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威士维尔的魔堡  位于旧金山市中心的玉昆路是一条死胡同,但它的尽头并没有通常的那种一人多高的脏兮兮的砖墙,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英格兰德国世纪悬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英格兰德国世纪悬案(美国8大名案威士维尔的魔堡)

英格兰德国世纪悬案

05威士维尔的魔堡

  位于旧金山市中心的玉昆路是一条死胡同,但它的尽头并没有通常的那种一人多高的脏兮兮的砖墙。

  玉昆路两旁的人行道绿树成阴,掩映着一栋栋维多利亚式的公寓楼。达勃斯家就住在这里一栋二层公寓楼的二楼。

  1984年7月24日,下午快6点,摄影师哈维·达勃斯在车道上泊了车,顺着室外的楼梯上到自家门口。

  哈维的专长是儿童摄影,经常被聘请到客户家中或餐馆公园为孩子们的生日聚会拍照录像。前不久,他在《旧金山记事》报刊登了一则广告,出售一台混波8号录像带复制机和一台索尼放像机。这天回到家里,哈维和往常一样拥抱了妻子黛波拉和不满周岁的儿子希恩。

  黛波拉说:“有人来电话想看看那两台机子。”

  “太好了!”

  “那人说6点左右到。”

  哈维·达勃斯从过道的壁橱里搬出两台机器,放在客厅沙发前的咖啡几上。他用黛波拉修指甲的刷子细心地刷净机器上的槽缝,又在混波8号复制机的背面贴上一枚橘红色的五角星标记。这时候,门铃响了。

  “亲爱的,我去开门。”哈维对闻声从厨房出来的妻子说……

  第二天下午两点过后,旧金山警署儿童处的警官汤姆·埃森曼午饭后开车回办公室,在停车场被失踪处的女警官艾琳·布鲁恩截住。

  “我手里有一个案子,我想你会感兴趣的。”艾琳说。

  “我凭什么要对你的案子感兴趣?”

  “因为涉及到一个婴儿。”

  埃森曼警官不再开玩笑了,他自觉地钻进艾琳的警车。

  艾琳告诉汤姆,今天上午,一位自称卡琳·塔可的女人报告,说她的好朋友黛波拉·达勃斯全家一夜之间去向不明。卡琳最后一次和黛波拉通电话是在昨天下午5点多钟,当时黛波拉正忙着做晚饭,两位好朋友讲定晚上再接着聊。但后来卡琳打过去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今天早晨,卡琳又打电话给黛波拉楼下的邻居芭芭拉,请她帮忙到二楼看看。芭芭拉回来说,她按了铃,达勃斯家里没有人,但钥匙还挂在门锁上。

  两位警官到达玉昆路的维多利亚公寓时,那把钥匙还原封不动地插在锁眼里,因为没有搜查令,他们不便擅自入内。

  芭芭拉想起昨天傍晚6时许,她听见一些奇怪的响动。当她从窗户往外张望时,看到一高一矮两名壮汉正在从楼上搬下一只硕大的行李袋。住在街对面的另一位邻居凯瑟琳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两个男人搬着什么东西下楼,“而且昨天晚上达勃斯家一宿都没开灯,几扇窗户黑洞洞的,我心里就一直在纳闷,他们家平日里可不是这样。说起他们家的小希恩,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凯瑟琳絮絮叨叨地说。

  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一边等待法官签发搜查令,一边继续走访达勃斯夫妇的熟人朋友。

  哈维·达勃斯的老板斯丹·派卓夫告诉他们:“昨天晚上有人打来电话替哈维请假,说他带着全家去华盛顿州了。我心里好生奇怪。”

  “为什么?”

  “从没听哈维说起过他们家在北边有亲戚,而且马上就该发工资了,”斯丹·派卓夫扬了扬手中的支票,“今天。”

  第三天,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手持搜查令再次来到玉昆路。达勃斯的家里看不出任何异常,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找到了卡琳和芭芭拉提到的那份登有哈维·达勃斯的广告的报纸,但两台机器全无踪影,只有一张出售录像带复制机和放像机的发票,上面贴着一枚橘红色的五角星标记……

  1984年11月2日,晚上7点半。保罗·卡司能的女友正在费尔伯特街的住所做晚饭。

  保罗一进门便扬着手中的报纸对女友说:“终于有人看中了‘本田’。”

  保罗年近四十,灰白头发,身材瘦削而精悍,脸上永远是友好的微笑,这大概与他在车行做销售经纪人的职业有关吧。两星期前,他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出售他的1980年型青铜色本田普利路德轿车。

  “太棒了,亲爱的!”女友说。

  “跟买主约好现在见面。”

  “这里?”

  “不,外面。”

  保罗·卡司能让女友等他回来一起吃晚饭,但保罗没有回来。

  第二天,艾琳·布鲁恩的案头上又多了一份卷宗。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之交。1985年的6月2日是一个星期天。在旧金山城南的一家ACE五金木材店里,60岁的店员约恩·凯尔斯正从安装在店堂角落的凸面反光镜中观察一位顾客。最初引起约恩注意的,是这位亚洲客人身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派克风雪大衣,而且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不一会儿,此人果然趁着四周无人,把一只不算小的木工台钳塞进大衣里,然后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约恩·凯尔斯马上让一位正在上货的小伙子打电话报警,自己紧跟着追了出去。亚洲人把台钳扔进一辆本田车的后厢,砰然扣上后厢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车顶,和约恩对视了足有5秒钟,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这时候,从店里出来一位留小胡子的大汉,问约恩·凯尔斯怎么回事。

  “小偷,亚洲人。”

  “他是我的同事。他拿走什么了?”

  钥匙还挂在那辆车的后厢盖上。约恩打开盖子,指了指那只台钳。

  “我替他付款。”大个子赶紧说。

  “城南ACE店发现小偷,亚洲人,穿派克大衣。”听到警方无线电播出的讯息,巡警丹尼尔·崴特开车直奔肇事地点。穿有ACE标志工作围裙的约恩·凯尔斯对丹尼尔招手示意,让他把警车停在一辆青铜色本田普利路德轿车旁边。

  那汉子迎上前来,递过一张75美元的付款发票:“真不该劳您驾白跑一趟。您看,我已经替我的朋友付过账了。”

  约恩·凯尔斯指给巡警看车后厢里的台钳。丹尼尔注意到后厢里还有两只软质绒布的小包,其中一只显现出手枪的轮廓。丹尼尔通过步话机向总部报出了本田车的牌照,838WFQ。他转向那汉子:“这车是谁的?”

  “隆尼·邦德的。”

  “他人呢?”

  丹尼尔后来说,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隆尼·邦德就是那个小偷。谁知那汉子回答:“到北边去了。”

  很快,步话机里传来总部的答复:“该牌照注册的是一辆‘别克’,不是‘本田’。‘别克’的车主叫隆尼·邦德。”

  一旁的汉子有些着急了:“我只不过是想帮朋友一个忙。台钳已经付了账,您干吗没完没了呵。”

  “私自偷换牌照违法,你知道吗?”丹尼尔·崴特又问,“那布袋里是什么?”

  “饶了我吧,这不是我的车。”

  “你不介意我看看?”

  “这不是我的车。”汉子又重复一遍。

  布袋内是一只灰绿色枪匣,匣子里装了一把点二二卢杰手枪。丹尼尔·崴特用步话机报出了手枪的编号:12-70329。和手枪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根长约6英寸的金属套管,套管的一端露出一截线头。那是一只自制消声器。

  丹尼尔又问那汉子:“你使用武器吗?”

  “是的。”

  “能否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

  汉子掏出一张加利福尼亚驾驶执照,上面的姓名是罗宾·斯达立,从出生年月日推算,年龄应该26岁。巡警再次打量眼前的汉子,心想,他看上去至少40岁。

  总部回复:点二二卢杰手枪的注册枪主为罗宾·斯达立。

  丹尼尔·崴特把小胡子大汉推抵到本田普利路德侧面:“双手放到车顶上。你被捕了。”

  “为什么?”

  “持有经非法改装的武器。”即那只自制消声器。

  汉子被戴上手铐推进警车的后座。丹尼尔·崴特按照总部的指示,根据约恩·凯尔斯等提供的情况补充了对亚洲顾客的通缉内容:“成年亚裔男子,中等身材,约25岁,最后被看见时身着派克大衣。”

  那汉子被直接带进城南分署的审讯室。丹尼尔·崴特让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空:钱包、几把钥匙和一张金冠旅行社的收据,上面的名字是乔斯·甘纳。

  警署机械师在审讯室门口对丹尼尔招招手:“本田车已经拖回来了,就停在楼后。引擎上的出厂编号是SNF2023947。”

  “车主姓名?隆尼·邦德?罗宾·斯达立?还是乔斯·甘纳?”

  “都不是。”机械师照着手中的纸条机械地念道,“保罗·卡司能,旧金山市费尔伯特街1918号,自去年11月失踪。”机械师补充道,“前台中士正在与总署失踪处联系。”

  “都听见了吗?车主失踪。”丹尼尔·崴特逼视着那汉子,“你真的是罗宾·斯达立吗?”

  汉子说:“能不能给我一支笔、一张纸和一杯水?”

  “你打算交代?”

  “给我妻子写张条。”

  他在纸条上写下:“亲爱的,对不起。我爱你。我原谅你。也请你原谅我。”然后叠好装进衣袋里。

  丹尼尔说:“我可以替你捎给她。”

  汉子没有接话茬儿,他长叹一声,道:“谁曾想一只台钳竟使我身败名裂!”

  “你说什么?”

  汉子继续说:“我的同伙叫查理·其达·伍。其达的发音是,切——伊——其,得——啊——达。伍的发音是,嗯。”

  “嗯”是香港人发“伍”的音。

  丹尼尔·崴特赶紧在本子上做记录。

  汉子又说:“你想知道我的真名实姓吗?我是一名被通缉的逃犯,叫莱钠德·勒克。”言语之间,丹尼尔瞥见莱钠德一只手从衬衫的衣领抠出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另一只手端起了水杯。丹尼尔绕过桌子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莱钠德已经将一杯水一饮而尽,嗫嚅着又重复一遍:“勒克。”

  莱钠德·勒克的胸部剧烈地起伏,两只眼珠子直往上翻。丹尼尔一边大叫急救车,一边抓过莱钠德的手腕,他只触摸到了非常微弱的脉搏。

  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分别从家中赶到城南分署,丹尼尔·崴特告诉他们,嫌疑人莱钠德·勒克此刻正在恺撒医院急诊室抢救,他吞下的是两丸氰化钾,就藏在他的衣领底下。

  “新鲜!二战间谍片。”汤姆耸耸肩。

  根据所涉案情的轻重——失踪案比偷窃案高出几个档次——城南分署奉命将所有物证移交失踪处,包括本田车和莱钠德口袋里的那些零碎。当丹尼尔把莱钠德写给妻子的字条递给两位警官时,没忘了告诉他们,莱钠德在服毒之前还没来得及交代他妻子的姓名地址。

  莱钠德在ACE停车场出示的罗宾·斯达立的驾驶执照上写明,家庭住址:圣地亚哥市斐尔顿路4755号4单元。离开城南分署之前,布鲁恩警官打电话到500多英里开外的圣地亚哥警署,对方告诉她,罗宾已失踪两月。

  第二天,6月3日,星期一。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一上班便开始搜查那辆青铜色本田普利路德轿车。车内前排乘客座上放着一只车用千斤顶,座位的椅面有一大片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血迹,乘客座一侧的车门和遮阳板上各有一个弹孔,他们还在乘客座椅的下面发现了两只空弹壳,车的后座上有一件男式夹克外套。其他物品包括:一张冉狄·雅各逊的“第一州际银行”自动提款卡、若干罗宾·斯达立的商店信用卡、银行提款卡、医疗保险卡、俱乐部会员卡等,还有几张本田车的修理账单,上面的名字是车主保罗·卡司能,及一张近期的太平洋电力煤气公司的账单。

  电气公司账单上的客户姓名为柯拉拉·勃拉兹,地址是加利福尼亚威士维尔的一个邮政信箱。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打电话到电气公司,没有查到该客户的家庭住址,却得知多年前,这位柯拉拉·勃拉兹的名字曾和莱钠德·勒克的名字以夫妻的关系出现在同一账单上,不过那时候的地址是在加利福尼亚的菲洛镇。

  两位警官又与机动车辆管理处和电话公司联系,终于获得了柯拉拉目前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她就住在旧金山城南,离莱钠德·勒克被捕的那家ACE五金木材店不过几英里。艾琳先和柯拉拉通过电话,一小时后,两位警官按响了勃拉兹家的门铃。

  令他们意外的是,屋子里坐着四个女人,除了户主柯拉拉·勃拉兹,还有莱钠德·勒克的母亲格罗丽娅·爱伯林和他的两个姐妹。

  艾琳·布鲁恩对柯拉拉说:“你就是勒克太太?”

  “曾经是。我们两年前就分手了。”

  “他给你留了一张条子。”艾琳把纸条递过去,“他为什么要请你原谅?”

