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天不由我。”
2019年10月9日，北大女生包丽在服药自杀前，在微博上发了上面这句话。送医抢救后，她一直昏迷。一个多月后，医生向家属宣布包丽脑死亡。
2020年4月11日，据红星新闻消息，包丽在医院去世。
她的不幸离世，牵出了一个隐秘又充满恶臭的群体——PUA，全称（Pick-up Artist），源于美国。字面上看，是搭讪艺术家，后来成为一种男性通过系统学习，向女性施加精神控制，并由此进行骗财、骗色、诱奸等行为的统称。
包丽的男友牟林翰被认为是其中一员。包丽母亲称，“女儿是被牟林翰逼死的。”
据南方周末报道，包丽自杀前，其男友牟林翰向包丽提出过拍裸照、先怀孕再流产留下病历单、做绝育手等要求。包丽妈妈称，两人恋爱期间，牟林翰嫌弃包丽有过恋爱经历，不是处女，但又不想分手，却以此折磨包丽。
之后，有媒体暗访了PUA培训。学员中，不乏博士出身、在英美国家留学的年轻人。而一期线下课程便要收费上万元。一位举报PUA的受访者介绍，成为PUA导师可月入十万，需和100个女性发生关系。
还有从业者透露，去年国内起码有5000家此类公司，涉及自媒体、直播、机构培训、众筹场地，以及风投资本，版图阴暗而庞大。
而经过反PUA组织和媒体等多方努力，PUA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和警惕，网络上也加强了对PUA的监管。直接以PUA命名的公司，或者在网络上大举传播涉黄视频的现象有所减少。
但是，时代周报新媒体记者发现，PUA并没有消失，他们摇身一变，转用“情感咨询”等名目继续贩卖PUA课程，多位原本的PUA导师都在“去PUA化”。
“女儿是被牟林翰逼死的”
2020年4月11日中午，北大女生包丽在医院去世。
“这位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年多的女生，最终还是告别了这个她眷恋着的和眷恋着她的世界。”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兰和律师在微信朋友圈表示。
12日中午，包丽母亲向红星新闻记者证实上述消息。
“我已经两个月没见到我女儿了。”包丽妈妈告诉红星新闻记者，4月11日中午，包丽出现室颤，后经抢救无效去世。而她此前最后一次去探望包丽是在2月13日，此后因疫情原因，医院禁止家属进入重症监护室探望，直到4月11日中午接到院方通知。
包丽妈妈称，包丽救治期间，她一直租住在北京。在医生宣布包丽“脑死亡”后，后面通过中医治疗，有些微起色，“包丽腿部有出现一些反应，但仍没有恢复自主呼吸。
面对包丽突然过世，包丽妈妈表示十分难过，脑子一片混乱，“我孩子就是被逼死的，和牟某翰脱不了干系。”包丽妈妈说，在包丽自杀到住院期间，半年多时间里，牟林翰除了此前交了一点医院的治疗费用外，一家人不闻不问，“从未有过联系，更没有道歉。”
牟林翰是谁？
2019年12月12日，南方周末微信公号发布《“不寒而栗”的爱情：北大自杀女生的聊天记录》的报道称，北京大学法学院大三学生包丽与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大四学生牟林翰相恋。
据南方周末报道，包丽和牟林翰交往这一年多来，遭受了对方残忍的精神折磨：感情控制、处女绑架、精神暴力、人格贬低打压、语言暴力、肢体暴力殴打、出轨、恋母、角色控制、以女生父母为要挟、财产占有、裸照威胁、自杀威胁、要求女方怀孕并流产、要求女生绝育等。
左图：包丽给牟林翰的备注是主人；右图为包丽微博。
包丽在牟林翰的掌控下，从一个坚强、乐观、独立的现代女大学生，变成一个对自己各方面产生罪恶感的“小女人”，最终选择了自杀。
起初，人们以为这是一个关于处女情结的悲剧。但随着事情的发酵，外界才逐渐得知，所谓的处女情结只是牟林翰的借口，是他用来否定和掌控包丽的话术。
牟林翰在这段关系里，展现出的不是一个男友的形象，更像是一个热衷于洗脑、精神控制以及有着变态的性心理的男人。
包丽妈妈说，“女儿是被牟林翰逼死的”。
2019年12月12日下午，针对包丽妈妈的指控，牟林翰回应称，女友包丽自杀后，他接受过警方的问询。“目前警方已经结案。”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对包丽精神控制，“我不明白什么是精神控制？”
牟林翰表示，包丽的死确实与自己有关系。“我是她男朋友，我们俩相处之中我觉得一定是没有照顾好她。”
对于媒体报道中提及两人的聊天记录等相关恋爱细节，他称，“有些离谱”。
2020年4月12日，媒体多次拨打牟林翰的电话，截至发稿前，并未获得回应。
同日，包丽的母亲对媒体表示，唯一的是希望牟林翰能受到惩罚。
虽然牟林翰称，不知道什么是“精神控制”。但在北大之外，还有着更多如同牟林翰一样的人，他们被称为PUA男，他们用以控制包丽等女性的方式，则被称作PUA。
随着包丽事件的爆发，网友普遍认为，牟林翰的所作所为，就是PUA。
所谓PUA，全称Pick-up Artist，是指一群受过系统化学习、时间、和不断自我完善情商的男性。但现在，它已经变成一些人用来骗财骗色，对女性进行精神控制等恶劣行为的工具。
PUA离大众不远。在各种网页、微信公号、QQ群中，都能搜索到PUA课程的痕迹。PUA培训也成为了很多人赚钱的手段。
去年10月，一段澎湃新闻记者暗访PUA培训的视频登上热搜。视频中，PUA讲师们洋洋得意地讲着自己哄骗女生与自己发生关系的经历。
