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第一仗在云山第一次和美军交手,彭德怀说:’’一直没有吃过败仗的美骑一师这回吃了败仗,败在我们三十九军的手下嘛”一美国舆论哗然,认为这是自珍珠港以来美国军事上之最惨重失败,也可能是美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军事浩劫”

开国中将吴信泉回忆出国第一仗 39军打败美军骑一师(开国中将吴信泉回忆出国第一仗)(1)

1950年10月25日拂晓前,我军3个师的部队以非同寻常的速度急行军,经过龟城前进到泰川东西地区。

军指挥所设在泰川附近一个小村庄里。

出国前,我接到志司通报,美国侵朝军队己经越过三八线,战局非常紧张。入朝后,处在野战条件下,除了无线电报外,只能从收音机里了解外界情况。我听美国之音报道:美国除占领了平壤外,并在肃川地区实施了空降。我在作战地图上寻找着,查看着,思考着……

我和政治委员徐斌洲、副军长谭友林、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李雪三、参谋长沈启贤等同志在分析:敌人进展的速度很快,己经占领了我们预定的防御地区—朝鲜蜂腰部以北,估计去不成了。看样子彭总会改变原来的战略部署。23日、24日这两天没有接到志司的电报,既没有前进的命令,又没有敌情的通报。当时情况不明,心中无数。这对于我们指挥员来说,是最苦恼的事情。军指挥所的每个人,都焦急不安起来。

24日这天傍晚,我挂电话给一一七师师长张竭诚:“这几天情况不明,你赶快派部队到宁边方向侦察情况,捕捉俘虏,查明当面之敌,向我报告。”

“好!我马上派人去办。”

张竭诚接我的电话后,便派侦察队深入敌占区去执行这个任务。

深秋季节,到处一片漆黑。唯独一个孤立的小房屋的灯还亮着。一一七师的侦察员们从窗外观察,屋里两名美军的游动哨兵正在休息。侦察排长指挥两个班在外面警戒,一个班突然推开门冲了进去。两个家伙正在吸烟,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我们神勇的侦察员活活捉住了。

当时,每个师都配有英语和朝语翻译,团里只配朝语翻译。

侦察员们押着这两名俘虏送到了师司令部。张竭诚带着英语翻译连夜审问,才知道美军二十四师己经进犯到宁边、博川东西地区。

深夜里,军指挥所的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听出了我熟悉的张竭诚的湖北口音,我连忙问道:

“怎么样?抓到俘虏没有?”

“抓到了!抓到了!”

接着,他把审问俘虏的结果告诉了我。这个情况对我后来确定包围云山部署,防止敌人抄我后路,与保障我侧后之安全起了很大作用。也就是说,如果不知道美军二十四师己到达宁边地区,我不会部署三四四团到泰川以北地区。我判断:美二十四师到达宁边,会向泰川、龟城进攻,而泰川以北有一条小路,敌人沿这条小路前进,就会抄我军一一五师、一一六师和军部从西北包围云山的后路,所以,我确定调三四四团部署在泰川以北,防止美二十四师抄我后路。后来的事实证明:美二十四师一个团进犯泰川,遭到三四四团顽强阻击,不得前进一步,保障了我们围攻云山之敌的部队后路安全。同时,我认为美二十四师到达宁边,直接威胁我军在龟城的后方安全,于是我决定后勤随整个部队转移到龟城以北的北镇地区。而北镇到云山有公路可通,既能保证部队后勤供应,又可防止敌人袭击。

我命令后勤当晚转移,因为龟城附近没有部队了。事后得知,我五十军一个师进到龟城,27日与进犯龟城的美二十四师一个机械化营接触了一下,美军折返泰川。如果我不把后勤及时转移,肯定会受到很大损失。

10月25日这天,先头部队四十军打响了志愿军入朝作战的第一枪。先是一二O师三六O团给予敌人以迎头痛击,接着一一八师三五四团歼灭了伪第六师一个加强营.

