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看完电视剧《觉醒年代》,想起了我们家族的觉醒年代。幸好在13年前,我用文字记录下了一些碎片家史,让我们时常可以回顾一下,不至于快速遗忘先烈们血与汗的付出。

每逢清明,身在异地的我,都没有能回去,只能在心里遥望北方,俯首纪念。但是去年,一位道公的话,将我点醒。他说,你这肠胃不好,就是因为你故去的祖先在“挂念”你,因为你在外生根,他们都没吃过你买的东西。

看完我写的家史,大家就会知道,我们家这百年史,就是坚定的无产阶级奋斗史。所以,泉下有知的他们,要是知道我听信道公的话,估计都要跳起来找我麻烦的。

但我要说的是,我也并非复古的不肖子孙,我也是一个忠实的唯物主义信仰者。道公并非让我封建思想上身,而是让我懂得常常思索自己的来处,纪念先辈,不忘他们的付出,不忘初心,继承遗志。

所以,从去年中秋开始,我只要回到故乡,都要去祖辈的坟上看看。一杯酒、几个日常吃食,不搞无产阶级最看不上的形式主义,但是人到心到就行。在我们那里,普通家庭的坟茔都有墓碑,但我家的几个统一没有墓碑,没有父亲引导,我都不知道是哪个?

我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这可能就是坚定的无产阶级坚守到最后的信仰,这样的信仰,虽未耳提面命,但已经植根于我们家族的骨血里了。

题外话就不多说了,今天,把QQ空间里13年前的文章转过来,纪念我们家的觉醒年代,纪念那些为今天的好日子流血流汗甚至献出生命的祖辈们。

清明节是缅怀先人还是追念先贤:我们家的觉醒年代(1)

题记:没有家谱,但我们有网络;没有文字记录的历史,但我们有血脉的传承。整天在写周围的是是非非,听着这个那个的“罗生门”,却忽视了我最真实的、身边经历过的历史。我决心将这些记录下来,虽然这60年里,我的存在只有28年。9月6日是我的阴历生日,以此作为礼物。­(2009年)

一:从爷爷说起­

清明节是缅怀先人还是追念先贤:我们家的觉醒年代(2)

1949年,几场拉锯战下来,家乡陕西省蒲城县正式解放。爷爷刘焕民所在的部队从我老家王子村经过。经过村小学的时候,同村的一名教师(已故。2009年写此文时,他已经80多岁了,以前每年回去,我都要去看望这位慈祥的老人。我就是从他嘴里知道一点爷爷的事情。)看见了骑在马上的爷爷,他马上跟了上去,对爷爷说:“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多少年不在家,家里人都不知道是生是死,而且你家很困难啊”。爷爷让他捎话,说等部队驻扎了,晚上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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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爷爷骑着马回到家,身边跟着两个兵。当时,他是歌词里常唱到的359旅炮兵团的一名连长。回到家,爷爷告诉曾祖母,他哥哥(刘新民,我大爷,没有子嗣,烈士)在南泥湾牺牲了。曾祖母也告诉他,曾祖父也已经不在了。爷爷姊妹5个,他和大爷早年去闹革命,家里就剩下3个妹妹(爷爷的妹妹,我叫老姑),种着100多亩薄田。别人家里都有劳动力,我们家当时一门全是女将。

