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羊史记.看新鲜的历史
撰文：梦貘貘
编辑：吃硬盘吧
插画：发达蚊
南宋时期，嘉兴有一座精严寺，这是座气势恢宏的大型寺庙。僧人们在寺庙里修造了一间大殿，大殿的中间供奉着一座几人高的佛像。
僧人们对外宣传说，这座佛像有灵性，凡是已婚未孕的妇女在佛像的面前虔诚地祈祷一天，并且在这间大殿里独自休息一个晚上，将来佛祖就会让这位妇女怀孕生子。
如此的宣传必然会引起非议，庙僧们也作出了回应，他们除了向公众保证大殿的私密性之外，为了独寝女性的安全，他们还会在傍晚时分将大殿的大门上锁，钥匙由她们的家人自行保管。于是当地许多妇女都来到这座寺庙里求子。
其实，僧人们在建造这间大殿时，已经在地下挖了一条地道，地道连通殿中大佛的腹部，直接到达佛像的头顶。半夜僧人们从佛像的头顶钻出来，强迫妇女和自己交合。如果妇女受到惊吓，询问对方是何人，他们则会回答：“我是佛！”
来求子的女性受到僧人们的侵害，都不敢多说，只能自己默默地吞下苦果。
这一天来了一位官家少奶奶，她也是闻讯来这座寺庙里祈求子嗣的。半夜正迷迷糊糊间，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的床前。
她奋起反抗，但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在力量上无法和一个强壮的男子抗衡，最终她遭受到了这个男子的侵犯。
少妇不甘心受到这种凌辱，张口死命咬住对方的鼻子。只听得对方惨嚎一声，翻身下床逃离而去。
少妇拼命拍打大殿的大门，外面留守的家仆急忙将门打开。当少妇的家人们听到她受辱的消息后，均是气愤不已，他们连夜派人将整个寺庙围得水泄不通，一批家丁在寺庙里到处搜索，缉拿少妇口中描述的那个受伤的嫌疑人。
在一间僧房里，他们发现了一个用被子蒙着头躺在床上的僧人，旁边的僧人解释说，这个人生了病，不方便起来。
众人一拥而上，揭开被子，果然，那个僧人的鼻子上有伤，仔细观察，还可以辨认出牙齿的咬痕，于是众人将这个僧人扭送到官府。
这件事被南宋军事家赵葵记录在《行营杂录》一书中，作者最后证实，这件事由南宋名将韩世忠的孙子亲自督办。他下令将寺庙里所有的僧人全部流放，寺庙也被官兵们捣毁。
现代人看到这段叙述也许会嘲笑古人们的愚昧，而实际上在古代中国，不论是社会还是家庭，对待女性的态度都是极为不公平的。先秦时期的孟子就曾经断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话里话外，硬是将女性能不能孕育下一代上升到了一个道德层面的高度。
古代女性倘若婚后多年未育，或者生下女儿而未能诞下儿子，这种状况将会直接威胁到她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和命运，正因为如此，一些充满了仪式感的求子活动便应运而生了。
#01.
生殖崇拜是原始时代很重要的一项信仰，母系氏族社会中，这种崇拜表现为对女性的崇拜，母系氏族社会没落之后，逐渐形成了男性崇拜和两性交媾的生殖崇拜。先秦时期的求子习俗就是这种崇拜的一种留存。
《礼记·月令》曰：“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大牢祀于高禖。天子亲往，后妃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dú），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郑玄注：“天子所御，谓今有娠者。于祠，大祝酌酒，饮于高媒之庭，以神惠显之也。带以弓韣，授以弓矢，求男之祥也。”这段话明确地指出，高禖之祀是祈子之祀。
我国著名的史学家陈梦家先生经过考据后认为：“高禖者乃高密之音转，其初本指高丘密厓，初人野合之处。久而尊其处为神宫，世代逓降，则封土以象之，曰台、曰观、曰馆、曰宫，则已非复旧观矣。”（《高禖郊社祖庙通考》）
后来，人们之所以尊高禖为神明，陈梦家先生认为：“后世重礼，忘其本意，而历时愈久，先祖与天帝每相混合，故以为高禖是天神上帝。”专家的论述，可以证明一点：高禖之祭正是原始女性生殖崇拜的继承形式。
中国古代统治阶级的高禖祭祀活动在先秦时期、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以及明朝都有明确的记载。
《汉书·戾太子刘据列传》说：当初，汉武帝29岁才生下太子刘据，内心很是高兴，于是为此修建了禖祠，并命令东方朔和枚皋写下祝词。
《后汉书·礼仪志》云：“仲春之月，立高禖祠于城南，祀以特牲。”
《搜神记·卷七》记载，晋惠帝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一声霹雳击碎了城南高禖祠的坛石。那里是皇宫里求子的庙宇。因为贾后生性嫉妒，打算杀死怀帝和愍帝。这样的恶人连苍天都看不过眼了，于是降下一声惊雷预示贾后集团即将倒台。
其后的一些史料中，如《宋史·礼志》、《明史·礼志》、《金史·礼志》等对皇家高禖祭都有相关的记载。
#02.
