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涔水河边插队的日子

文/黄爱明

插队,这个通常用来形容少数人排队不守秩序的词汇,却曾经是上世纪很多40后、50后乃至60后人生中一段难以忘却的经历,它的准确表述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段岁月给当年的知青们留下的印象是不可磨灭的。时光转瞬即逝,五十多年前在涔水河边插队的那些日子却仿佛就在眼前……

一天吃了三斤米饭

我们插队落户的地方是澧县彭家厂公社新堰大队。

下乡后第一天出工便碰上了硬工夫——挑堤。说具体点就是从河洲上把一担担土挑过堤顶,填到垸内的堤脚,生产队的人告诉我,这叫“翻岗吊筋”。

翻岗也罢,吊筋也罢,凭着十七岁的年轻劲,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念头,我硬是咬紧牙关,同那些壮劳力一起比拼了三天。虽然肩膀又红又肿,但看得出来,我没有被人看扁。

在国营工厂的日子(我在澧县彭家厂插队的日子里)(1)

不久后,又被生产队派了一趟比挑提更加硬匝的工夫——上窑。上工那天,砖窑已经起了一人多高,需要搭桥板上窑了。

若是以前,空手走在悬空的桥板上面,也有点晃晃悠悠的,弄不好还担心会一个跟头栽下来。可眼下,担担都是百多斤的砖坯,别人挑得上去,你就得挑上去。

说实话,挑起第一担砖坯走上桥板的时候,我确实有些紧张,腿肚子不停地打颤,走了几步,心想,不就是一担砖坯么,不信别人能挑上去我挑上不去!一咬牙,几大步就上了窑。

嘿,这不就上来了吗?此后,虽然窑越码越高,桥板越来越陡,我还是咬着牙坚持到收工。只是这一天,我创造了自己人生一个新的纪录:早、中、晚三餐每餐吃了一斤米饭!

从九分五到十分

挑堤的表现赢得了生产队干部的认可,我和年龄相近的年轻人一样,每天有了九分五的底分,意味着我每出一天工,仅仅比那些最硬匝的壮劳力少0.5分。在当时,我觉得也很知足了。

在国营工厂的日子(我在澧县彭家厂插队的日子里)(2)

底分的改变是几个月后春插即将结束时的事情。插秧不比挑堤,全靠手头上的功夫。还是凭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心气劲,我暗暗认真观察着那些插秧高手的动作,模仿着、追赶着,期望自己在这番手头功夫上不打下风。

但事实上得承认,插秧的确是个细活儿,不光要讲速度,还要讲质量。那些平时不起眼的男男女女,尤其是有几个黄毛丫头的插秧工夫真是了得,不仅速度飞快,而且一行行栽得整整齐齐,不像我,一蔸蔸秧之间有的两三寸,有的七八寸,站在田埂上一看,就像别人讥笑的一样象“蚯蚓晒凉”。

不过插过几天秧后,虽然腰有些酸痛,但手上功夫倒是麻利了一些。这天傍晚将近收工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来到了队屋旁的一块田边,我刚下田栽了一行,紧挨着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下了田,一看,正是生产队公认的栽秧高手。

她紧跟着我下田,目的很清楚——就是想“关”我,让大家看我的笑话。此刻我已顾不了许多,心里就一个念头:就算你是高手,我也得同你拼一拼,绝不能让你轻易“关”住。

这时刻,我只顾左手指不停地分秧,右手不停地插秧,腰再酸痛也不敢直起身来伸伸。当我栽完这一垅秧上田埂的时候,那黄毛丫头也刚好栽完——我终于没被这个高手“关”住。

这一场暗地里的比赛,正好被队上几个有发言权的人看到了。春插后,我的底分便由九分五上升为十分。我成了真正的正劳力了!

