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弗· 诺亚正在讲述一个发生在美国、有关种族的故事。不是乔治· 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费兰多· 卡斯提尔（Philando Castile）或桑德拉· 布兰德（Sandra Bland）的遭遇，也不是在数百万电视观众面前娓娓道来，而是他的一段个人经历。此时的诺亚，这个早已习以为常的失眠症患者，已经醒来了几个小时。他一边翻阅着推特，一边在WhatsApp上与自己的南非智囊团聊天，为当晚播出的《每日秀》[现在被称作《宅家每日秀》（The Daily Social Distancing Show）]做笔记。新冠疫情期间，全世界的观众都见证了这位深夜脱口秀主持人的外在变化——从衣着考究的学院风，到他运动款的蓬松发型及连帽衫的知识分子造型。不过，今天早上的诺亚看起来非常随意，他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向我讲起了几年前自己与美国警察的一段经历。
“刚到美国的时候，总有警察把我拦在路边，”七月份一个工作日的早晨，特雷弗在纽约的公寓里通过Zoom与我进行了视频，“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因为在我自己的国家，警察把人拦在路边是件很普遍的事。”然而，他的一位名叫大卫的白人朋友却认为，这种带有明显种族倾向的“随机检查”已经夸张到有些过分了。“老兄，你这六个月被拦下的次数比我这辈子还多。”大卫开玩笑说。
那段时间，诺亚开的是一辆路虎揽胜，有一天，他载着大卫行驶在帕萨迪纳市。“一辆警车跟了上来，”诺亚回忆道，“我对大卫说，‘哦，我们要靠边停车了’。他问，‘什么意思，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我能从他们开车的样子里判断出来。他们很快就会要求我们靠边停车了。’然后他说，‘老兄，我觉得是你多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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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为 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于是我说，‘好吧’。果不其然，警察很快就把我们拦了下来。”诺亚把驾照和行驶证交给警察时，那位警察朝他们的车窗靠了过来。“当那位警察看到我的朋友，一个长得像克拉克· 肯特（Clark Kent）的瘦长白人男孩时，”诺亚说，“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有点意外，‘哦，等等，好吧。你们今晚要去做什么？你们要去哪儿？’大卫简单回答了几句，那位警察便说，‘好吧，祝你们晚安，先生们’。然后就放我们走了。”
大卫非常震惊。“他说，‘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停在路边？你又不是没打信号灯，尾灯也没有坏啊’。”诺亚想起这件事就笑了起来。“我没有觉得被冒犯。我也没有生气。我更好奇的是，当那个警察看到坐在副驾上的人是谁时，他脸上的表情居然一下子就缓和了，他的行为举止究竟是如何在一瞬间发生转变的？所以当时我只是觉得，喔，这实在太有趣了。”
“实话来说，南非的种族隔离反而会给人一种解脱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其中并没有夹杂一丝的讽刺意味，“因为至少我们不用去幻想自己是自由的，或者去幻想一切都是公平的。如果你去看看南非的种族隔离法是如何诞生的，就会发现当中的许多条款其实都‘借鉴’了世界其他地区的法案：有些来自荷兰，有些来自澳大利亚，还有一些来自美国。他们把这些拼凑在一起，再加上一些南非‘特色’，然后便得出了这盘种族主义大杂烩。”
“在我的家乡，没有人会骗我们去相信所谓的权利，”他说，“记得小时候，我们都很喜欢看美国的电视节目，里面的警察经常会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律师出面’。我们很喜欢模仿这段话；我们这边的警察从来不会讲这些。”
对于美国警察近来的暴力执法事件，诺亚并不想开任何玩笑，布伦娜·泰勒（Breonna Taylor）和乔治·弗洛伊德的惨死已经过于触目惊心。五月底，弗洛伊德遇害后不久，诺亚就美国种族关系的恶化发表了一篇令人深思的评论，他在其中提到，近来的几起事件——从艾米·库珀（Amy Cooper）在中央公园里危言耸听的报警，到弗洛伊德在明尼阿波利斯被警察锁颈勒死——都已暴露了美国白人与黑人之间此前的社会契约其实只是一种假象。
