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中赵徽柔是官家最宠爱的公主,官家一直都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但是奈何最后还是没有能够保护好她。徽柔未来的驸马已经登场,而徽柔在湖边为爹爹祈福的一幕恰被梁怀吉撞见,命运在此刻已经为他们三人埋下了伏笔。
在写公主婚姻的各类文章中,都将皇帝嫁女的缘由都归为弥补自己未能侍奉生母的遗憾,但是在最近追剧的过程中,宋仁宗与韩琦关于选夫婿的一番对话,让我有了新的认识,宋仁宗“乱点鸳鸯”的至少有三个原因。
说女儿之前,先来看看妈
赵徽柔历史原型是福康公主,福康公主是宋仁宗的长女,她娘不是别人,正是剧中和宋仁宗青梅竹马的苗娘子,就是那个看不上状元,总爱叫仁宗“六哥”的小女孩。
先给大家来个甜蜜三连击,哈哈。
苗娘子是宋仁宗的乳母许氏所生。虽然许氏是在离宫后嫁给了苗继宗为妻,但在宋仁宗的印象里,这个妇人曾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不是亲母,也有人母之义。北宋真宗天禧元年(1017年),许氏生下苗氏。长大后的苗氏入宫为容德,对这个乳母之女备有好感,苗氏也深受宠爱,一路历封为仁寿郡君、才人、昭容、德妃。她为宋仁宗生下第二子雍王赵昕,只可惜,这个孩子并没有长大,不过苗氏的福分远不止于此。1038年公主出生了,宝元二年封福康公主,可以说,福康公主是宋仁宗与苗娘子的爱情结晶。苗娘子绝对是最疼这个公主的人,为什么,别急,下面会说到。
掌上明珠,万千宠爱于一身
福康公主出生时,宋仁宗已近三旬,因为子嗣无一个存活,故对这个女儿爱如至宝,“福”、“康”代表着皇帝对长女福慧健康的祝福。
剧中,公主徽柔出生,宋仁宗准备赏赐给诸位大臣们一人一个“浴儿包子”。婴儿出生的第三日,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均会为婴儿举行洗浴活动,俗称“洗三礼”,这是诞育礼仪中最为隆重的礼仪。
皇帝对参加洗儿礼仪的大臣赏赐“洗儿钱”,所谓的“浴儿包子”,是指“金银大小钱、金粟、涂金果、犀玉钱、犀玉、方胜之属”。江休复记载:“公主诞庆三日,宰臣以下包子有金银、玳瑁、犀角、檀香、象牙钱,三舍人独二人权修注得之,四待制三讲筵得之。”其赏赐之滥,可见一斑。难怪刘敞上奏疏抨击“洗儿钱”是“无益之费、无名之赏”,且过于“夸示奢丽”。
福康公主从小就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她冰雪聪明,也很爱宋仁宗这个父亲,宋仁宗生病的时候,福康公主日夜服侍在父亲身边,并且赤足散发向天祷告,希望能够替父亲生病;仁宗患腰疼,公主推荐一黥卒诊治。这样一个孝顺可人的女儿,宋仁宗怎么可能不宠溺呢。福康公主十四岁时,辽朝曾经提议和亲,被富弼所阻。
嘉佑二年(1057),宋仁宗为二十岁的福康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册封礼,晋封为兖(yǎn)国公主。苗贵妃母凭女贵,同年晋封为贤妃,三代特赠东宫三少官。福康公主是宋朝第一个有册封礼的公主,翰林学士胡宿上书抨击,认为兖国公主的册封礼不符合礼制,但仁宗不从。
故事到这里其实才只是开始,福康公主此后人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转折。
宋仁宗嫁女只是为了弥补遗憾吗?在写公主婚姻的各类文章中,都将皇帝嫁女的缘由归为弥补自己未能侍奉生母的遗憾,但是在最近追剧的过程中,有两处伏笔,却让我对宋仁宗为公主选驸马有了新的认识。
第一个原因:驸马人选不能是“绿衣郎”
原作中宋仁宗曾对徽柔说过一番话:“国朝的驸马都尉,本不是给才士做的。做公主夫婿的人,不需要有经天纬国的才能,更不需要有治国平天下的雄心,你真要嫁个栋梁之材,反倒是毁了人家前程。驸马都尉只要能一心一意待你,伴你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地共度此生,便已很好了。所以,一个善良、稳重、待人诚恳的驸马会比胸怀大志的才子更适合你。”
这一点在剧中宋仁宗和韩琦聊起公主驸马人选时也有所体现,宋仁宗向韩琦发牢骚,说“你们选夫婿,尽可以选那些才高八斗的少年郎,我的徽柔却偏偏得避开最有才华的男子”。韩琦也提到“若是公主要嫁入有实权的宰执家中,必先免了职务,只授虚衔。宋仁宗也感叹,若是真选中了哪位进士作驸马,不光本家可能誓死不从,台谏官们恐怕也得骂死自己。
所以当剧中的徽柔公主即使对曹评有着了少女倾心,也要被拆散。
曹评正是曹皇后弟弟曹佾的儿子,与公主年纪相当,写得一手好书法,还是一位神箭手,和公主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曹氏一族前有曹皇后坐镇,若是再娶了公主,深恐朝堂大臣们认为自己别有用心,为了避险,曹评自请配不上公主而推了婚事。当然仁宗也十分忌惮曹氏一族的势力,一句“你定要天下戚里皆姓曹”,公主和曹评不得不相忘于江湖。
第二个原因:官家犯了所有父母都会犯的错