3个老姑里最能干的就是以后考上大学,在陕西电视台任职的二老姑。二老姑头发剪得短短的,地里的活全能上手,像个男孩子。曾碰到一件好笑的事,有人曾看到她干活的样子,跑到家里要给她说个媳妇,后来才知道她是女儿身,成为当时的一个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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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家里的烂摊子,一家人苦苦巴巴的样子,加上街坊四邻都劝爷爷回家来,因为家里要是没了顶梁柱,真不知道怎么维持。后来,爷爷就打发两个卫兵回部队,说自己在家过一夜就回去。当晚,爷爷就躲在了学校,住在之前跟他讲话的老教师那里。爷爷和衣而卧,这让老教师很惊讶,他不解地问起来,爷爷回答说,多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脱衣服睡觉过。行军打仗,常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翻身战斗,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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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躲了起来,部队上的人找了几天没找到。这事传到了我二老爷(曾祖父的弟弟,中共早期的地下党,就是他带着我爷爷和大爷去陕北搞革命的)耳朵里,蒲城县解放后,他是第一任县长。可想而知,他当时非常震怒,派手下到处去找,说无论如何也要把爷爷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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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由我来评说这件事,在我眼里,爷爷绝对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要是他贪生怕死的话,当时根本不会去搞革命。因为曾祖父是当地有名的中医,虽然家里不算非常富裕,也是有一些老底的。他完全可以子承父业。他去革命,就是为了信仰,而且这种信仰即使在他偷偷地脱离了部队以后,还继续保持着,这个我以后还会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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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老爷这方面来说,他的震怒当然是有道理的,他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1928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长期搞地下工作,而且还在南京坐过国民党的牢房。他一手带着爷爷出来,当然不想他中途做个“逃兵”。而且世俗点说,当时解放军势如破竹,再没几个月,全中国就可以解放了,稍微坚持一下,就“功德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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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情发生了,就要试着去理解他。自古以来,开明的部队,智者指挥的大军,一般都会权衡社会的最基本单位——家庭。征兵时,父子中要留一个在家,兄弟中,也要留一个在家。当时,我家的情况是,如果爷爷不留下,有个什么闪失,曾祖父的这一边,将会没有继承人。这在民智尚未开化的农村,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而且家里没有男劳力,生活无以为继。可能还有更复杂的因素在里面,总之,爷爷最终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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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我们家门口,一直挂着一个革命军属的红牌牌。也受到了政府的一些照顾,爷爷也当上了村干部。这证明,他当年的脱离,在极端讲政治和思想的年代,被包容和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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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曾祖父其人

要了解之后这几十年的历史,就要再往前追溯一下,索性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写出来。其实,我了解的东西,只能上溯到曾祖父那一代,而且多是口口相传的历史,不是很真切,就不以时间为顺序了。

我们那里把曾祖父叫老爷,我老爷和他的弟弟我二老爷年龄相差特别大,我老爷的大儿子(牺牲在南泥湾的大爷刘新民)几乎和二老爷一般大。据说,两个老爷是同父异母。正是由于年龄相差这么大,才更应验了一句话“长兄如父”,重视教育的老爷一直供他的弟弟读书。

我老爷是闻名乡里的中医,他的中医知识都是自学的,我们家现在还有发黄的、薄如蝉翼、油印的繁体字《本草纲目》,不过已经被虫蛀的不成样子。老爷是一个善良的人,给穷人看病,常常少收钱或者不收钱。后来,他的名气大了,周围十数里的人都找他看病,为了能及时出诊,他就买了一头毛驴。骑在毛驴上的刘先生(我们那里把医生叫先生),是以后几十年里,村人们对他最深的印象。只要有人相求,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深更半夜,我老爷都会出诊,对病人很是负责。

老爷管教儿女非常严厉,他有2子3女,从小就教他们读书。当时条件差,学堂又远,他就自己教,不论男女都一视同仁,都要识字、写字。因为笔墨纸砚属于奢侈品,练字的工具也很简单,就是用一根棍子在地上写,写完后,再用脚抹平,然后继续写。等练得差不多了,就用泥巴捏成粉笔状,晒干,然后在一块石头上写。每次他出门医病,都要给5个孩子布置作业,回来他要检查的。晚上回来,我们老家的院子里,总会听到小孩的哭声。不用猜,那是老爷在惩罚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

老爷究竟严厉到什么程度呢?我听到这样一个版本,就是说,我大爷和我爷爷之所以去陕北闹革命,就是受不了老爷严厉的家法。这当然是村人的猜测,事实应该并非如此,但足见老爷的家法真是让人生畏的。老爷的严厉是有效果的,也是有先见之明的。如今(2009年),我的3个老姑都是奔80的人了,他们三个个个有文化,能读报、看书,这在那一带的农村女性中是不多见的。

大老姑嫁了一个军人,解放后,曾是我们镇上的妇女主任。后来退休,一直读书看报,与村里的老太太们气质迥异。二老姑既是农田里的一把好手,又是学习的能手,通过努力,她上了陕西师大,后来在陕西电视台工作。工作后,嫁了一个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受伤并立功的退伍军人。二老姑一辈子做事干净利落,善解人意,脾气很好,但她的命却最不好。生了两个女儿,但其中一个在将考上大学时夭折,另一个女儿,如今快50岁了,依然单身。老姑父前些年去世了,快80岁的老姑又脑萎缩,在西安城里孤苦伶仃。小老姑据说在东北上了个技校,后来嫁了个地委书记,他们两人退休后,就住在我们隔壁村,逢年过节都能看到她。(近几年,3位老人已先后离世。)