“想想那些一无所有的人，还有多少依然会说，‘好吧，尽管我一无所有，我还是要按规则行事，因为我依然希望这个社会能够正常运转。’”诺亚在视频中说，那张没有刮胡子的脸看起来有些忧郁。“然后，那个社会中的某些成员，也就是美国黑人，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他们与社会签订的契约并没有得到尊重……当你看到乔治·弗洛伊德被按在地上，看到他就那样失去了生命——任何一个人都不该以这种方式失去生命，死在本应执行法律的人手上——这算是契约里的哪条哪例？”
诺亚这段18分钟的讲话在YouTube上的观看量已经超过了900万次。这段视频是在他位于曼哈顿“地狱厨房”区（Hell’s Kitchen）的公寓里拍摄的。自三月中旬以来，诺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在大约100名编剧、编辑、导演、制片人和平面艺术家的协作下录制《每日秀》，所有人都居家办公。可想而知，这样的转变是十分艰难的。执行制片人珍·弗兰兹（Jen Flanz）在电子邮件中说：“最困难的是找到一种方便大家交流的方式：我们试过Skype、Slack、FaceTime、Google Docs、Zoom、Scripto、WhatsApp，几乎所有软件我们都试过。虽然不能完全复制一起在办公室的感觉，但目前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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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疫情爆发后，CBS《深夜秀》（Late Show）的史蒂芬· 科尔伯特（Stephen Colbert）也开始在家中录制节目。目前，科尔伯特仍是深夜脱口秀领域的“大佬”，平均观看人数超过了300万，比NBC的吉米· 法伦（Jimmy Fallon）和ABC的吉米· 坎摩尔（Jimmy Kimmel）都要多出100多万。不过，疫情期间，诺亚也向人们证明了一件几年之前似乎还不太可能发生的事：美国的主流观众会爱上一个来自南非的千禧一代混血儿。诺亚的观众们非常善于驾驭社交媒体，而这一点显然也成为了他的优势；《每日秀》的YouTube频道有810万订阅者，诺亚的视频常常会在上传几天内就获得过百万的点击量。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如今的诺亚已经成为了当代媒体中最重要的黑人声音之一。在美国流行文化中，现年36岁的诺亚发掘了一条同辈们无法完全获取的矿脉，如果他的幽默中存在着某种特质的话，那就是在客观冷静的状态下，清晰明确地指出人类社会中那些令人愤慨的因素。
“当前我们不仅处在一场社会变革中，还在经历一场大流行病，”《每日秀》的前编剧米歇尔· 沃尔夫（Michelle Wolf）说，“这是前所未有的。（特雷弗）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独特的体验……他好像总是能够跳脱出当下的情境，然后为其赋予一种不同的解读和视角。”
在社会活动家、《正义的慈悲》（Just Mercy: A Story of Justice and Redemption）一书的作者布莱恩· 史蒂文森（Bryan Stevenson）看来，诺亚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正是因为他敢于考验美国白人的耐心。“对许多黑人演艺人士和运动员来说，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做会引起非常强烈的反应，”史蒂文森说，“我最欣赏特雷弗的一点是，他似乎并不害怕去惹怒某些人，也不害怕会因此丢掉自己的平台。他宁愿去做一些有价值的事，而不是保持沉默。”
事后看来，诺亚的人生经历似乎都是在为他目前的工作进行彩排。他的母亲是南非黑人，父亲是瑞士-德国混血白人，因此，对于种族和文化间的断层与软肋，他有着最深切的体会，并且能够揭露和审视这当中所存在的自相矛盾。童年时期的诺亚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翻译，一个中间人。“成长过程中，我的家庭成员一半是黑人一半是白人，因此我只能在他们之间充当翻译的角色。”他说，“最初我上的是一所刚刚开始实行融合政策的白人学校，所以我也需要在白人老师和我的母亲之间充当翻译。除此之外，白人教堂和黑人教堂我都去过，有时妈妈会对我说，‘我听不明白；给我解释一下这些人在说什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逃避这一点，因为我非常渴望一份归属感。但现在，我已经接受了自己必然会被塑造成一个中间人的事实。我可以越来越自在地说，‘嘿，白人们，如果你们想谈论种族和种族主义，那我就是你们最佳的选择。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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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美国的他曾在各个大小城镇的喜剧俱乐部里表演过，而这段经历也让他对这个国家有了第一手的了解，因为在此之前，美国对他来说只存在于报纸电视上。“接手《每日秀》之前，我在美国生活了大约两年半。这段时间里，我去了全美49个州，唯一没去过的就是阿拉斯加。每个星期我都在前往某地的路上。我看到了这个国家最真实最细节的一面，而不是光鲜亮丽且自大的那一面。我坐着西南航空公司的航班到处飞，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小小的席位。