第二天,军指挥机关驻在青龙洞时,我对司令部作战科长左勇说:“四十军己经和美军交锋了,你去联络一下,重点提一提敌人的作战规律。快去快回。”

左勇带着军部的联络员卞武雄乘一辆吉普车出发了。他到了四十军一二O师第一线部队,指挥员们向他介绍着:

美军进攻我军阵地,先用飞机轰炸扫射,然后地面炮火急袭,当空、炮火力向我纵深延伸之际,坦克火力射击,而后引导步兵向我阵地冲击。敌步兵怕死,依赖坦克,不敢近战、夜战和白刃格斗,只要把步兵冲锋击退,这次进攻就算结束。然后,敌人再一次机械地重复递演了一个白天这样进攻三五次,到了晚上就龟缩不动了。

左勇回来后,向我和徐斌洲、谭友林、李雪三和沈启贤作了详细汇报。我们在一起议论了一番之后,我签署了由左勇起草的电报发各师并上报志司。志司很重视,马上转发,通报志愿军各个部队。这是入朝以来志司转发我们军的第一份重要电报,也是志愿军各军入朝后收到志司发来的第一份作战电报。

从10月25日起,毛主席和中央军委直接指挥我们三十九军作战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地发来了:

三十九军即进至泰川东西地区准备阻援

(1950年10月25日15时电三十九军并四十军)

(一)伪六师一个团24日抵温井,另一个团也可能向温井前进。今日温井敌分别向西北武装搜索,己与一一八师、一一九师打响,伪一师占宁边后,一部进占云山,另一个团占龙山洞。

(二)你军应即全部向泰川东西地区推进(先头不要超过龙兴洞、龙伏洞、烽k}山),掌握龙山洞敌情。准备打击向北增援之敌及消灭进抵龙山洞之敌。

并将上述企图告知泰川友军主要干部。

军委参令三十九军派有力一部阻击美英军

彭邓并高贺:

敌英二十七旅美二十四师,先后于23,24两日渡过清川江,向中朝国境前进。据伪二师师长25日称美x师以碧撞为进击目标。又悉:美八军总部己撤销韩军以外之外国军队应停止于距朝鲜北部国境s4公里线上之命令等情。为了保证出国第一仗的侧翼安全,应令三十九军以得力之一部,对敌作有力地阻击,以辖制该敌,请考虑。

军委参1950年10月2s日13时

首先歼灭伪一、六、八师后再打美英军

彭邓并告高:

美二十四师英二十七旅己在新安州一带渡过清川江,请令三十九军勿去龙山宁边,暂时避开(如果可能的话)美英军,以免被其胶着,而应由泰川向云山及其以北方向前进寻伪一师作战,与四十军三十八军配合,一首先歼灭伪一、伪六、伪八等师,然后再打美英军.如伪一师与美英军在一起时暂时也不要打伪一师,待伪六、伪八歼灭后寻机再打该敌。如何,请按情况酌定。

毛泽东10月26日5时

10月26日下午,译电员送来刚刚收到的电报说:“军长,志司转来毛主席的电令。”大家围拢来看,心情特别激动。

对三十九作战行动的部署

彭邓韩洪并告高:

10月28日7时电悉.美二十四师向碧撞,英二十七旅向新义州,这是过去几天的计划.今后几天则有3种可能:第一是伪一师被我围歼时向北增援伪一师;第二是照原计划进攻碧撞、新义州不变;第三是在博川一带观望形势.我应以第一种可能为基点,令三十九军迅速进至云山、温井线,以有力一部隔断伪一师(战力较强,且有4个团),然后改向南面防御,待伪六师、伪八师均被我歼灭后,看情况再定对美英军作战的部署。以上请酌办.