  “不知道。”

  “为什么你的电气公司账单会在他开的一辆车里,那辆车的车主已经失踪了半年。”

  “我们是在菲洛结的婚。”柯拉拉答非所问。

  “但账单上的地址是威士维尔。”

  “哦,那是在卡拉沃若地区的圣安佐斯附近,从88号公路下去不远,我父亲在那里的蓝山路有一座房子。”

  “你最后看见莱钠德是什么时候?”艾琳话题一转。

  “好几个月了。你们到底想打听什么?”柯拉拉提高了嗓门。

  “听着,”艾琳一字一顿地说,“保罗·卡司能失踪了,你的前夫在被捕时开着他的车,我们在车里发现了你的账单。还有,车的前座浸透了鲜血,地板上有两只弹壳。这完全可能是一起谋杀案。我们必须得查看威士维尔的那座房子。请告诉我们地址。”

  “那个地方特别难找。”

  “那你带我们去。”

  “那里根本就没人住,而且你们也进不去。”

  “我们会进去的。”

  …………

  几经争执,柯拉拉·勃拉兹最后同意,第二天上午10点和两位警官在圣安佐斯88号公路旁的一家杂货铺兼邮局门口碰头。

  卡拉沃若地处旧金山东北120英里的塞尔拉·内华达群山脚下,一个多世纪以前,这里曾经是热闹非凡的地界。自1848年在该地区首府圣安佐斯北面的沙沱溪发现金矿后,全美乃至全球,成百上千的淘金者蜂拥而至。如今的卡拉沃若已是风光不再,全地区以畜牧种植业为主,辽阔的原野上这儿那儿点缀着几户人家,偶尔有夏天到优山美地国家公园度假,或冬季去塞尔拉山滑雪的旅游者在路过废弃的沙沱溪金矿时驻足凭吊一番。

  克劳德·巴拉迪已经在卡拉沃若地区警署署长的位置上干了七年。听上去是一个不小的官儿,其实他的手下一共只有32个人。和大都市的同行比起来,卡拉沃若的警察们轻松多了,因为有几条高速公路在这一带纵横,加州公路巡警部替他们干了一半的活儿,使当地警方居然有闲暇向地区政府承揽接待旅游者的任务。导游词是巴拉迪署长写的。每当有旅游者来到时——这种机会并不是很多——克劳德总忍不住要走进警署会议室,靠在后墙上,和他们一起聆听导游警员的解说:“这片美丽而宁静的土地盛产奶牛和葡萄……本地区历史上最大的案子发生在100年前的1885年,一位自称‘黑巴特’的蒙面大盗剪径了一辆威尔士马车银行的马车。”

  1985年的6月4日,星期二,卡拉沃若地区警署接待了两位不速之客。来自旧金山警署的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向克劳德·巴拉迪署长说明,要在他辖区内的威士维尔查看一座房子。没有问题,克劳德说,但是要有我的人在场。他当即指派了两名警探,诺曼·伏林和司蒂文·马休。

  柯拉拉·勃拉兹迟到了。和她一起到杂货铺兼邮局门口赴约的还有莱钠德·勒克的母亲格罗丽娅·爱伯林。

  “我记得你说的是10点。”艾琳·布鲁恩不客气地说。

  “对不起。”

  “如果我告诉人家10点,我就会在10点钟准时到。”

  “我们先去了一趟。有些东西……”

  “请你回避一下。”汤姆·埃森曼打断柯拉拉的话,对格罗丽娅·爱伯林说。

  等司蒂文·马休带着老妇人坐进了警车,埃森曼警官强压着火气问道:“你说你们已经去过蓝山路的房子?”

  “莱钠德是个懒鬼,格罗丽娅想先去收拾一下。你们为什么把她带走?”

  “常规程序。”埃森曼警官没好气地说。

  艾琳·布鲁恩插进来解释道:“如果可能有异常情况发生,必须隔离每一个人。说说看,你们在那房子里都干了些什么。”

  “就是一些私人的东西,和你们的公务没关系。”

  “我警告你,你可能已经妨碍了公务。”

  “我要是告诉你那些东西,你们会笑话我的。”

  “那就让我们笑。”艾琳说。

  “莱钠德拍了一些照片,其实也不是照片,是录像带,我光着身子……”

  后来,柯拉拉·勃拉兹将那12盘带子交给了警方,经查证,她讲的是实话。

  威士维尔在圣安佐斯北边约10英里处。警车跟着柯拉拉的频托轿车从蓝山路左拐到一条小道,往前开了大概50码,约45米,又一个左转弯把他们带进了一条碎石车道。车道离路口约10英尺处有一扇兼作路障的铁门,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严禁入内”。进入铁门后不远,但见正前方一座全木质平房坐落于一片茂密的松树和橡树之中,在他们的右手,是一栋占地约400平方英尺、合35平方米、如军用工事般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平房前的车棚里停了两辆车,一辆普利茅斯轿车和一辆灰色雪佛莱家用卡车。卡车的司机座一侧有明显被撞击过的痕迹,首尾是车主人专门订制的加利福尼亚特殊牌照:AHOYMTY。

  “这地方确实偏僻,但并不难找。”艾琳说。

  “当然。我只是不愿意让你们看见那些录影带。”柯拉拉说。

  “你什么时候买下的这座房子?”

  “不是我,是我的父母。他们从‘胖子’手里买过来的。”

  “谁是‘胖子’?”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

  “谁是‘胖子’?”艾琳又追问一句。

  柯拉拉扭过头,不再理会女警官。

  木质平房不算太大,只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

  艾琳·布鲁恩一进门便注意到客厅天花板上斑斑点点的深褐色。客厅角落里的书桌上放着一台奥林匹亚牌打字机,书桌的一端是一张带转盘的桌子,另一端靠墙放了一把吉他。客厅的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大幅秋日落叶的森林风景画,可惜中央的一个弹孔破坏了画面上美丽的景致。

  厨房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地板上的两个弹孔。

  稍小一点的卧室被漆成紫色,墙上挂着两面橡木框的镜子,床上铺着一条花里胡哨的床单。

  主卧室的墙是浅绿色的,配以深绿色的窗帘和地毯,墙上有一个用作装饰的枪架。床的四个角各有一支插入地板的吊环螺栓,四根床柱子上缠绕着电线,床头的墙上装了一盏250瓦的摄影灯,或野外强力照明灯。床上罩着一条色彩鲜艳的被子,没有床单,裸露的床垫上一大片已经发黑的酱紫色。艾琳拉开梳妆台最上面的抽屉,里面是各式各样各种尺寸的女人内衣裤,有的已被撕破,有的溅满了血迹。

  这个地方有死亡的气息,艾琳·布鲁恩想。

  艾琳回到客厅时,诺曼·伏林正在他的本子上记录那台25英寸电视机的出厂编号。

  客厅的书架上摆着两台专业录像设备。艾琳戴上老花眼镜细细地打量。没错,一台是索尼放像机,另一台是混波8号录像带复制机,复制机的背面还贴了一枚橘红色的五角星标记,但出厂号已经被锉刀锉掉。艾琳仔细记下索尼放像机的编号,打电话回失踪处查询。果然,她的同事回电说,该编号与达勃斯家丢失的那台完全一致。

  这么说来,达勃斯一家三口已经被害?艾琳·布鲁恩不禁悲从中来。

  到目前为止,本案已涉及到五名失踪者。艾琳·布鲁恩和诺曼·伏林带着这些证据回到圣安佐斯,在卡拉沃若地区检察长办公室的协助下,顺利地让法官道格拉斯·缪温尼签署了搜查令。但这张搜查令只限于木屋。

  按照分工,在艾琳和诺曼察看木屋时,汤姆·埃森曼负责搜寻室外,司蒂文·马休则一直和柯拉拉与格罗丽娅在一起。

  汤姆先带着艾琳去看了后边山坡上一条深及胸部的、如战壕般的堑沟,他指着土中一些灰白色的斑点说:“这很像是碱液,也叫灰汁。”

  “你认为这里是坟墓?”

  “谁知道呢。”

  他俩又来到一个低矮的炉窑跟前,窑的顶端伸出一条熏黑的管道。汤姆捡起一根树枝拨开门闩,轻轻撬开金属门。在犯罪现场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到达之前,他们都尽可能不去碰任何物件。汤姆用树枝指点着蒙了薄薄一层白灰的内壁告诉艾琳,这是高强度的耐火砖。

  “不会有人搭这么一个窑来烧垃圾。这玩意儿很可能是——”

  “你是说,焚尸炉?”

  汤姆转身打量着炉窑旁那座地堡式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要说这是个酒窖吧,太大了。要说是工作间,又没有窗户。如果是防空掩体,那不应该建在地面上。我们需要另一张搜查令。”

  两位警官在平房的前廊找到柯拉拉:“勃拉兹女士,我们需要你的协助。我们想请你签署一份搜查许可书,允许我们察看那座地堡。”艾琳说。

  “这不是我的产业。”柯拉拉说。

  “但是你缴付电气账单。”

  “那也不是我的产业。”

  “你有房子的钥匙,你有没有地堡的钥匙?”

  “没有。”

  “谁有?”

  “莱钠德。”

  “他没有。我看过他身上的东西,钱包、纸币、硬币、几把钥匙,但没有挂锁的钥匙。”

  “我没有钥匙。”

  “我们不需要钥匙。”汤姆说,“我们只需要你签署一张搜查许可书。”

  “你为什么没完没了地骚扰我?”

  “我并没有骚扰你。”

  “你为什么骚扰我?为什么不去找伍?”

  “什么伍?他是谁?你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们?”

  “你们没有问。”

  汤姆和艾琳想起来,城南分署的丹尼尔·崴特告诉过他们,一位亚洲人从现场溜走了。

  柯拉拉说:“他是莱钠德的朋友,查理·其达·伍。”又说了一遍“其达”的发音。

  “你最后看见他是什么时候?”艾琳问。

  “昨天,他来过我家。”

  “什么!怎么回事?”

  “他从我家里打电话给他的房东,问他的工资支票到了没有,是从他上班的丹尼斯搬家公司寄来的。

  “房东说到了。他要我开车带他去取,我就带他去了,在列诺可街。查理到他住的地下室里拿了另一把点二二卢杰手枪和几匣子弹,在箱子里装了一些衣服扔进我车里。他拿了一张加利福尼亚驾驶执照和一张社会安全卡,但上面不是他的名字,我看了,上面的名字是迈克·基莫托。他还用一只信封装了好多现金。”

  “谁是迈克·基莫托?”

  “不知道。”

  “信封里的现金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

  “后来呢?”

  “他让我送他去旧金山国际机场。他是在联合航空公司的门口下的车。”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柯拉拉·勃拉兹后来告诉布鲁恩警官,她和莱钠德·勒克是在一个交易会上认识的,不久便在旧金山城南的一座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就是在那次婚礼上,莱钠德介绍她认识了“胖子”。“胖子”叫乔斯·甘纳,是婚礼的男傧相,他身高不足18米,体重却在200公斤以上,柯拉拉忍不住就给他起了这个绰号。莱钠德说,“胖子”很有钱,他们的婚礼就是他出资操办的。乔斯·甘纳原先住在摩根山庄,但柯拉拉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他了。

  婚后勒克夫妇在菲洛镇郊一个叫做“印地安溪牧场”的橘子园里租住了一座小房子,莱钠德在镇上谋到一份汽车旅馆经理的职位,柯拉拉当上了小学教师。不到一年,查理·其达·伍,或按照正宗的中国念法,伍其达,搬来和他们同住。莱钠德告诉柯拉拉,伍其达和他一样,曾服役于美国海军陆战队。柯拉拉说,伍其达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五个月后的一天,伍其达离开了橘子园。几天后,他开着一辆家用卡车回来了。柯拉拉记得,那天晚上,两个男人在月光下跳舞,是那种像宗教仪式上的舞蹈,然后把卡车藏进了橘子园的仓库里。第二天拂晓,一辆军用卡车开到橘子园,车上下来了联邦调查局的一支缉捕队,他们找到了仓库里的卡车,抓走了伍其达和莱钠德,罪名是,在夏威夷海军陆战队基地盗窃军火武器。

  法院为伍其达和莱钠德·勒克分别设定了3万美元的保释金,“胖子”乔斯·甘纳掏钱赎出莱钠德保外候审,但没有人保释伍其达。莱钠德的庭审日期定在1982年8月。莱钠德说他不想蹲监狱,他要柯拉拉和他一起逃跑,一起躲进蓝山路的小木屋里,柯拉拉不愿意,便和莱钠德离了婚。但是柯拉拉同意莱钠德用自己的名字付账单,这对旧日夫妻也不时地见上一面。

  蓝山路的发现被迅速地报告到卡拉沃若和旧金山警署的最高层,双方当即商定各派出12人,组成现场联合特别勘查组,由卡拉沃若地区警署署长克劳德·巴拉迪负责总体工作,协助他的两位副手是旧金山警署的一名副署长约瑟夫·罗丹,和卡拉沃若警署警探长巴勃·邦宁。还有若干的专家们将随后陆续前往。

  平房前一棵大松树下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摆放了两张从卡拉沃若警署拉来的办公桌、几十把折叠椅和几个垃圾桶,这就是所谓的现场指挥部了。不远处的一丛橡树下支起了两张大型工作台,卡拉沃若地区法医泰利·派克博士正把他的仪器工具等一件一件整齐地排列在其中一张工作台上。另一张台子是为犯罪现场实验室准备的。

  当天下午3点半,24人联合勘查组中已有20人冒着将近100华氏度的高温赶到蓝山路现场。在汤姆·埃森曼简单地介绍了迄今为止的案情经过后,巴拉迪署长对众人说:“我只想在你们动手之前重申一个常识。切记:在现场收集和保护证据时犯下的任何错误都是无法改正的,因为某些原始的状态一经触动就不可能再复原了。”

  20个人分成室内和室外两个小组。巴拉迪署长要求室外组进行方块式地面搜查,每块5英尺,即5步见方,并用数字和字母编号。从车道开始,顺着一条步行小路往上,直到后坡的堑壕。

  到达现场的第21名特别勘查组成员交给了巴拉迪署长一只信封,里面是旧金山警署署长科萘留斯·默非捎来的莱钠德·勒克档案。其中说:莱钠德于1964年1月27日加入海军陆战队。服役七年中曾两度赴越战前线,获军功章四枚。后因健康原因退伍,在加利福尼亚的圣荷西市居住五年。1981年与柯拉拉·勃拉兹结婚后迁居菲洛。旧金山方面带来的消息还说,那里的办案人员已分别将达勃斯家的两位邻居芭芭拉和凯瑟琳请到警署,她们先后从六张亚裔男子的照片中,辨认出伍其达就是在达勃斯全家失踪那天晚上,从他们的公寓里往外搬东西的两个男人之一。

  巴拉迪署长给艾琳·布鲁恩分派的任务是绘制一张现场地形图,包括木屋、地堡、焚烧窑、堑壕,以及几棵大树的大致位置。“还有,后面山坡上的那家邻居。”克劳德·巴拉迪最后说。

  艾琳很快就回来了。“邻居家里没人,所以我给房东打了电话。”她一边翻阅工作手记一边向巴拉迪署长汇报,“房东的名字叫波·卡特,住在柏林盖穆。他说租住后山房子的是一家三口,隆尼·邦德,妻子白兰达·敖康侬和刚出世不久的儿子小隆尼·邦德。因为到上个月14日他们还没有交房租,卡特先生打电话给他的房地产管理人。管理人过来查看时,一个男子从这里的木屋走过去,向管理人自我介绍说他叫乔斯·甘纳。”

  “乔斯·甘纳?”克劳德·巴拉迪打开一个文件夹,“就是莱钠德衣袋里那张金冠旅行社收据上的名字。”巴拉迪署长翻过一页,“也是柯拉拉·勃拉兹提到的她和莱钠德婚礼上的男傧相,和把这座平房卖给她父母的‘胖子’。汤姆·埃森曼调查过了,摩根山庄的警方说,乔斯·甘纳已经失踪两年。”巴拉迪署长又抽出另一个注明“隆尼·邦德”的文件夹,“隆尼·邦德应该是莱钠德开到ACE五金木材店的本田车上的牌照和一辆不知去向的别克车的主人。”

  艾琳接着说:“那个自称乔斯·甘纳的男子告诉管理人,隆尼·邦德一家三口已经在十天前悄悄地搬走了,他们想赖掉最后一月的房租。”

  “又是三个人失踪?还有一个婴儿?”