暗访视频，导师王环宇称，自己一天可以睡三个女生，“不要觉得我们这一行就是把妹，我们其实在用生命替你们试验”。
从视频中可以看到，这个三天的PUA培训一般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步，买假名牌包装自己。一套原来几千块钱的配置，几百块就能拿到假的。包装出有钱人的感觉。
第二步，凑钱包装朋友圈。这个过程中，讲师们采取的线上线下联动的做法。线上由学员众筹，包下一块比较高端的地方，然后疯狂拍照发朋友圈，同时上传到一些特定网站，勾搭女生；
线下也由学员众筹，在酒吧（酒吧有台位费）和女生们互动，在这之前，讲师们会给学员们培训如何“不经意间”与不认识的女性进行身体接触，并提供一套应对办法。
当女性上钩，讲师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短短三天，这简单的几步让每个学员花费上万元。
第三步，讲师们会开始推荐更贵的课程，称再花几万就可以进入“兄弟会，以后就是彼此的僚机。”
一位自称是PUA鼻祖的“导师”王环宇称，他的一个线下培训课程，是根据学生情况进行为期七天的贴身指导，收费每人14800元，有7个学生参加。
而学习PUA的人群，不乏知识分子。这些人中，有人在英国和非洲读书，有人在美国读书，还有人是博士出身，一名学员称，自己从小就是个乖乖男，跟着“老师们”搭讪到了女生，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一位举报PUA的受访者介绍，PUA这一行讲师的要求很高，他们必须经历过“百人斩”——即和100名女性发生过关系，成为导师后，不少人可以月入10万。
国内起码有5000家此类公司
媒体的报道，让PUA臭名昭著。但上万的培训费用，巨大的利益，还是让这一产业持续兴盛。
PUA变现的流量导入逻辑，基本上大同小异。
利用免费公开课以及平台直播吸粉，把流量导入微信个人号并进行简单的指导，订单成交后按价格导入不同层级社群、享有不同的权益。除了线上咨询，PUA公司还会开设实操班，价格在两千至上万元不等。
“暴利！”PUA投资人刘飞在接受锌财经时如此评价，“此类公司只要有一万个收费学员就能养活整个团队。”
时下知名的泛PUA公司（部分），来源：锌财经
前几年，杭州一家PUA初创公司向刘飞寻求投资。当时这家公司只有四个男生，但发展迅猛，一开始还在众创空间办公，不到两个月就搬到传媒学院旁边的一个办公楼，一年之后又将办公地点换到了别墅，发展速度让人咋舌。
而PUA行业壁垒极小，注册公司不难。花三百元认证微信公众号，给职员冠上“xx导师”的名头，这套流程几乎已经成为中小公司不成文的默契。
PUA知名培训机构浪迹情感此前流出的商业计划书显示，此 BP 发布时已有 10 万 付费学员，这 10 万多兄弟于 2015、2016 年两年分别为公司带来 1200 万、2822 万的销售额，以及 900 万和 1727 万的税前利润，税前利润率高达 60%-75%。
“PUA裂变得很快，它‘噌’一下就经过资本裂变到很大。”孔唯唯作为反不良PUA公益组织“小红帽”的创始人，一直致力于PUA的研究，她用“多如牛毛”形容如今中国PUA机构的发展。
一位业内人士透露，国内起码有5000家此类公司。
“去PUA化”
经过反PUA组织和媒体等多方努力，PUA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和警惕，而网络上也加强了对PUA的监管。直接以PUA命名的公司，或者在网络上大举传播涉黄视频的现象有所减少。但PUA并没有消失，他们大多转用“情感咨询”等名目继续贩卖PUA课程，多位原本的PUA导师都在“去PUA化”。
媒体关于PUA的报道
创办了“坏男孩学院”、“小鹿情感”的巫家民，曾是国内第一家PUA网站泡学网上的PUA大神tango。坏男孩学院最初自称是“亚洲最具规模的PUA主题网站”，随后因媒体近年来对PUA的报道和批评,坏男孩学院转型情感咨询路线，向另一品牌小鹿情感转移。
天眼查数据显示,坏男孩学院和小鹿情感的运营主体为北京魅动力教育咨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魅动力咨询”)，成立于2012年。成立至今,魅动力咨询共获得五轮融资，其中2017年曾获得吴晓波的头头是道基金领投的B轮融资，最新一轮融资则在2018年2月，投资方包括微影资本、GGV纪源资本、执一资本和不惑创投。
时代周报新媒体查阅巫家民近年来采访发现，他已不再提起PUA，而是强调公司业务向婚姻、家庭方向转移。
从撩妹，到分手挽回，再到婚姻市场，PUA公司看似在一步步拓展业务版图，但是业务的总盘子却没有多少变化。
“PUA骨子里的核心没有变过，都教的是如何讨好异性，把女人骗上床。”刘飞表示。
当纪源资本、微影资本、GGV纪源资本、执一资本等一大批老牌、名牌投资机构都入局这个暴利的行业时，刘飞却最终放弃了PUA投资。
“怕以后被老婆打。她可能会怀疑我和她讲的每句话都是有目的性的。一沾上PUA就讲不清楚。” 刘飞说。
现在，如果你用百度搜索PUA的话，它也会告诉你：爱情没有捷径可走。
编辑 / 沈寂、沈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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