自己种菜

当年的上山下乡,我们兄妹四人是一同下放的,而真正作为知青下放的只有我和大妹两人,三弟和四妹则随我们一起下乡念书。父母在外,作为老大,我自然就成了这一家之长。

“家长”实在是不好当。下乡之后,碰到的一个难题就是没菜吃。于是,便去买了200斤灰萝卜,打算晒干了吃腌萝卜,没想到老是不晴天,灰萝卜没晒几天还像棉条似的就被我们塞进缸里腌起了。

别人家腌的灰萝卜脆崩崩的,略带点土腥味,很是好吃,可我们腌出来的灰萝卜软绵绵的,连灰萝卜特有的土腥味都没有了。弟妹们吃了几餐,觉得没滋没味,咕噜道:这灰萝卜还要吃多久?

可是,灰萝卜也是钱买来的,不能浪费,再说那年头不光买不起别的菜,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几样新鲜蔬菜。没奈何,这200斤灰萝卜便陪着我们度过了一个冬春。

在国营工厂的日子(我在澧县彭家厂插队的日子里)(3)

既然吃菜是个难题,开春后我们兄妹几个便学着别人家的样子种起了蔬菜,黄瓜、茄子、辣椒什么的,很搞了几个品种。只是别人的黄瓜上了饭桌,我们的黄瓜才起蒂蒂儿;别人的辣椒一株结十来个,我们的辣椒一株三五个还无精打采似的。

也难怪,这些农事我们过去从来没做过,能品尝到自己种的蔬菜的味道,我们也就很开心了。

老长不大的猪

乡下人家没有不养猪的。下乡的第二年,我们也买来一头猪养着,指望喂养年把后或者能卖几个钱,或者能杀头年猪。没想到这猪并不好伺候,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饲料不足。

那年头喂猪,根本不像现在有饲料吃,除了潲水糠麸,主要靠猪草喂养。一到夏天,我便在收工后同三弟一起到远远近近的堰塘里去捞扁担草。

我们兄弟俩先是用竹竿搅,然后下水捞,到了堰塘深处,便潜水下去拔,往往这时的收获比别的方法都要来得实在,没想到我们兄弟俩自学成才的潜水功夫居然派上了用处。只是我们喂养的那头猪老是不见长,只要我们靠近猪栏,它总是昂着头叫唤,表示它还没有吃饱。

在国营工厂的日子(我在澧县彭家厂插队的日子里)(4)

三弟隔三岔五地问我:哥哥,你看这几天猪长了没有?我左看右看,也觉得没见长一样。好不容易喂到秋末,我们被这头老是喂不饱的猪折腾得受不了,便送到公社肉食站去卖,一称:131斤,刚好达到收购的重量。不然的话,我们又得抬回来,继续被它折腾。

一担米能打多少谷?

三弟从小寄养在爷爷奶奶家,下乡插队后我们四兄妹才第一次团聚在一起。

三弟那时只有十四五岁。除了上学,在家里主要职责是做饭。这其实是件苦差事,没菜吃的难题,直接落到了他的头上。但三弟天生有一副钓鱼的本领,只要钓竿一拿,绝不会空手而归。

往往我们出早工时,他才扛着钓竿出去,不一会,便有几只“胖皮”或“刁子”被他俘获,早餐,我们兄妹几个便会吃到鱼糊鲊辣椒了。

我和三弟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看电影。只要听说哪里有电影看,跑再远的路都去。有一次十多里外一个大队放电影,我们兄弟俩前后看了两部故事片和九部纪录片,看到最后,场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观众。连放映员都说:你们两个电影瘾确实不小。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这个四口之家就要打一次米,打米和捞猪草一样,是我和三弟的任务。打米站有三四里地,我挑大箩筐,三弟挑小箩筐,兄弟俩挑着谷去,挑着米回来。

在国营工厂的日子(我在澧县彭家厂插队的日子里)(5)

有一次三弟问我:哥哥,一担米能打多少谷?刚说出来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我却故意接着他的话头说:那就要看打米机怎样了。打米机质量好,一担米当中只有一两斤谷,质量不好,少则四五斤、多则六七斤谷。

说完,两人都笑个不停。这个笑料一直传到现在,还经常被提起。

两年的插队生活,是我人生中一段难忘的经历。虽然时间不长,但我接触了农村,熟悉了农民,知晓了农作的艰辛,感受到了农民的善良与淳朴,也增进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同所有插过队的40后、50后、60后一样,这段经历是我人生不可多得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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