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五代之后,诗坛之外,又耸立起作为“诗之余”的词坛由此,中国的文学星空之下,呈现出诗词双峰并峙的景象20世纪初年,一代文学大师王国维回望千年来的词坛风景,面对一系列词林人物,以近乎严苛的史家眼光评价道:“北宋以来,一人而已”此“一人”,即是纳兰性德此评价虽不免带有主观性,但亦从某个侧面,反映了纳兰性德词作对后世的影响力,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纳兰性德历史地位?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纳兰性德历史地位(纳兰性德的两次东北之行)

纳兰性德历史地位

唐末五代之后,诗坛之外,又耸立起作为“诗之余”的词坛。由此,中国的文学星空之下,呈现出诗词双峰并峙的景象。20世纪初年,一代文学大师王国维回望千年来的词坛风景,面对一系列词林人物,以近乎严苛的史家眼光评价道:“北宋以来,一人而已。”此“一人”,即是纳兰性德。此评价虽不免带有主观性,但亦从某个侧面,反映了纳兰性德词作对后世的影响力。

纳兰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叶赫那拉氏后裔,满洲正黄旗人,生于顺治十一年。他天生早慧,过目不忘,有文武之才。得父亲明珠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之贵,家中藏书“锦卷牙签,充满庭宇”,自称“一室罗古今”。又得良师徐乾学,如鲜花着锦,“在童子已句出惊人……尤喜为词”。22岁殿试获二甲七名,赐进士出身,后授一等侍卫。著有《饮水词》《渌水亭杂识》《通志堂经解》《侧帽集》,考订《大易集义粹言》(80卷)、《陈氏礼记集说补证》(38卷),人称“清初学人第一”。

今天,纳兰词已成为文学经典,其传记也有很多。其实,在纳兰生时,便已“家家争唱《饮水词》”,他的作品已“传写遍于村校邮壁”。由于在30岁时即以“寒疾”青春早逝,纳兰性德留下的词作仅340余阙。数百年来,其词作何以传诵不衰,站上一个时代的文学高峰?王国维说:“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故能真切如此。”又在《渌水亭杂识·跋》中说:“容若小词,直追李主。其刻《通志堂经解》为经学家津逮。其纪地胜,摭史实,多有佳趣。偶评政俗人物,见地超绝。诗文评益精到,盖有所自得也……”

一位作家的行止足迹,往往会在日后不期然地形成他生命中的文学地图。纳兰性德身为皇帝侍卫,曾多次扈从皇帝出巡:康熙十六年(1677年)到霸州狩猎;康熙十七年(1678年)巡视南苑等近畿之地;康熙十八年(1679年)到保定打猎;康熙十九年(1680年)多次巡视京畿一带;康熙二十年(1681年)巡视京畿;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东巡吉林乌拉;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二月巡幸五台山、七月巡幸古北口;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五月巡幸古北口,九月下江南,巡幸山东一带。除此8年间多次扈从巡幸外,纳兰性德还曾于康熙二十一年八月奉旨“觇梭龙”,侦察黑龙江边疆敌情,历时4月有余。这一年,他两次来到东北,尤其是后一次,足迹远至黑龙江以北的雅克萨。

据研究者考辨,纳兰性德的两次东北之行,约得词作30余阙,在他的全部词作中约占十分之一,有学者将这部分作品编为纳兰词集的“塞外篇”。在他的作品中,这是比较特殊的一编。不同于那些极致柔婉的怀人之作,这部分写于塞外的作品,深具历史的苍茫之感,有怀思幽远的慷慨悲凉之气。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皇帝东巡的队伍早早地从北京东直门出发。此时,三藩之乱已经平定,康熙皇帝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北方边疆。多年来,沙俄不断侵扰黑龙江地区。康熙放远目光,稳健布局,在松花江由长白山区进入平原的中游地带兴建了吉林城,并扩大了那里的船厂,增修战船,为即将展开的反击战做准备。此次东巡,即是为了做进一步的筹划。

在东巡的队伍中,与纳兰性德最为相知的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两人曾同为康熙的侍卫,也是一生的挚友。今天所见的曹寅创作于吉林乌拉的词作,仅有《满江红·乌拉江看雨》《疏影·柳条边望月》等数篇,远不及纳兰词数量多。二人作品的风格也颇为不同,纳兰词作凝重深沉,充满了历史感;曹寅的作品则只重眼前之景,很少历史感怀。