  “不止三个。房产管理人说,还有一个叫罗宾·斯达立的,从圣地亚哥来,也住在邦德家里。他就是莱钠德在ACE停车场向巡警出示的驾驶执照上的名字。另外,管理人说,他注意到在两处房产交界的地面有一片刚翻过的新土。”

  “新土?”克劳德·巴拉迪说,“我马上派人去。”

  “卡特先生听了管理人的报告,上星期五亲自来了一趟。在他查看自己的房子时,那个自称乔斯·甘纳的人一直跟着他。卡特先生发现屋里一些电器和床上用品不见了。‘乔斯·甘纳’显得很不自在,连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卡特先生有没有说他长什么样?”

  “卡特先生从电视上认出了他。莱钠德·勒克吞服氰化钾后,旧金山电视四台在《罪与罚》栏目里报道这条消息时播出了莱钠德的照片。卡特先生说,他从电视上才知道,那个‘乔斯·甘纳’实际上叫莱钠德·勒克。”

  “还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卡特先生说,邦德一家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没带走,还在那栋房子里。”

  “你怎么想?”

  “没有人会在逃房租的时候把衣服留下。”艾琳说。

  第二天,艾琳·布鲁恩从圣安佐斯请来的锁匠打开了那座“军用工事”铁门上的挂锁。地堡内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是什么的刺鼻气味。在强力手电的光亮中,四位进入地堡的警方人员看到了一座中等规模的工作间。一面水泥墙上镶嵌着一块4英尺乘8英尺的木板,上面挂满了各种工具:钻子、斧子、切割器、刀具、至少三种不同的锯子,以及若干锯条等等,不少工具上有明显的血迹斑痕。另一面靠墙放一张工作台,台子上也有深深浅浅的紫褐色。架在工作台边缘的木工台钳的把柄已经断掉。巴拉迪署长反复告诫大家尽量不要碰任何东西。

  艾琳用脚步丈量了室内,又到室外绕墙走了一圈。“这房间的尺寸不对,”她告诉众人,“里面是长方形,12步乘20步,外面是正方形,20步乘20步。”一英尺差不多是一步的距离。

  四个人四下里寻找,终于在墙上那块4乘8的木板边缝里摸索到一个门闩,原来那块挂满工具的木板是一道通往密室的门。密室里摆了一张双人床,一只木质的床头柜上有一盏台灯和几本书。艾琳伸手拧亮了台灯,只见室内到处是各式各样的军事用品:军装、军靴、军用水壶和饭盒、配有枪套的军用皮带、信号灯、刺刀,还有大大小小的枪支。其他物品还有:两副外科用乳胶手套、一把梳子、两箱可口可乐、一瓶漱口水、一沓印有“菲洛汽车旅馆”地址的信封。汤姆·埃森曼从地上捡起一件衬衫,左胸的衣袋上方有“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字样,后来又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一顶有同一公司名的棒球帽。

  克劳德·巴拉迪说:“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要登记、分析。”

  密室左边的墙上张贴了21张年轻姑娘的照片,其中有19张摄于室外,另外两张的背景是同一面墙,墙上张贴着各种儿歌童谣里的卡通人物和动物。

  密室的最里边是一个和整堵墙一样大的书架,上面排列着有关爆炸物化学品的书籍、枪械杂志、一个急救箱、两副手铐、三把长刀,还有一个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机关枪红外夜光瞄准器。这种瞄准器能将夜间物体所反射出的微弱月光或星光放大5万倍,其效果可以使,譬如,距离半英里外的烛光看起来和太阳一样亮。书架的正中镶了一面窗,宽1英尺,高15英尺。几位行家一眼便知这是一扇“单面窗”,即警署审讯室墙上安装的那种能从外面看见里面,而不能从里面看见外面的窗户。但是眼前这扇“单面窗”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座钢筋水泥建筑的外面一扇窗也没有,为什么倒在里面安了一扇?地堡的主人到底想要看见什么?

  布鲁恩警官又开始里里外外地踱步。“尺寸仍然不对。”她对另外三个人说,“还差了大约3乘8平方英尺的一块面积,而且就在书架后面。”

  克劳德·巴拉迪仔细地观察窗玻璃四周抹缝的材料。“我知道这玩意儿,高度隔音的。”他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单面窗”,“听见了吗?这不是单层,也不是双层,起码是三层。”他指的是玻璃的厚度,“也就是说,如果你站在窗户的另一面,你可能完全听不见这一面一台5千瓦发电机的轰鸣声。”

  还没等他们找到可以进入或窥视“单面窗”另一面的门路,一位值班警员进来向巴拉迪署长报告说,旧金山警署犯罪现场实验室的二男一女共三名技术员已经到达,正从车上往下卸仪器设备。巴拉迪署长指示,如有可能请他们立即开始工作。又转身对地堡里的几位道:“等他们把这两间屋子都检查完了,我们再回头寻找窗户的谜底不迟。”

  一名技术员往他的双手上套上了乳胶手套,他很快就在“单面窗”上发现了一个指纹,非常专业地用小刷子扫去验指纹的专用粉末后,闪身站在一旁让艾琳·布鲁恩拍照。

  艾琳从她的一次成像机中抽出现场的第一张指纹照片,她瞥了一眼腕表,在照片的背面详细地写下拍摄日期、时间、地点、位置等等,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送到大松树下。巴拉迪署长拿起办公桌上的放大镜,一面浏览一面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不连贯的字:“成人——左手——食指——我想是吧。”

  从“单面窗”上采集到了更多的指纹,还有一些不完整的掌印。看得出来,有人曾经用两只手扒在窗户上往里张望。

  巴勃·邦宁警探长报告说,他已经与海军陆战队有关方面联系过了,对方答应将尽快送来莱钠德·勒克和伍其达的指纹及档案。艾琳·布鲁恩汇报说,她正在调集加利福尼亚州内各地的失踪人员档案,包括他们的指纹、血型、牙医病案等等。

  室外组已经收集到的物证包括:在车道旁发现的两块人骨,在堑壕里找到的一架照相机,机内的胶卷已送回警署冲洗,还有一张不完整的白人婴孩照片,背面写着:“思蒂芬妮·詹妮·卡尔,三个半月,1981年7月。”室内组从木屋客厅墙上和厨房地板的弹孔里掏出三颗点二二子弹,在主卧室的床垫子下面发现了一本莱钠德·勒克的日记。

  巴拉迪署长一面吩咐他的部下再从警署搬来两张桌子,一面坐在大松树下的办公桌前,翻开莱钠德的日记:

  莱钠德·勒克,一个慢慢被人们淡忘的名字,一个逐渐被世界遗弃的名字。

  这已是我逃犯生涯的第二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同样的枯燥乏味,同样的苦闷烦恼,却依旧同样的手中握着死亡,心中充满幻想。我已变得更老、更胖、头顶更秃,但却没有变得更加聪明。我该向何处去?但愿不会有人因为这些离奇的怪事逮着我,否则……我将自杀。

  钓鱼行动完成——谋杀乔斯·甘纳。

  我正在计划建造一所羁押性奴隶的监狱。它将为我提供各种性享受的设施,同时保障我的物质需求,使我免遭核战争的侵袭。

  我理想中的女人应该是绝对的服从,只做我让她或允许她做的事。

  和一个绝对服从的女人做爱,你感受到的将只是无限的乐趣与和谐,永远不会有失望和挫败。

  今天我雇了PP1、PP2和PP3,把他们带来这里。

  蒙然达项目:我将筹建一个“地堡”网络。在每一处储备足够的武器和食品,并囚禁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集厨娘、女佣和清洁工于一身,兼为我提供性服务。核战争一旦爆发,这些女人们就将为我怀孕生子,并繁衍出一代新的人类。

  “蒙然达项目?”作为一名警察,首先出现在克劳德·巴拉迪脑海里的是《蒙然达权利书》——“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他在心里把权利书复诵了两遍,也没找出与“地堡”网络的联系。一个闪念之间,他记起了在地堡密室的书架上看到的一本小说,约翰·福尔斯的《收藏家》。故事的主人公热衷于收集蝴蝶标本。他绑架了一位美貌女子,把她关押在地窖里,地窖的入口处有一个伪装的书架。后来那女子死在了地窖里,她的名字就是蒙然达·格利。

  那么,PP1、PP2和PP3又是指的什么呢?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是三个人。

  星期三下午2点,负责“勒克-伍专案组”旧金山方面工作的警探长埃德·鄂多雷茨走进了联邦调查局的会议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两天没刮的胡茬子,把带来的20多份资料交给离他最近的一位官员,请他依次往下传。埃德·鄂多雷茨转身在黑板上画了6个水平排列的圆圈,分别注明“香港”“夏威夷”“约克夏”“卡尔嘉利”“多伦多”和“芝加哥”。

  “我们有一个重案在逃犯,他的名字叫查理·其达·伍。关于案情到目前为止的进展都在你们手上的资料里。”埃德·鄂多雷茨指着黑板上的圆圈继续说,“伍的父亲住在香港,是一个富有的电器商。香港也是伍的出生地。伍有不少原海军陆战队的战友在夏威夷,他的舅父一家在英国的约克夏,他还有两个姐姐分别住在加拿大的卡尔嘉利和多伦多。但我们目前所查到的伍的最后行踪,是用‘迈克·基莫托’这个名字从旧金山飞往芝加哥。”

  “伍以前去过英国吗?”

  “1970年他在约克夏上中学,所以你们中得有一个人和苏格兰场打打招呼。他的父亲与几乎所有的英联邦国家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这很可能会是一场全球大搜捕。我将随时向诸位提供最新的案情进展。”

  6月6日,星期四,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第二次走进钢筋混凝土地堡的密室。凭借着犯罪现场实验室的技术员们安装的照明设备,他们很快便在那个固定在墙上的急救箱后面找到了“开门”的按钮。约三分之一的书架缓缓旋转开后,一扇小门出现在他们眼前。门很窄,汤姆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进得去。狭小的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光板木床,没有床单,没有枕头。屋里还有一只盛水的塑料罐、一卷卫生卷纸、一个化学马桶、一条肮脏的毛巾、一瓶空气清洁剂和一瓶避蚁剂。

  门的背面漆成灰色,与水泥墙和水泥地板的颜色相似。光秃秃的墙上除了那扇“单面窗”外,连电源插头都没有。一堵墙的顶端靠近天花板的位置钻了几个细小的气孔,气孔通往“工作间”的出口被挡板遮盖着,这种巧妙的设计可以使空气流入土牢,但光线却进不去。

  汤姆·埃森曼关上门,在床板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没有光没有声,甚至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除了“死亡”二字,他想象不出还有别的字眼可以用来形容眼前这个牢狱。不,这个坟墓般的所在——死一样的黑暗,死一样的寂静,死一样的凝滞。这简直就是一口活棺材!

  汤姆从土牢里出来。当门和书架敞开时,可以通过“单面窗”看到里面。汤姆让艾琳进去,关上门。

  汤姆发现“单面窗”的窗框缝里藏了一个小小的按钮,轻轻一按,土牢里传来艾琳的声音:“墙上,有人写下:克立夫,邮政信箱349。”

  汤姆让艾琳关掉手电筒,土牢里顿时漆黑一团,无论汤姆如何努力,他也无法从“单面窗”中看到任何影像。汤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过那只夜光瞄准器。凭借着这台高强度的仪器,汤姆隐隐约约地观察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粉红中透着紫色的艾琳的轮廓,但仍然看不清土牢中的其他物体。

  汤姆·埃森曼记起他曾经读过的一篇文章中说,在四周围没有任何光线和声音的状况下,一个人很快就会失去心理平衡,丧失理智,丧失意识,最后神经失常,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汤姆想,倘若我被关进了这座土牢,我能够支撑多久?一天?一星期?一个月?然后我就会彻底崩溃,彻底屈服,我就将心甘情愿地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放我出去!

  莱钠德·勒克的母亲格罗丽娅·爱伯林突然来了,她要找汤姆·埃森曼。

  埃森曼警官把爱伯林夫人领到大松树下,拿过两张折叠椅。

  “我好害怕。”格罗丽娅双手握拳,不时神经质地绞动手指,“昨天晚上,我去恺撒医院看过我的儿子。你知道,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没再醒来。医生说,他的大脑已经死了。”

  “非常抱歉。”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大约两年前,我的另一个儿子,唐纳德,去赌城雷诺旅游,从此再没回来过。”

  “你是说,你已经两年没有看见或听见唐纳德的消息?”

  “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不然他会写信的。”

  “两年前,那正是莱钠德畏罪潜逃的时候,他有没有逼过唐纳德要钱?”

