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老头衫,踩着老北京布鞋,兜儿里揣着四两二锅头,他走在四九城的胡同里,推开爆肚满的店门,他跟老板及熟客们打着招呼。别看留个大胡子,长着一张西方脸,但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他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显得生分。
坐下来之后,他操着地道的北京口音跟伙计说:“还按着规矩来吧!”
伙计应和一声:“得嘞”。
一盘麻豆腐、一盘爆散丹、一盘爆百叶、蘑菇头、肚儿仁就都上来了,小酒掏出来开吃开喝。这位不是旁人,正是演员曹操。
曹操是美国人,1996年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学生,他作为交换生从美国来到中国,这显然是另外一片天地,跟纽约天壤之别,作为一个美国人,他天然有着一种开拓精神,对于远方的向往让他对北京流连忘返,而北京区别于纽约的人文风情也让他倍感兴趣。他决定在这座每天都在变化的城市当中见证它的成长,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90年代的时候三环主路上还能见着农民兄弟们赶着牲口跑马车呢,如今这里成了CBD,汇集了全世界的精英人才,俨然一个国际大都市,这一点到是跟自己记忆中的纽约越来越像了。
其实第一次让曹操感受深刻的是中国的饭馆,和美国真是太不一样了,中国的饭馆什么样呀,你说话声大是吧,我比你还大,饭店大厅里人坐满人的时候能把房顶子给掀开。不大声喊恨不能都听不见。他美国人哪见过这场面呀,大概这位也是在美国餐馆给憋坏了,他一看,这地儿好,这地儿都扯着脖子大喊大叫呀,多下饭呢。
的确,这就是文化差异,中国饭馆就得吃得热火朝天,四脖子汗流的,如果跟西方餐馆似的,都不言语,那多瘆得慌呀。
曹操在北京的根始终扎在二环以里,那里的土壤仍旧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它最原始的状态。毕业于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曹操有着非常出色的演技,并且语言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为了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和工作下去,他决定做演员,拍戏。那些年他见了不少导演,第一次面试的时候他还会紧张,但像曹操这样有趣而又聪明的家伙,哪个导演能不喜欢他呢。他几乎很少碰壁,在北京他混得如鱼得水,一帆风顺地就进入到了影视行业。
在上个世纪末期,像曹操这样的洋演员也有不少,但远不像今天这样多,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洋教头”丁广泉老师培养出来的。中文口音这方面,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并且很看天赋,有的人在中国待了一辈子照样不得要领,天生就舌头不会拐弯,那再怎么努力也是事倍功半。而像曹操这样自学成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实在太难得了,他的语言进步很快,还学会了方言,不看他那张外国脸,几乎人人都认为他是个地道的“老北京”。
在那个时代,这样的演员简直就是宝藏,基本上内地的电视剧里只要有外国角色的,几乎全被他给包圆儿了。
最早的处女座应该算是赵燕国执导的《没事找事》,那还是在1999年,可那时候他的外国角色就已经开始说中文了。
到后来的电视剧《大英雄郑成功》的时候,他又演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长,再到郑晓龙导演的《永不放弃》的时候,他摇身一变又成为了网络工程师马克,夏钢导演的京味剧《天下第一楼》里他演过外国医生,在《朝鲜战争》中他又演美国军官,总之吧,这哥们几乎是万能的,只要是外国人他都能演。
迄今为止,他参演过的影视作品差不多接近上百部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不过天才归天才,后天的努力也非常重要,曹操能够学好中文,学好北京话,那也是有自己的独门诀窍的,在学习语言方面,曹操先从历史文化入手。想要了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现在和未来,就得先从了解它的过去。
你看这哥们给自己起的中文名字就大概能知道他对中国历史有多浓厚的兴趣了。至于学北京话呀,曹操也有办法,与其找个老师不如找女朋友,跟丁广泉学什么劲呢,一老头,听他白活,没劲,学着学着就厌了。
咱找一大姑娘教咱们,一边谈着恋爱,一边就什么都学了,你说这样能学不好吗,关键是背后这动力大呀,你不会用中文哄人家,怎么往下进展呢。
