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作品中最为常见的人设,无非是绝对的好人,和坏透了的恶人,黑白分明。结局是美满的,或者虐心的,泾渭分明。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一个给人遐想的尾声,往往是更受欢迎。
生活本就混杂,人性更是复杂。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当矛盾和冲突聚焦于一个人的身上,便会引起我们深深地同情和关注。
在金庸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中,杨康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当他的不幸和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交织在一起时,更是令人慨叹。而他与穆念慈之间的爱情,也因三观不同,成为了悲剧。
金人侵吞大宋江山,将汉人踩在脚下。杨康贵为金人小王爷,位高权重,富贵荣华。他的家庭更是难得,父亲钟情于母亲,家中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只有轻轻爽爽的一家三口。父亲英武,母亲温柔,自己高大威猛,帅气无两,意气风发,人生得意之事,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穆念慈不管是从成长环境还是家庭地位,都与杨康门不当户不对。穆念慈生于临安府内,自幼家境贫寒,后来一场瘟疫,夺走了父母亲人的生命。有幸被化名为“穆易”的杨铁心收养,从此父女二人闯荡江湖。
她眉清目秀,温柔甜美。杨铁心见穆念慈初长成人,便有心想为她寻得一户好人家。于是,一场“比武招亲”的好戏在街头上演。
父女二人辗转各地,比武招亲也是举办了一场又一场,但仍旧没有遇到良人。穆念慈有江湖女子的豪情,亦有妙龄少女的憧憬。她期待心中的那位盖世英雄,有一天能脚踏七彩祥云来找她。
一日,一位少年公子驰马而来。他向台上的穆念慈打量了一番,便询问了擂台的规矩,想要上台一试。此时的穆念慈对台下的这位少年,也是另眼相看。金庸先生借郭靖,道出了杨康与穆念慈相遇时的情形。
郭靖当时觉得“这公子容貌俊美,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一身锦袍,服饰极是华贵”,在他看来“这公子跟这姑娘倒是一对儿”。
杨铁心行走江湖多年,阅历丰富,他察觉此人装扮不凡,气质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于是百般推诿,想提前“打烊”。
但这少年可不管杨铁心如何辩说,再加上围观群众的起哄,杨铁心是完全阻止不了。于是这位少年公子一跃而起,来到擂台。这位少年公子,就是当时的金国小王爷,杨康!
上来之后,就打量了穆念慈一番。穆念慈虽然嘴上说着“比武过招,胜负自须公平”,但在被杨康上下打量的同时,早已面露羞色。
穆念慈拥有一身武艺,自小闯荡江湖,打一般的人是没什么问题,但跟杨康相比,就完全不是对手了。没过几个回合,就渐渐处于下风。在最后关头,杨康还不忘调戏一把,将穆念慈的绣花鞋脱下塞进了怀里。
虽然赢了擂台,但作为金国的小王爷,杨康岂会真的随便迎娶一个江湖女子?
反观穆念慈,在大庭广众之下,赢了她,却又不娶她,对她而言,这是一种羞辱。穆念慈是一位刚烈女子,凭着她的性子,当然是宁死也不受辱。
“那少女玉容惨淡,向那公子注目凝视,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一剑往自己胸口插去。”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也就为悲惨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都说“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但这句话对穆念慈不适用。因为在往后余生,无论是锦帽貂裘还是衣衫褴褛,穆念慈都视杨康为生命,不离不弃。
“比武招亲”一事闹大之后,因为怕惹出事端,杨康将穆念慈父女二人接进王府软禁。一边安抚二人,只是碍于身份,暂时不方便娶穆念慈,一边又和母亲包惜弱说不能娶这种抛头露面的江湖女子。
此时的杨康,将两面三刀发挥得淋漓尽致。但穆念慈哪里了解?听闻杨康要迎娶自己的想法,心里早已笃定了跟随终身的内心。
后来,杨康得知自己是汉人的真相,是一个路边潦倒流浪汉的儿子,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刹那间,她的生父出现,随即死去,他的母亲当着他的面殉情;刹那间,他又多了一个傻傻的义兄。彼时,所有人都来指责他认贼作父,要他杀了养育他、爱护他十八年的父亲(完颜洪烈)。
一切都变了,变得太离谱了。似乎,只有投胎重新做人,才能接受眼前这一切。杨康借酒消愁,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他被丢在了冰冷的大街上。
世界抛弃了他,但是穆念慈始终在他身后。穆念慈将杨康救起,悉心照料。
杨康醒来以后,问穆念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前尘往事浮于眼前,或是在这一刻,杨康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内心。
穆念慈的陪伴,给了杨康重生的勇气。在穆念慈的鼓励下,杨康接受了身世,鼓起勇气重新生活。他们要前往牛家村,过一份与世无争,粗茶淡饭的日子。
他们相爱了,但是他们又有各自的理想。一个追求荣华富贵,一个向往乡间田野;一个不惜卖国求荣,一个心怀家国大义。三观不同,该如何走到最后?
