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吕志成

整理:周于江

图:来自网络

2014年的国庆节,我双胞胎的两个儿子在同一天成婚,在当地,这种事不乏先例,可在结婚成本巨大的今天却是极为罕见的。

这可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80岁以上老人的债务纠纷(五年还清了60万债务)(1)

外边看来风光无限,其实我们是有苦难言被逼无奈的,本身想再等二年手头宽余了再给他们办事,可两个儿媳竟都有了身孕,我们夫妻二人也就不得不分别四处借贷,赶快给他们完婚。

参加婚礼的宾客散去,新人双双入了洞房,(婚礼在农村老家举行的)我与妻子秀英就算起了大账。

账目当然是清楚的,两个儿子从在县城首付买婚房算起,到婚礼结束总费用为160万加。

秀英又拿出了一个蓝色封面面的笔记本,他报着金额,我用计算器加着,最后的总计结果是,差400块不到60万。

看到这个数字,我不禁汗流浃背心跳加速,一脸的喜气荡然无存。

真可谓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这可是我们家欠下的巨额外债呀。

这些外债大都是借的,我与秀英娘家双方的亲朋好友的。

其实,在农村也不是一般人能借到钱的,要有人品和能力的叠加才好。

尽管是这样,作为一个农民家庭,如此高额的债务,无疑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紧蹙着双眉愁苦地对妻子说“秀英,你说怎么办,要不告诉两个儿子把债务平摊开”。

一向家里的大事都是妻拿主意的她却说:“绝不能!他们就是普通的工人,一月就那几千块钱,还要按月还着房贷,再说马上就要生孩子,把债分给他们,小两口还不整天吵,甚至要闹离婚也不是不可能”。她还为此举了村里的一个例子。

我的两个儿子都是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双双在县城一个很闻名的造纸厂打工,两个儿媳也是厂里的女工。

“可我们已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还这60万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又毫无底气的,神情沮丧地嘟囔着。

这时妻扑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无揶揄地对我说:“志成啊(我名字),你也太离谱了,才五十不到就想倚老卖老?(是年,我四十九岁妻小我一岁),我早想好了,现在咱这里种大姜不行了,县城的劳务市场工价很高,咱们豁出去打几年工饥荒就还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钱好挣,我们的这点债,相当于十几年前才几万块钱呢,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妻后面的话无疑是在宽慰我,提振我的信心。

其实心事重,易悲观失望的人,对生活富有激情,敢于挑战困难,对前途充满憧憬与热望的人是佩服和欣赏的。我一脸崇拜地望着妻子平静安详又俊美的脸庞,深深地点了两下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其实,我们这里那时外出打工的人是很少的,主要有大姜种植这一传统产业,使不少农户发了姜财,多数人家在城里置了房产,买了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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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弄不明白,大姜仅是一种调味品,可有时确实价格高得离谱,我就经历过好几次每斤十几元,八九元的价格。而且这种作物它的产量是相当高的,一般就在亩产万斤以上。

我两个儿子结婚用的那百万元,就是我们多年种姜的成果,当然也有两个儿子打工两年的工资。

可现在连年的重茬种植,土传病害严重,加上过山车似的价格,已经很难挣到钱了,不然我也不会如此悲观。

虽然我们是一个不大的县城,可劳务市场却名气很大,吸引了东三省及河南、四川、云南等地的务工人员。

当地人怕受苦累,来务工的反而很少。

这个劳务市场以工价高,活格外苦,格外累,工作时间特长著称。

活路主要是建筑和大棚里的农活。

从来没有欠人家这么多钱的我们,实在心里是着急得不行,于是在2015年的正月初五就来到了县城,先是住在儿子家,后来为了方便就在劳务市场附近,每月一百块钱租了一间简易板房,正式在劳动市场开始打拼。

我们接手的第一个活路,是在县郊的西瓜大棚里移栽西瓜。工价是男女同工同酬日结三百。

对于吃过大苦耐过大劳的我们夫妻,这点农活跟玩一样并不觉得累,就是时间太长从早上六点至晚上六点,(天长时至晚八点)只中午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一天下来好像有一月的感觉。

可我们还是高兴万分的,当第一天我们拿到六百块工钱时,秀英不无感慨地私下对我说“成,现在只要舍得力气挣钱太容易了,我们那点债还是个事?”

