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26岁的她,原本应该迎来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舞台——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进行唯一一段独舞表演《丝路》。但因为一场彩排中的意外,她从3米高处摔下,导致瘫痪。

但无比坚强的她没有退缩。坐在轮椅上跳舞、攻读博士学位、从事公益事业。时至今日,她依然是一名生命的舞者。

她就是刘岩,今年39岁,是北京舞蹈学院的一名教师,现任北京市政协常委、全国青联常委。

今年,刘岩再次同奥运结缘。3月4日,她在北京市残疾人文化体育指导中心参与了北京冬残奥会火炬传递。

“虽然我没能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上表演,但今年参与火炬传递,我相信我的奥林匹克梦想在这一刻实现了。”刘岩说。

刘岩奥运开幕式独舞(14年前虽没能站上开幕式舞台)(1)

北京冬残奥会火炬手刘岩。新京报记者 王贵彬 摄

从高台摔下导致瘫痪,用每一天理解生活改变

新京报: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那场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刘岩:这场意外发生前,我其实是一名成绩还不错的年轻舞者,参与过很多大型的活动和舞剧,获过很多国家的舞蹈类奖项。

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本应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舞台,为了呈现完美的表演,我当时排练了500多次,但在7月27日的一次彩排中,一场意外让我从高台跌落。

当时,我们整体的彩排非常稳定,我也比较好地完成了自己的那段表演。我是在一个3米高的“电子薄纸”上进行表演的,表演完需要踏上另一辆移动车台退场,意外就在那一秒发生了。

之前我们进行过成百上千次这种转换,都没问题。但是当天,车台的速度非常快,我脚踏上去就觉得不太对劲,跟平时我们的配合不一样。因为速度过快,我惯性地开始往后仰,试图让自己站稳。但这时,“电子薄纸”与移动车台之间出现了一个空当,然后我就摔了下去。

当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睁开眼后还在问身边的导演,明天该几点集合彩排。

后来看到大家的反应,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后被送到医院,连夜做了手术。

新京报:对一名舞蹈家来说,腿部受伤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你当时有什么感受?

刘岩:当医生说脊髓完全性损伤、胸椎那个位置完全损失等专业术语时,我完全听不懂,但医生说的四个字我听懂了,他说“你瘫痪了”。当时我真的蒙了。

我觉得不仅是舞者,可能每个人都会有这种心理——“我怎么可能会瘫痪?”瘫痪真的太可怕了。最开始的7天,我躺在病床上,甚至不知道瘫痪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现在来看,过去的近14年,每一天我都在读懂瘫痪到底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什么、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哪些变化,慢慢懂得了瘫痪到底意味着什么。

“轮椅是我的新舞鞋”

新京报:最开始,你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刘岩:完全不能。脊髓损伤有一个半年的脊髓休克期。当时,我想一定要走着出医院,绝对不要坐轮椅出去,我要通过康复训练去练习,我肯定会是一个“幸运儿”。正因为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我当时每天都在拼命地做康复训练。

那半年我非常痛苦。半年过后,我知道下半生必须靠轮椅生活,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新京报:起初的那段时间,你觉得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刘岩:现在想想,当时最大的困难主要来自两方面,一个是自己,一个是他人。

最大的阻力其实来自于自己,即如何接受在轮椅上的自己。以前很轻松的工作,现在完成不了,各种“说不”,这种各方面的困难,对起初的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另外,当时的我很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之前我在舞蹈领域获得了这么多成就,现在肢体上的优越性“瞬间崩塌”,别人会不会怜悯我?

各种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但当时,我没有刻意去要求自己做什么,也没有难为自己,只是觉得时间是一剂良药,一切都会好起来。

很多舞者都说舞蹈是生命,但我更愿意说舞蹈如同信仰。因为它可以引领我,让我变得更坚强。从2008年受伤到现在,就是因为心中很爱舞蹈,才会排除那么多困难,开拓更多与舞蹈有关的领域。

新京报:近几年,你重新投入到舞蹈教育事业中,主要做了哪些工作?

刘岩:在振作起来之后,我的生活也慢慢走入“正轨”。

2009年11月,我坐在轮椅上完成了第一支舞蹈《最深的夜,最亮的灯》,当时我就意识到了,轮椅是我的新舞鞋。从这支舞蹈开始,我又继续在舞台上表演了。

除了常规的舞蹈表演之外,摔伤这件事,其实也加速了我拓展舞蹈事业的方向,包括2010年做康复训练时,我读了博士,之后又延伸到讲台,博士毕业后,成为北京舞蹈学院的老师。在导师的带动下,我开创了中国古典舞手舞研究领域。后来我又读了博士后、出了书等。

现在的我可能还会表演,但是我会花更多时间去考虑能如何为中国舞蹈事业做更多的事情。我把很大的精力放在舞蹈科学、舞蹈疗愈领域的研究上,希望通过舞蹈艺术治愈更多人的身心,包括职场女性、老年人、特殊儿童等群体,我们也在给自闭症儿童开办公益舞蹈课等。

能在家门口传递火炬,非常兴奋

新京报: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成为了北京冬残奥会的火炬手?当时是什么感受?

刘岩: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获悉自己将成为北京冬残奥会的火炬手,但因为保密的原因,一直没和家人和朋友说。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非常兴奋。我觉得自己跟奥运还是非常有缘分的。我曾作为温哥华冬奥会的火炬手传递过火炬,回忆起那次经历,现在都觉得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

北京冬残奥会火炬传递就在家门口,而自己也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火炬手,感觉还是非常振奋的。

新京报:今年,你以火炬手的身份参与北京冬残奥会,对你来说是一种“圆梦”吗?

刘岩:这确实是一种“圆梦”。虽然我没能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进行表演,但今年参与火炬传递,我相信自己的这种梦想、奥林匹克的梦想,在我的人生中实现了,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新京报:你之前曾经尝试过哪些冰雪运动?

刘岩:我以前尝试过特别多种类的冰雪运动。我是呼和浩特人,小时候,一到冬天,体育场里就会浇上冰让大家滑冰,我当时也尝试了很多次,而且因为有舞蹈基础,协调性比较好,滑得特别快。

我以前也尝试过滑雪,总是滑双板,单板滑雪还没尝试过。

我有一点印象特别深,记得很早之前,好的滑雪场馆并不是那么多,但最近几年随着冬奥会临近,冰雪运动离大家也越来越近了,滑雪场馆越来越多,滑雪、滑冰的人也越来越多,由此可以看到冬奥会给大家带来的变化。

新京报:北京冬奥会以及冬残奥会期间,你会关注哪些方面的比赛?

刘岩:我特别关注花样滑冰比赛,主要还是因为花滑就像冰上的舞蹈,艺术性非常强,我个人比较关注。北京冬奥会期间,我看了很多场花滑的比赛,也有很多欣赏的运动员,比如中国选手金博洋,是一个非常阳光、能给大家带来欢乐的选手。我也非常期待北京冬残奥会期间精彩的比赛。

■人物简介

刘岩,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彩排中,从3米高的排练舞台上摔落,导致脊髓完全性损伤。

面对打击,她展现出坚强的意志品格,在病床上加入党组织。近年重新投入到舞蹈教育事业中,开设手舞、公益与舞蹈疗愈等领域的课程与研究。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北京市青年五四奖章、连续五年“全国自强模范”。

新京报记者 徐美慧 周博华 李欣侗 视频报道

摄影记者 王贵彬

编辑 樊一婧 白爽 校对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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