还记得剧中官家和曹皇后、苗娘子的一番对话吗,或许宋仁宗将女儿嫁给李氏后人,正是因为太爱这个女儿了,正如天下许许多多父母一样,怀着“我是为了你好啊”的一颗爱心,做了一件“你以为的好,不是我想要的好”的大错事。宋仁宗一定以为因自己和李家有这一层亲密关系,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过去,也必定是宠着爱着,不会受半点委屈的。但事与愿违,宋仁宗为女儿设想的未来美好婚姻生活,并没有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进行下去。
宋仁宗看中了李玮的憨直,看中了李玮的不善言辞,更看中李氏家族并非一个强悍的外戚,不会有外戚专权的危险,但是福康公主心有不甘,自己的夫婿不是文武双全少年郎,也没有轻舟绰立仙人姿,更不是自己的soulmate,而是她心中眼中那个憨戆蠢笨的李玮。
宋仁宗嫁女有没有私心?上面提出了宋仁宗嫁女的两个原因,但世人所说弥补遗憾的因素有没有呢?答案是肯定的。
宋仁宗因一生都生活在没能侍奉自己生母李宸妃的愧疚中,一再擢升生母之兄李用和。李用和原来困顿汴京,以做冥币为生,大概是首都市民中最低贱的工作之一。后来刘太后让他做了个考城县兵马都监的小官,直到刘太后薨,仁宗认母,李家这才青云直上。
宋仁宗抬举李家可从剧中窥见一二,当管家见到少年李玮时,表现出了不一般的亲切,还有询问身边的任守忠,说你看他长得像不像生母李娘娘,任守忠明显愣了一下才回说眼睛像,透着憨直。
还是幼儿的徽柔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吻将成为命中的劫
“帝念章懿太后不及享天下养,故择其兄子李玮使尚主。”这驸马李玮是宋仁宗生母李宸妃弟弟李用和的儿子,辈分上是仁宗表弟,福康公主的表叔。仁宗让九岁的福康公主和李玮定亲,肯定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或许仁宗认为只有将自己最爱的女儿嫁给李家才能表达自己对李家的情意吧。
嘉佑二年(1057年),公主下嫁李玮,仁宗花费了十万缗钱为公主建造府邸,为诸位公主第一,爱女之心可见一斑。后来福康公主下嫁,月给千贯,待遇同皇太子。
然而,盛大的婚礼并不能换来幸福的婚姻,这个仁宗最为宠爱的福康公主与驸马的悲剧,恰在这里产生。
原本非佳缘,奈何红线牵其实驸马李玮是位书画家,擅长多种书体及水墨画,《宣和画谱》收录其作品两幅,《水墨蒹葭图》、《湖石图》。 今有《竹林燕居图》传世,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竹林燕居图》局部
《竹林燕居图》局部
《竹林燕居图》局部
不过李玮虽有点才气,然长相丑陋,性格木讷寡言,甚至有些愚笨,史载“玮貌陋性朴”,深为公主所厌恶,只是因为父命难违,公主勉从。公主对待驸马李玮,就和自己公主府的那些佣人奴仆一样。于是,府中那些和公主一起陪嫁过来的奴仆也都和她一起排挤这位驸马,这使得小两口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
公主自下嫁后,没能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生活日趋烦躁,于是,她将感情全部寄托在公主宅第主管级宦官梁怀吉身上。这梁怀吉是服侍福康公主的太监,在公主很小的时候就陪着她了,后来公主出嫁,梁怀吉跟随她到了公主府。
“影子在公主脚下,怀吉在公主心里”,是《清平乐》中梁怀吉对公主的守护与深情。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在真实历史上梁怀吉是否也是喜欢公主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公主嫁人后,他是公主最信任最亲近的心腹之人。
夜开宫门求和离,割脉自焚只为彻底逃离
嘉佑六年二月的某个夜晚,公主与内侍梁怀吉等人饮酒作乐。李玮母杨氏乃李用和之妾,悄悄在另一室偷看,可谓以下犯上,杨氏偷看时被公主发现,大怒的公主将杨氏打骂一顿,又与驸马大闹至深夜离家,然后连夜跑回皇宫,叫开禁门,向宋仁宗哭诉,要求与驸马和离。
宫门夜开,其事态十分严重,朝野哗然,首先上书弹劾公主的是右正言王陶,他引用《周礼》强调夜间开启宫门这一举动的严重性,又举出了曹植擅闯司马门的典故,要求仁宗皇帝严肃处理自己女儿的任性举动。随后知谏院唐介、殿中侍御史吕诲等人也纷纷上奏。兖国公主被问责的同时,她身边人的品性也受到了台谏质疑,经清查果然发现公主乳母韩氏盗窃宅内服玩器物。
司马光先后上《论公主内宅状》及《正家札子》,以祖宗家法来要求仁宗戒饬公主,痛斥公主“不更傅姆之严,未知失得之明。纵恣胸臆,无所畏惮,数违君父之命,陵蔑夫家。”梁怀吉“不自谨,过恶至大。罪恶山积,当伏重诛。”意思是说让公主下嫁本意是关怀李太后一族,结果却导致他们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驸马已经被贬了,作为当事人的公主就真的毫无过错吗?