就像《小王子》中狐狸所描述的那样,我们素不相识,一旦你驯化了我,那么你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杨康是一个高傲的男人,但是他的心交给了穆念慈。
在前往牛家村的路上,变成汉人百姓的杨康处处受到歧视。所见所闻,不见汉人发愤图强,奋起反抗,反而是逆来顺受,任人揉搓。这些不仅带给杨康带来挫败感,更是让他感到绝望:一旦成为汉人,他将永远同这群人为伍。
杨康要做回金人,他要当回小王爷。穆念慈却不能苟同,她坚定地站在汉人的立场上,一旦杨康做回小王爷,就是认贼作父,十恶不赦,她是绝不会同意的。
穆念慈是个多么果敢的女子啊,她爱杨康,不惜付出生命,但是她不能牺牲原则,这就是穆念慈的魅力。
杨康希望同穆念慈相守,带着她去体验小王爷的快乐生活,但是穆念慈拒绝了这份甘甜的生活。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人一拍两散!
他对她朝思暮想,她一直默默跟随在他的身后,只盼能在窗边望一望他的影子。
杨康深谙世态人心,擅长权谋之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他告诉穆念慈,自己其实是卧底,之所以“忍辱负重”当回金国小王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穆念慈信了!
因为穆念慈一直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改变杨康。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可以四目相对了,杨康将穆念慈放在身边,每天要说成倍的谎言来安抚她。
但谎言终究是会被揭穿的,于是穆念慈又一次选择离开了杨康。但在离开杨康之后,对杨康的依赖感又会促使她回到杨康的身边。穆念慈就一直在这个循环里反反复复,好像永远都走不出来。
杨康决定做回金国小王爷,他说的话,所做的事,均是为了权谋。但唯独对穆念慈,的确是因为爱情。即便这方法并不可取,但是作为杨康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欧阳克好色,几次三番惹到了穆念慈。他不知道穆念慈和杨康的关系,只知道,自己是杨康重要的盟友。所以,欧阳克对杨康毫无戒备。当杨康看到穆念慈险些被欧阳克欺辱,他便不管不顾,杀了欧阳克。
冲冠一怒为红颜,对于杨康来说,杀掉欧阳克,弊大于利。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但是他不管这个后果,因为这个人伤害了他的爱人。
杨康可以算计任何人,但是他未曾伤害过穆念慈。杨康毒发当日,他失去了理智,乱砍乱杀,连自己的脸都亲手抓破了,身体要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是当穆念慈赶来后,便让杨康恢复了神志。杨康可负天下人,甚至可以伤害自己,但是他绝对不会伤害穆念慈!
如果他能够为人夫,为人父,一直守护着穆念慈和杨过,那杨过该多幸福啊。
杨康去世了,他再也不能保护穆念慈,也没机会见到和他神似的儿子杨过。穆念慈也带着对杨康的思念和怨恨,最后抑郁而终!临终前,一是嘱咐杨过不要报仇,二是将骨灰和杨康合葬。
于她而言,生不能同衾,但死能同眠,亦或是不枉这一场相爱!
《梁祝》中,梁山伯和祝英台无法相相守,因为封建礼教,因为第三者强势插足;
《倩女幽魂》中,宁采臣和聂小倩无法相守,因为人鬼殊途,阴阳相隔。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杨康和穆念慈,可谓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无奈,他们世界观不一样,所以相爱却无法相守。这样的一句话,乍一听让人费解,但是看到杨康和穆念慈的爱情,立马就明白了。
在三观不合的矛盾之下,爱情注定会成为牺牲品!这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最无情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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