“我收到过的最好的建议之一，是来自一位上了年纪的黑人绅士，一场演出结束后，他走到了我的跟前说，‘嘿，特雷弗，我和我妻子都很喜欢你的喜剧，但关于美国，有些事你还需要了解。很多人会告诉你，这个国家有两个政党，也就是共和党和民主党。但很多人不会告诉你，还有第三个。这里有共和党人，民主党人，还有黑人。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然后他就走开了。”
诺亚的早年经历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几乎所有事情都有阴暗、微妙的一面，并且都在反映并折射着我们自身有限的经历。他在2016年出版的回忆录《天生有罪》（Born a Crime: Stories From a South African Childhood）中讲述了在一个支离破碎的社会中成长的痛苦和荒诞，以及母亲作为他的保护者、知己和导师，所面临过的种种困难。
帕特里夏· 诺柏伊塞洛· 诺亚（Patricia Nombuyiselo Noah）曾教导她的儿子，除了尊重耶稣和祈求救赎之外，其他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对于一个生活在严酷种族隔离制度下的科萨族（Xhosa）黑人女性来说，这种态度无疑是特立独行的。虽然笃信宗教，但她也很叛逆，崇尚思想自由。她在索韦托（Soweto）这个贫穷的小镇中长大，靠着一份又一份的文书工作，20岁出头的时候就在约翰内斯堡租了一处自己的房子。就连特雷弗在1984年的出生也是一种抗争的表现：尽管当时南非的法律禁止异族通婚，但她还是说服了自己的男友，一个瑞士-德国裔餐馆老板，和她生了一个孩子，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这对男女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脆弱。在当时，跨种族的性关系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面临监禁，而特雷弗也会被强制送到孤儿院，因此，帕特里夏·诺亚大部分时间都要把特雷弗藏在家里。到了周末，她会假扮成餐厅雇工，偷偷带着特雷弗去看他的父亲。在特雷弗的继父进入他们的生活后，这样的见面就越来越少了。最后，他的生父搬到了开普敦，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十几岁时，诺亚便开始在派对上担任DJ，这份工作让他赚到了一些零用钱，并在当地有了一定的口碑。后来，他还尝试过广播和表演，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做过一次单口喜剧表演。那天晚上，诺亚和他的表亲以及一位共同好友正在约翰内斯堡玩，然后他就被众人起哄着送上了舞台。他讲了一些故事——关于一个吸毒的朋友，关于当地一家同时提供电视机修理服务的当铺。台下的观众们被他逗得前仰后合。“特雷弗之前从没做过喜剧，他是偶然进入这个行业的。”他的老朋友、南非电视广播领域的名人西兹韦· 达洛莫（Sizwe Dhlomo）说，“当时他身无分文，所以为什么不去试试呢？然后他就超越了所有人。”
几年之内，诺亚在南非一些主要场地的演出就已经变得一票难求了，接着他开始出现在电视真人秀节目中，主持颁奖典礼，并最终推出了自己的深夜脱口秀。与此同时，他开始在南非以外的地区获得声望，并逐渐意识到，是时候到美国试试水了。
来到美国后不久，诺亚就在杰· 雷诺（Jay Leno）的邀请下参加了《今夜秀》（The Tonight Show）的录制，成为了第一个在该节目亮相的南非喜剧演员。次年，诺亚又成为了大卫· 莱特曼深夜秀（Late Show with David Letterman）的嘉宾，而他这次的表现也引起了《每日秀》制片人的注意，于是他们便把诺亚的片段拿给了乔恩· 斯图尔特（Jon Stewart，《每日秀》当时的主持人）看。后来，斯图尔特在《好莱坞报道》（The Hollywood Reporter）的访问中表示，他当即就把诺亚视为了他的接班人，并由此终结了外界对于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艾米·波勒（Amy Poehler）和艾米·舒默（Amy Schumer）等潜在候选者的猜测。