  “莱钠德决不会伤害……”

  汤姆·埃森曼心想,我没有必要把那句话讲出来,其实这位老母亲明白:唐纳德已经死了。

  三名警方驯狗师各带着一只德国牧羊犬抵达蓝山路现场。方块式地面搜查作业已经完毕,根据巴拉迪署长的部署,等警犬们再在那一片地带嗅过一遍,即可开始挖掘工作。卡拉沃若地区公路管理局的推土机已经奉命等在了车道上,但专家们认为暂时不宜使用大型机械。

  星期四午后,烈日当空,旧金山警署首席法医波义德·司狄文博士奉命来到蓝山路,除了丰富的经验外,他还搬来了当时最先进的仪器设备。在此之前,泰利·派克博士必须把某些样品送到位于圣安佐斯和旧金山之间的斯托克顿市化验,因为地处乡间的卡拉沃若地区只有一些相对简陋的设备。

  一只警犬在编号33C的方块地段嗅出一截长约四英寸的骨头,它的主人在发现地点插上一面像高尔夫球场用的小旗,然后把装在塑料袋里的“物证”送到法医们的工作台上。

  波义德·司狄文博士一边通过肉眼和显微镜观察手中的样品,一边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人骨。严重腐坏。一半为灰白色,另一半呈黑褐色,说明只有半截埋在土里。两端均被锯断。仍沾有少量软组织。分析项目:一、剔下软组织进行毒物检验;二、化验发现地点的土壤样品,并根据其潮湿程度及所含昆虫的蛹卵种类等指标,确定尸体腐烂的时间范围;三、样品经处理后送人类学家鉴定死者的性别、种族、大致年龄等特征。”所谓对骨头的“处理”,司狄文博士向巴拉迪署长解释说,即在磷酸钠和家用洁净剂的稀释混合液中浸泡两天以除却剩余的零星软组织,然后置于阳光下暴晒“漂白”。

  在1985年,DNA技术尚未问世,所以尽管在后来的现场勘查中发现了上百块这样的人骨碎片,但就法医学而言并无太大的实际意义。

  由于人手不够,挖掘工作只能一处一处地进行。第一个选定的挖掘地点是后山坡上的堑壕。说是“挖掘”,其实在大部分时间里,警员们是像考古工作者那样用小铲子、刷子和双手一点一点地刨土,被刨下的土还得再经过一道筛子。

  “真令人难以置信,”一位筛土的警员说,“要在平时,你如果一个星期能找到一件‘物证’就算中头彩了,现在我们一筛子就可以筛出几十件。”

  首先从堑壕中“出土”的是一些属于罗宾·斯达立的衣物:一件印着“护卫天使”字样的T恤衫、两件有罗宾名字的工作装。“护卫天使”是一个群众性的治安组织,罗宾曾在该组织里做过义工。后来又发掘出一块被鲜血浸透的本田普利路德轿车地板上的垫子,一个绿色垃圾袋,内有一只寄给伍其达的信封,和一张租借电影录像带的发票,日期为1984年7月24日,发票上的姓名是哈维·达勃斯。

  下午4点半左右,一名灰头土脸的警员从后山坡上一路冲下来,一面高喊:“担架!我们挖出了两具尸体!”现场的两名法医跟着人们一起来到堑沟前。黑乎乎的残骸已经严重变形,泰利·派克博士对他的同行说:“尸体曾经过高温灼烧。”波义德·司狄文博士默默地点点头。两位专家心里都明白,和那片锯断的骨头一样,他们大概很难从这些烧焦的尸体中得出什么关于案情的结论。而且显然,作案人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是日晚上8点,旧金山城南的恺撒医院特护病房里,格罗丽娅·爱伯林夫人颤颤巍巍地在儿子的《放弃治疗意愿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医生关掉了莱钠德·勒克病床周围的所有仪器。一位护士拔出插在莱钠德身上的粗粗细细的各种管子和针头,扔进垃圾桶里。护士推着最后一台医疗设备离开病房时,朝等在楼道里的警察们轻轻地点了点头。

  办案人员打开照相机的镜头,对准莱钠德·勒克毫无生气的脸按下了快门。他们收走了床头柜里莱钠德的所有私人物品,又从挂在床架子上的病案里抄写了几行字。

  两小时后,大西洋彼岸的英国已是次日凌晨6点,一列伦敦的火车正缓缓驶进约克夏郡利兹市站台。当来自苏格兰场的警官到达那所不希望名字披露于报端的私立中学时,校长会客室里的茶点已经备好。寒暄几句之后,校长借故离去,会客室里只留下警官和伍其达或查理·其达·伍的舅舅顾博士,他也是该校的教员。

  “查理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反社会情绪,”顾博士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考虑一个比较准确的表达,“和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残忍。他喜欢画女人,但他笔下的女人都是些机器人加上极度夸张的女性器官。他的家庭非常富有,但他却永远改不掉偷窃的毛病。那一次就是因为他在这里偷了同学的东西,所以我让他滚蛋。”

  “他聪明吗?”

  “超乎一般的聪明。虽然他不能正视现实或接受现实,但他肯定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我们知道他有两个姐姐在加拿大,但是联邦调查局请加拿大方面查了卡尔嘉利和多伦多的所有伍姓华人,没有任何人和查理·其达·伍有关联。”

  “很简单,我的两个外甥女都已经出嫁了。这是她们夫家的姓氏。”顾博士在纸条上写下几个字递给警官。

  一位旧金山巡警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那天晚上,一个妓女拦下他的警车,说有一个留胡子的男人雇她作陪同,男人先请她吃了晚饭,又带她去一家汽车旅馆。妓女推开旅馆卫生间的门,看见一个华人男子手持钢刀赤身裸体地站在里面。那华人男子一把将妓女推倒在床上,一面强奸她,一面不断地把钢刀扎进妓女头边的床垫子里,另一个男人则在一旁拍照。当她离开时,长小胡子的男人对她说,他们通常在完事后就把女人杀了,但他喜欢她,放她一条生路。他们扣下了她的驾驶执照,上面有她的家庭住址。两个男人说,假如她露出口风,他们就会找到她,并把她折磨致死。

  警方让那位妓女到警署辨认照片,她认出了莱钠德·勒克和伍其达。

  蓝山路现场。卡拉沃若地区公路管理局的一名工人从推土机里出来,点燃一支香烟,踱到车道旁的小树林里。抽完后,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轻轻地碾,地面凹下去了一点点。等他的脚离开,地面又回复到原状。如此这般地试了几遍,工人冲着木屋前的汤姆·埃森曼和诺曼·伏林大喊道:“快来看,这底下肯定埋了东西!”

  果然,他们在那里挖出了一个5加仑、约合19升的塑料桶,桶盖离地面不到3英寸。内中除了罗宾·斯达立的支票本、一张女人照片、若干钱包、戒指、项链、手镯等,还有3盘录像带,其中一盘的标签上写着“卡茜/白兰达”。

  白兰达·敖康侬是蓝山路的邻居,她和她的丈夫隆尼·邦德,还有儿子小隆尼·邦德一家三口租住了后山坡上波·卡特先生的房子,1985年4月底或5月初全家失踪。至于卡茜,据警方后来的调查,全名叫卡茜·艾尔伦,20岁,曾在旧金山郊区一个赛福威超级市场工作,她的男朋友叫麦可·喀罗尔。

  巴拉迪署长把一盘录像带塞进放像机,屏幕上出现了不久前莱钠德·勒克一家的复活节晚宴,除了柯拉拉·勃拉兹和母亲格罗丽娅·爱伯林外,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是柯拉拉的父母。

  屏幕上的莱钠德说:“我们离核战争仅一步之遥,我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旦打起来,你们都知道到什么地方躲避。”

  莱钠德一面切火鸡,一面以自信而权威的口吻向众人解释并回答他们的提问。他分析了当时的国际局势,认为核战争不可避免,而且战争的结果将是整个世界的毁灭。但是,他说,上帝不会让人类与地球一同毁灭,他——莱钠德·勒克——就将是新一任的诺亚或亚当。莱钠德说,他计划在各地修建若干钢筋混凝土的地堡,每一处住进一位夏娃,这些女人将成为新世界的母亲们。

  录像带戛然而止,荧幕上满目雪花。

  在那盘注明“卡茜/白兰达”带子上,现场的人们看到了他们已经熟识的蓝山路平房客厅。画面上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双手反铐在身后。刚开始是一片背景噪音,渐渐地,声音变得比较清晰起来。只听见一个男人在说:

  “……麦可欠了我们的钱,不幸的是,他已经不可能还了。我们现在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卡茜,这可能将是我们给你的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很听话,很合作,那么30天以后,如果你想知道确切的日期,那就是5月15日,我们或者是给你用点麻醉剂,或者是把你的眼睛蒙起来,或者是用其他的什么方法,总之,不让你知道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然后把你带回城里,你就可以走了。至于在那以后你是否会报警,是否会跟别人说起什么,我不在乎。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他的名字叫查理。你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所以你说的话大概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但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你不在此时此刻答应与我们合作,我们可能就会在你的脑袋上崩一个窟窿,然后拖出去,埋在麦可身边。我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承认,我们很害怕、很紧张。我们不想露出一丁点儿的风声,我们不想被抓住,所以我们不会留下任何活口。这听上去是残酷了点儿,但是我们别无他法。

  “你与我们的合作项目包括,提供一些麦可的情况,关于他的兄弟,关于他的银行户头,我们会让你把这些材料写下来,以保证所有的信息都准确无误。我们可能会让你给他的兄弟写封信,编派一个随便什么故事,就说麦可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你们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等等等,总之,今后不会再有很多的联系。

  “你在这儿的时候,我们不会让你闲着。你得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要和我们做爱。当然,你可以不做。但是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恐怕没有太多的选择。”

  女人说:“不,我……”声音很轻,听不见后面的话。

  男人的声音又说:“实际上,卡茜,我确实喜欢你。我不想对你撒谎。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那都不重要。我们不想和你争论这一切是否公平,我们也不想讨论我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关心的就是我们自己。两个自私自利的畜生,你可能会说。在今后的几周里,你肯定还会想出更难听的话来骂我们,但我们的游戏规则就是这么定的。

  “在过去的24小时里,我们很累,很紧张,可能有点神经质。我们现在需要你做点事来缓解我们的疲劳。相信我,你也很需要放松一下。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很听话,很合作,我们将在许可的范围内尽量善待你。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对不起,小姐,我们就把你扔到床上绑起来,再轮奸你,枪毙你,最后把你埋掉。好了,时间到了,作出你的选择吧。”

  卡茜小声说:“好的,我与你们合作。”

  “大点声,让我们听听清楚!”

  “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这就对了。”男人的声音,“麦可真他妈傻瓜一个……你有没有手铐的钥匙?”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嗯。”

  一个男人走进画面,那是莱钠德·勒克,他打开女人的手铐,“站起来,卡茜,脱掉衣服,让我们验验货。”

  另一个男人走进画面,一个中等个子的亚洲人。“查理·伍。”电视机前的巴拉迪署长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其他人说。

  当这段录像结束时,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正和同样一丝不挂的卡茜·艾尔伦朝着卫生间走去。

  一片雪花闪过之后,另一幅画面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蓝山路木屋的主卧室里,白兰达·敖康侬双手铐在前面,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的头顶就是那盏250瓦的强力照明灯。白兰达热汗淋漓,不时偏开头躲避灯光的烤射。伍其达和莱钠德·勒克分别站在她的两侧。

  莱钠德说:“如果你一定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白兰达朝伍其达扬扬头,问莱钠德:“他到底把他怎么了?”

  伍其达说:“我什么都没干。”

  “你们是不是已经把他杀了?”

  “没有,”莱钠德说,“我们没有杀他。”

  “那你们打算很快放我们走吗?”

  “可能不会。”莱钠德说。

  “不会?”白兰达又问,“你们想杀掉我们吗?”

  “这就看你了,白兰达。”莱钠德说。

  白兰达转向伍其达:“你到底要拿我们怎么样?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们恨你们。”莱钠德说,“周围的邻居都恨你们,从你们搬来的第一天起,我们就不喜欢你们。你们是一家子混账,白兰达,特别是你。隆尼还不算太坏,虽然我们不喜欢他在院子里射击,也讨厌他倒腾毒品,但你却是一个让人无法容忍的婊子,白兰达。你对我们非常的不友好、不礼貌,我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我有时候心情不好,你知道,这个地方太荒凉了……你们要是不喜欢我们,那就让我们搬走还不行吗?”

  “哦,对了,你们已经搬走了。我们把你们搬走了,我们还搬走了你们的朋友罗宾·斯达立,我们还要搬走你们的孩子。”

  “你们想把我的孩子怎么样?”

  “南边的弗莱斯诺有一家人,他们没孩子。但现在他们有了。”

  “你说‘现在他们有了’是什么意思?那是我的孩子!”

  “那总比让孩子死了强,你说对吗?”伍其达插言道。

  “白兰达,”莱钠德说,“你现在可以有两种选择。要么与我们合作,也就是说,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听我们的吩咐,伺候我们,和我们做爱。当然你也可以说‘不’,那我们就把你捆在床上,强奸你,折磨你,然后再把你拖出去毙了。你自己决定吧。”

  “我合作。”白兰达急切地说,“你们真的要把我的孩子送走?”

  “对。依我个人的看法,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告诉我隆尼在哪儿?罗宾在哪儿?”

  “他们在后边的山坡上。我们也给过他们和你同样的选择。坦白地说,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白兰达说:“你们请我们过来吃晚饭难道就是为了这些?”