就曹操这条件,一米八三的大个头,高鼻梁,深眼窝,一头卷发。喜欢他的姑娘自然不在少数,然而曹操条件还挺高,光会说北京话可不行,首先姑娘不能太老实,不能太单纯,也不能太听话,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的决不能要。这是性格方面,至于长相和身材嘛,就看眼缘儿了,唯一的一点就是不能太瘦,看着就营养不良的不行。
你听听,这哪是找北京姑娘,这不就是照着美国姑娘的标准找的吗,您还别说,真就让他找着了,她就是后来和曹操步入婚姻殿堂的妻子李之茵,当时小李同学还在北京经贸大学读书。经人介绍,她和曹操约会见面。
朋友把李之茵带到一家咖啡馆,曹操也很有礼貌,主动跟人家用蹩脚的中文介绍着自己:“你好,我从美国来,在那里我叫乔纳森·科斯瑞德,在中国,我叫曹操,请多多包涵。”
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老外把李之茵逗乐了:“我说曹操同学,你的中文水平有待进步呀。”
如何形容这次见面,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一见钟情”,有心理学家给出过一个结论,通常男生爱上女生只需要17秒,而女生爱上男生更短,8秒钟就够了。所以如果有异性跟你面对面目不转睛盯着你看5秒钟以上你就要小心了,没准对方就是爱上你了。
而这次约会持续了整整三个半小时,别说互生好感了,可能情定终身都差不离了,临走的时候两人都依依不舍,回去之后,就和所有的情侣一样,那一夜他们在各自的床上失眠了。
后来的故事很甜蜜,很美好,两人民政局登记结婚,共同孕育出了一对儿女,两个混血小宝贝漂亮极了。求婚的当天,曹操一句话就把李之茵征服了。他问了小李同学一句话:“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呀,我叫李之茵呀”。
曹操对她说:“那就对了,今天,我终于找到(知音)之茵了”。
这就是曹操的语言天赋,在这个家庭当中永远都不缺少笑声,因为有了这个幽默搞笑的曹操。
二十五年光景过去了,如今那个20多岁的洋小伙就已经成为了四九城里的曹大爷,而李之茵也成为了曹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生活中曹操是个妻管严,自己所有的财产全部上交给老婆李之茵保管。
这些年曹操接戏少了,他迷恋上了摄影,走在后海,天坛,南池子,人们总能看到他举个单反,这儿拍拍,那儿拍拍,如今的D7000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和老婆磨了半天,最后终于鸟枪换炮,升级到了D810。
据说他的作品就快卖了,为此他高兴得像个孩子,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演影视作品一样,很有成就感。
在北京,曹操的人脉像蜘蛛网一样复杂,那是真能吃得开,在电影《一日成交》的首映式后台,大家看过了成片之后开始簇拥着往外走。
只见曹操左胳膊搂着马未都,右胳膊挎着王挺,对着摄像机镜头他说:“左边这个是我大哥,右边这位是我异父异母的兄die”。
迎面老能碰见熟人,曹操见面儿就得打声招呼:“哟,这不是齐爷吗,别来无恙呀!哟呵?今儿怎么茬儿呀,童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镜头中的马未都露出了标志性的坏笑,用手指着曹操:“别这儿假客气,我们中国人这点世故全被你学去了”。说罢三人哈哈大笑着离开了现场。
再说刚刚爆肚满的曹爷,这不是四两小酒刚下了肚吗,晕晕乎乎,站起身来要往外走。这边一老北京给他拦住了:“你这一回头我刚瞧见,闹半天您不是北京人呀?您是一外国人”。
曹操他笑:“瞧这话说的,您瞧我像外国人吗?我地道老北京呀!”
突然有那么一天,在四九城里看不见曹大爷了,他好像有一阵子没出现在街面上了,大家心说这哥们也不演戏了,也不出来吃爆肚儿涮锅了,他跑哪去了?
他跑西班牙去了,游子离开家乡多年,他想家了,他母亲也想念他,他们相约在西班牙美丽的城市巴塞罗那见面,他们尽情地享受当地美食和美景。但每到夜深人静,他总会想念三里屯,想念南锣鼓巷,想念鼓楼大街,想念簋街。尽管这里也被称为不夜城,但他还是喜欢北京的大排档,喜欢可以大声说话的中国餐馆。
半夜他打了一个国际长途给北京的朋友,电话里他这样说:“没辙啊,哥们,我是北京人呀,这里什么都好,但这里不是家,我早晚得中国”。
马上,曹操的母亲就要满82岁,她吃不惯东方菜,也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和文化,所以在母亲人生的最后阶段曹操想要亲身陪伴在母亲身旁,照顾她一段日子再走。这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尽管北京的二锅头,爆肚儿,涮锅子让他无法抗拒,但这里有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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