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村子有两俄里的地方,格里高力急转弯离开大路,来到一条沟里,下了马,抱起阿克西妮亚,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静静的顿河卢甘斯克(阿克西妮亚中枪而死)(1)

他脱下她身上的厚布褂子,撕开她胸前的印花布小褂和汗衫,摸到了伤口。子弹打进了阿克西妮亚的右肩胛骨,打碎了骨头,又斜着从右锁子骨下面穿了出来。

格里高力用血糊糊的、哆哆嗦嗦的手从鞍袋里掏出自己的一件干净衬衣和一个急救包。

他抱起阿克西妮亚,用膝盖支住她的脊背,给她包扎起伤口来,想堵住锁子骨下面往外直涌的血。衬衣布片和绷带很快就黑糊糊的,湿透了。

静静的顿河卢甘斯克(阿克西妮亚中枪而死)(2)

​阿克西妮亚那半张着的嘴里也往外冒血,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格里高力吓得要死,他明白,一切都完了,他这一生中能够发生的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抱着阿克西妮亚,顺着陡峭的沟波,顺着荒草萋萋、到处是羊屎的小路,小心翼翼地朝沟底走去。

她那软软地耷拉下来的头趴在他的肩膀上。他听得见阿克西妮亚的咝咝的、直打呛的呼吸声,感觉得出一股股热血从她的身上流出来,嘴里的血往他的胸膛上直流。

静静的顿河卢甘斯克(阿克西妮亚中枪而死)(3)

​黎明以前不久,阿克西妮亚死在格里高力的怀里。她一直没有清醒过。他一声不响地亲了亲她那冰凉的、流血流咸了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草地上,站了起来。

好像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当胸撞了他一下,他往后倒退了几步,仰面栽倒了,但是他马上惊骇地跳了起来。他又一次栽倒,光脑袋冬的一声碰在石头上。

后来他索性跪着,从鞘里抽出马刀,挖起坟坑来。土地湿乎乎的,很容易挖。他急着要挖好,可是喉咙里憋得喘不上气来,他为了好喘气,把身上的小褂撕开。

黎明前的凉气冰得他的汗漉漉的胸膛凉丝丝的,他挖起来不那么吃力了。他用手和帽子把土往外捧,一分钟也不休息,但是等他挖成一个齐腰深的坟坑,还是费了不少时间。

静静的顿河卢甘斯克(阿克西妮亚中枪而死)(4)

他在明媚的朝阳下,把自己的阿克西妮亚埋葬了。

在坟坑里,他把她那两条已经泛出死白色的黑糊糊的胳膊十字交叉地放在胸前,又用头巾盖住她的脸,免得土粒落进她那半睁着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已经昏暗了的眼睛。

他和她告了别,心里认定,他们离别不会很久了……

他用手掌把坟包上的黄土仔细拍平了,低下头,轻轻摇晃着身子,在坟前跪了老半天。现在他不必着忙了。一切都完了。

静静的顿河卢甘斯克(阿克西妮亚中枪而死)(5)

​在灰尘弥漫的旱风中,太阳渐渐升到土沟的上空。阳光把格里高力的没戴帽子的头上那密密的白发染成银色,阳光在他的灰白的、僵得十分可怕的脸上不停地晃动着。

他抬起头来,好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看到头顶上是黑黑的天空和亮得耀眼的黑黑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