  莱钠德“嗯”了一声。伍其达说:“这是我们游戏的一部分。”

  过了一会儿,伍其达提着一把刀走过来:“你不是嚷嚷热吗,我来替你凉快凉快。”他一刀划开白兰达的T恤衫,上下端详,“让我瞧瞧我们又进了一个什么样的货。”然后用刀尖挑起白兰达的胸罩。

  “请不要割掉我的胸罩。”白兰达央求道。

  “你的?已经没有什么是‘你的’了,‘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伍其达割断白兰达胸罩上的带子,将胸罩挑在刀尖上旋了两下,远远地抛开。

  “你可以哭闹叫喊,或挣扎反抗,就像别的有些人那样。”伍其达继续说,“但我警告你,那对你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们俩都是——怎么说呢,就叫铁石心肠吧。”

  白兰达很快便被两个男人剥得精光。在打开她的手铐之前,莱钠德拿过一条黑色的皮鞭,伍其达把一支电子枪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警告白兰达不可轻举妄动。

  当伍其达和莱钠德推搡着白兰达走进卫生间时,她还在苦苦地哀求着不要把她的孩子送走。

  按照标准的操作程序,旧金山警署失踪处已奉命将与本案有关的失踪人员档案移交卡拉沃若警署凶杀处。目前最令克劳德·巴拉迪署长头痛的,就是人力物力,用他自己的话说:“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卡拉沃若警署的总共32个人中,现在已经有一多半被“困”在了蓝山路现场,留在“家里”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秘书、档案管理员和“老弱病残”者,每日早出晚归,连周末都不得休息。现场的“精兵强将”们更是连轴转,每周工作7天,每天12小时以上。“照这样下去,我的人马迟早会被拖垮的。”巴拉迪署长忧心忡忡。根据联邦及州政府的《劳工法》,凡每周超过40小时以上的工作时间,必须按照正常工资的15倍付给加班费,也就是说,警署本月发放的工资将为平时的两倍以上,更不要说那些昂贵得多的花销:送样品到其他地方检验要钱,请专家咨询要钱,把专家请到现场更要花钱……所幸的是,他不必操心旧金山地区的调查和跨国境的追捕。

  昨天来过一位森林专家,他注意到地堡后面山坡上的一大片野草生长得特别茂盛,但那里的土壤并不比别的地方更潮湿。经仔细观察,这位专家发现,有人不久前曾在那一带施过肥。谁会给野草施肥?答案显而易见:那个人想掩盖什么。

  巴拉迪署长再次求援。他打电话给沙加缅多的加州自然保护区及森林署,对方说,他们可以派给他10名正在接受培训的小伙子。

  现在,10位年轻人被领到了那一片茂密的野草山坡前,刚到“犯罪现场”时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这天的气温高达101华氏度。女警官艾琳·布鲁恩告诉小伙子们,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毫无乐趣可言。10个人得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拨开野草,一寸一寸地搜寻地面。“但是请你们记住,你们将要找到的,并不只是一块骨头,或一个随随便便的什么东西,而是一件证据,一件有可能帮助警方确定一名失踪者命运的证据。”

  “为什么人们一定要确定他们的亲人或朋友已经死亡?”美国的年轻人最喜欢、也最拿手的问题就是“为什么”。

  布鲁恩警官答曰:“所谓‘失踪’,实际上是一种未知。那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形带给受害者亲友们的猜测、疑虑和恐惧,甚至比失去亲友本身更令他们倍觉煎熬,因为这种感觉是经久不散、挥之不去的。而且,请相信我的话,在生者不知道真相之前,死者也很难瞑目安息。这就是为什么古代会有那么多的招魂仪式,为什么葬礼上会有敞开的棺木。只有当我们看到了,当我们知道了,我们心中的伤口才会开始愈合。”

  莱钠德·勒克业已畏罪自杀,那盘“卡茜/白兰达”的录像带足以对伍其达判处死刑,因为其中的谈话内容证明,两名案犯至少已经杀害了三个人:麦可·喀罗尔、隆尼·邦德和罗宾·斯达立。但是警方仍在蓝山路现场继续工作,与其说是为了收集更多的罪证,不如说是在寻找那些失踪者的下落。

  星期五下午1点半,旧金山警署几位专案组人员带着搜查令来到列诺可街136号,伍其达的住处。

  地下室客厅的电视机上连接着一台据查是从达勃斯家丢失的通用电器公司出产的录/放像机,旁边的书架上有几本书和一张旧金山市区地图,上面达勃斯家居住的玉昆路被用红笔画了个圆圈,书桌上放着一个刻有缩写“CRP”的精美笔架,还有两只信封,一只是丹尼斯搬家公司给伍其达寄工资支票用的,另一只信封里装有一张隆尼·邦德的信用卡。办案人员还在一本影集里看到几张莱钠德·勒克的像片和蓝山路地堡施工时的照片。书桌下的一个纸箱里有若干录像带。

  录像带的内容基本上都是新近转录的电视节目,其中一盘的开头部分出现了一个女人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的镜头,和“卡茜/白兰达”录像带中的场景相仿。画面相当短暂,不过三四秒钟,显然是有人先用带子录下了拷问女人的过程,后来又试图通过转录电视节目把原先的内容抹掉。经技术处理后,录像带上女人的静止图像被复制数份分送各地警署。

  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罗杰·海格腊博士是一位生物学家兼法医和人类学教授。当他抵达蓝山路时,一名警员正拎着两只牛皮纸袋从后山坡上走下来。纸袋中是堑壕里的新发现:杂志、食品罐头、公文包、各式纸张、衣服、玩具、小孩的外套、首饰、梳子、卡茜·艾尔伦的工作证、骨头、牙齿、焚烧后的灰烬和一颗不完整的骷髅头。

  波义德·司狄文博士用手指托起骷髅头观察了一会儿:“头盖骨较薄,应该是一个男人。”

  罗杰·海格腊博士仔细地数着颅骨顶部骨缝锯齿的数目,就像木材专家数着树木的年轮:“此人大约在30到40岁之间。”

  男人,30到40岁。巴拉迪署长默默地把失踪者的名字在心中过了一遍:“胖子”乔斯·甘纳,36岁;摄影师哈维·达勃斯,29岁;莱钠德·勒克的弟弟唐纳德,33岁;本田普利路德的车主保罗·卡司能,39岁……

  旧金山方面新近传来的消息说,城南ACE五金木材店的约恩·凯尔斯从照片上辨认出了伍其达就是那位穿派克大衣的亚洲客人;警方弹道学专家检查了保罗·卡司能的青铜色本田轿车,从车内的两个弹孔里各挖出一颗点二二子弹;地堡密室墙上的21张照片中,那两张有卡通人物和动物背景的是在旧金山城南少年宫,莱钠德·勒克的前妻柯拉拉·勃拉兹就在那里工作。但当专案组的警探们试图就此事询问柯拉拉时,在她新近聘请的刑事律师的授意下,柯拉拉拒绝合作。不过警方已经查明,那21张照片上的19个人依然健在。估计她们曾经是莱钠德和伍其达的下一批猎取目标。

  不过在柯拉拉·勃拉兹聘请律师之前,她曾向办案人员交代了从莱钠德那里听说过的两件事,一是伍其达亲手枪杀了一个名叫唐·约勒梯的职业赛马骑手。那天伍其达企图抢劫一所公寓,他给莱钠德打了电话。但在莱钠德到达之前,伍其达闯进公寓,意外地撞见了唐·约勒梯。伍其达遂开枪击毙唐,并打伤了唐的同性恋人理查德·卡拉萨。

  另一件事是,莱钠德说,他和伍其达发现蓝山路的邻居隆尼·邦德一家和他们的朋友罗宾·斯达立在自己家中被人杀害,莱钠德估计此事与毒品有关。莱钠德告诉柯拉拉,他和伍其达按照土著印地安人的方式,将尸体架在柴禾堆上焚烧后掩埋。莱钠德还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想让警方发现后在附近搜查。

  旧金山方面还带过来两份关于伍其达的卷宗。海军陆战队的档案上写着:

  出生年月日:1961年12月24日;出生地点:印第安纳州布鲁明顿;入伍日期:1979年10月12日;家庭住址:加利福尼亚州贝尔蒙;所受最高教育及地点:高中,英国约克夏。

  …………

  1981年10月13日,正在军中服役的伍其达与其他三名同伙抢劫了位于夏威夷州奥葫的海军陆战队航空基地军火库,共盗走机关枪两挺、榴弹炮发射器三台、夜光望远镜一台、手枪七支,总价值:1140600美元。

  1981年11月11日,一名案犯自首后供出了其他三人,及部分被窃武器的藏匿地点。同日,伍其达被捕,并被开除军籍。几天后,从在押地点逃跑。

  1982年4月29日,伍其达与莱钠德·勒克在加利福尼亚州菲洛镇被捕。

  1982年8月15日,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并送往利文坞军事监狱服刑。

  1984年6月29日,刑满释放。

  另一份档案来自旧金山警署:

  出生年月日:1961年12月24日;出生地点:香港;家庭住址:家庭成员分布于各英联邦国家;所受最高教育及地点:高中,英国约克夏。

  1979年9月,在旧金山圣林卓驾车撞倒路边一公用电话亭后逃离现场,被警方拘捕。后因加入海军陆战队而撤诉。

  1984年10月16日,因在默文斯商店偷窃一条价值50美元的床单而被旧金山达利分署拘捕。

  1984年10月17日,柯拉拉·勃拉兹为其交付1000美元保释金后释放。

  根据伍其达和莱钠德·勒克的档案提供的资料,犯罪现场实验室鉴别出他们俩在地堡密室“单面窗”上的指纹。

  媒体终于打探到了警方保守多日的“勒克-伍专案”的秘密,虽然黄色警戒线已经将现场团团围定,但每天仍有无数的记者和周围的居民驱车前往蓝山路。

  其实,还有比新闻界更加敏感的不速之客,那便是山林中数以万计的蚊子。为了保持现场不被污染,警方不敢喷药或熏烟,唯一能做的只是搭起几座大号的帐篷。

  汤姆·埃森曼警官就在这样的一座帐篷里接受“群众来访”。自蓝山路的消息见报以来,他每天都要接待不下十起来访者。

  前天来过一位太平洋电力煤气公司的查表员,他说他刚调到这一带工作。5月的一天上午,他来这家查表,但他找不到安装电表和煤气表的地方,于是敲门询问。开门者是一个留了小胡子的男人,40岁左右,光着膀子穿一条围裙。男人的手臂、胸毛和围裙上沾满血迹。男人告诉查表员他正在宰杀一头猪。

  一位中年妇女说,两个多月前,她在圣安佐斯一家酒吧的张贴栏里看到一则“廉价出售家庭旧货”的广告,地址就是这座蓝山路的房子。她在这里用20美元买了一条珍珠项链和一只戒指。自从读到报纸上的消息后,这位妇女一直寝食难安,她怀疑这些首饰是从哪位被害人身上摘下来的,于是专程前来向警方缴纳“赃物”。

  汤姆刚刚送走了一对母子,儿子名叫施哥特·墨希,15岁。他说今年1月,他在当地报纸上看到这里招收零工盖房子的广告,便跑来应试。当时,那座钢筋混凝土的建筑刚起了一半。施哥特对长着胡子的老板说,这看上去很像是一座防空掩体。老板说,眼见的不一定为实。施哥特又指着一堆建筑材料,其中一只盒子上写着“单面窗”。男孩说,我以为只有警察才用这种东西。老板说,你想错了。施哥特还告诉埃森曼警官,老板自称乔斯·甘纳,但他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了老板的照片,他的真名叫莱钠德·勒克。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老板,亚洲人,是莱钠德的朋友。

  现在坐在汤姆对面的是私人侦探亨利·梅斯特,他说他的委托人是一对住在印第安纳州的老夫妻,他们的儿子捷夫·爱斯肯曾在旧金山附近的桑尼维尔当电气工程师,他也是一位业余摄影爱好者。

  “大约14个月前,捷夫告诉他的朋友们他要到这一带的山里旅游摄影,出发前他已经在圣安佐斯的沙沱溪旅馆预订了房间,但是没有去。几天后,警方在离这儿约7英里的地方发现了他的车,但始终找不到捷夫·爱斯肯本人或他的尸首。我和他的朋友们交谈过,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捷夫可能会自杀或出走。”

  “你认为他会在这儿?”汤姆·埃森曼插问道。

  “是的,原因很奇特。捷夫的父母一直要我请一位巫师,去年11月,我从沙加缅多请来了一位名叫卡赛琳·格拉仙的女法师,带她去了发现车的地方。卡赛琳说,她能感受到捷夫·爱斯肯与什么骨头,还有一对带孩子的夫妇有关。最可怕的是,卡赛琳告诉我,她能听到捷夫的声音说:‘快来找寻我的尸骨,现在就来。这里不止我一个人。’”

  亨利·梅斯特临走时交给汤姆一大包关于捷夫·爱斯肯的档案资料:照片、病历、牙医病案等等。

  1985年的6月9日是个星期天,旧金山警署失踪处处长戴尔蒙·飞普特和全家人做完礼拜后,便从教堂匆匆赶到办公室。他今天必须加班。艾琳·布鲁恩昨天从蓝山路现场打来的电话中给了他一个新的失踪者姓名:卡茜·艾尔伦。这几天,警署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凡是与蓝山路相关的都被列为头等要务。

  根据卡茜·艾尔伦工作证的传真件,飞普特处长来到旧金山东北郊小镇缪匹塔斯的赛福威超级市场。

  卡茜的几位朋友反映,1985年4月14日下午,卡茜接到一个电话,说她的男朋友麦可·喀罗尔受了枪伤,让她赶紧到山里去一趟。那天傍晚5点半到6点之间,一辆青铜色的本田普利路德轿车泊进了赛福威停车场。7点半,卡茜下班后上了那辆车,和一直等在车里的男人一起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麦可·喀罗尔的弟弟乔恩告诉办案人员,他在4月底收到过卡茜的一封信,说有人会来取麦可的东西。

  警方从太平洋贝尔电话公司的通话记录上查到,1985年4月14日下午1点过后,有人从蓝山路平房打电话到缪匹塔斯的赛福威超级市场。而且,伍其达在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工作时间卡显示,1985年的4月14日、15日和16日三天,他没有上班。

  同日的通话记录上还有一个从蓝山路打到旧金山的电话,受话人叫乔治·普兰克,一家汽车修理行的老板。

  乔治·普兰克一边翻阅手中的日志一边对飞普特处长说:“4月14日,我接到莱钠德·勒克的电话。”

  “你认识他?”