“没错，”斯图尔特当时说，“这个家伙有天会接替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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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如今，在诺亚成功接棒五年之后，人们或许已经不太记得，当初把《每日秀》的掌舵权交给一个在美国名不见经传的南非喜剧演员，是一种多么冒险的行为。2015年9月28日，诺亚主持的首期节目请来了凯文·哈特（Kevin Hart）担任嘉宾，当时，52岁的原主持人斯图尔特已被普遍视为深夜脱口秀领域的标志性人物——与前辈约翰尼·卡森（Johnny Carson）、杰·雷诺和迪克·卡维特（Dick Cavett）相比，他更犀利，更暴躁，也更具政治性，无论是在酒吧还是董事会会议室，他那些咆哮式的妙语都时常为人津津乐道。
许多斯图尔特最忠实的粉丝不愿相信有人能够成为他的合格继任者，因此在诺亚正式接棒之前，他们就已经放弃了这个节目，而在节目开播之后，诺亚很快就收到了大量的抨击。人们觉得他不够愤怒，不够搞笑，完全不是乔恩·斯图尔特的风格。“有一件事我只能独自去面对，那就是美国媒体的猛攻。我感觉人们已经开始在当着我的面给我写讣告了。这太可怕了。”诺亚说。
当时，蕾切尔· 休格（Rachel Sugar）曾在《纽约杂志》（New York Magazine）旗下的Vulture网站上撰写过一篇评论，她认为，诺亚“用一种老练的魅力掩盖了一切脆弱不安，并隔绝了所有或真诚或敷衍的关心……他总是与人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就好像隔着一层玻璃在回应”。在所有的批评中，最让诺亚感到沮丧的就是说他缺乏棱角和同情心。“这真的很有趣，因为在我的朋友兼导师乔恩·斯图尔特离开节目前，我曾问过他，‘嘿，乔恩，你为什么要离开？’他的回答是，‘我现在又疲惫又愤怒，我觉得这个节目应该找个依然朝气蓬勃的人来主持，既能把控全场，又能找到幽默的节奏去解读那些新闻’。然后他继续说道，‘终有一天，有些事也会让你变得愤怒，但在此之前，你应该享受当下这个阶段’。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赞同这样的心态。“总有人问我，‘你为什么不更愤怒一点呢？’而我则会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而愤怒呢？现在就跟我解释一下吧。我究竟要对什么感到愤怒？你们是全世界表现最好的经济体之一，你们有自己的第一位黑人总统，那么多大事都正在发生’。”
更糟糕的是，诺亚感到了来自家乡同胞的压力。“我记得曾有南非人对我说，‘嘿，伙计，如果你失败了，我们都会很丢脸。他们也不会再给任何一个非洲人任何类型的电视节目来主持了。所以，不要搞砸了’。甚至会有美国黑人过来对我说，‘嘿，伙计，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搞砸了。你要是把这事搞砸了，大家都会不好受’。”诺亚的朋友达洛莫则更加直白，他告诉诺亚：“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节目，别**搞砸了。”
米歇尔·沃尔夫表示，一开始的困难是在所难免的。“特雷弗接替的是一个大人物，除此之外他还要对整个节目负责。你不可能刚刚接管一个机构就立刻把它变成另一番样子。你需要表现出耐心和从容。这不像是跳上一辆跑车，然后就开始急转弯，而更像是在转动泰坦尼克号，需要花些时间。他的处理方式很聪明。来到这里之后，他会随着时间慢慢尝试改变它——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原本的节目需要被改变，而是因为他想把这变成自己的节目。”
弗兰兹补充道：“来到《每日秀》的时候，特雷弗已经树立了鲜明的个人风格，而《每日秀》也因为密切关注热点话题而获得了良好的口碑。于是我们把特雷弗关心的所有话题都整合了起来——从警察暴力到国际足联（FIFA）——并围绕着这些话题建立起了一个基本框架。我们在撰写头条、制作实地报道、撰写段子以及联系嘉宾时做出的所有选择，都会考虑到这个框架。”
将近一年之后，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期间，诺亚把节目带到了克利夫兰，并由此开始渐入佳境，用自己国际化的声音去点评美国政治。诺亚后来开玩笑说，特朗普让他想起了许多非洲的独裁者：“伙计们，看得久了你就会发现，特朗普似乎是把非洲所有最糟糕的部分都偷师了过来。他像非洲独裁者一样思考。他像尼日利亚王子一样骗钱。他像埃及领导人一样威胁对手。然后还不停地满嘴喷粪，就像感染了埃博拉病毒一样。”
特朗普成为总统以来，美国各大新闻频道的收视率普遍得到了提升，而政治喜剧演员——从斯蒂芬·科尔伯特到约翰· 奥利弗（John Oliver）再到比尔· 马赫（Bill Maher）也都因为“特朗普红利”（Trump Bump）而获得了一定的收视提升。在诺亚的掌舵下，《每日秀》2020年的表现也十分亮眼：节目获得了9项艾美奖提名，4月末，每集的播出时长也从半小时延长到了45分钟。