弟弟去闹了革命,两个儿子也闹了革命,晚年的老爷也受到延安革命精神的感染,在我们那平原地带垒起窑洞来。他的意思是,想和毛主席一样,感受一下窑洞的滋味,体验一下艰苦朴素。但我们那里距延安有几百里,地貌完全不同。我们老家处于关中平原腹地,是个粮仓,当年刘邦就是靠着坐拥关中平原,有了大量的粮食补给,才打败了项羽。我们家在平原上,盖的都是瓦房,想要垒窑洞,就要先打土胚,然后垒成窑洞的样子,再往上盖土。可惜我们那里风调雨顺,老爷请来的工人刚垒好,就被雨水冲成一堆烂泥。如此反复几次,他行医积攒下来的钱也差不多花了个罄尽。

看着后院一堆烂泥,老爷并不伤心,他反而很高兴,大发一番感慨。他说:“我见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染上了坏习气,他们吃喝嫖赌一番,把家里的田产、积蓄全都花光后,就开始打房子的主意。最后房顶的瓦片被卖了,房梁、椽也被卖了,最后连砌墙的砖头都卖了。我就不把钱留给后代,我把钱变成窑洞,变成一堆泥,让后代连砖头都找不到。”我们老家有一句俗语“儿女自有儿女福,何必跟着儿女做马牛”,我想老爷的意思就是这个。

关于老爷,我还听到一个故事,充分说明了这个倔老头有多么固执和脾气暴躁。家里几个男丁都去搞革命了,我们老家又属于国民党统治区,所以经常有一些保长之类的,迫于上面的压力,到我家去追问老爷的两个儿子和弟弟的下落。老爷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把那个保长骂得狗血淋头。“你问我他们在哪里,我还想问你呢,你要人,我到哪里去找?#¥%%……&&”后面的一堆乱码,是农村骂人最狠的脏话。

当时他已经是一个衰老的老头了,看到他如此暴跳如雷,村人就劝他,说:“你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暴躁,况且这些人手中都是有权力的,万一他们使个什么坏,你划得来吗?”老爷根本不听劝,把保长之类的发难者,骂得灰溜溜逃跑了。

“生噌冷倔”是多数陕西人性格里的基因,老爷则把这一个东西演绎得入木三分。这个性格基因,在我和几个堂兄弟、姐妹里,也能找到一些影子。

三、二老爷刘子毅

清明节是缅怀先人还是追念先贤:我们家的觉醒年代(3)

刘子毅(1903~1969)又名国华。荆姚镇王子村人,蒲城单级师范毕业。民国17年(1928),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支部书记、共青团特支负责人、陕西省委科长、秘书长。22年(1933),在西安被捕,判处无期徒刑,押于南京。在狱中,不屈不挠,顽强斗争。26年(1937)国共合作,被党组织营救出狱。

曾在蒲城县荆姚小学任教又担任校长。此后,进入陕甘宁边区,任边区银行处长等职,参加延安整风运动。解放战争开始后,被派回蒲城、白水一带,从事地下活动,开展游击战争。解放后首任蒲城县长。

清明节是缅怀先人还是追念先贤:我们家的觉醒年代(4)

1952年后,历任陕西省委宗教委员会秘书长、省人民政府宗教事务处处长、国务院宗教事务管理局处长、政协黑龙江省委员会秘书长、哈尔滨松花江地委秘书长、绥化地委秘书长兼统战部部长。1967年被“四人帮”指控为叛徒,隔离审查。1969年3月,江青电话指示黑龙江:“此人系重大案件成员,立即逮捕。”乃被关入绥化监狱。同年10月25日,在狱中病逝。1978年,平反昭雪。——《蒲城县县志》

二老爷是我所知历史里我们家族最有出息的人物,关于他,我无法写得更详细,只能从奶奶和一些街坊那里得到一些片段。好在我通过网络这个神奇的东西,找到了他的女儿,也就是我远在哈尔滨的小老姑刘京燕。

我们那边是国统区,二老爷那么早就加入了共产党,我想可能和他上师范有关。也许是在学校里接受了新思想。只是听人说,他在我们荆姚小学当校长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是共产党,都觉得在国民党的统治下,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闹革命的时候,我爷爷也在附近一个小学很活跃,那时候,爷爷是那个学校的教员。

