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是真和尚,念经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背得滚瓜烂熟,高低错落,大珠小珠落玉盘。木鱼敲得梆梆价响,一板一眼。
和尚一身直裰,青色的。虽是光头,虽有戒疤,虽挂着念珠,但是,玉树临风,一身书卷气。要不看光头戒疤,不看佛珠,还以为是一介书生,身挎书囊,上京赶考呢。
和尚不赶考,治病的,给赵知府第四房小妾。
进了府,喝杯茶,知府告辞了。知府有事,一揖,让丫鬟带着和尚进去,自己匆匆走了。丫鬟带路,庭院深深深几许,过一条石子甬道,进一道月亮门,再拐过一面铺着紫藤花的墙壁,进了座垂花门。里面,就是女人卧室。房内,檀香一缕,袅袅娜娜,熏人欲醉;大红被面,隔着纱帐,如铺在水面的霞光,波光荡漾。
纱帐里,隐隐约约,有个韵律和谐的影子,一窝青丝,斜铺下去。
和尚腹部,一股暖气缓缓上升,凝成一团。他出汗了,转过身,准备离开。可是,不知何时,丫鬟不见了,门也关了。
“别走。”帐内轻唤,莺歌燕语。一截皓腕伸出,纤纤五指,细如笔管。
和尚吸口气,慢慢转身,坐下,伸出五指,扣住女人脉门。一缕清香,在鼻翼淡淡缭绕,挥之不去。一颗佛心,也跌跌宕宕,无一刻安闲。接着,一张脸儿伸出帐来,眉梢眼角,春暖花开。
和尚咽口唾沫,艰难地问:“哪儿不舒服?”
女人说:“这儿。”纤纤手指,指向腹部。
不知是和尚去摸,还是女人牵引和尚去摸,一对妙人儿,撞在一起,干柴烈火,光焰烛天,最终,烧成一堆灰烬。
事后,和尚身披直裰,悄悄回寺,跪在佛前,深深忏悔,从此虔心佛法,绝无旁笃。
不久,知府送信,小妾旧病复发。和尚坐不住,经也读不下去了,在佛祖前叩了几个头,慢慢站起,悄悄下山。
在知府那儿,他没看到女人,看到知府。
他被绑起,推倒一口井边。知府铁青着脸,告诉他,这儿就是他涅槃之地。他笑笑,告诉对方,破戒之后,自己就早知有这一天。
知府大惊,瞪眼相视。
他告诉知府,知府连娶四房小妾,至今膝前空寂,渺无一子。所以,就想了这个方法——借种。于是,请他治病,在茶内下春药,让小妾勾引。知府听了,脸上肉一抖,道,你清楚,就更活不了。
和尚道,从那天后,生死之关,就已勘破。
那——跳吧!知府恶狠狠地道。
和尚道,我还有点秘密告诉你。
知府胜券在握,道来。
和尚抬起头,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缓缓道,那天事后,自己明白上当,回到寺里,就特意写了封信,讲明这事,放在庙中。信一公开,真相大白。
知府额头,汗如雨下。
和尚微微一笑,告诉知府,如想无事,拿十万白银,赎回信笺。
说完,不待知府再问,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知府目瞪口呆,忙让人打捞,捞出来时,和尚已停止呼吸。
第二天,知府拿了银票,来到寺庙,信件到手,打开一看,上写十六字:白银十万,赈济灾民,不为赎罪,只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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