这股浪潮带给了诺亚在家乡时无法想象的财富和成功。2019年，他斥资2000万美元在加州贝莱尔（Bel-Air）买下了一座豪宅，其中设有一个装满500加仑海水的水族馆。除此之外，派拉蒙旗下的Paramount Players正在制作一部关于他的传记电影，露皮塔· 尼永奥（Lupita Nyong’o）在其中饰演了诺亚的母亲。这一切与他在南非时见到的那些贫困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见过有的妈妈会往番茄酱瓶子里倒一点水，为了把最后那点番茄酱倒出来，”他说，“有时我们可能只能吃到干麦片，连泡麦片的牛奶都没有，所以我不会把任何事情视为理所当然。过去我妈妈总是对我说，‘你要努力工作，然后就能得到所有这些东西。’她还说过，‘你知道吗？当你真正得到它们的时候，你应该感到自豪。’”
外套、衬衫及牛仔裤均为
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2019年，诺亚以2800万美元的收入被《福布斯》评选为了全球收入第四高的喜剧演员，排在凯文·哈特、杰瑞·宋飞（Jerry Seinfeld）和吉姆· 加菲根（Jim Gaffigan）之后。他的大部分收入来自多达70站的世界巡演，以及《天生有罪》这本书的大卖——该书已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上停留了11周，目前仍在热销中。
诺亚并不担心成功会让他冲昏头脑，因为他的那群南非智囊团一直都在提醒着他自己的出身。大约15年前，这群人在约翰内斯堡的一家电视台工作时认识了彼此，此后便一直保持着联系，最初是通过黑莓手机，现在则通过WhatsApp不断发信息和视频聊天。在接受采访的那天早上，他们正在为科萨语（一种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的文化和语言）中没有性别代词这件事而感到惊讶（“我们的民族在觉醒这个概念出现之前就已经觉醒了。”诺亚沉思道）。尽管日程安排很紧，但他们每年都会一起度假几次。如今，诺亚需要在这帮人的协助下才能妥善驾驭不断涌现的热点话题，从即将到来的美国总统选举、不断升级的社会矛盾到Covid-19引发的全球经济动荡。
“每天都会有一场小组辩论，讨论大家对这个或那个话题的看法，”达洛莫说，“我们都有不同的经历；我们会把大家的经历集合起来。”团队中的安奈尔·姆杜达（Anele Mdoda）是一位南非脱口秀主持人，她表示：“我们会相互支持；从彼此那里寻找慰藉和解决方案。”然后她又笑着补充道：“但如果你觉得进入这个团队之后大家就会哄你安慰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比如，如果你断了一条腿，大家也依然会拉着你参加单腿跳奥运比赛。”
童年时代的诺亚家境贫寒，并且大部分时间都不能与外界接触，因此，这场流行病也给他带去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儿时的我基本都是处在居家隔离的状态中。我不能到外面和其他孩子玩耍。我的行动受到了限制，但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他们只是说，你不能出去。于是我就这样慢慢长大了。我接受了。所以在这次疫情期间，我总是告诉人们，‘嘿，伙计，我很幸运，我还有食物。我还有我的健康’。你永远不会听到我抱怨这次的疫情。就算不能到演播厅，我也依然可以在自己的公寓里对着一个小摄像头讲话。这就是我的工作。这就是我。”
尽管如此，与世隔绝的生活还是让诺亚失去了最重要的灵感来源之一：四处巡演旅行，与普通民众近距离接触。“作为《每日秀》的主持人，”他说，“过去我每个周末都会在路上，到你能想到的每个地方演出，从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密苏里州的斯普林菲尔德，到费城、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乔治亚州的亚特兰大。我会去到每一个地方。我不在乎自己在那里有多少粉丝。只要人们想看我，我就会到那里演出。这样我就能看到不同地方的观众都有哪些特点。”
“但这并不只是红蓝阵营的区别，”他继续说，“而是人。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从这里学到一些东西，再从那里体验到一些别的东西。我可以把它当作一个复杂的有机体，而不是某种简单片面的事物。这种方式让我可以继续探索美国，用我认为的更真实的方式来感受这个国家。”
撰⽂ Ron Stodghill
摄影 Gioncarlo Valentine
造型 Jason Bolden
置景 Alexander Fisher
化妆 Enid Seymore
编辑 Chris Wu
翻译 王笑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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