仁宗迫于群臣压力,下诏褫夺兖国公主的封号,降为沂国公主,但入宫廷居住。公主乳母韩氏驱逐出外,府邸其他属员解散,梁怀吉、张承照为首的内侍则 “配西京洒扫班”,即遣往洛阳打扫皇陵,驸马李玮也被贬为知卫州,李玮母归李玮兄长李璋照顾。
福康公主因自己宠爱的内侍被发配,身边的心腹通通被赶走,内心越发孤立起来,加重了病情,几次三番想要自杀,还有一次差点纵火焚烧了居住的宫殿。仁宗十分痛心,为公主召回了梁怀吉和张承照,谏官再谏,然而仁宗这次不为所动。
梁张二人回来后,公主的狂疾并没有全好,要求她回到公主府邸时,便会发作自寻短见。或许公主宁愿死也不愿再面对自己的驸马。
要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就是剧中这个看起来温婉柔弱的苗娘子,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摆脱婚姻,那真是豁出去了,她和另一位妃嫔俞充仪合谋,在公主府安插了亲信内臣王务滋,试图找到李玮的过错,但是李玮做事谨慎,王务滋毫无收获。王务滋便提出,她们可以向皇帝请求旨意,赐死驸马。
苗、俞两妃子先后两次向皇帝请命。第一次,皇帝默然不答。第二次,曹皇后在侧,见她们开口,便说:皇帝当初让李玮做驸马,正是为了章懿后,这种事怎么能做呢?曹皇后身边的内侍任守忠也在一旁帮腔称是。于是驸马躲过一劫。
嘉佑七年(1062年),李玮之兄李璋上表称李玮愚笨,配不上公主,代弟请求和离,仁宗同意了,还给了李家好多钱补偿。
数月后,仁宗预感自己时日无多,便升公主为岐国公主,又恢复李玮驸马身份,希望他们夫妻和好。根据《宋会要辑稿》,公主与驸马结束分居,是嘉祐七年十一月三日的事。
哀大莫过于心死,33岁一命呜呼令人唏嘘
嘉佑八年(1063年), 宋仁宗驾崩,因其没有子嗣,于是以堂侄赵曙继位,是为宋英宗。早年,年幼的宋英宗赵曙入宫时,苗氏曾尽抚育之责,因此他即位后,加封苗氏为贵妃,并赠其父为太师、吴国公,其母许氏为陈国楚国夫人。岐国公主也晋升为越国长公主。神宗治平四年,进楚国大长公主。
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福康公主去世,年仅33岁,得到公主死讯后,神宗立刻前往公主府浇奠,之后急急忙忙叫来了中书,以“奉主无状”的罪名将李玮贬去陈州。据王安石所作的日记《熙宁奏对日录》记载,当时宋神宗说:“玮都不恤长主”。说福康公主生病时,需要服药看病,李玮加以阻挠。福康公主死在正月,天气寒冷,她还要拖着病体,自己烧炭取暖,死时脸上可以看到炭火烧伤的痕迹,衣服和被褥上都爬满了虱子。又据《宋会要辑稿》的记载,宋神宗当时还当着大臣的面恸哭了一场,之后撤销了上元节的作乐、朝会活动,命令宰辅都去给长公主上香。
宋神宗因为公主对其父宋仁宗孝顺,命曰庄孝,追封秦国大长公主。徽宗初,加周、陈国大长公主,政和四年十二月,改封庄孝明懿大长帝姬。
或许是做了父母的宋仁宗,一心想的“都是为了你好”,宋仁宗正是看中了李玮木讷的性格,看中李家是个闲散不争,没有党争和外戚专权的危险,觉得只有一个不太聪明的驸马才能一心一意爱护自己的女儿。
宋仁宗自己不喜刘太后、杨太后给他安排的两次政治婚姻,但却为自己最爱的女儿乱点鸳鸯,不管自己女儿对这个志趣不和又木讷平庸的驸马是不是真的喜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仁宗没能娶到茶商的女儿陈氏,没能给自己宠爱的张贵妃在活着的时候封后,这些不如意都忘却了,又让自己痛恨的事加在女儿身上。将一桩本不门户登对的婚姻强加给自己女儿,使其最终抑郁而亡,只能叹一句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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