毛泽东

10月26日16时

28日深夜,我们又收到了志司转来毛主席对一一五师作战行动的电令:

彭邓并告高:

据志司报称,博川敌进至长山面,在泰山以南与一一五师接触等语,果如此,则极好。请令一一五师北撤,在定州、宝川、泰川、龟城一带之有我部队、兵站、人员,一律西撤,让该敌深入泰、龟、定、宣区域,以利而后歼击。此种意图,原是你们提出的,极为正确,望令上述各部执行。

毛泽东

10月28日23时

我和军里几个领导同志看完了毛主席的电令,兴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大家说:入朝参战的时机由毛主席直接掌握,现在马上就打出国第一仗了,又是毛主席直接指挥。毛主席不仅指挥整个志愿军,而且对我们三十九军多次作出具体的指示。我们望着这一封封毛主席亲手拟定的电报,怎能不激动万分呢!

大榆洞在朝鲜北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沟,志愿军司令部—彭德怀司令员的作战指挥机构,就在这里。这天,彭德怀、邓华、洪学智、韩先楚、解方等志愿军首长陆续来到作战室,作战处长杨迪拿出了本子,汇报各军到达位置:

四十二军按照彭总的命令阻击东线敌人,用汽车紧急运送了两个营,到了黄草岭、赴战岭,其主力正在向长津运动。四十军先头两个师进到北镇以东、云山以北,己接近进到熙川以西温井地区的伪六师。三十九军和三十八军距敌尚有不到50公里的距离。

彭总指着地图说:“四十军的任务就是集结于温井以北、北镇以东,待机攻歼南朝鲜伪六师于温井西北。”

解方说:“三十九军在云山集结比较好。”

彭总点点头,又指了指地图说:“三十九军集结在云山,准备在南朝鲜第一师东援伪第六师时歼灭它。三十八军准备歼灭伪八师于熙川。六十六军过江后,准备阻击英二十七旅。这个部署你们同意吗?”

邓华首先表态:“我同意这个部署,东线四十二军阻击敌人,西线三十八军、三十九军和四十军分别歼灭一个师,各军一定要完成任务1”接着,洪学智和韩先楚也表示同意这个部署。这天上午,译电员走进军指挥所,给我送来一份刚刚收到的志司电令。主要内容是:

“伪六师进至温井里,其一个营乘车进到温井里以西的两水洞,与我四十军一一八师遭遇,被消灭了;其一个团正向楚山前进。伪七师占领熙川。美军陆战一师、三师和伪首都师等己在咸兴登陆。四十二军主力坚守黄草岭,阻击咸兴登陆之敌西犯,防敌抄我后路。四十二军的一个师归三十八军指挥,协助三十八军消灭熙川之敌。命令三十九军包围云山伪一师,阻击云山之敌向温井里伪六师靠拢,保障四十军消灭伪六师、三十八军消灭伪七师。”

我看完电报后,把电报给徐斌洲、谭友林、李雪三、沈启贤看了一遍。大家在一起议论着,并决定召开军的作战会议。

在我们军入朝后召开的第一次作战会议上,我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王良太师长、沈铁兵政委、汪洋师长、石瑛政委、张竭诚师长、李少元政委互相打着招呼,互相亲切问候,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之情。在听完了他们关于各师部队这几天行军和设防的情况后,我对大家说:“彭总原来计划在龟城、泰川、球场、德川、宁边这些地区组织防御,制止敌人进犯,稳定战局,为今后作战创造有利条件。但是,敌人在我们出国这几天之内分兵急速推进,己经部分越过了我们预占的防御地带。这样,彭总果断地改变原定计划,采取运动中集中优势兵力歼敌的作战方针,以改变目.前的战场态势。志司命令我们三十九军围歼云山地区的敌人,如该敌南逃,则实施战役追击。”

说到这里,我指着作战地图说:“我们军的作战部署是:一一五师主力向云山及其西南方向进攻,配合军主力围歼云山之敌;一一六师主攻云山之敌伪一师,一一七师先配合四十军围歼温井之敌伪六师,而后由东配合一一六师围歼云山之敌。”