高禖祭是皇家的祈子祭祀，古代民间的求子习俗则是更加的丰富。如《太平御览·地部》 介绍：“《郡国志》云：乞子石，在马湖南岸，东石腹中出一小石，西石腹中怀一小石，故僰人乞子于此有验，因号乞子石。”
同时期成书的《太平寰宇记》也有类似的记载：“乞子石，在州南五里（叙州府宜宾县）。两石夹青衣江树，对立如夫妇之相向。故老相传：‘东石从西乞子将归。’故《风俗记》云：‘人无子祈祷有应。’”
元代史学家费著所撰地方风俗志《岁华纪丽谱》同样有乞子石的文字记录：“三月三日，出北门，宴学射山……山有小池，士女探石其中，以占求子之祥。”
很有意思的是，《搜神记·卷七》中被霹雳击碎的就是一块石头。唐代杜佑于《通典·卷五十五》中也有一段相关的描述：“江东太庙北门内，道西有石处，如竹叶，小屋覆之。宋文帝元嘉中，修庙所，得石。陆澄以为晋孝武时郊禖石。然则江左亦有此礼矣。或曰百姓祀其傍，或谓之落星也。”
著名民俗学家孙作云在《中国古代的灵石崇拜》一文中分析：“在民间的乞子石和宫的禖石，作用是一样的。这原来是一种礼俗，不过禖祀在宫廷贵族的文饰下，变得文雅了、抽象了、仪式化了，但在民间还保持着原始的姿态。”
#03.
印度的佛教传入中土后，面临着如何更快地融入民众的问题。由于佛教从业人员的默许或主动为之，民间的佛教信仰经过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当然这也是佛教信仰中国本土化的一个必要的历程。
观世音菩萨成为民间流传最广并最受人喜爱的佛教神祇。为了满足各类信众，观世音幻化了好几个外形：“寻常求福求寿的，供着白衣观音，求子的，供着送子观音；渔户人家求打鱼利市，便供着鱼篮观音。”（《观音菩萨传奇》清代曼陀罗室主人著）
早在晋朝，观世音菩萨就开始执掌善男信女的子嗣延续。《太平广记·报应》撰文，东晋时期，琅琊的王珉为中书令，他一直没有孩子，妻子于是向观世音菩萨祈祷让自己和丈夫能够生下一个儿子。
不久，因公外出的王珉遇到一个胡僧，对方对他表现出很崇敬的样子。两个人交谈片刻，那位胡僧说：“如果我死了，就会转世成为你的儿子。”但当时王珉只当是对方说的一句玩笑话。
可是过了不长时间，这个胡僧真的死了，而王珉的妻子恰巧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说西域的梵语，当有人询问他的前生时，他所说的一切都可以得到应验。
其实来中国担任妇女之友的观世音菩萨在印度本土是一副男儿身，当他莅临中国，开始操持着信众们生儿育女的事业时，性别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了逆转。隋代制作的敦煌莫高窟《说法图》里，观音已经被描绘成为一位端庄淑丽的女性。
本土的道教自然不会让外来的宗教专美于前，大概从明代开始，碧霞元君成为道教的送子神仙。
碧霞元君原身是泰山娘娘，据明代查志隆撰写的《岱史》记录，明世宗继位11年，还没有诞下子嗣，嘉靖十一年（公元1532年）二月，“皇太后遣太子太保玉田伯蒋茔致祭于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神”，祈求“俾子孙发育，早锡元良，实宗社无疆之庆。”或许是接受到了皇太后的诚意，第二年，明世宗的庶长子朱载基就出生了。
