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提示]枝柳铁路是毛主席和周总理批准建设,始建于1970年10月,1978年12月1日接轨铺通。枝柳铁路北起湖北枝城,向南跨越界溪河进入湖南境内,在怀化与湘黔铁路相交,而后穿过彭莫山进入广西,在洛满与黔桂铁路合轨,而后到达柳州南站,全长885公里。开工时,修建湘黔枝柳铁路为国家战略工程,其目的是打通进入贵阳及湘西等三线地区的交通,为后续三线建设铺路。

雪峰山徒步教学(枝柳线上的竹田轶事)(1)

雪峰山

一锅寒菌腊肉汤

当年枝柳铁建三线知青的生活物资多由长沙(铁建指挥部在蔡锷路司马里设有驻长办事处)开汽车送来,路程2至3天,途中需翻越险峻、多雾、坡陡的雪峰天险。遇到物资供应不上时,就只能吃干菜饭和盐水汤。连队有代表性的菜谱是一菜一汤,偶尔打打牙祭。在我的笔记本里就记录了当时的情景:

“1975年8月26日,全连放假,长沙凯旋门的摄影师傅到二十一连照相,食堂早上吃炒干萝卜菜和干萝卜菜汤,中餐吃炒南瓜和干萝卜菜汤,晚餐烧冬瓜和干萝卜菜汤。”

当时物资较短缺,蔬菜、肉食供应确实困难,但连队由罗副连长带着后勤排,想方设法搞好伙食,还自己学着种蔬菜,并经常上安江、黔城、芷江、靖县、会同等周边县城采集物资。有一天,何翎与一位知青去芷江买羊,来回徒步百多里山路,赶着羊群回到连队时已是夜深了。第二天中午,当大家吃到热腾腾、香喷喷的红烧羊肉时,都说真是开羊荤,打羊牙祭,那美味着实让我回味了好久。

有一天,我邀请几个知青还打了一回土牙祭。那是一个星期天,去赶集,遇到一位老乡背着背篓,篓子里是从鸡公界采摘的野生寒菌,我们一下都买了下来。回到连队后,找出两个月前父母亲托人带来的一块熏腊肉,借一位老乡家的锅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学着我父母亲的做法,先将肥肉置锅干煸,待清亮的猪油煸出后,放洗净的野菌入锅爆炒,再放三大瓢山泉水,加盐(其他佐料均无)用柴火炖。约半个多小时,腊肉香味已是满灶屋了,一锅鲜美的寒菌腊肉汤做成了。闻着喷香的寒菌汤,巴不得喊来全连的人共享,但是,几个知青再加上老乡家里的大人孩子,把一张方桌子围得严严实实。孩子们眼馋地望着泛起油腻的肉汤,有多久没有打牙祭了,那是人多汤少,汤盛到碗里时,也只够每个人尝一尝味道。

那真是一次乡土味十足的开荤,当年打牙祭的情景,至今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女知青送饭票

枝柳铁路冲刺、扫尾会战阶段,有些事不得不提,我曾经两次代表一排接受女子班送给知青小伙子的饭票。当时连队发饭票是按人头定量发放,有些男知青饭量大,一餐吃三四钵,个别的吃五钵(每钵四两)。青春期向青年期转型时期,确实也是吃长饭的时候。女知青看在眼里,便通过班长送饭票给男知青,像既能吃苦耐劳、又能干的郭建平班。当知青小伙子们从我手中拿到饭票时一个个都笑哈哒,直说“谢谢”!谁也不会去追问饭票来自哪位女知青,姓甚名谁。

那个时候的男女关系是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其间总是保持着距离,哪怕互相讲句话都要拉开距离,即使这样,男女双方也不敢对视,甚至脸红发烧。偶尔从她们异样的眼神中,你才会隐隐感觉自己被对方所注意。其实大多数人对男女情感问题的认识是模糊的,那个时代年轻人表现更多的是他们的含蓄、内敛、甚至是保守、压抑,加上教育上的封闭,难怪他们会有困惑和寂寞的时候。还有人发现在睡眠醒来后内裤湿了,还粘糊糊的,被子床单呈现“地图”痕迹,以后才知道这就是医学上所谓“遗精”或“梦遗”的现象。应该说此时大家已到了成熟阶段,开始有苗头出现了异性间的倾慕,他们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了。有趣的是个别家长已为自己的儿女物色对象了。但当时有规定,知青不允许谈恋爱,带队干部反复提醒并告诫。这也难怪,我们连里只有一对男女知青成为兴趣、事业和生活上的伴侣,但这只是下路后的美谈了。