我对张竭诚和李少元说:“你们师今晚出发,迅速进到云山小北鹰峰洞地区接替四十军一二0师防务,如云山地区之敌向温井增援,你们要坚决阻击将敌歼灭,保障四十军消灭伪六师,而后向东占领泥踏洞交叉路口,准备围歼三巨里之敌,并切断云山之敌向东撤逃之路。在总攻云山时,你们师又由东向西进攻,配合一一六师歼灭云山之敌。炮兵二十九团、高炮团一营配属你们作战。”

徐斌洲也对张竭诚和李少元说:“你们一一七师的任务繁重、艰巨、复杂,先在云山以西防御,后到云山以北阻敌,再到云山以东歼敌,还要准备到云山以东追击逃敌,这些都是在敌人腹地作战,可能几面受敌,遇到的人既有伪军也有美军、英军,都是新对手。加之敌人有飞机、坦克、机械化步兵,我们缺乏经验。因此,要对干部战士进行深入动员,树立胜利信心,把打日本鬼子、打国民党反动派的那种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发扬起来,完成好国际主义的战斗任务,为朝鲜死难的同胞报仇!”

10月25日黄昏以后,我们三十九军分兵两路从龟城、泰川出发,向云山地区开进。左路为一一七师和一一六师,右路为一一五师和军直。

担任全军向云山开进的前卫任务的一一七师张竭诚师长和李少元政委从军里开完会返回师部后,立即通知各团团长、政委和师机关科长以上干部参加作战会议。会前,他们和副师长彭金高、政治部主任吴书、副主任杨弃、后勤部长赵永胜、政委朱礼余、卫生部长高均作了简短研究。会后,部队按计划出发了。

我们军指挥所紧紧跟在一一七师后面,正在行进途中,左勇科长向我报告:

“军长,刚才接到报告:一一七师张师长、李政委他们遭到敌人伏击,没有大的伤亡。”

“你快到前面去看看。”我说完就想:出国第一仗还,这个师的主要指挥员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张竭诚、李少元和彭金高、杨弃还有作战科长廖振铎乘车去鹰峰洞与四十军联系协同作战。为防止意外,他们带了几支冲锋枪。从泰川通向鹰峰洞的土公路,路面失修,坑坑洼洼,吉普车越过师的前卫三四九团和四十军的部队后,行至松亭洞一个小山口,忽然遭敌巡逻小分队伏击。一阵机枪、冲锋枪、火焰喷射器向他们乘坐的汽车开了火。彭金高、杨弃和两名警卫员负了伤,汽车着了火。张竭诚、李少元身上也着了火。他俩跳下车,一面叫大家在地上打滚灭火,一面命令后车的冲锋枪手向敌人开火,击溃了埋伏之敌。

左勇带着警卫员搜索前进。他们看见倒在路旁的司机,以为是牺牲了,结果一说话,司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没有事。”后面部队听到枪声,三四九团前卫一营营长黄达宣这位全国战斗英雄带着部队赶上来了。接着,薛复礼团长、康应中政委、赵先顺副团长也赶上来了。

不一会儿,我们军指挥所也上来了。我和徐斌洲、谭友林、李雪三、沈启贤争先恐后地跳下吉普车,向出事地点跑去。大家急切地招呼道:

“竭诚同志怎么样?”

“少元同志怎么样?”