明代沈榜编著《宛署杂记》中描述北京高梁桥附近有座娘娘庙，庙里供奉着碧霞元君，“塑像如妇人育婴之状”。俗传每年四月八日，是娘娘神的降生日，“妇人难子者宜以是日乞灵，滥觞遂至倾城妇女，无长少竞往游之。各携酒果音乐，杂坐河之两岸，或解裙系柳为围，妆点红绿，千态万状，至暮乃罢。”
除了碧霞元君之外，民间还有一位送子神仙，名为“张仙”，他是一位道教的男性神祇。明代陆深《金台纪闻》曾经八卦这位神仙起源于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刚入宋宫的时候，携带着蜀王孟昶的一幅画像，她将这幅图悬挂于墙壁上，每天都上香祭祀。有一天宋太祖看到了这幅图，于是好奇地询问她原因。
花蕊夫人跪在地上回答说：“这是我们蜀中的张神仙，祭祀他可以让妇女怀孕生子。”从此民间就有祭祀张仙祈子的习俗。
#04.
民间的信仰有时候令人感到惊奇和怪诞，例如，北魏崔鸿《十六国春秋·前秦录》说：符坚的母亲茍（jì）氏“尝游漳水，祈子于西门豹祠，归其夜梦与神交，因而有孕，十二月而生坚。”后来这段文字还被正史所借鉴。一位水利专家竟然也会兼职送子的快递业务，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公元472年二月，北魏皇帝拓跋宏曾经下诏斥责女巫妖觋在孔庙胡乱杀生以及请艺人跳舞的滥祭行为，最后明文规定：“自今已后，有祭孔子庙，制用酒脯而已，不听妇女合杂，以祈非望之福。犯者以违制论。”
唐代封演著《封氏闻见记》时提到，女性到孔庙里祭祀的行为在唐代依然很普遍，“流俗，妇人多于孔庙祈子，殊为亵慢，有露形登夫子之榻者。”由此可以推断，拓跋宏明令禁止的“祈非望之福”应该是当时民间流行到孔庙祈子的活动。
明代张岱于《西湖梦寻》中描述，后唐时期有一位僧人名法真，据说这个人生有异相，“耳长九寸，上过于顶，下可结颐，号长耳和尚。”这个和尚在乾祐四年（公元966年）坐化。他门下的弟子辈“漆其真身，供佛龛，谓是定光佛后身”，并在原地给他建了一座法相寺。
法相寺建起之后，当地的许多妇女跑来祈求子嗣，每天在这里悬幡设供。从此，法相寺声名远播。
元代李东有在《古杭杂记》中记载，杭州净慈寺有五百尊罗汉，“其第四百二十二位阿湿毗尊者，独设一龛，用黄罗为幕，幕之旁置签筒一座。其像侧身偃蹇，便腹斜目，觑人而笑。临安妇人祈嗣者，必诣此炷香点祷，以手摩其腹，云有感应。曰积月久，汗手加于泥粉之上，其腹黑光可鉴。”最后作者感叹：“邪说诬民如此！又假此以为题化之端，敛掠民财，不可胜计，其无忌甚矣。”
求子的观念最开始是为了繁衍后代，扩大种族，只是到了后来，在父权制的视角之下，求男成为祈子行为的主题，而这正是造成民间祈子的宗教行为逐渐走向淫祀化的原因。
推荐阅读：
古代如果没有儿子究竟有多惨，这里有个例子
古代的一条肮脏产业链，女子竟被集中起来训练为达官贵人的玩偶
古代再婚男人偶遇前妻会说些什么，简直是神回答
本作品版权归鱼羊史记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侵权必究。欢迎转发朋友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