其实,我们是头上顶着巨债的压力变成了动力,不感到累罢了。看到其他的同伴都是,累得有气无力的好歹回到住的地方,饭也不吃倒头便睡,他们大多干两天歇一天,有的干一天歇一天。

年年在建筑工地,在大棚干活都有很多中暑热晕的。由此可见一斑。

我们坚持一气干了二十天,周边的大棚西瓜已全部移栽完毕,我们纯纯得了一万二千元。(在儿子家用餐,中午雇主管饭)然后就是干建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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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这活工价更高,瓦工五百每天,男小工三百二,女小工二百八。(我真后悔年轻时没学瓦工)有人会质疑有这么高的工钱,其实一算账大家即明白。

通常情况下瓦工垒砖跑大墙的话,一天也就砌二千多块砖,可在这里至少要四千加。过去讲是一匠三佐(一个瓦工跟三个小工),在这里至少一个小工要佐二个瓦工。说白了,无论干什么,在这里就是一个人至少要干两个人的活,因而高工价也就无可厚非了。

尽管秀英身体强健,要强好胜,可毕竟是五十岁的女人,一个月的强体力劳动下来,人整个消瘦了一圈,丰满白净的面皮,显得既憔悴无光又黢黑难看。

我自然是心痛得不得了,两个儿子更是眼里噙着热泪哭喊着:儿子无能没本事,使自己的妈妈苦累成这样,畜牲不如。

妻子秀英却充满自信地对他们说“莫说这些没用的,受点苦累算什么,越干身子越有劲。”

又指着两个怀了孕已显怀的儿媳说“妈对不起你们的是,你们生了孩子后,我临时不能给你们带,你们自己想办法,我要与你公爹挣钱打,你们结婚拉下的饥荒”。两个还算懂事的儿媳,望着自己刚强的婆婆表示了敬佩和理解。

繁重的体力劳动是伤筋动骨的,可对有目标有信心有奔头的劳动者来说,也是充实幸福的。

就这样,我们夫妻二人在大棚里,建筑工地上像陀螺一样的永不停歇地旋转着,奋斗着,每年以十几万的速度偿还着我们亲朋好友的债务,越来越接近于无债一身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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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债的过程中,也发生了一些让人值得回味的事情。

我们在给儿子装修房子时,资金紧张,秀英便从在县城做中学教师的表弟那里,借了五万块钱。

当他表弟知道我们为了还债,五十多岁的两口子,在劳务市场豁出命来的苦干后。在一个雨天,便去出租屋找到了我们,当看到他丰满俊美的表姐已累得不成样子时,他眼泪婆娑地对我妻子说:“表姐,你借我的钱我不要了,我不缺钱,你们永远不要还了,把人折磨成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显然他也有责怪我的意思。

可我妻子说:“表弟呀,你的钱不也是冷板凳热桌子的挣来的呀,你也上有老下有小啊,我哪能白用你的钱呀?再说,一天不还完债我一天也得不到心安呀。”

还有,就是我借了我姨家表哥的三万块钱,他孙子在县城要买房,我还没得及还他,他来电话斥责我不要脸,说给亲戚的借钱,不要等着人家张嘴要,那样双方就都没了面子。

我赶紧向表哥道歉并迅速凑齐了给他转了过去,还特意多给了两千。可倔犟又仁义的表哥又将那两千转了回来,这也使我大为感动。

我两口子的付出终于取得了丰厚的回报,到2020年春天,我们用五年整的时间终于还清60万的外债,终于实现了无债一身轻。

还清债务后,我们夫妻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做打算。可突然有一天的早上,秀英咳嗽时突然痰中带血,而且伴有胸闷气喘,我坚持要与她到医院检查。可她却坚持说一月前有过一次相同症状,吃了几次咳喘宁就好了。

于是,我去给买了这种药来让她服用,可这次用了几天已毫无作用,且咯血的量愈来愈大,还持续地高烧不退。

医院胸透的结果是肺癌晚期。这样的结果如雷轰顶般将我击倒,我跌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半天才爬起来。

我背着妻子电话告知了两个儿子,他们在电话上就哭嚎起来,更令我肝肠寸断五心俱焚,心里苦痛地叫唤着:苦命的秀英妻啊,你怎么半点福份也没有啊!老天啊,你为什么如此的残酷无情啊!我们摆脱缠人的债务才不过五天呀。

秀英妻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可当她看到我们已哭肿了双眼的爷三个时,聪明过人的她明白了一切。

她斩钉截铁地要求出院,两个儿子跪在母亲的病床前,哭喊着就是把房子卖掉,也要给母亲治病。

秀英妻缓缓地摇着头,有气无力又是态度坚决地说,孩子们,听妈的话,送我回去吧,得了这种回天无力的病,要治的话还不是钱没了人也去了。我可不愿意你们再拉下饥荒呀,我们全家可是刚刚才无债一身轻啊。

妻子秀英在弥留之际,先亲了亲已经四岁的孙子孙女,又紧攥着我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志成啊,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临之走前终于没有给孩子们留下一分钱的外债,没有对不起借给我们钱的亲朋好友,你也可以有脸有光的活在世上,你我可知道欠人钱的滋味啊。”言罢含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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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妻去世后,我患了深度的抑郁症,有时竟这样想:难道人来到世上的意义是给后代还债的吗?又荒唐的想到,如果我与秀英无有子嗣该多好啊,我们不用这样劳苦的活着,也许能相依相伴活到百岁。

随之又深深地自责起来,觉得这样想是不对的,是有悖伦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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