“军长、政委,不要紧,彭金高和杨弃负了伤,汽车被打着了,但机器没有烧坏”张竭诚、李少元向我和徐斌洲说。

“万幸呀,万幸呀!同志们,我们要做好与敌人遭遇的准备,大家继续赶路吧!”我说完就带着军指挥所继续前进了。

一一七师的部队昼夜兼程,翻山越岭,师侦察连走在最前面。当他们深入到鹰峰洞东南两公里处时,竟同敌人的侦察分队遭遇了。他们趁敌人尚未展开,先下手为强,一阵突如其来的打击,将敌消灭,活捉了包括敌侦察排长在内的25个俘虏,就这样很快掌握了敌人的兵力部署情况,争取了主动。

10月26日傍晚,部队到达鹰峰洞地区。师前卫三四九团首先与敌人接触,前卫一营与伪一师突然遭遇。薛复礼、康应中指挥一营先敌展开,先敌开火,先敌占领了公路两侧的有利地形,把敌人打退了。二营和三营随即于鹰峰洞西侧占领了有利地形,阻敌进攻。在他们构筑工事的时候,师里军务科长查锦标急匆匆地骑马跑来了。他送来张竭诚的一封短信,信上说:“你们不要停在鹰峰洞,马上转到泥踏洞去阻击敌人。”

薛复礼看完信,又让康应中和赵先顺看了看,三个人一看地图,这里离泥踏洞还有15公里,这时己经下半夜了。他们说:“赶快走,走快点,拂晓前叫部队进入阵地。”

就这样,三四九团在天亮前急行军赶到了泥踏洞。

拂晓前,敌人一个多连兵力两小时内在飞机、大炮、坦克支援下连续向五连阵地发起5次攻击;

上午,敌人又向一营和二营阵地的接合部发起5次攻击;

下午,敌人以5辆坦克引导步兵,在飞机支援下向一连、二连和三五一团八连阵地连续攻击。

以上均被各阻击部队打退。当晚,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担任师二梯队的三五O团五连八班的勇士们,静悄悄地深入敌后,在云山西南10余里的诸仁下洞突然袭击了敌人哨兵,杀伤敌人10余名后安全返回。这一袭击,给敌人以极大的震惊。

到了28日,敌人实施大规模的报复行动。天刚一亮,敌机出动百余架次,轮番轰炸三四九团的阵地,野战工事大部被摧毁,随即敌步兵在坦克引导和炮火支援下,向五连、六连防守的鹰峰洞和178高地发起猛攻。战士们把敌人放到最近处,各种火器突然开火,大量杀伤了敌人。下午,敌人又以6辆坦克和近1个营的兵力向三四九团一营进攻,坚守在前沿阵地的三连机枪射手肖子云,单人独枪连续击退敌人3次冲锋。二连五班战士跃出阵地,用爆破筒将敌人坦克炸毁……

三五一团在三四九团左翼31U高地展开,阻敌北犯。团长王德雨、政委彭仲韬一上阵地就接到张竭诚、李少元的电话:

“你们两个老团上去,必须把阵地守住!"

“请师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守住阵地!"

团指挥所设在山的梭线上,王德雨、彭仲韬和参谋长厉秉举起望远镜,就可以观察到阵地前沿的一切。

电话铃声响了。王德雨和彭仲韬几乎同时拿起话筒,传来了三营营长陈正伦的报告:“我营发现敌人6辆坦克掩护步兵向前运动。”一营营长赵希刚在电话中报告:“我营阵地前面出现敌人4辆坦克,步兵距离四五百公尺……”

“做好工事,坚决把敌人打下去!"王德雨在电话中说。

“注意防空,绝不能让敌人上来!彭仲韬在电话中说。

在三营阵地面前,敌人开始进攻了。步兵开始停在小河边,坦克向山上开来,一边开一边打炮,后来,步兵尾随坦克进行冲击。在第一线展开的八连和九连,第一天整整打了一天,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九连战士张玉良利用山沟地形,奋不顾身地爬上敌坦克,用爆破筒把第一辆坦克炸毁,其他坦克调头就跑。

第二天上午,敌人一个连兵力向二营阵地进攻,天空中有6架敌机掩护,地面又有大炮配合。等敌人上来后,二营四连从右翼沿一条山沟插上去,一下子把敌人打垮了。

就在三四九团守备的第三天中午,二营教导员薛志友去五连。走前他问带领六连的副营长汪国全:

“老汪,六连怎么样?”