  “是的。莱钠德要我帮他拖一辆车回来修理,他说一个名叫查理的人会送来钥匙。两天后,4月16日,我让我的两个孩子去查理指定的公共汽车站,查理在电话上说,他是亚洲人,20多岁。查理并没有带来钥匙,而是告诉孩子们车和钥匙在什么地方。后来我就按照他说的,到缪匹塔斯的赛福威超市停车场拖回了一辆1974年的林肯轿车。”

  “这辆林肯车的车主是——”

  “麦可·喀罗尔。”

  据军事监狱提供的资料,麦可·喀罗尔曾是伍其达在利文坞的“难友”。

  林肯轿车后来被莱钠德·勒克转手卖掉。

  也是在6月9日这个星期天,现场人员在蓝山路堑壕挖出四具尸体,经初步检验,为两名白人女子、一名黑人男子和一个白人小孩。

  过了将近一周,6月15日,星期六,堑壕里又出土了另一具男性尸体。泰利·派克博士轻轻撩起一绺结满血痂的头发,暴露出左耳后方一个圆圆的弹孔。法医们在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上提取了几枚不完整的指纹,由此鉴定出蓝山路现场的第一个受害者身份。经与牙齿和指纹等资料比较,死者被确定为冉狄·雅各逊。莱钠德·勒克服毒自杀后,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曾在保罗·卡司能的本田普利路德轿车的乘客座下找到冉狄的银行提款卡。

  据克劳德·巴拉迪署长手上的失踪人员档案记载:

  冉狄·雅各逊,白人,男,35岁,越战退伍军人,家住旧金山石竹邸宅小区,1985年2月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石竹邸宅的另外两位居民,莫利斯·罗克,男,38岁,奇蕊·奥可若,女,26岁。邻居们反映,曾看见莱钠德·勒克找过这三个人,听说是雇他们到山里做建筑工。

  巴拉迪署长突然悟到,冉狄·雅各逊等三人就是莱钠德日记中提到的PP1、PP2和PP3,PP即石竹邸宅(Pink Palace)的缩写。

  汤姆·埃森曼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一个耳语似的声音说:“我不想掺和到这桩案子里,但你们确实应该去了解一下……”

  “你是谁?”汤姆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只希望你们调查一下克立夫·朴兰图和詹佛·基拉德,他们都是伍其达在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同事,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的失踪与伍其达有关?”

  “我不是‘认为’,而是知道。伍其达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山里盖房子时,我就站在旁边。伍其达说,如果他们想去,可以给他们优厚的工资待遇。克立夫和詹佛去了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谢谢你。你真的不愿意透露你的姓名?”

  “不。”

  第二天,6月25日,星期二,旧金山警署专案组人员来到丹尼斯搬家公司。据职工们提供的情况,1985年1月15日,克立夫·朴兰图曾跟人说起他在山里找了一份建筑工地的活儿。在此之前,不止一个人听见伍其达邀请他进山。1月19日,克立夫应该到丹尼斯搬家公司上班,但是没有来,公司打了几次电话也找不着他。下午,一位同事被派去克立夫的住处,克立夫不在,但他的铃木摩托车还停在那里。几天后,那辆摩托车也不见了。

  同年2月,有人在当地报纸上看见一则出售铃木摩托车的广告,据警方后来查证,联系电话是柯拉拉·勃拉兹的父母家。

  职工们说,是克立夫·朴兰图介绍伍其达到丹尼斯搬家公司的,但后来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从去年11月到今年1月,公司的人至少听见他们吵过两次架。有一次克立夫说,他后悔不该给伍其达介绍这份工作。

  克立夫·朴兰图本来和几个朋友相约,1月底一起看“超级杯”美式足球决赛,但那个星期天他没有露面。1月28日,一位朋友收到克立夫从圣安佐斯发出的信,信和信封上的地址都是用打字机打的。克立夫让朋友把他中奖的足球决赛彩券寄到威士维尔的“邮政信箱349”——就是艾琳·布鲁恩在蓝山路地堡土牢的墙上发现的字迹——“克立夫,邮政信箱349”。据邮局工作人员查证,这个信箱是在1985年1月20日以克立夫·朴兰图的名字开的,不久就关掉了。丹尼斯搬家公司的老板戈萨·丹尼斯也在克立夫离开之后收到他的一封信,请他把最后一次的工资支票寄到同一个邮政信箱。戈萨没有寄,因为他不能确定那封信是否真正出自克立夫之手。

  后来,这两封信被送到旧金山警署文件、笔迹专家洛依德·堪宁翰的办公室,洛依德在他的鉴定报告中写道:“我认为,这些信都是用那台奥林匹亚牌打字机打的。”当汤姆·埃森曼和艾琳·布鲁恩第一次到蓝山路时,那台奥林匹亚牌打字机就放在平房客厅的书桌上。

  办案人员把克立夫的朋友们请到警署,他们辨认出从莱钠德·勒克和伍其达住处搜到的、原本属于克立夫·朴兰图的几件物品:蓝山路小卧室墙上的两面橡木框的镜子、客厅里那张带转盘的餐桌,还有警方在列诺可街地下室看到的那个刻有“CRP”的笔架,朋友们说,CRP正是克立夫·朴兰图的姓名缩写。

  丹尼斯搬家公司的职工中没有多少人了解詹佛·基拉德的情况,只有老板戈萨·丹尼斯知道他不辞而别。

  苔丽·凯勒和詹佛·基拉德合租一套公寓。她说1985年2月24日,詹佛接到好几通电话,都是伍其达打来的。伍其达要詹佛到斯托克顿替人搬家,酬金100美元。詹佛临走时告诉苔丽,他搭乘公共汽车去斯托克顿,搬完家当天晚上就会回来。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来,或者说,苔丽从此再没见到过他。2月27日,苔丽下班后回到公寓,发现詹佛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走了,她想也许是詹佛自己搬的,所以未起疑心。

  苔丽·凯勒和詹佛的朋友们辨认出,本田普利路德轿车后座上那件男式夹克外套是詹佛·基拉德的,还有放在蓝山路客厅墙角的吉他和列诺可街地下室书架上的几本书。

  警方最早在蓝山路现场堑壕里找到的那架照相机,机内的胶卷冲洗出的照片中有一张从室内窗户往外拍摄的风景照。办案人员曾带着这张照片遍访旧金山地区的知情者,没有任何人知道它摄自何处。他们也向苔丽·凯勒出示了这张照片,苔丽说她知道这个地方,这是詹佛·基拉德以前租住的公寓。不用说,那架相机也是詹佛的。

  6月27日,星期四,联邦调查局在旧金山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他们已正式向美国海军部和五角大楼,即美国国防部提起诉讼,指控两部“玩忽职守”。据查,伍其达生于香港,系大不列颠臣民,本不应被接纳入美国海军陆战队,此其一。其二,伍其达因盗窃军火被军事法庭判刑,作为一个“外国人”,在其刑满释放后理应立即驱逐出境。

  联邦调查局发言人说:“谁知道呢,倘若他被遣返香港,也许所有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或者至少不会发生在这个国家。”

  五角大楼的反应:不作任何评论。

  7月5日,星期五,加利福尼亚首府沙加缅多。州立法机关一致通过拨给卡拉沃若地区用于本案的专款共50万美元。民主党参议员约翰·加拉蒙迪说:“地处山区的卡拉沃若地区缺乏足够的财政资源应付如此大规模的系列绑架、强奸、抢劫、奴役及凶杀案。”他指出,这笔款项仅限于立案侦查阶段,用于庭审等的法律费用将由州政府另行拨款解决。

  在蓝山路现场工作的专家和各种人员已增加到了近50人。卡拉沃若地区共派出14人,旧金山17人,司法部5人,州森林署的10位年轻人本来只是临时借用,后来就成了长期留用。此外,每天还会有不同的专家被邀请到现场处理鉴定不同的证据。

  7月初,森林署的小伙子们在后山坡那片繁茂的草地上挖出三只共装有1800多枚银币的盒子,后来又挖出一个5加仑的塑料桶,内有枪支、钱包、信用卡等,其中一张社会安全卡上的名字是詹佛·基拉德。

  巴拉迪署长立即增派了人手,挖掘的面积不断扩大,一直延伸到与后山邻居卡特先生的房产交界的地面。在此次现场勘察刚开始时,艾琳·布鲁恩曾向巴拉迪署长报告说,那儿有一块被翻过的新土。

  果然,那一片的地底下也埋了一个大盒子,里面有汽车保险卡、人寿保险卡、电话卡及一些摩岭车行的名片,上面全是保罗·卡司能的名字。一只写着“卡司能”的信封里装了一副眼镜。此外,还有一把点二二卢杰·马克II型手枪、一匣共12发子弹和一只消声器。经专家鉴定,在青铜色本田普利路德的弹孔中掏出的点二二子弹就是从这把卢杰·马克II型手枪发射的。

  “终于,”巴拉迪署长自忖道,“我们找到了足以证明保罗·卡司能身份的遗物。虽然还未能鉴认出他的尸骨,但他肯定在这里。”巴拉迪署长举目四望,“在这里的某一个地方。”

  就在沙加缅多的政治家们投票拨款的那天下午,这个挖掘点又出土了两只塑料桶,内有一个急救箱、一把刀、若干子弹、一把电锯、一把园林锯和一把斧子。锯子和斧子上均有深褐色斑迹,化验结果为人血。

  两只塑料桶的旁边掩埋了一具无名女尸。现场的几位验尸官们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她不是黛波拉·达勃斯,或白兰达·敖康侬,或卡茜·艾尔伦。

  同日,联邦调查局搜查了莱钠德·勒克和伍其达开设的6个邮政信箱,共抄走邮件50多封。

  卡拉沃若地区检察长办公室的乔恩·克罗福一直在查寻那个名叫思蒂芬妮·詹妮·卡尔的小女孩,现场人员在蓝山路的堑壕里找到了她的照片。根据照片背面的文字估算,她的生日应该是1981年3月。

  乔恩先与加利福尼亚州人口统计局联系,没有结果。他又把资料寄给其他49个州,宾夕法尼亚的阿滨顿警署回电说,思蒂芬妮·詹妮·卡尔住在他们的辖区里,她的母亲叫冬娜·缪伦。

  冬娜·缪伦在电话上告诉乔恩·克罗福,从1978年到1981年,她与克立夫·朴兰图同居,后来克立夫去了加州,临走时冬娜给过他思蒂芬妮的照片。

  乔恩·克罗福接到一个从圣地亚哥打来的长途电话,一位自称多莉·杜林的女人说,她有关于罗宾·斯达立的重要线索。乔恩当即乘头班飞机直达圣地亚哥。

  多莉·杜林是罗宾·斯达立在圣地亚哥的邻居和朋友,她曾与罗宾一起去过隆尼·邦德夫妇在蓝山路的住处。近日,多莉在报纸上看到了莱钠德·勒克的照片,但她认识的这同样一个人却叫乔斯·甘纳。

  “1985年4月24日早晨8点半,这个乔斯·甘纳和一位东方男子按我的门铃。我这几天刚知道,他就是伍其达。我问:‘谁呀?’门外的人说:‘乔斯。’我又问:‘乔斯是谁?’因为我不认识任何叫乔斯的人,他说:‘从北边来的乔斯。’我认出他是邦德夫妇的邻居,就开了门。莱钠德让他的朋友回车里等着。”

  “回车里等着。”乔恩·克罗福重复道。

  “莱钠德说,他发现他们三个人死了,隆尼·邦德、白兰达·敖康侬和罗宾·斯达立。莱钠德说他和他的朋友伍清理打扫了现场,又以印地安方式焚烧掩埋了尸体。他还说邦德夫妇的孩子不见了。”

  “孩子不见了。”乔恩使用的是审讯技术中的一种,重复证人言辞中的最后几个字,不露痕迹地引导对方继续讲述。这种技术一般用于收集情况性质的询问,特别是当问话人不知道谈话的下文时。

  “他说屋子里到处都是衣服,但没有三个人的身份证件,他们也没有找到枪。莱钠德说他们想把那里布置得就像是邦德一家搬走了的样子,以免招惹警察。”

  “你为什么当时没有报警?”

  “我都已经吓死了。莱钠德说他要罗宾的卡车注册证,要罗宾的毕业证书,要罗宾的自行车,要罗宾的全部衣物,还要他卖给罗宾手枪的收据。我们一起去威士维尔那次,罗宾从莱钠德手里买过一把枪。”

  “买过一把枪。”

  “我告诉他我没有罗宾的房门钥匙,他就给了我罗宾的钥匙。我带他去罗宾的住处,他拿走了罗宾的衣服。但当时我没有找到那张收据,后来找到了。”

  多莉·杜林递给乔恩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售予罗宾·斯达立瓦尔特手枪一支,型号PPK/S,9毫米,编号1562315。”落款及签名:乔斯·甘纳。

  “我也没有找着罗宾的车辆注册证。莱钠德很不高兴,他说:‘好吧,等你找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或者给我寄来,行不行。’”

  “后来呢?”

  “他说罗宾的卡车出过一次车祸,在他们开着那辆车来圣地亚哥的时候。我跟着他出去,他指给我看那辆灰色雪佛莱家用卡车被撞坏的地方。伍其达也和我们一起看,但他没说话。那卡车好像是在司机座的左边撞上了一棵树什么的。”

  “牌照?”

  “特殊牌照,AHOYMTY。我能记住这个牌照是因为圣地亚哥有很多水手。”

  “意思是——”

  “海军隐语。”

  多莉还交给乔恩一张罗宾·斯达立修理照相机的收据,这架尼康相机的出厂号是5022594。多莉后来又说,罗宾动身去威士维尔的时间是4月18日。

  “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乔恩·克罗福在临走之前问多莉·杜林。

  “还有,莱钠德实际上告诉过我他们发现尸体的具体位置。他说白兰达的尸体在屋子里面,隆尼在前边的阳台,罗宾在后门外面。他说现场没有发现枪支和毒品。”

  据加州公路巡警部的档案记载,1985年4月23日,科恩地区巡警报告过一起交通事故,肇事车辆牌照:AHOYMTY,司机姓名:查理·其达·伍。科恩地处旧金山与圣地亚哥之间。

  据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工作时间卡记录,1985年4月22日至27日,伍其达请假。工作时间卡上还注明,伍其达打电话请假时说,他的父母出了车祸,他必须赶去洛杉矶。

  据太平洋贝尔电话公司的通话记录,1985年4月21日晚7点21分,有人从蓝山路的住宅打电话到丹尼斯搬家公司老板戈萨·丹尼斯的家里。

  伍家三个孩子的英文名字是按ABC的字母顺序排列的。住在加拿大中部大都市多伦多的是大姐爱丽丝,二姐贝蒂在加拿大西海岸的卡尔嘉利,伍家老三就是以字母C开头的查理·其达·伍。

  据美加两国有关当局掌握的线索,伍其达实际上没有坐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而是搭乘美国航空公司的航班从旧金山飞抵芝加哥,用迈克·基莫托的名字住进城堡大酒店,四天后,由一位不明身份的朋友陪伴,取道底特律,跨越美加边境,于6月中旬辗转到达多伦多。6月下旬,多伦多警方发布的新闻称,他们确信伍其达藏匿于该市某亚裔集居区。有消息说,伍其达曾与大姐爱丽丝取得联系,但爱丽丝不愿为弟弟提供任何帮助,同时,出于手足之情,也答应不会举报他。7月初,有关部门获得的情报显示伍其达已潜入卡尔嘉利。美国联邦调查局派去的官员与当地警方立即联手行动,全天候监视贝蒂及其家人。或许是姐妹俩已经商量好了,伍其达在二姐那里也碰了同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46岁的西恩·多义耳是卡尔嘉利的一位中学教师,教授英语、艺术和科学。西恩还在哈德逊湾百货大楼有一份周末的业余工作,他是那儿的保安。7月6日,星期六这一天,西恩在百货大楼上白班,从上午10点到下午6点。

  时间过了一多半,午后2点左右,西恩·多义耳和另一名保安乔治·福斯特正站在一起观察一位亚洲客人。彼时,那位顾客已经乘人不备往他的军用旅行背包里塞了好些货,两罐鲱鱼、一把瑞士军刀、一条辫状电缆、两包奶油甜饼、三块香皂、一罐烤豆和一盒烤面包条。西恩和乔治又眼见着那位客人把一瓶饮料和一方奶酪塞进了背包里。

  西恩说:“不行,这个混蛋拿得太多了。”

  “他简直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乔治说,“你打算再等多久?”

