槟榔协会积极推动相关企业和科研机构研发健康的、没有粗糙纤维的、不伤害口腔黏膜的、槟榔碱含量较低的槟榔口香糖，目前已取得阶段性研究成果。
对于通告中提到的“中国槟榔”、“湖南槟榔”、“海南槟榔”的分类，符子平认为，简单的将“湖南槟榔”和“海南槟榔”定义为不同的种类是一种断章取义的说法。
符子平表示，海南槟榔种植面积占全国的95%以上，经过粗加工后，再由湖南收购进行进一步加工，市面上流通的袋装槟榔通常是湖南企业加工后的成品。在海南，大街小巷上均有摆摊卖鲜槟榔的摊贩，是海南的一大特色，在万宁、陵水等地尤为明显。
符子平向九派新闻表示，海南全省有800多万人口，其中种植槟榔的占320万人口，槟榔行业从业者也有十余万人。“浙江只是把槟榔从食品类别里剔出来了，现在舆论都指向禁售槟榔和槟榔致癌这两点，这让靠卖槟榔养家糊口的老百姓们怎么活？”符子平说道。
九派新闻记者 王怡然 彭茸雯 实习记者 黄依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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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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