管制抽烟

离开家刚到工地,难免有些烦心,静下来时偶会感到寂寞,有些人闲得无聊的时候学着抽烟,当时在连队把不准抽烟作为硬性规定。记得有一次休息日,有两位知青悄悄地在工棚的一个角落抽烟,还没有吸上两口,一位坐在靠门边的干部便闻到了烟味,马上喊道:“哪来的烟味!是谁在抽烟”?吸烟者赶快掐灭了燃烧的烟头,旁观者只说:“这鼻子也是太灵敏了,一个大工棚,四面都是透风的,居然还能闻到烟味”。

为什么不准抽烟呢?也没有谁能够说得清楚,但是有一种理由在当时是占了上风:“怕年轻人抽烟变坏了”。对抽烟的管制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修路的第三个年头才稍微松懈,但抽烟者还是不敢在公众场合公开抽烟。

撑锄头把

当年在工地上,劳动感到累了或不想干活了,会见到有人双手呈握拳式抓住挖土工具——锄头把的一端站立着,头颅下颌部托在一个手拳上沉思,以此获得片刻休息,我们戏称撑锄头把。这也是原地休息的一种方式。如果是较长时间看到有人以撑锄头把的形式休息,有人会叫到:“你看哩,他的锄头把都快断了!”这实为一种婉转的批评。当然,此类现象不多见。

在枝柳铁路建设会战的日子里,知青们都积极肯干,虽然工作较苦较累,但没有一个人甘愿落后,大家都憋足了力气,以极大的热情和坚强的毅力,投身到了三线枝柳铁路建设。

补票款

蒋亚非写信给怀化铁路分局,补上1974年8月24日怀化至长沙的火车票款,在指挥部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铁建长沙指挥部第11期简报登载了怀化铁路分局政治部按语,同时号召大家向她学习,与旧传统观念作决裂的精神,支持她的行动,全连还开了大会,我代表一排发言支持她,她的行动确实触动了大家,对当时扭转打溜票的风气起到了积极作用。

修路期间,连队中一些优秀人才也陆续被选调,如知青副连长王瓦利、团支部书记吴晓丰调指挥部工作;张斌和冯一平调指挥部纠察队;韩晓明调任指挥部出纳;吴伟中曾借调指挥部电工班工作;刘舒、宋峰、王米加还选调入枝柳铁路建设湖南省指挥部篮球队。他们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还有忘不了的是连队的几任文书徐波、邓明伍、蒋志芳每天去指挥部取回信件、报刊,又很快将信件进行收发,是他们及时给大家送来了精神食粮。非常可惜的是当年用心给父母亲写成的书信未能保存下来。

哪个有狐臭?

湘西大山属于亚热带气候,空气湿润,夏天暑热期长。修筑铁路的劳动强度大,一个多时辰的劳动就已是满头大汗了,头面的汗会顺流至衣领,然后与胸背处出的汗融合,致使衣前襟、背、肢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当视线偶尔触到女知青身体显现的乳廓和乳罩时还真感羞涩。男知青们干脆打起赤膊,午休时将上衣搭在室外的铁丝架上,下午又继续穿着出工。衣服和汗水混着灰尘,确实让人不爽,此时,如有一丝风吹过,会让人感到比吃肉还舒服。

记得有一次,嗅觉灵敏的同伴忽然闻到一股特殊臭味,问“哪个有狐臭”?只见那个有狐臭的年轻人一脸的尴尬,并默不作声走开了。当时有人问过我,人为什么会有狐臭?人的汗是哪里来的?胸背处为什么出汗多?

直到三年后,我才在医学领域里找到答案。

断针取出来了!

大家在一个集体里,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日子过得也快。连队中如果谁得病或不舒服,带队干部会要求知青及时看医生,或调换较轻的工作,知青间也会互相关心。

1974年冬,我曾坐无蓬布的货车驱车一百多里,专程看望住在省指挥部芷江医院的易星元。还记得在竹田工地,涂选民不慎被一小钢针刺破了手,其中有一截还断在肉里面了,在七营竹田卫生所做了好半天手术都未取出来,据医生讲,断针可能会随着血流跑到人的大血管或心脏里去,如果刺破心血管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真悬啊!