  亚洲客人在他的背包里放进一罐百事可乐。

  “是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西恩说。他朝那位顾客走去:“请问我可否查看一下你的背包?”

  “不行,这是我的。”

  西恩一把抓过背包。

  “不行,这是我的。”客人提高了嗓门。

  “你在行窃。我看见你把东西装进了包里。”

  “那你让我把皮夹子拿出来。”客人把手伸进背包。

  乔治·福斯特大叫:“西恩,他有枪!”

  西恩瞥见一个黑乎乎的家伙从包里被抽出来,他甚至来不及思索便伸手去抢,两个人扭作一团。突然一声巨响,亚洲客人扣动了扳机。西恩和枪手同时倒地,但仍在继续争夺那把手枪。第二声枪声响起,西恩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到他的右手。他中弹了。

  这时,乔治·福斯特扑过来摁倒了凶犯。

  两小时后,从卡尔嘉利市警署传过来的消息说,他们抓到的是查理·其达·伍。

  差不多同时,消息也通过国际长途传到了蓝山路现场,克劳德·巴拉迪署长特准众人提前下班以示庆祝,但他自己却没有回家。警署的办公桌上,一纸传真正等着他,那是卡尔嘉利警方在伍其达身上搜出的物品清单,其中有一架尼康相机,出厂号5022594,正是罗宾·斯达立的遗物。

  第二天,当巴拉迪署长到蓝山路“上班”时,一下车便闻到本来清新的山林空气中夹杂了一股呛人的刺鼻气味。巴拉迪署长循“味”而去,在离木屋约半英里的荒坡上,天空中一片嗡嗡声,上千只绿头苍蝇在人们的头顶上盘旋。前一天晚上,几只野狼从这里刨出了一条睡袋,睡袋离表土层只有6英寸。

  波义德·司狄文博士正在用便携式录音机录音:“法医案号2521-85。尸体包裹在一条带拉链的蓝色睡袋中。睡袋外面有灰色电缆胶布捆绑于大致是死者脖颈的位置,同样的胶布亦缠绕在小腿和脚踝处。”

  睡袋被打开后,司狄文博士对着录音机继续说:“初步鉴别死者为成年男性,身着衬衫、内衣、衬裤和袜子。头部及上身套有一只绿色塑料垃圾袋,双手反铐在身后,双脚在脚踝处用绳索捆绑。”

  法医小心翼翼地摘掉绿色垃圾袋,“死者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条皮革质绳索,绳上系有一只用作口衔的红色橡胶球。整个尸身只在头部有一处枪伤,其形状和尺寸大致与点二二子弹相符。”

  现场人员搬开睡袋,底下赫然显现出另一条红色睡袋。两条睡袋之间没有泥土,显然是同时掩埋的。

  司狄文博士继续录音:“法医案号2522-85。尸体包裹在一条红色睡袋中,睡袋有些潮湿……死者经初步鉴别为成年男性。双手及双脚分别用灰色电缆胶布捆绑在一起。尸体上套了两只塑料袋。一只绿色垃圾袋罩着死者的头部和双肩,另一只大号垃圾袋被剪开口后,套在死者的身上……与案号2521-85的情形相似,该死者的脖颈处缠绕着有红色橡胶球的皮革绳索。死者的脸颊上有一处可能是因近距离接触射击而造成的枪伤。第二个弹孔在右眼上方。第三处在肩部,子弹从背后射入,朝外侧略微向下斜穿过右肩。第四处是右腿,子弹穿透的方向也是从左到右。初步断定皆为点二二子弹所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直在法医身边的汤姆·埃森曼开口说,“腿上和肩膀上的枪伤在先。当时被害人正在奔跑,子弹从后面追上他。枪手应该在他的后左侧,而且站在比较高的地方,比如台阶或斜坡上。”

  “然后是头部那惩罚性的两枪。”艾琳·布鲁恩说。

  进一步的指纹等实验确立了两名被害人的身份,他们是隆尼·邦德和罗宾·斯达立。

  这是警方在蓝山路的最后一起重大发现。

  多年后,当本案各方面的调查工作全部结束时,警方收集到的各种证据,包括物证、照片、现场记录和说明,以及其他文件等,共重达6吨。从蓝山路挖掘出的人体残骸为7具男尸(其中一人只有头骨)、3具女尸、1具婴儿尸体和46磅共计100多片碎骨。

  1990年,警方专家们对尸体样品、骨头及现场采集到的血液等法医学样品进行了DNA化验,结果表明,这些残骸分属于25名不同的受害者。不少受害者亲属,如卡茜·艾尔伦的妹妹、白兰达·敖康侬的父母、保罗·卡司能的姐姐等提供了自己的DNA样品以资比较。最后,警方有足够的人证物证可以确定的蓝山路现场被害者为13人:

  哈维·达勃斯,家住旧金山玉昆路的摄影师。

  黛波拉·达勃斯,哈维·达勃斯的妻子。

  希恩·达勃斯,哈维·达勃斯的儿子。

  保罗·卡司能,青铜色本田普利路德轿车的车主。

  卡茜·艾尔伦,赛福威超级市场职工。

  麦可·喀罗尔,卡茜·艾尔伦的男朋友。

  隆尼·邦德,蓝山路邻居。

  白兰达·敖康侬,隆尼·邦德的妻子。

  小隆尼·邦德,隆尼·邦德的儿子。

  罗宾·斯达立,邦德夫妇的朋友。

  唐纳德·勒克,莱钠德·勒克的弟弟。

  乔斯·甘纳,莱钠德·勒克的朋友。

  冉狄·雅各逊,被雇到蓝山路的工人。

  证据不足,但可能与本案有关的失踪者6人:

  克立夫·朴兰图,伍其达在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同事,后被伍其达雇到蓝山路建地堡。

  詹佛·基拉德,伍其达在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同事,后被伍其达雇到斯托克顿搬家。

  莫利斯·罗克,被雇到蓝山路的工人。

  奇蕊·奥可若,被雇到蓝山路的工人。

  迈克·基莫托,伍其达在逃亡时带着他的身份证件。

  捷夫·爱斯肯,1984年2月在蓝山路附近失踪的电气工程师。

  此外,还有12名身份不明的受害者。

  伍其达被捕后两天,1985年7月8日,星期一,卡尔嘉利市所属的加拿大阿尔博塔省检察院以抢劫、抢劫未遂、非法持枪及杀人未遂四项罪名对他进行起诉。同时,美加两国的记者们奔波于世界各地,争相发掘关于伍其达和莱钠德·勒克的故事。

  伍其达的父亲在青少年时代历经战乱,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发迹之后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儿女们接受最好的教育。据说在生育了两个女儿后,伍母顾夫人意欲绝育,是伍父百般央求她务必再为伍氏门宗生下一个延续香火的儿子。几年后天遂人意,伍家夫妇喜得贵子,起名伍其达。

  伍其达自小便与别的孩子不同,不爱说话,脸上少有笑意,而且总是一副恶狠狠的眼神。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和两个姐姐一样,被送进了当时香港最昂贵的私立学校。但他的成绩并不太好,对读书也毫无兴趣。伍其达上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习武。他非常崇拜武术明星李小龙,称他为“大龙哥哥”,自己则是“小龙弟弟”。伍其达学得的那点拳脚功夫全都用在了打架斗殴上,每当在外面闯了祸,回到家里任凭父母百般责问、打骂,兀自一声不吭,只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牢了父亲。伍父望子成龙心切,恨铁不成钢,有几次竟将独生子捆绑起来,棍棒皮鞭,往死里抽打,以至母亲姐姐们看不下去,跪地求父亲手下留情。伍其达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偷。按说父母从未亏待过他,凡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不能如愿的。他从来就没有过囊中羞涩的时候,因为是独子,他总是能从父母那里得到比两个姐姐更多的零花钱,但他也总是忍不住要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不管那些东西对自己有用没用。由于他的好斗、偷窃和不服管教的逆反性格,伍其达先后被香港几所学校开除,最后家里人不得不把他送到英国约克夏,他的舅父那里。没过多久,伍其达再次被逐出校门,原因是他偷了同学及当地一家商店的东西。

  回到香港后,伍其达在家里一直呆到年满17岁,获得了一张去美国的学生签证。他注册进入加利福尼亚的贝尔蒙圣母学院,但他已经不能适应学生生活,只草草念了一个学期即辍学离校。1979年9月,伍其达在旧金山因交通肇事被警方拘捕,10月便谎报身份混入美国海军陆战队。

  1981年上半年,入伍不足两年的伍其达已经被晋升为一等兵,但他的军旅生涯很快就结束了。同年11月,他因结伙抢劫军械库而被捕。几天后,伍其达越狱逃跑,在加州遇见莱钠德·勒克,并随他搬入了勒克夫妇在“印地安溪牧场”的住所,直至次年4月底被联邦调查局捕获。

  1984年6月,伍其达从利文坞军事监狱出来后直接住进了莱钠德·勒克的蓝山路木屋。不到一个月,这两个决心与社会为敌的凶犯便联手拉开了他们大规模血腥屠杀的序幕。据联邦调查局掌握的情报,两人重新聚首后的第一桩命案发生于1984年7月,伍其达在企图入室抢劫时杀害了职业赛马骑手唐·约勒梯,并打伤他的同伴理查德·卡拉萨。后来,理查德曾在法庭上就此案作证,警方也在蓝山路搜到了伍犯作案时使用的枪支。

  莱钠德·勒克的家庭背景与伍其达大相径庭。1945年10月29日,莱钠德出生于旧金山,他的父母总是在无休止地争吵打斗,即使是新生命的降临也不能使勒克家的内部冲突哪怕是稍微地和缓一下。幼年的莱钠德被辗转送往各亲戚家里“暂住”,直至长到6岁,才总算在祖父母那里觅得一席长久的落脚之地。亲友们说,儿童时期的经历使莱钠德·勒克终生都无法摆脱那种遭人拒绝、被人嫌弃的屈辱、愤懑和不安全感,这种感受也反映在了他的日记中。

  19岁时,莱钠德·勒克报名加入了海军陆战队。与其他寻求刺激和冒险的年轻人不同,莱钠德此举更是为了脱离家庭、改变现状。莱钠德在军中是雷达操作员,尽管曾由于工作认真负责而多次立功受奖,但实际上他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第一次被派赴越战前线后不久,即因“有精神病初兆反应”而住进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莱钠德再度被送往越南,几个月后,他因“原因不明的综合症”而提前退伍,并长期在加利福尼亚奥克兰的荣誉军人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其间,他也曾试图在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圣荷西分校选修过几门课,但很快就放弃了。莱钠德于1981年与柯拉拉·勃拉兹结婚后租住在菲洛镇郊的“印地安溪牧场”。有朋友称,就是在那座橘子园里,莱钠德·勒克开始种植毒品,并为所谓即将到来的核战争储备军火等物资,这也是他后来被捕的原因之一。

  1982年6月,莱钠德·勒克躲进了地处荒野的蓝山路木屋。根据家人们的证词及其日记记载,莱钠德于次年即1983年,先后秘密杀害了他的兄弟唐纳德·勒克和朋友乔斯·甘纳,以攫取维持逃亡生涯必需的钱财。

  伍其达落网的消息给旧金山和卡拉沃若警方带来的激动与兴奋仅仅持续了三天。1985年7月9日,星期二,加拿大司法部长约翰·科斯比宣布,他将正式拒绝美国方面引渡伍其达的请求,因为加拿大已经废除死刑,根据1976年美加两国政府签署的引渡公约,加国政府将一如既往地不予引渡任何有可能被判处死刑的人犯。

  当美国有关部门终于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后,两名旧金山警署专案组的警探被派往卡尔嘉利提审狱中的伍其达。正如警方所预料,伍其达一上来便把所有的罪责尽数推到死无对证的莱钠德·勒克头上,说他才是主谋和凶手,而他自己与本案的联系不过是有时候“在那儿”而已。伍其达最后只承认他曾帮助过莱钠德“处理”保罗·卡司能的尸体。

  当美国方面根据这次的审讯记录准备对加拿大司法部发起新一轮的攻势时,阿尔博塔省立法院正紧锣密鼓地开始对伍其达在当地所犯罪行的庭审,并且声称,庭审期间不接受美国方面关于引渡该犯的任何公文,亦不予处理任何有关事宜。后来,伍其达在加拿大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

  或许他已经预感到,自己迟早有一天将会不可避免地面对“蓝山路大规模系列绑架、强奸、抢劫、奴役、凶杀案”的审判,在加拿大服刑期间,伍其达以少有的认真态度和钻研精神,如饥似渴地学习美国联邦及加州有关法律条文。毕竟是性命攸关,马虎不得。

  与此同时,美国方面不屈不挠地与加拿大有关当局就此案展开了长达六年的公文往来及法庭辩论战。在经过了十多次上诉和似乎是永远不可能完结的听证后,加国政府终于恩准了加利福尼亚州政府的请求,同意将伍其达引渡至美国受审。

