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也。初仕郡，举孝廉（汉代选拔官吏的科目之一，后被举荐的人亦称为孝廉；明清时对举人的称呼），除郎中。遭母忧（母亲离世），弃官行丧（举办丧事）。服阕（服丧期满），刺史周景辟[bì]（征召推举授官）别驾从事，以谏争（谏诤）不合，投传（投弃符信。借指弃官，辞职）而去。太尉李固表荐征拜议郎，再（两次）迁为乐安太守。时李膺为青州刺史（官名，汉设立为监察郡县的官员；宋元后沿用为一州长官的别称），名有威政，属城（下属的城邑；下属的地方官员；地方负责官员）闻风，皆自引去（引退离去），蕃独（唯独）以清绩留。郡人周璆[qiú]，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召唤；征召）莫肯至，唯蕃能致（招致）焉。（陈蕃称呼他的）字而不（称呼他的）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通“悬”，悬挂）之。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时遣书诣（拜访）蕃，有所请托（请别人办事；以私事相托），不得通（通传），使者诈（使诈）求谒（拜见），蕃怒，笞[chī]（用鞭、杖或竹板子抽打）杀之，坐（因……获罪）左转修武令。稍（逐渐）迁，拜尚书。性方峻（方正严厉），不接宾客，士民亦畏其高（清高）。征为尚书令，送者不出郭门（外城门）。
延熹六年，车驾（帝王坐的车，也用作帝王的代称）幸（驾临）广成校猎。蕃上疏谏曰：“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节制），况当今之世，兵戎（战乱，战争）未戢[jí]（本义为收藏兵器，引申为收敛、止息），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着急，忧虑）毁颜（面有忧色），坐以待旦（坐着等天亮。多形容勤恳，也形容因心中烦躁或其他原因而无法入睡）之时也。又秋前多雨，民始种麦。今失（错失）其劝（鼓励）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驱赶禽兽开辟猎场）之役（劳役），非贤圣恤（体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自蕃为光禄勋，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典（掌管）选举，不偏（偏袒）权富，而为势家郎（豪门子弟）所谮诉[zèn sù]（谗毁攻讦，诬陷控告），坐（因……获罪）免归。顷之，征为尚书仆射。八年，代杨秉为太尉。蕃让（辞让）曰：“齐（辨别）七政（中国古代天文术语，说法不一，可指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训（解说）五典（孔安国《尚书传序》：伏羲、神农、黄帝之坟，谓之以三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八卦之书，谓之八索；九州之志，谓之九丘。左丘明春秋昭公十二年传成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可见此等文籍，当时确有，孔子据以修订，而名为经），臣不如议郎王畅。聪明亮达（明达事理），文武兼姿（通“资”。资质；天资），臣不如弛刑徒（官名，解除枷锁的刑徒）李膺。”帝不许。中常侍苏康、管霸等复被任用，遂排陷（排挤诬陷）忠良，共相阿媚（阿谀奉承）。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皆以忤（违背）旨，为之抵罪。蕃因（凭借）朝会，固（坚持，坚决）理（申诉；辩白）膺等，请加原宥[yòu]（原谅），升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帝不听，（陈蕃）因（于是）流涕而起。
窦后临朝，蕃与后父（太后父亲）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征用名贤，共参（参与）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伸长脖子）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与共交构（互相勾结），谄事（逢迎侍奉）太后。蕃常疾（痛恨）之，志（决心，立志）诛中官（宫内、朝内之官；宦官），会（恰逢）窦武亦有谋，蕃因与窦武谋之。及事泄，曹节等矫（伪造）诏诛武等。蕃时年七十余，闻难（灾难，祸事）作（发生），将（带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拔刃突入承明门，王甫遂令收（收押）蕃，即日（当天）害之。
论（也称评、赞、诠、叙、议、述，名称不一；总称论赞，指附在史传后的评语）曰：桓、灵之世，若陈蕃之徒，咸（都）能树立风声（教化；好的风气），抗论（直言）惛[hūn]俗（混乱的流俗）。而驱驰（奔走）崄[xiǎn]厄（危险困厄）之中，与刑人腐夫（都指宦官）同朝争衡（互相争斗，较量高低），终取灭亡之祸者，彼（他们）非不能洁（使……高洁）情志也。愍[mǐn]（可怜，怜悯）夫（那些）世士（世俗之士）以离俗为高，而人伦莫相恤（体恤）也。以遁世（避世）为非义，故屡（多次）退（被罢免）而不去；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更加）厉（坚定）。功（事）虽不终（坚持到底），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扶持）民心。
（节选自《后汉书·陈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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