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未城朝雨,用文字表达我对生活的态度。
黑娃回乡祭祖,在白鹿原上引起巨大震动,曾经是为非作歹的土匪头子,如今是拘谨谦恭的布衣学士,带着落落大方的妻子,由关中大儒朱先生亲自陪伴回到白鹿村,这是自农协失败以后,黑娃第一次在大白天踏进这里。
族长白孝武领着十几个人亲自到村口迎接,街道清扫得干干净净,祠堂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乌烟中站立着白家嘉轩佝偻的身躯,黑娃紧走几步,在白嘉轩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白嘉轩从来没有亲自到门口迎接过什么人,这是白鹿村最高的迎宾仪式,这是封建礼教的一次非凡的胜利,面对祠堂中列祖列宗的牌位,黑娃声泪俱下,不孝男兆谦跪拜祖宗膝下,洗心革面学为好人,请祖宗宽恕。
祠堂像一尊巨大的法器,在庄严的祭奠仪式中,曾经从这里逃出去,在外游荡多年的浪子重新被收了回来,披在肩上的红绸,一道封印,压着黑娃匍匐在地,虔诚地忏悔着,黑娃被白嘉轩扶了起来,看见白嘉轩佝偻如狗的身体,黑娃身躯不禁一颤,耳际又想起多年前自己狂放的声音:那人的腰杆挺的太直了!
是的,当他还是下人的时候,主子笔直的腰板压抑了他整个童年,如今他也成了人上人,突然明白,腰杆笔直,那是老祖宗的教诲,再正当不过。
黑娃走出土匪山寨,融入主流社会,屈服于宗族礼法之后却也看到了现实中太多与礼教相悖的地方,他所效力的国民党千疮百孔,他自己出身穷苦,如今却又与穷苦对立,世界新旧交替的过程中,他无法分辨是非善恶,他那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气魄也慢慢消失了。
面对这个让人迷茫的成人世界,黑娃渴望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做一个教书先生,为孩子启蒙,与单纯的孩子相伴。
黑娃跌宕起伏的一生,眼看着要与大彻大悟隐居世外的结局落下帷幕了。但是,兆鹏又出现了,兆鹏送给黑娃一本小册子,黑娃看见册子上印着一个人的头像,惊奇地叫了起来,“这是毛写的书?”
陷入迷茫的黑娃,被这本小册子震动,毛泽东的政治主张和治国策略让他眼前一亮,他对当下的天下大事有了朦胧的认知,然后他去请教朱先生,万万没有想到,对国家命运这样重大的局势预测,向来说话隐晦朦胧的老师,竟断然肯定,“天下注定是毛的,”老师的肯定,为黑娃内心那朦胧的想法给出了坚强的佐证。
黑娃重新燃起了斗志,改天换地的斗志。
黑娃为之效力的国民党此时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做着困兽之斗,白鹿原上一茬接着一茬的征粮征壮丁,征不到就开始抢粮抓人,甚至用父母亲妻儿作为人质,把外逃的年轻人逼回来,捆住手臂又送上战场,一个靠绳索捆绑的士兵所支撑的政权,无疑是世界上最残暴的政权,也是最虚弱无能的政权,联系政府和百姓的唯一一条纽带,只剩下仇恨。
黑娃风风火火折腾了半世,也糊涂了半世,如今拜入朱先生门下,潜心继承往圣绝学,也受兆鹏影响,被新思想新文化冲击,颠沛流离的前半生成了他现在学习思考的素材,读过的每一卷书,都成为他走过的万里路最好的注解。
黑娃渐渐的拥有了看清世事的能力,手握着国民党的军队,却圆滑的不做伤害百姓的事情,直到1949年5月20日,白鹿原在那不为人察觉的一刻,国民党的统治成为历史,新世界在兆鹏和黑娃的努力下,兵不血刃的悄悄到来了。
兆鹏在解放了西安之后连夜赶往滋水县策反保安团,兆鹏和黑娃见面之后,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兆鹏告诉黑娃,西安已经解放了,省城的国民党都败逃了,县城的下属单位居然不知道,老大自顾自的跑了,老二还在门口放哨,黑娃没有犹豫,同意了兆鹏起义的建议。
过程很顺利,保安团三个营的营长很快统一了意见,一个馍的功夫,就抓了县长,解放了滋水县城,兆鹏安排好工作就匆匆走了,去征战远方,解放中国的其他地方了,黑娃作为保安团起义的领导头人,自然是解放县城的第一功臣。
但是当县长却是白孝文,黑娃则成了副县长,黑板认为孝文更有才能,而且又是一同起义的革命战友,他并没有抱怨,只是他不该忘记兆鹏曾经的忠告:“当心咱乡党”。
黑娃全身心投入到新政府的筹备工作中,白孝文也专注于给黑娃罗织罪名的勾当,副县长当了大半年,黑娃被毫无预兆地逮捕了,法庭宣布的罪名都确有其事,但又都是误会,而这些误会只有鹿兆鹏才能够解开。
白孝文等了半年才收拾黑娃,我猜测是因为他得到了鹿兆鹏战死的消息,枪决反革命罪人黑娃的集会是白鹿原乡民记忆中最浩大的一次,白孝文端坐在上面,黑娃蜷成一团跪在下面,从小一起玩泥巴的兄弟,却变成了真正的死敌。
台下乌央乌央着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白嘉轩老狗一样的身躯格外明显,黑娃瞅见他的一瞬,低下头去一滴一滴清亮的泪珠,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掉下来,白嘉轩石头一样的心肠,也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面,他转身走掉了。
黑娃死了,死在这个他曾经奋力抗争却最终屈服的白鹿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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