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女性在中国古代的地位高吗?很多人的刻板印象大概都是不高。这个回答不算错,但是也要分时候。宋朝以后,对女性的压迫确实越来越重;但是在此之前,女性在日常生活甚至政治活动中的地位并不算低,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武则天、太平公主,都是女性参与政治的典型代表。有人甚至认为,唐朝是女性在政坛上最活跃的朝代。
但是,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唐代女子的较高的地位也不会是一蹴而就的。这种现象,发轫于此前近四百年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而在三国时代,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孙吴公主孙鲁班。
孙鲁班,字大虎,步夫人所生,孙权之长女。她一开始被许配给了周瑜的儿子周循,后来周循早逝,又被孙权许给了同样成了鳏夫的全琮。大概是那时就有了妇随夫姓的惯例,孙鲁班就得了一个“全公主”的称号。
大女儿在家中的地位总是比较特殊的,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和兄弟都早早离世的时候。嘉禾元年(公元232年),孙权次子孙虑去世,死时还不到二十岁;赤乌元年(公元238年),步夫人去世;赤乌四年(公元241年),已被立为储君十二年的孙权长子孙登去世,年仅三十三岁。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孙权既痛苦又多疑,作为长女的孙鲁班自然时常出入宫中探视照料父亲。孙权在获得些许宽慰的同时,自然也对这个女儿更加看重,这就为孙鲁班参与孙吴内部政治活动提供了机会。
很快,机会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孙权的第三子、新太子孙和与其同母弟弟鲁王孙霸为了争夺储位展开了激烈的政治斗争,史称“南鲁党争”。这场令孙吴“举国中分”的夺嫡之争自然不会少了孙鲁班的身影。孙鲁班虽然和孙和、孙霸的母亲王夫人关系非常不好,但是本着重在掺和的精神,孙鲁班还是插了一脚,选择支持孙霸。(详见鄙人前作:南鲁党争案:东吴内部一场夺嫡之争,如何拖垮整个孙氏政权?)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赤乌十三年(公元250年),孙和太子之位被废,孙霸甚至被赐死,追随两人的大批官员或遭贬斥,或遭诛杀,连孙鲁班的继子全寄都被孙权杀了,她自己却全身而退,没受到一点株连。
孙鲁班究竟为何能抽身而出,史书没给出详细的原因,但是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在发现事情不妙后及时找到了新的依靠:在孙和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和一位姓潘的宫女又给自己生了个叫孙亮的弟弟;而孙鲁班早早地就把自己婆家侄子全尚的女儿配给了孙亮。孙和被废以后,孙亮被立为太子,潘氏也被封为皇后。孙鲁班是否是因为抱上了这位新近得势的继母,从而免受“南鲁党争”牵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更神秘的是,不知是意外还是孙权有意效法汉武帝“子立母死”的做法,神凤元年(公元252年),在孙权去世前不久,潘后在睡梦中被几位宫人勒死。这一事件不仅让十岁的嗣君在短短两个月内痛失父母,还极大地加强了孙鲁班的权力:毕竟,父母都死了,哥哥们也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还有可能和他抢帝位),和孙亮最亲的可不就只剩下既是长姐又是“姑奶奶”(孙亮正妻全氏是孙鲁班的从孙女)?
因此,在孙亮登基以后,孙鲁班依然能站在权力的中心,不久就和另一位宗室大臣孙峻一起密谋扳倒了辅政大臣诸葛恪;在进行政治斗争的同时,她也不忘丰富自己的业务生活,比如和自己的盟友 大侄子孙峻(孙峻是孙坚的弟弟孙静的曾孙,比孙鲁班晚一辈)频繁友好交流,最终睡到了一张床上。
在孙鲁班和孙峻的通力合作下,孙吴上下呈现出了一派内斗内行、外战外行、人人自危的新气象:
对内,为了巩固权柄,他们先后杀害了包括但不限于:废太子、南阳王孙和,故太子孙登之子、吴侯孙英,自己的堂叔、无难督孙仪,以及孙鲁班的同母妹妹孙鲁育;
对外,五凤二年(公元255年),魏将毌丘俭、文钦起兵反叛司马氏,并且派人向孙吴投诚;孙峻率大军前往救援,却连寿春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跑了;第二年,在魏国降将文钦的鼓动下,孙峻又率大军北伐,结果刚到石头城就暴死于军中,时年三十八岁。
孙峻的死,对于早就想大权独揽的小皇帝孙亮来说可能是件好事,却对以其为大腿的孙鲁班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噩耗。接替孙峻执政的孙綝才二十六岁,实在看不上这位人老色衰的姑母。为了让自己继续站在政治舞台中央,孙鲁班只能和自己的小弟弟孙亮合作,合计着怎么弄掉孙綝。
只可惜,这一回孙鲁班的合作对象实在是太嫩,嫩到连二十多岁的孙綝都斗不过的地步。密谋诛杀孙綝失败后,孙亮被废黜,孙鲁班也被流放,此后不知所踪。按孙綝的残忍,以及孙休对孙亮的态度(掌权后将其杀害),孙鲁班大约也不会有善终。
孙鲁班的结局,和此前的鄠邑长公主、此后的太平公主都差不多。这些顽强地想要在政治博弈中生存下来的公主们,最终都没能落得好结局。她们在史书中扮演的角色,被史官们描绘成了十足的搅屎棍。拨开历史的迷雾和旁人的脏水,她们的形象也许无法被我们辨析明白;当我们在千年后再谈起这些女性们,也只有付诸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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