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生于上个世纪20年代末的那个旧中国,听奶奶说,她家里祖上是在东风市场(今天的王府井商业街)开绸缎铺,做丝绸买卖的。因为我的太姥爷(奶奶的父亲)从军早亡,奶奶很早就嫁给了我的爷爷。我的爷爷出生于上个世纪20年代末旧中国的一个小商人家庭,家里从事玻璃店的小生意,但我的老奶奶(爷爷的妈妈),是一个非常有眼光且豁达的女性,在她的教育下,爷爷于1949年从北京师大附中毕业考取了清华大学物理系。我的爷爷于1953年从清华大学毕业,从那时起,我的奶奶就跟随爷爷,来到北京工业学院(今天的北京理工大学),他们之后一生工作生活于北京理工大学,为北理工的开创建设和教学事业工作和忙碌了一辈子。
我从出生52天就跟随奶奶爷爷来到北京理工大学生活,从此,一直陪伴在奶奶爷爷身边,从幼年到童年,从少年到青年,从读书到工作,从未离开,直到奶奶离开我的2013年1月30日,我一直成长生活在奶奶身边,在她的教育,陪伴,照顾,关爱下无忧无虑的生活了34年。这34年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培养了我,敢于接受新鲜事物,敢于表达自己,敢于面对陌生环境,坚持,努力,阳光,豁达的性格。
小学一年级的我,大概拍摄于1985-1986年
和爷爷奶奶,妹妹以及表妹
我的奶奶是非常敢于接受新事物的女性。早在1986年,小学一年级的我,有一天放学回家,奶奶神秘的对我说,赶紧回家,家里有大惊喜。当我打开大门,正对门口的走廊尽头,有一个昨天还没有的超级大纸箱,我飞快的跑过去,以一个小学一年级学生的知识水平,看明白了箱子上“电视机”几个字。我兴奋的大叫,奶奶,是新电视吗?是新彩电吗?奶奶笑眯眯的双眼,告诉我,我猜对了。我赶紧跑进里屋,抱着爷爷的腰,缠着他给我开电视一饱眼福。从此我知道了一个德国彩电的品牌:德立丰根;从此我的成长里有了80/90年代的文艺作品;从1986年这个彩电一直陪伴我长大,一直到1996年。
我的奶奶是勤奋好学的女性。在旧中国,奶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但是到了新中国,在爷爷的鼓励下,奶奶自修了夜校课程,成为北京理工大学印刷厂一名,铅字排版的职工。也许,这就是冥冥中上天给予我的安排和传承,我于1997年大学毕业,成为一名出版社美术编辑,刚好从事的也是现代图书期刊的美术设计,包括排制版工作。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奶奶就退休了,按照现在的社会标准,那时候的奶奶才50多岁,还属于中年人,精力也很充沛,闲不住的奶奶,很快就成为了海淀区老龄大学的一名学员。从此,奶奶对于花鸟书画的才华,充分得到展示和发挥,成为了,北京理工大学离退休老同志里,颇有小名气的书画协会的成员之一。
从一名小学生,到一名高中生,大概这十几年里,我印象里的奶奶,除了尽心尽力照顾家人的生活起居,尽力帮助子女照顾好第三代,就是忙碌于北京理工大学书画研究社的组织工作。成为了书画研究社的联络员,他们课上,相互交流书画经验,课下组织购买书画用品,后来奶奶还学习了工艺非常复杂的国画装裱。那个时候家里有很多用于装裱国画的各种材料和用品,我还经常在寒暑假,在奶奶陪伴下去荣宝斋参观,购买材料,去各种书画展增长知识、陶冶情操、开阔视野。
现在回忆起来,我一生对于美术的启蒙,完全来自于我的奶奶,在她的笔下,有灵动的小鸡,小鸭,有白石老人的小虾小鱼,有丰收的瓜果梨桃、有四季的梅兰竹菊,更有国色天香的盛世牡丹。
1997年高中毕业,在选择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动摇过,但我知道奶奶非常不舍得我离开家太远,舍不得我,毕竟我十几年在她的庇护下长大,我长大了她也一天天的老了。看到她一天比一天多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弯下的腰背,我最终选择了陪伴亲情。1997年的秋天,我如愿以偿的走进我熟悉的北京理工大学校园,不过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家属而是一名北理工的学子。奶奶的一份情,又让我做了一次,对于我一生非常重要且正确的决定,在她离开我十年之后,我更是感恩她的亲情和她对我成长点点滴滴的影响,让我能够成为一名骄傲的北理人。
奶奶对我一生的影响,如血液流淌,贯穿于我的生活。从一丝不苟的学习态度,到生活细节的面面俱到;从照顾家人的亲力亲为,到活到老学到老的求知精神。我越来越体会到,我身上有一种奶奶传承给我的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更有一种与人为善,乐善好施、善心常驻的做人原则。奶奶总说,吃亏是福,不要过多的计较,要像她一样心胸豁达,记住别人的好,别人自然能记住你的宽容。
2011年4月5日 拍摄于北京理工大学中心教学楼前
2013年1月,奶奶从确诊恶性疾病到永远的离开我,只给我留下了20多天的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我和家人曾在医院抱头痛哭,不能理解为什么老天爷会给予如此善良的奶奶,如此痛苦的离别方式;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不给我们继续孝顺她和尽力挽救她的机会。然而,奶奶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留给我们的依旧是坚强的品质。
奶奶患的是恶性消化道末期疾病,医生说,无法忍受的疼痛是她最痛苦的感受,然而奶奶从未说过一句的疼,也没有对家人有过多的要求。在奶奶生命最后的3年里,我的儿子一直和我的奶奶生活在一起,1000多天的朝夕相处,我的儿子成为了奶奶的开心果,也是奶奶对我的放不下的一分牵挂。奶奶最后的时候,我跪在奶奶床前,一直跟她说话,当我告诉她,她重孙子已经拿到幼儿园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奶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很久不曾睁开的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我一眼。这是我心爱的亲爱的奶奶,与我的最后的告别,是我们祖孙34年亲情最后的眼神交流。那一个眼神,那一霎那的告别,时常会闪现在我的脑海中,从不会抹去。2013年1月30日下午14:32分。我深爱的奶奶永远的离开了我。
然而十年过去了,她却又一直未曾离开过我。感谢时代给予我们的科技的力量,让我从小爱好摄影,长大后总是敢于尝试最新的摄影拍摄器材和技术,记录和编辑了大量的影音文件,让我时时刻刻能感受到奶奶的音容笑貌,她的品德,她的言行,她的精神,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日子,从未离我远去。
奶奶您好吗,我们都很好,您一直都未曾离去,因为您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您的孙女 写与2023年1月30日 14:15分
拍摄于2008年7月8日,于北京市海淀区锦府盐帮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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