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俺要退休了

徐彦明

泛黄的证书 证书名利的废纸(1)

这几天,俺每天都扳着指头算一遍,还有几天就要退休了。

你会说,退就退呗,有啥可炫耀的。退休说明你身体衰退了,知识老化了,年龄大能力不济了,思想落伍精神萎靡了。这有啥兴奋的 ,就像秋天菊花都会开放,日暮鸟雀都会归巢。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经历。

话虽这么说,可俺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退休有啥激动的,多少人不愿退,因为人家有一支签字笔,退了就没有受请示、被簇拥的幸福感;还有人不愿退,退了生活就没有朝九晚五的节律了;还有人不想退,退了收入少了一大截,退休金太少心里落差大。

可俺都没有这些顾虑,俺是教书的,高中教书的。年过五十早想退,刚上班二年的就盼着退。因为升学压力大,平时任务重,检查评比多,费脑费口舌。作业你得改,试题你得做;法定节假日,从未如数过;近视又昏花,腰酸背亦驼。还吃着这碗饭,不敢随便说。

退就退了,可惜正赶上了退休潮,未必是好事。

赶上退休潮,那也没办法,谁叫我们这代60后,时时都是赶潮人。不赶潮,也被潮头卷走了。你看,俺上小学时,正赶上黄帅反潮流,学校不敢抓教学质量,除了开会就是写大字报,于是最先学会写的文体是“大字报”。俺上中学时,正赶上开门办学,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两年初中烧了四窑砖。窑柴自己砍,砖坯自己做。裝窑烧窑运砖,一条龙全程学习。该上高中时,教育恢复正常秩序,开始抓质量,升学要考试。该考大学时,国家经济困难,供应不起那么多试卷纸张,参加高考要先预选,于是正常高考考一次,我们高考考两遍。

八三年大学毕业分配生时,大学毕业生分配政策又调整----充实基层,面向农村。上一年政策还是充实领导干部队伍,要使领导干部队伍年轻化、知识化。俺是农N代,只有被分回原乡镇中学教书。教书工作刚适应,社会上又掀起下海经商潮,咱既无资金,又无门路更无胆量,只能被潮头拍击得心旌摇动,差点乱了阵脚。谁知,该退休了,这又赶上了一波退休潮。

退休了你得找点事干,得发挥你的余热。你看,任正非退休了?华为还正需要他带领着摆脱困境。郎平按时退休了?没有她就没有中国女排的再振雄风,李金池退休后休闲了?没有他,就不会有石家庄精英中学的名校神话。

可俺是普普通通的教员一个,并非商界精英,体坛明星,教育界大腕。俺退而不休,最多到私立学校代代课,到边远地区去支教,到保安公司做保安,或者到孩子家帮着带孙子。就俺这点余热,卡路里太低,社会也不缺这点星星之热。

退休了你还是找点事做,对于你来说,太清闲未必是好事。在学校平时忙惯了,突然闲下来你心理、身体都会不适应。

泛黄的证书 证书名利的废纸(2)

(图片取自小红书)

这样说倒真是实际问题。在学校,俺总是早五点晚十点,每天两点一线,两头不见天。每到月末可能休息两天时,下决心要睡到自然醒,可早上五点又准时醒;吃顿饭,三五分钟就扒拉完----这班主任后遗症,想改也难改掉。倘若真的退休不做事,会不会天天五点醒?会不会生理功能紊乱,会不会过早痴呆?会不会-----

哎呀,真没想到,千盼万盼的退休,竟像要摘到手的玫瑰,见到的是会扎手的刺了;千呼万唤的退休,竟像一个要到手的山芋,感到很烫手了;朝思暮想的退休终于要来了,却让我像要结婚的新郎,深感准备不足,手足无措了。本来兴高采烈的,听了这些劝言又忧心忡忡了。

但无论怎样,我总算要摆脱诸多束缚,不会再有诸多检查评比了。不会再因平均分0.1分之差,痛失第一名而遗憾半天;不会再因一个学生没考进一本线,折磨得自己三天没有睡好觉;不会再因一个学生情绪低落,自己也忧心如焚,想方设法调动他的情绪;不会再因熬夜改卷,第二天两眼通红,照样得打起精神上课、辅导,------太多的困扰、太多的无奈、太多的劳碌,应该随着退休而离去了,想到此,退休还是很美好,还有啥顾虑的,应该开心地迎接她 ,愉悦地接受她。

是啊,压在箱底的一大摞证书、奖状,现在也该扔废纸堆里了。看看这些奋斗追求的、汗水凝成的、苦涩又甜美的工作见证,过去苦苦求索的,今天看来也不过过眼浮云。什么毕业证、教师资格证、职称证、聘任证、计算机技术合格证、普通话等级证、河南省骨干教师培训合格证-----每个证书,都有一段拼搏的经历;每个证书,都有几个铭刻于心的故事。再看看那一大摞奖状,省级的、市级的 、县级的、学校的;纸质的,塑料本子的,硬壳红绸烫金字体的,大大小小,哪一张都是用心血书写,哪一张都浸着青春的汁液,哪一张都还有收获的馨香。这些曾经沉甸甸的、令人欣羡的、叫人朝思暮想的东西,何曾不是压着名利的磐石,缠满了烦恼的丝缕。今天再看这些,也如废纸一般。抛却了它们,自己才如脱茧之蝶一般轻松,如卸鞍之马一样自在。

嗨,我该退休喽嘿嘿,我不敢哈哈大笑,只能一个人偷着乐乐!自己终于可以自由支配时间,躺平了,恢复一下劳损的躯体;访访亲友,修复一下疏远的亲友情谊;世界那么大,我也可以去看看!······

但退了,不能说没有遗憾。离开了一同协作的教研组团队,自己可能显孤单;离开朝气蓬勃的学生,自己可能暮气会加重。但终究都会有这一天,俺会珍惜在岗的每一天,上好最后一节课。说不定不经意的一句话,会启人心智;说不定不经意的一挥手,会擦亮学生的理想;说不定耐心的引导,会使学生终生受益。

嘿,盼着盼着,退休的日子近了,社保局填表的通知来了,又一个人生转折,换了谁能不激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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