身份暴露、加上国共关系的变化,二老爷被捕入狱。被解救回来后,就去了陕北。那时候也不敢回家,只是有时候搞地下活动时,就偷偷地回来一趟。有一次,他晚上回来,在村口被一个相当于村长一样的村官看见了,按理,这是要报告给国民党政府的。但是那个村官和我家有点血缘关系,属于同姓远房亲戚吧。他并未将此事上报,第二天天不明,二老爷就离开家了。奶奶说,要是那个人告密,二老爷多半都会被抓,事后得知此事,全家人都很感激那个村官。一直到解放,再到后来,虽然血缘关系都相当疏远了,但两家还是一直有往来。

另外一个记忆是,解放后,二老爷经常跟爷爷通信,因为这些信件都没留下来,互相探讨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我听奶奶说,主要也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后来,二老爷也回过几趟老家,带着他湖南籍的妻子。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时候他虽当官,但没有一点架子。碰到一些家务事,需要做出决断的,都会笑着说:“这事咱说了不算,由掌柜的(在老家,两口子一般不直呼其名,都叫对方掌柜的)说了算。”

他到北京、到哈尔滨,一直不间断地与老家通信。文化大革命里受到迫害的时候,通信一度中断。那种形势也波及到了老家,爷爷他们觉察出了不对劲,但混乱的日子里也没敢怎么打听。后来才知道,二老爷出事了,一家人无不伤心。

二老爷一走,他这一个支系就和老家很少有联系。2007年底,我试图在网上搜索家族的信息,查到了他女儿在网上给他设的纪念墓。一番联系,终于找到了远在哈尔滨的亲人,2008年的元旦,我们都很激动,因为彼此好像经过网络产生了心灵感应。

清明节是缅怀先人还是追念先贤:我们家的觉醒年代(5)

2019年摄于哈尔滨,虽几十年不见,血脉中我们骨肉相连。

2019年,我们终于在哈尔滨“网友”见面,血脉相连的人,即便几十年从未见面,也是倍感亲切。

在哈尔滨,有二老爷的儿子和女儿,还有二老爷的孙子,2009年时读中医研究生。小老姑也很年轻,比我想象的年轻的多,比我妈妈还要小。她奇怪哥哥的儿子为什么一心选择中医,我告诉她,这也是有家族传承的,给她解开了一个血脉上的谜底。

关于二老爷,我只能寻找这些残片来示人。更多的信息,我也并没有过多去探究,因为再探究下去,看到的就是个历史悲剧。这种悲情,一定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不然会影响后人的心境和对未来的希望。但,这些一定要记录下来,一定要铭记。

四、爷爷这个人

我没有见过爷爷,我爸爸10多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所以没有机会听他讲战斗故事,不过,按照他的脾气,即使我们能碰面,他可能也不会给我讲关于战斗的事情。爸爸说了,爷爷在家从来不讲他搞革命、打仗的事,他只和一些从部队上下来的村人说这些事。爸爸对爷爷的印象也不深刻,从他嘴里也难勾勒出爷爷的形象。关于爷爷的一些事,我是从奶奶和其他一些人嘴里知道的。

爷爷是个特别固执的人,我观察了我们家的近几代,好像固执就是我家的传统,成了我们基因的一部分。他应该是个非常忠于毛主席的人,因为他托人从西安买的一套毛泽东选集,至今还摆放在老家的书架上。其中缺了一卷,每册上都写着他的名字——刘焕民,爷爷的字写得不错,家里也只有他的这点墨迹了。家里有张爷爷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他在村子旁边修铁路时的合影,几十个人的合影,他当然显得很小,上面的他,是一个穿个破棉袄,腰里扎个草绳的老头。

据说,爷爷从来不打扮自己,从来不在衣着上讲究。他是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抵制一切浮夸、虚荣的东西。他的小妹,就是我的小老姑结婚时,毛主席倡导简简单单办婚礼。那时候,结婚没有花轿,也没什么唢呐乐队,农村的青年男女结婚往往就是扛把绑着红花的锄头、铁锨,去对方家里接亲迎亲的。小老姑当时觉得一生一次的大事,这样解决了,实在太简单,就向男方的家里要了辆牛车,然后让在上面搭上个席子,就算是一个简单的花轿了。