  1991年9月26日,麦克雷兰空军基地岗哨林立。一架军用专机徐徐降落后,几辆早已等候在跑道边上的警车缓缓驶近从舱门降下的舷梯旁,依旧身着加拿大灰色囚服的伍其达被直接从这里递解到加州首府沙加缅多郊外的福尔逊监狱。

  从这一天到“伍其达案”正式开庭审理,中间经过了漫长而枯燥的,令人精疲力竭的七年。伍其达利用他在狱中掌握的法律知识现炒现卖,使开庭的日期一改再改。

  最早拟定的庭审地点是卡拉沃若地区首府圣安佐斯。伍其达先是不断地通过他的律师向上级法院提出各种正式申诉,内容从一日三餐到医疗待遇,无所不有。每当有这类申诉递交法庭,正常的法律程序便须暂时中断,直至有关事实得以澄清,或有关部门作出结论后,才能继续进行。

  比如有一次,伍其达预审出庭回到监狱已过了开饭的时间,看守给他端来的饭菜有些冷了,伍其达当即绝食。

  还有一次伍其达说他着了凉,向狱医指定要一种药片。这种药物的催眠效果非常强,狱医担心他次日出庭时会头晕脑胀打瞌睡,就给他开了别的药。谁知第二天在法庭上,伍其达当众向法官发难,说狱医拒绝了他的医疗要求,致使他病情加重。法官不得不宣布休庭。

  伍其达在狱中被列为“高危罪犯”。他本是重案犯,更兼体格硕健,又会武功,即使有手铐脚镣,看守们有时候也心里发怵。1992年,法庭曾一度使用一种特制的笼子,休庭时便将伍其达锁于笼中。这在后来又成了他申诉的理由。据伍其达称,这个笼子让他深感恐怖和羞辱,恶梦连连,夜不能寐,以致身心皆受到伤害,云云。

  伍其达的另一招是,不断辞退更换官方为他指定的律师。据法庭的档案记载,伍其达前后一共更换过12次律师。每当新律师接手案子,所有的调查、策划、准备工作等等就得重头开始。仅此一项,不但为伍其达赢得了更多的时间,而且使州政府耗费了更多的资金。伍其达对任何一位代理过他的律师都不满意,都能指出种种的不是。有一次,他甚至以100万美元的索赔金状告他的辩护律师们。还有一次,他向圣安佐斯法院提交动议,要求自任辩护律师,被法院驳回。

  伍其达的律师们曾在当地作过一次民意测验,结果95%的卡拉沃若地区居民都认定伍其达“有罪”,只有5%的人表示,要在公诉方和被告方向法庭提交证据后才能作出判断。被告方随即以伍其达不可能在圣安佐斯获得公正裁决为由,要求易地审判。此项动议被递交到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1994年4月8日,法庭命令将“伍其达案”的庭审地点移至洛杉矶的桑坦纳。

  又经过了四年多的各种听证与延期,1998年10月26日,“伍其达案”在桑坦纳法院开庭审理。

  伍其达被指控的罪名包括12项预谋杀人罪。在蓝山路现场的13名受害者中,警方确信唐纳德·勒克和乔斯·甘纳被害于1983年,当时伍其达正在利文坞军事监狱里服刑,所以与这两宗案子没有关系。但除了蓝山路外,伍其达还应该对1984年7月发生的唐·约勒梯命案负责。

  因为法官约翰·瑞恩允许摄像机进入法庭,首席公诉人霞琳·翰纳珈在开场发言中播放的“卡茜/白兰达”录像带的某些画面,当天便出现在三大电视台的全国新闻上,在公众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和民愤。事后,陪审团中的一名中年妇女对记者说,在庭审期间,录像带上的画面搅得她天天晚上做恶梦。

  霞琳·翰纳珈在发言中指出:“被告人和莱钠德·勒克把蓝山路变成了一座血淋淋的杀人魔窟和阴森恐怖的巨大坟墓。”“12个活生生的人从地球上消失了。被告人和莱钠德·勒克就是策划并实施这一系列谋杀的刽子手。”

  被告方首席辩护律师威廉·凯立在他的开场白中针对录像带的内容反驳道:“请注意,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伍其达在这所法庭上被起诉的罪名是谋杀,而不是撕破什么人的衣服。”“你们在那盘录像带里可以看到这样或那样的镜头,但有一点你们始终没有看到,就是谋杀。”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双方各用了大约一半的时间传唤证人,提交证据,阐述自己的案子。被告方辩护的立足点仍然是,一切都是莱钠德·勒克干的,他才是本案的真凶,而伍其达只不过有时候在现场而已。其间,1999年1月18日,伍其达在法庭上表示,如果公诉方放弃交叉提问,他将为自己出庭作证。约翰·瑞恩法官理所当然地驳回了这一荒唐的要求。

  1月25日,被告方听证结束后,伍其达交给他的辩护律师路易斯·卡拉普一封信,并要他当庭宣读。伍其达在信中坚持要求法庭撤换他的律师,被法官驳回。

  1月26日,公诉方在其总结性发言中第三次播放了“卡茜/白兰达”录像带,并一一回顾了他们向法庭提交的证据和证词。霞琳·翰纳珈强调指出,根据加利福尼亚州法律,所有参与策划或实施同一案子的案犯,不管每个人的具体作为如何,都应被视为犯有同样的罪行。她说,从录像带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被告人和莱钠德·勒克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相互配合、相互信任的程度,使他们可以对着摄像机镜头,并当着一位被害者的面,承认另一桩谋杀。”“被告人和莱钠德·勒克均涉嫌这12起人命案。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位扣动的扳机,在法律的眼中,两名案犯都同等的有罪。”

  1月27日,被告方律师在陪审席前摆好了姿势,正准备开始他们的总结性发言,伍其达再次要求更换律师。被法官约翰·瑞恩驳回后,他随即写了一张字条,让法警转呈法官。瑞恩法官阅毕击槌休庭,把伍其达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复庭后,约翰·瑞恩回到法官席上坐定,向陪审团宣布了一个意外的临时决定:允许伍其达到证人席上作证。

  事后,伍其达的首席辩护律师威廉·凯立对记者说:“不管我们怎么认为,也不管他出庭作证的后果如何,总而言之,这是宪法赋予他的权利。”

  1月28日,伍其达走上证人席,开始了他长达三天的自我辩护。引导他作证的是他的律师路易斯·卡拉普。

  伍其达说:“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个标准,或者说,有一条界限。简单地讲,一些严重的犯罪行为,比如说,杀人,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自从我被捕以来,媒体以及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这个家伙不可能是无辜的。”

  “有一天,莱钠德找到我说,要我帮他做点事……”

  伍其达接下来解释道,第一件,从达勃斯家搬两袋东西,第二件,掩埋隆尼·邦德和罗宾·斯达立的尸体。莱钠德告诉他,隆尼·邦德在搞毒品,他若是不把他们杀了,迟早有一天会招来警察。

  “隆尼·邦德的尸体藏在阳台底下,莱钠德要我给他戴上手铐,在嘴里塞一个橡皮口衔,再装进睡袋里。莱钠德想让他们看上去像是被贩毒黑帮杀的。”

  路易斯·卡拉普问:“你知道他在山里埋藏东西吗?”

  “那是他核战争生存计划中的一部分,”伍其达说,“他觉得埋在地底下更保险。”

  “你知道他在这里面监禁性奴隶吗?”路易斯向陪审员们出示了一张钢筋水泥地堡的照片。

  “不知道。他只说这是用于防范核战争,保护他自己和他的贵重物品。”

  “你知道一些女子被像囚犯一样关押在这里面吗?”

  “我记得他说过里面有一间密室。但那是他的地盘,他的私人空间。他从没让我进去过。”

  接着是公诉方交叉取证。

  霞琳·翰纳珈:“如果我告诉你,地堡密室的‘单面窗’上有你的指纹,你有什么话说?”

  伍其达:“我不记得进去过。”

  霞琳·翰纳珈再次把“卡茜/白兰达”录像带插入放像机,屏幕上出现了白兰达·敖康侬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的画面。霞琳又举起两张隆尼·邦德和罗宾·斯达立尸体的照片,“你看到了这两具尸体,你难道不认为莱钠德·勒克会杀害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吗?”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她的丈夫和朋友。”

  当屏幕上的伍其达说“你可以哭闹叫喊,或挣扎反抗,就像别的有些人那样”时,霞琳·翰纳珈轻轻地按下“暂停”键,将画面定格。她问:“你说‘别的有些人’是什么意思?”

  “根本就没有‘别的有些人’,我当时不过是随口编瞎话唬她。”

  “你为什么要撕掉她的胸罩,还说‘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我只是想讨好莱钠德,因为莱钠德恨她。”

  “你奸污过她吗?”

  “我本来是想和她做爱,但是我做不到,我很同情她的处境。说实话,我真的很懊悔做了这些事。”

  伍其达指指电视屏幕,“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完全失去了独立判断的能力,被莱钠德牵着鼻子跑。我后悔不该答应给莱钠德帮忙。我对他说这一切太过分了,我不希望自己卷进这样的麻烦中。”

  “那么,为什么六个星期之后,你还和他在一起偷一只75美元的台钳?”

  霞琳·翰纳珈拿过一沓漫画请陪审员们传阅,那都是伍其达当年在卡尔嘉利监狱里画的,一共有150多张,其内容与画面都是暴力杀人的,十分残酷,令人发指。

  伍其达说:“我完全可以向你们解释这些漫画,所有的画面都是想象的,一点儿也没有真实的成分。当时在卡尔嘉利监狱,那里的犯人们管我叫‘刽子手’、‘强奸犯’,因为报纸上就是这么说的。我不过是根据媒体对我的指责画了这些漫画。”

  霞琳·翰纳珈又向陪审员们出示了一张伍其达在卡尔嘉利监狱牢房里的照片,背景的墙上除了各种漫画外,还有几行大字:“没有枪就没有乐趣(No gun,no fun)”,“没有杀戮就没有刺激(No kill,no thrill)”。

  伍其达说:“这是当年在海军陆战队的时候,长官们总是教导我们‘没有痛苦就没有收获(No pain,no gain)’,后来我们就编出了这些顺口溜。”

  当律师问及他与莱钠德·勒克和柯拉拉·勃拉兹的关系时,伍其达说:“我和他们比和我的在香港的生身父母更亲近。我知道我的家人们很爱我,总是试图送我进最好的学校,但是说实话,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和感情,或者至少,他们不懂得如何与我沟通,如何表达关爱和亲情。当我遇到莱钠德和柯拉拉时,我终于有了一种归宿感,他们更像是我的亲人……莱钠德是唯一的我可以向他敞开心扉的人……我之所以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只是因为我无法拒绝他。”

  霞琳·翰纳珈用信任的目光扫过12名陪审团成员,开始了她的第二次总结性发言。

  “谁也不能指责伍其达?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错?”霞琳·翰纳珈指着电视屏幕上正在无声地播放着的“卡茜/白兰达”录像,“这些真实的画面比被告在证人席上的证词更能说明一切。”

  “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已经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这些明确无误的语言,这些明确无误的证据,传达了明确无误的信息。而被告人伍其达对这一切根本就给不出一个明确无误的解释。”〓

  “你们要回答的问题是,被告人是否涉嫌这12桩谋杀?我想,答案是明确无误的。”

  路易斯·卡拉普在被告方的总结发言中说:“伍其达确实涉嫌绑架和迫害某些被害人,但没有证据证明他知道莱钠德·勒克将要加害于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具体地参与了谋杀的行动。”

  当提到那盘录像带时,路易斯说:“事实往往并不像它所表现出的那样。”

  最后,伍其达的首席辩护律师威廉·凯立向陪审团指出:“你们可以不喜欢我的委托人,但在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时,你们必须把个人的好恶放在一边。伍其达是否谋杀或参与谋杀了这12名被害者?我相信,你们将会得出否定的结论。”

  2月8日,12名陪审团成员进入审议室。

  经过9天的审议,1999年2月24日,陪审团向法庭送回了12项指控中的11项“有罪”裁决:伍其达涉嫌谋杀六男三女及两名幼童的罪行成立。

  唯一有争议的是关于保罗·卡司能一案。不少陪审员接受了被告方在法庭辩论中的陈述,认为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当谋杀发生时,伍其达确实在犯罪现场,即那辆青铜色本田普利路德轿车中。

  同年6月30日,法官约翰·瑞恩宣布,判处被告人伍其达死刑。

  目前,伍其达被关押在圣昆丁加利福尼亚州立监狱的死囚牢里。

  在1999年以前的14年里,加利福尼亚州各级政府填进“伍其达案”这个无底洞里的税收款,以及联邦调查局从国库中动用的资金,共计高达近1300万美元,其中花费最多的一年为230万。这还不包括加拿大方面的开销。

  1999年10月23日,经法医波义德·司狄文博士提议,卡拉沃若警署和旧金山警署有关部门联合在圣安佐斯陵园举行了蓝山路遇难者悼念仪式。按照司狄文博士的设想,这应该是一个不事张扬的、肃穆而宁静的仪式,70多封请柬只寄给了被害人家属及本案的主要办案人员和一些证人等。

  在前排就座的有当年最早着手此案的女警官艾琳·布鲁恩,此时她已是年逾花甲的退休老人,拄着拐杖由孙女陪伴着到达殡仪馆。与她同行的还有汤姆·埃森曼,他也已56岁,两鬓斑白。

  75岁高龄的原ACE五金木材店店员约恩·凯尔斯是由一名警员专程开车送来的。其他的与会者还有丹尼尔·崴特、约瑟夫·罗丹、巴勃·邦宁,以及达勃斯家的邻居芭芭拉等等。

  公诉人霞琳·翰纳珈也收到了请柬,她因病住院不能出席,托人捎来一只硕大的花圈。

  但对另一些人而言,这一天无疑来得太晚了。克劳德·巴拉迪署长和法医泰利·派克博士等已在这漫长的14年里相继谢世。

  卡拉沃若警署出资9000美元买下了一座黑色大理石墓碑,碑文是请当地一位诗人撰写的:

  在威士维尔的山林里

  我们找到了你们——

  失去的亲人们。

  你们的肉体

  在黑暗的地狱里死去,

  但你们的灵魂

  将在光明的天国中永生。

  安息吧!

  谨献给:

  1984-1985

  威士维尔大规模系列谋杀案的受害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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