涂选民在连队积极肯干、待人谦和,还会吹竹笛,担任过二排排长,他发生的事一下就牵动了全连。我马上去卫生所看了他,接诊的是位男医生,只见医生在他受伤的手上翻来覆去仔细寻找那该死的断针,血还在不停的流着,看见涂选民痛苦呻吟的样子,我们在场的人急着向医生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要不要抽我们的血输给他?”“要不要帮忙送大医院?”已经是夜晚了,医生最后决定立即送怀化市大医院、在X光机下施行手术治疗。第二天传来消息,断针取出来了,大家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分发图书作纪念

1975年9月份以后,枝柳铁路长沙段进入最后冲刺扫尾阶段,此时我被任命为连队团支部负责人,胡欣喜、马建国也先后被任命为知青副连长,负责抓施工。肩上担子更重了,但我们紧紧依靠党支部,严格要求自己,和大家一起顺利完成了扫尾工程,还支援了兄弟连队会战。同时我们还按计划进行了团员发展工作、开展好文体活动。连队图书室的300多册图书也安排保管员谢小逊平均分发给了大家作纪念,我得到了一本鲁迅的《准风月谈》,至今仍保存在自己家的书柜里。

1975年10月中下旬后,连队开始撤离工地,11月顺顺利利地下路了,我也随着连队回到了长沙。

雪峰山徒步教学(枝柳线上的竹田轶事)(2)

1978年,火车开进吉首站。唐克立 摄

雪峰山情怀

就修建铁路而言,是那么平常的事,看起来在历史长河中没有什么可歌可泣之处,也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但这支年轻的队伍义无反顾来到三线枝柳铁路工地上,两次转战,多次会战,无数次竞赛,工地上汗流浃背年轻人的你追我赶,肩挑车推的人流和伴着指挥部的喇叭高音,打岩放炮的轰隆声......闭上双眼,其情景会呈现在我们脑海和眼前,让我感受到了那个年代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促使我快速写下了在怀化雪峰山区修筑铁路的这段日子。当年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壮观场面,知青们的欢歌笑语,特殊年代丰富的人生经历与感受……不正是我们自己奏出的一首首激情岁月之歌,我们无愧于那个年代!无愧于枝柳铁路建设的开拓、创造者!

雪峰山徒步教学(枝柳线上的竹田轶事)(3)

枝柳铁路经过湘西

我们——修建枝柳铁路的知青们,值得赞扬、值得歌颂。

回长沙后我曾和连队其他知青一道,组织了“天心阁首次重聚”,“修路20周年纪念会”、“觅青春足迹”、“圆竹田之梦”、“赴怀化竹田”,等等纪念活动。我们用不断的回忆细心抚爱着、珍藏着那段难忘的日子,保留着我们今生都不会再有的难忘岁月,尽享我们人生路上的精神财富。即使在以后的历史岁月中,人们如何评说那段历史和那群年轻人,相信她将永远值得大家回味和珍藏。

时过境迁,转眼多年过去了,人们仍然记得当年在这里修建枝柳铁路的那群年轻人。当地政府和乡亲们于1995年7月1日在枝柳线竹田隧道口北端山坡上建立了一块修路纪念碑,碑文写道:“一九七三年六月至一九七四年十一月,由省交通厅(含邮政、电信)、航运局、冶金厅160余名子弟组成的知青连队离开家乡长沙,来到怀化竹田,参加枝柳铁路大会战。蹉跎岁月,在这里曾留下汗水和鲜血,留下了青春的足迹和回忆”。

四十多年过去了,湘西怀化雪峰山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了,物质生活也丰富了,徐霞客不曾到过的地方已成为了旅游者向往的胜地。巍巍高耸的雪峰山已有枝柳、湘黔线纵横其中;雪峰天险、鸡公界下上瑞高速公路悄然穿过;竹田舞水河畔、邵怀和怀新高速公路竹田互通,湘西交通大动脉蔚为大观,大山已不再是现代交通的阻碍。

山还是那座山,但更显得巍峨,路还是那条路,但火车跑得更快了。枝柳铁路伴着绵亘600余里,海拔近2000米的雪峰山,留下了当年知青们难以割舍的枝柳雪峰情结。我们愿枝柳铁路继续安然无恙,让承载着新世纪的梦想的铁路,继续给湘西人民带来幸福与安宁。

(文图源自枝柳岁月 作者刘宪林 原长沙分指挥部七营二十一连排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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