在招展的龙旗之下,纳兰性德即将踏上的这片土地,是他先祖的故乡,也是他高姑母、皇太极生母孝慈高皇后的出生地。纳兰先祖统率的叶赫部为海西女真“扈伦四部”之一,叶赫有东西两城,分立于叶赫河南北两岸,明万历初年由纳兰高祖杨吉努与其兄清佳努创建。部族活动范围南到奉天(今沈阳),西到威远堡边门,东至伊通河,北到科尔沁,史称“拓地益广,军声所至,四境益加畏服”。在努尔哈赤与九部联盟的战争中,纳兰的先祖曾是努尔哈赤最强劲的对手。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八月,叶赫部终为努尔哈赤所灭,两城首领金台什(金台吉)和布扬古被杀,部众和家眷归于努尔哈赤麾下,编入正黄旗,后随顺治入主中原,立下了赫赫战功。其中,金台什之子、纳兰性德的祖父尼雅哈,在“从龙入关”时立下战功,官居骑都尉。纳兰性德的父亲纳兰明珠,为尼雅哈第三子,娶努尔哈赤小儿子阿济格之女赫舍里氏(康熙皇帝的堂姑母)为妻。纳兰性德在顺治十一年出生时,距其部族被灭仅35年。

重回祖先故地,一定激起了纳兰别样的诗情;塞外的风景,也一定令他精神振奋。东巡队伍于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三日出山海关,纳兰性德作《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漫漫驿旅,队伍逶迤十数里,夜里结营扎寨,千帐灯火,是高士奇在《扈从东巡日录》中记录的景象:“周庐幕火,望若繁星。”但就在这“山一程,水一程”的跋涉中,也隐隐透露了词人厌于扈从的心境。

当然,纳兰性德在扈从东巡途中写下的,更多的还是深具历史情怀的词作。如《南乡子》:“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如《浣溪沙》:“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在荒城戍垒、云山远塞的意象中,是对历史深沉的感喟,也是“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的抒怀。

吉林城是在康熙皇帝的关注下建立的,此次东巡到此,吉林正值新城初建,百端待举。内城以巨木垒成,俨然一座军寨。江边水师营,士兵驾船操练;船厂的船坞里,新船排列。城边却是一派市井气象,酒旗招摇,店铺林立,民居屋舍多以木为墙。

当时这一带的松花江畔有两座“乌拉城”,一座是造船的吉林乌拉,一座是负责为朝廷采捕方物贡品的打牲乌拉。因为打牲乌拉是“扈伦四部”之一乌拉部的旧地,有此前建设的古城,且城池大于后来兴建的吉林城,于是被称为“大乌拉”;而康熙敕命兴建的吉林城则被称为“小乌拉”。从吉林乌拉到打牲乌拉,当年的战迹犹存,努尔哈赤曾3次征伐乌拉部,终在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将其攻灭。乌拉首领布占泰逃往叶赫部,不久后抑郁而死。叶赫部当时势单兵寡,很快也被努尔哈赤的部队攻灭。

江山鼎革,代有兴亡。往事历历,情思依依。纳兰性德慨然作《浣溪沙·小兀喇》:“桦屋鱼衣柳作城,蛟龙鳞动浪花腥,飞扬应逐海东青。犹记当年军垒迹,不知何处梵钟声,莫将兴废话分明。”“小兀喇”,即“小乌拉”。词句中既描述了塞外之城吉林的独特景象,又隐含了历史的兴亡变迁,一句“莫将兴废话分明”,颇有欲语还休的滋味。这片山河土地的沧桑之变,该怎么说,又如何能说得清呢?

这样的历史兴废之叹,还体现在《忆秦娥·龙潭口》中。吉林城东的龙潭山,矗立于松花江畔。山中有古潭,山下有驿站。由吉林城去往打牲乌拉,这里是必经之地。而这一带,也曾是努尔哈赤与乌拉部的战场。纳兰不禁在此发出沧桑之叹:“山重叠,悬崖一线天疑裂。天疑裂。断碑题字,古苔横啮。风声雷动鸣金铁。阴森潭底蛟龙窟。蛟龙窟。兴亡满眼,旧时明月。”松花江流经此处,为山所阻,由此转折,是为龙潭口。词人将悬崖、断碑、古苔、风声、金铁与阴森潭底、旧时明月等意象,以“兴亡满眼”的主旨进行统合,令人顿觉历史的苍茫之感、怅惘之情扑面而来,后人谓之“寄思遥深”。