“粮食快没了。’,汪国全说。

“伤亡情况如何?”薛志友又问。

“一排打得最激烈,敌人炮火很猛,伤亡大一些。”汪国全做了一下手势说。

“我到五连去看看,再回营部。”薛志友边走边说。

“那里道路你不熟,派人送你去吧!”汪国全想拦住他说。

“不用送,人多了目标大。”薛志友一摆手就走了。

他沿着长满密密麻麻松树丛的山梁走去,走着走着,突然从树丛里窜出来3个伪军士兵,一下子把他抱住了。然后,3个敌人推着他走。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心里琢磨着:怎能尽快甩掉敌人,摆脱困境?一边走着眼睛一边瞅着周围的动静。他见松树丛下面有一条雨裂沟,便猛然来了个金蝉脱壳,跳到10公尺深的山沟里去了。3个敌人在山梁上开了枪,但是谁也不敢往下跳。

汪国全听到枪声说了一声:“坏了,出事了r"他马上派副连长叶志禄带着战士去五连那边看看。后来,这个勇敢而机智的苏北老同志薛志友终于回到了部队。

敌人6辆坦克四五十个伪军坐在上面向三四九团冲来了。

薛复礼告诉黄达宣:“叫二连出击广二连正好在三岔路口,黄达宣命令一下,二连一冲击,敌人坦克上的机关枪和机关炮转着圈打,二连伤亡20多人。薛复礼对大家说:“伤亡再大也不能叫敌人这6辆坦克开过去里’他说完跑到最前面去指挥,结果把敌人的坦克打回去了。

然而,到了阻击伪一师十二团的第4个晚上,三连阵地上出现了严重的情况:前卫排叫敌人断了后路!康应中大声地对大家说:

“谁去把三连这个排带出来,给谁立大功!”

“我去,到前卫排的一条路只有我熟悉,因为我曾跟营长去看过地形。”站出来自告奋勇的这个人,大家一看是营部的刘文华。

天刚黑下来,他带着一个班出发了,摸过两个山头,发现前面有敌人的两个哨兵在山坡上监视这条路。他马上叫第二战斗小组从路旁的水沟里摸进包围圈里,他自己带着第一战斗小组也从敌人警戒线进入包围圈。他和三连长取得了联系,便稳稳当当地把三连带出了包围圈,回到了营的阵地上来。

这个排撤回来时,薛复礼狠狠地批评了排长肖林:

“你为什么没有命令往回跑,结果让敌人包围了?”

“团长,我错了。”肖林低下头说。

“现在这个仗还没有打完,你这个排现在就顺着公路,爬到山上面制高点。”薛复礼用手指着说。

“团长,我一定完成任务。”

“还有,敌人迂回到你们侧后,没有我们命令不准撤退。否则,看我饶你不饶你!”

这个制高点距离一营阵地有1000公尺,肖林带领全排战士一直坚守在上面。

10月28日深夜12点钟,我打电话给一一七师张竭诚师长:“你们把鹰峰洞两侧阵地交给一一六师,连夜转到云(山)温(井)公路以东地区。”

张竭诚率部东进,控制了云温公路及其以东地区。师指挥所设在马尚里。他把三个团的部署向我报告后,部队很快到达了指定地点进入了阵地,三四九团占领了通洞、泥踏洞一带云温公路上的三岔路口,三五0团于云山东北、温井川东岸的柯树洞占领进攻出发阵地,三五一团位于马场洞做好了战斗准备。

10月29日,300多敌人在6辆坦克引导下,向泥踏洞三四九团五连和六连阵地攻击,六连在副营长汪国全、连长彭俊岭、指导员田光明的指挥下,高喊“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的口号,顽强地抗击着敌人的进攻。在六连一排的阵地上,三班只剩下4个人了。当敌人逼近堑壕时,这4位勇士用炸药包、用石头奋力与敌人拚杀。紧急关头,副连长叶志禄带着第二梯队赶到,协助一排将敌人击退。

