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The Dark Knight 黑暗骑士》中的小丑接下来讲了一个关于他的酒鬼老爸如何割开他的嘴的故事，以及另外一个他为了取悦赌徒妻子而割开自己嘴巴的故事。稍后他正准备掰第三个版本的时候被听不下去的蝙蝠侠打断。
每一次小丑的故事被重开开机一次，裂嘴笑脸的起源就要多好几个版本的说法。实际上，小丑脸上这个从嘴巴被割到接近耳朵的恐怖伤痕，灵感来自于雨果的小说《The Man Who Laughs 笑面人》：故事中的贵族男童因为被法国国王迁怒，而被割开脸之后丢到马戏团卖艺。
雨果这本小说并没有像《悲惨世界》或是《钟楼怪人》那样大受欢迎，却因为恐怖的人物造型变成了电影史上最早的恐怖电影热门题材。其中1928年美国版的电影直接影响到1940年的蝙蝠侠漫画中小丑的角色设计。这个历程解释了小丑的裂嘴笑脸的由来，却无法解释这张脸如何从漫画、电影逃窜到世界各地的都会传说中，成为那些似假还真的恶梦。
▼ 小丑的裂嘴笑脸形象源自雨果的《笑面人》
小丑带着恐怖笑脸现身漫画世界的七年后，1947年1月15日22岁的好莱坞女演员Elisabeth Short以同样恐怖的裂嘴笑脸伤口陈尸在洛杉矶的公园内。被称为黑色大理花悬案的事件始终没有破案，因而成为媒体长期渲染报导的最佳题材，Elisabeth Short的悲惨死状透过照片和文字被反复植入读者的脑袋。
如今很难分辨谁是因、谁是果，这张让人鸡皮疙瘩的裂嘴笑脸一而再、再而三成为都会传说的主角。而且这些都会传说都有类似的元素：它们都都有嘴巴被割开的小丑笑脸，都是霸凌的故事，故事背后也都隐隐约约听得到小丑的嘲弄笑声。 多年前英国校园内就广泛流传这个版本的都会传说：
学生信誓旦旦地声称他校的朋友被一群被称作「Chelsea Headhunters雀儿喜猎头族」的帮派份子袭击。他们会开着一台蓝色的小巴，出没在全英国各地的校园内。他们逮到学生就会逼问是否支持雀儿喜足球俱乐部，如果答说不支持就会用刀子把学生的脸割成小丑的模样。「你支持雀儿喜吗？」这个问题变成小朋友最怕遇到的梦靥。
▼ 黑道暴行在这名演员脸上留下的伤痕就是所谓格拉斯哥的微笑
一般认为这个都会传说的由来是1970年代支持雀儿喜足球队的英国足球帮派经常在球场外闹事的恶行。他们经常在球赛结束后在球场内外聚集滋事，寻找容易下手的敌对球迷干架，然后以割开对方的脸作为整晚的高潮。 他们有时候甚至还会在行刑后再对受害人拳打脚踢，以使受害人忍不住大声哀号，而让嘴巴上的撕裂伤更加恶化。有许多受害人根本就是哀号中当场死亡。
再往上追溯这个从嘴巴被割到接近耳朵的裂伤痕，是早年格拉斯哥黑道常用的行刑手法，因而被称作「Glasgow Smile 格拉斯哥的微笑」。曾经演过《Braveheart 英雄本色》的英国演员Tommy Flanagan本人就是格拉斯哥微笑的受害者。 「在这张脸上摆个笑脸好了！」小朋友显然把从家庭长辈听来的各种暴力社会新闻，掺入了自己对校园霸凌的恐惧，创造出蓝色小巴的都会传说。
拿着镰刀的裂嘴女有趣的是，遥远东方的日本小朋友也受到另外一个情节七分像的都会传说多次袭击。这一回，带有小丑裂嘴笑脸的角色从被害人变成了加害人。
1979年春天，关于裂嘴女的都会传说第一次横扫日本校园： 一样是嘴巴裂开到耳朵的裂嘴女，并用口罩、围巾或是披肩的长发遮着那个恐怖的嘴巴。一逮住路过的学童就开始拷问，「我漂亮吗？」血盆大口裂到耳边的裂嘴女问。本案流传着一张复杂的流程图，但基本上不论回答漂亮或不漂亮或是逃跑，大抵脱不了会被裂嘴女拿着刀子追杀的下场。
▼ 后来也被改编成电影的裂嘴女传说。
这个荒唐的故事流传之广，几乎在日本各地都传出真实目击事件，并且逼得文部省（教育部）不得不提出对策因应，甚至还有学校因为过度恐慌被迫停课。一直到当年暑假来临，学生不再有机会在校园交换谣言，裂嘴女的都会传说才像流感一样慢慢缩减规模，并潜伏着等待下一次的大规模爆发。
一说认为裂嘴女的故事可能起源于《四谷怪谈》中被丈夫伊右卫门毒死的阿岩，死后化成厉鬼复仇的故事。故事中的阿岩因为毒药而整个脸溃烂毁容，塑造了这个经典怪谈角色的恐怖形象。《黑暗骑士》中小丑的第二个起源故事也和毁容的妻子有关。「我只想看到她再开心起来。我只想让她知道我一点都不在乎那些脸上的伤痕。」于是他决定割开自己的脸。
无论阿岩或是裂嘴女，都是源自整个社会对于「我漂亮吗」的焦虑以及对于颜面异常者的非理性恐惧。因此也有一说认为广为散布的裂嘴女传说其实是小朋友见了唇颚裂病友之后，自己加油添醋的霸凌故事。
杀人魔杰夫的自拍照都会传说的口耳相传模式进入网络时代之后装上了全新的引擎：集体创作。其中在美国广为流传的「Jeff The Killer杀人魔杰夫」堪称21世纪的都会传说代表作，也是最接近小丑的版本：「快去睡觉！」专门躲在衣柜里的杀人魔杰夫会从衣柜里跳出来大声斥喝小朋友。
▼ 杀人魔杰夫的照片背后也是一个霸凌的故事
杰夫那张恐怖的脸之前被人泼了漂白水和燃烧中的酒精导致皮开肉绽，在那之后他看着镜子中毁容的自己之后止不住疯狂大笑，并用刀子割出了小丑一般的裂嘴笑脸。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不断加油添醋的再创作中，杀人魔杰夫的文章总会附上一张恐怖但模糊不清的照片，而这张历经多次修图的模糊照片背后竟藏着另外一个霸凌故事的都会传说：2008年名为Katy Robinson的女友王上传到讨论去4chan上的自拍照，随后被网友一再嘲弄并多次改图成更恐怖的照片。其中一个版本正是后来广为流传的杀人魔杰夫照片。而上传自拍照的女生Katy Robinson次日自杀身亡。
Katy Robinson的照片和故事都经历过太多次的加工，许多试图追溯真伪的努力最后都很难做出定论。事实上，发展出杀人魔杰夫故事的讨论区名为「Creepypasta恐怖意大利面」，这个词正是源自网络时代我们每天都要做上百次的国民运动——Copy and Paste 复制贴上。那些混合着偏见、霸凌、暴力和非理性恐惧的素材在一次一次复制贴上的再创作中，真相越来越模糊，但高谭小丑的脸却越来越清楚：
他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伤疤是霸凌的产物。
▼ 「我原来以为我的人生是个悲剧，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是个他妈的喜剧」
作者：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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