康熙皇帝东巡回京之后,反击沙俄侵略的战略蓝图日渐清晰。就在这年八月,他又作出了“觇梭龙”的决定。

“觇”即观测、侦察之意。“梭龙”即索伦,是生活在黑龙江边疆的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等民族的统称。“觇梭龙”的目的是侦察黑龙江边疆一带的形势。纳兰性德是此次“觇梭龙”行动的重要成员。随行的还有善画地形图的画师经岩叔。一路上的地理山川形势,当然都要一一画图。史学家姜宸英后来根据纳兰的叙述追忆道:“康熙二十一年八月,使觇梭龙羌。其地去京师重五六十驿,间行或累日无水草,持干粮食之。取道松花江,人马行冰上竟日,危得渡。”纳兰的队伍日夜兼程,十二月回京,与友人相聚时,虽已“形色枯槁”,其倾囊而出者,却是厚厚的一卷诗作。“君虽跋涉艰险,归时从奚囊倾方寸札出之,叠数十纸,细行书,皆填词若诗,略记其风土方物。虽形色枯槁不自知,反遍示客,资笑乐。”纳兰虽然此行“劳苦万状”,可是从行囊里拿出一大叠词稿的时候,却喜悦异常。

纳兰性德从康熙十六年(1677年)成为乾清门侍卫开始,曾多次随皇帝出巡。“感触风景,扈从山川,时复有作。”他的老师徐乾学记录道,“其扈跸时,雕弓书卷,错杂左右。日则校猎,夜必读书,书声与他人鼾声相和……”纳兰五言古诗《与经岩叔夜话》记述的就是冰雪路上两人读书夜话的情景:“绝域当长宵,欲言冰在齿。生不赴边庭,苦寒宁识此。草白霜气重,沙黄月色死。哀鸿失其群,冻翮飞不起。谁持花间集,一灯毡帐里。”

纳兰此次东北之行的词作,大多是充满历史意蕴的“兴亡之感,今昔之叹”。如《满庭芳》:“堠雪翻鸦,河冰跃马,惊风吹度龙堆。阴磷夜泣,此景总堪悲。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哪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一样泪沾衣。须知古今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叹纷纷蛮触,回首成非,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词情慷慨,词意苍凉。纳兰一行一路上经过多处古战场,走过亘古如斯的千载荒原,看土堡积雪,磷火幽幽,徒增悲伤,他也渴望如祖逖般“向中宵起舞”,奈何却无“村鸡”啼鸣。古今多少事,不过如“棋枰胜负”,似“蟭螟杀敌蚊巢上,蛮触交争蜗角中”。唯有年华,随滔滔江水一去不回。这首词中,深深蕴藏着纳兰的历史悲剧意识。

纳兰作于此间的多篇作品,都描述了塞外的壮阔风景,如《蝶恋花·出塞》:“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何处诉。金戈铁马,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又如《菩萨蛮》:“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西畔啼乌起。落日万山寒,萧萧猎马还。笳声听不得,入夜空城黑。秋梦不归家,残灯落碎花。”这些词作以牧马、丹枫、秋雨、寒山等典型意象,描绘了塞外山河的广袤与寥落。又每每于结句处点染幽微心绪,向历史发问,向山河大地发问,亦向自己的内心发问。

纳兰性德“觇梭龙”3年之后,康熙组织了雅克萨反击战。胜利的消息11天便已抵达北京,然而,纳兰却听不到这个好消息了,他在此前不久已经病逝。尽管如此,他留下的那些词作,却已经成为那段历史的一部分。

纳兰性德一生的情感生活颇多曲折:初恋情人爱而不得;爱妻卢氏难产而亡;续娶官氏并无多少感情;再遇江南女子沈宛,如“玉人照眼”,却因门第甚多梗阻……纳兰又笃于友情,一生与友人不离不弃,“惟义是赴”“无事不真”。他的大部分词作是为爱情和友情赋写,鲜明地体现了他的婉约风格。可是,转而看他的塞外词作,却充满了沉郁苍凉之气,与他爱情、友情篇章中的柔婉之语、凄婉之情大有不同。这些慷慨深沉的塞外词作,又以两次出行东北的作品最具典型意义。国学大师王国维最早看到了这部分词作的别具一格。他说:“‘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

在纳兰性德短暂一生的文学地图上,康熙二十一年的两次东北之行,是对其作品风格产生重要影响的诗情之旅,不仅极大拓宽了其词作的境界,于缠绵的情感波澜之中,豁然生出历史的沉郁、大气和苍凉,使其作品具有了丰富的多样性;同时,也让我们得以从另一个层面窥见他的精神状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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