谁知就为这个,爷爷不高兴了。接亲那天,奶奶给他缝好的新衣服放在炕头,可他就是不穿,照样穿着自己的破衣服,腰里扎根草绳就出去干农活了。当时,曾祖母已经去世了,女方这边,就爷爷这个能应酬说话的男子汉了,他不去,那简直就说不过去。奶奶生气、吵架,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好是奶奶带着几个孩子和另外两个老姑去送新娘。

事后,奶奶质问爷爷,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参加,爷爷说,她(小老姑)给人家要牛车,要花轿,就是不对,都什么年代了,毛主席说要一切从简吗,她为什么就那么大的派头?当时,奶奶只是感到很无语。

因为爷爷很公义、认正理,他一直在村里当治保主任,这个职位就是调解一下民间一些纠纷和矛盾。爷爷常常站在正义的一方,免不了会得罪人,这在制度正常的社会环境里,本也没什么。但是,文化大革命来了,一些内心邪恶的人算是找到机会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一天晚上,村里其他小组的几个人,把爷爷叫到屋子后面的地里,一顿群殴。幸亏中途有人路过,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这些人怕暴露,才四散逃散。

从那次被打后,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病情拖了约一年。实在拖不下去了,他就去西安的医院检查了一下,原来,他的两根肋骨被打断了,一直没有怎么医治,就没有好。后来,从西安回去不久,爷爷就去世了。

五、我出现了

爷爷先曾祖母而去,家里一时非常困难,靠奶奶一个人拉扯着5个孩子,供养着年迈的曾祖母。曾祖母也是个被新思想武装了的革命者,她提倡过一种简朴、克己的生活。据说,那时候家里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纺棉线,用手工织的,白色的棉布容易脏,曾祖母就用炕洞里的草木灰给棉布上色。­

清明节是缅怀先人还是追念先贤:我们家的觉醒年代(6)

90岁的奶奶说,看着世道越来越好,她越活越有精神了。

奶奶是个能干,也不服输的人,奶奶的娘家也是以前的大户人家,待嫁闺中的时候,都没受过这么大的苦。与我爷爷这个倔老头结婚后,真的是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爷爷又走得早,奶奶一人担负整个家庭重担,并无多少怨言,不管邻居、亲戚多么瞧不起,奶奶还是忍辱负重地挺了过来。­

伯父和爸爸成年后,由于我家是革命军属,政府给予一定照顾。伯父进了镇上的农村信用社,爸爸进了建材机械厂,家里的压力得到一定缓解。爸爸爱看书,但读到初中就不读了,听他说,当时都搞政治,学业都荒废了,所以没有继续读下去。爸爸读书这个爱好一直没有变,痴迷的时候,都会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这也遗传了一些给我。­

爸爸和老妈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其实当时也不算门当户对,但那时候好像也不太讲谁家钱多钱少的问题。爸爸这边,当时是相当穷,要结婚的话,只能从老房子里分出一间来。外婆家好一点,外公是我们地级市工商银行的干部,当时的人都很无私,外公在距老家80里的城市里公干,并未把外婆也接过去,外婆在农村带着3个孩子,妈妈是老大。农村里,双方在被介绍认识前,都要互相了解家底的。我家的贫困状况,外公也是非常清楚的,但他只有一句话,人家是革命家庭,人又好,这就足够了。­

爸爸爱看戏,我们附近的村子经常会搭台唱秦腔,这时候,爸爸就会骑着个单车,带妈妈去看戏。这大概就是他们那时的浪漫吧,据说,怀上我的时候,妈妈还挺着个大肚子和爸爸一起去看戏呢。听到这个历史,多年以后,我给自己身上的艺术细胞找到了源头。原来都是因为爸爸妈妈早早进行胎教的缘故。­

1981年农历7月18日,我出生在这个逐渐脱离贫困的家庭里。那时候,爸爸领着一份薪水,又有自己的农田,算是有两份收入。工厂离家也就5里,骑自行车上下班,从厂子里回来,还可以给家里干农活。那是中国经济走上腾飞的好时代,大家都大踏步地前进,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后记:清明的意义

个人觉得,其实,清明的意义,并不在于形式上。比赛烧多少纸钱、豪车、别墅,那只是俗人的俗世观。最重要的是,我们通过怀念先人,知道自己的来处,建立起使命感,要努力做一个不管过去多少年,在子孙后代的心目中都有位置的人,一个对家庭、家族、国家、人类有意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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