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郁震宏

羊肉凉了咋办(羊肉天凉好个吃)(1)

桐乡羊肉面

天凉,适宜吃羊肉面。

桐乡,养湖羊,不养山羊,凤仙娘娘说山羊肉骚气,闻弗进,她媳妇回江北娘家,带来半只山羊,凤仙娘娘捏着鼻子,一个人吃掉了一半,人家问起,凤仙娘娘说:吾是收收罪过,难吃来消去话伊。山羊生角,湖羊没有角,温和,据说起于元朝,但查无实据,想来是好事者的杜撰。

我小时候,湘漾里,家家都有一个羊棚,羊撒出来的屙,一粒一粒,均匀,好看,湘漾里人叫“羊勒色”。羊勒色好当肥料,我小时候,农忙,挑羊勒色,施到田里,用手,很臭,施一日肥,手上一层黄,痒,一个月洗不掉。那时候,田横头,都有一个勒色潭,四四方方,时间长了,有鱼,有泥鳅,勒色潭里的黄鳝,大。

小辰光,读书回家,第一是割羊草。割草,桐乡人叫“斫草”,桐乡人叫斫的,湘漾里人都叫割,除了老古话里的“千日斫柴一日烧”,不叫“割”。我不会割草,用手拔,节头管肿起。课文上有一篇《狼来了》,小孩子放羊,不用割草,看了叫人眼热,湘漾里的羊,为什么不放出去?哎,做人苦,下辈子宁可做羊。

桐乡东面,平湖,虽然也带个“湖”字,养的却是山羊。老余杭,仓前,羊肉出名,也是山羊。山羊,我喜欢白烧,好吃,尤其羊汤,最鲜美,活毒。北京琉璃厂,小弄堂里,有一家卖羊肉汤的,一碗汤,三分之一羊肉,大冷天,寒风四起,我和世东、汉杰常去吃,汉杰一顿能喝四碗。

湖羊,烧法大抵一样,红烧,放酱油,放红糖,老辈里舍不得红糖,就放甘蔗,新市人叫“酱羊肉”,张一品酱羊肉,好听,也出名。新市羊肉,带皮烧,跟湘漾里不一样,湘漾里养羊,剥皮,卖到街上,羊皮归羊皮,羊肉归羊肉。

从前办酒办水,红烧羊肉,一定要有,请新客人,一样。红烧羊肉,乡下办酒水烧出来的最好,凤仙娘娘一顿能吃三墣,吃伤胃,三日撒弗出屙,看郎中,难为一百块,看好了,她便骂人:“肯定是羊肉烧得弗苏,倒灶人家。”顺便骂郎中,黑心,卖假药,早死早没。

军师杏仙的孙女结婚,凤仙娘娘吃酒去,提前念佛,吃了一个月素,就等羊肉上来,她孙子喜欢吃韭菜,凤仙娘娘气得白眼睛,夹了羊肉,全精头,夹到孙子碗里,附着孙子耳朵边说:阿拉出了人情铜钿,你要多吃羊肉,韭菜又弗值铜钿,木徒小人。

杭嘉湖,红烧羊肉出名的,还有练市、乌镇、崇福。湘漾里边上,博陆,五杭,羊肉也出名。吃来吃去,吃了个名气,味道大概差不多,无论新市、乌镇、崇福、长安,跟湘漾里的,一样。我没有工作,曾经也想过卖羊肉,弄堂口,搭一只地灶,卖一个冬天,赚了铜钿,白相大半年,明年再卖,再白相。

说到羊肉面,从前,大麻面店里不大有听到,最多的是咸菜肉丝,高级点,鳝丝面。桐乡羊肉面,近十几年,大兴大发,外地人都来。桐乡面,据说跟别地不一样,我一向不爱吃面食,到面店里,叫一碗羊肉面,只吃羊肉,难得撩几筷面,所以吃不出桐乡面、海宁面、临平面到底不一样在哪里。

卖羊肉面的,桐乡城里,有阿炎、咬强两家,最出名,我常去阿炎,走几步就到,从前还叫一碗黄酒,一个人,不用应酬,最舒服。近几日,天凉,一个人不开火厂,就去阿炎,一碗羊肉面,一碗羊血汤。阿炎的羊血汤,活毒,鲜刮,叫人想起很多年前琉璃厂的羊肉汤,想起世东、汉杰。

羊血汤,吃过好多,桐乡的可排第二,第一的是澉浦,小菜场边,不起眼的一家店,第一次吃到,好,连吃了两碗。新市的羊血汤,也好,同桐乡并列第二。湘漾里,没人烧羊血汤,除了红烧羊肉,还有羊头羊脚,烧成冷切羊肉,也好吃,不过办酒办水不用,上不来台面,就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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