敌人稍事整顿又冲上来了,眼看己经突入六连四班的阵地,战士们跳出战壕,端着刺刀与敌人展开了肉搏,在十班支援下,将突入之敌1个班全部歼灭。

晚7点多钟的时候,敌人一个排又突入了五连二班的阵地。

二班长王春常知道,营的绑带所里有几十位伤员,距离阵地只有几十公尺。他为了不让敌人占领班里的阵地,为了保护几十名负伤的战友,毅然决然地手持爆破筒,扑向阵地上的一群敌人中间,黑夜中只见一团火光,只听一声巨响。二班的阵地保住了,负伤的几十名战友保住了。英雄的共产党员老班长王春常,却献出了他宝贵的生命。

在三四九团前卫二营四连的阵地上,还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赵先顺副团长在这里指挥战斗,部队几天来都是吃的煮苞米粒,大便拉不下来。每个人所带的干粮吃光了,又饥又渴。他们发现山底下有一片萝卜菜地,谁都想拔个萝卜解解渴,但谁都用“不动朝鲜人民一针一线”的群众纪律抑制着这种愿望。敌人打来的炮弹不断落在菜地里,把鲜嫩的大萝卜炸得到处乱飞。

眼看干部战士渴得实在支持不住了,赵先顺便和营长朱广道、教导员曹厚峰在一起商量后,派营部通信员董伯友等几个勤杂人员到山下菜地里,拔一个萝卜就埋上一点朝鲜币,最后叫营部的文化教员小梁写了一封信,也埋在菜地里。信的内容大意如下:

萝卜菜地的主人朝鲜老乡:

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1950年10月26日至今日同美国侵略军、李承晚伪军激战3天3夜。战斗中我们断粮了,部队又饿又渴,只好吃了你们菜地里的萝卜,每个萝卜的坑里都埋着我们付给你们的钱。

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二营于1950年10月28日。

黄昏时分,天还没有黑。一一五师主力从泰川向云山方向开进,配合军主力歼灭云山之敌。在一个沟口上,王良太师长向三四四团团长徐鹏和政委姜石修交代任务:

“你们团留在泰川以北地区阻击援敌,任务是保障军、师主力的侧后安全。”

“师长,师首长谁跟我们团?”徐鹏问道。

王良太征求了一下副师长颜文斌的意见。颜文斌这个从红军长征起打起仗来就冲在前面的指挥员说:“我要到前线去。”

结果,徐鹏很希望有位老同志在身边没有争取到。他是我从抗战开始就在一起共事多年,我很熟悉的年轻指挥员。现在,他这个团是离开军、师主力最远的一个团。这样也好,我们军很多优秀指挥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锻炼成长起来的。

师主力部队开走了以后,徐鹏和副团长孟宪连、参谋长杨健一起组织各营营长、各连连长把泰川以北的地形看了一遍,决定了营主力坚守北安洞公路两侧要点,八连守在北安洞南侧无名高地;一营坚守北安洞东侧要点;二营坚守龙凤洞公路两侧要点。当时营里前面展开一个连后面两个连,成为前三角。部署完了,部队积极构筑工事,八连把一排放在最前面,叫做触角阵地。

这是徐鹏当团长第一次组织指挥这么大的战斗,而且是在人地生疏的朝鲜战场上。在火力配备上,他大胆地把72步兵炮推到最前面,引起了人们的争论。有人说他不懂炮兵,不会用炮。他说:“步兵炮就应该推到最前面去,如果放在团指挥阵地上,一开炮就会打到前沿阵地上自己的人,根本不能阻击敌人,也不能用炮火制止敌人的进攻……”

第二天上午9时许,美二十四师先头部队乘汽车和坦克从泰川以南沿公路向八连阵地扑来,约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一排出敌不意,突然以猛烈火力把敌人打下去。敌人又在飞机、坦克掩护下,连续两次进攻,都被八连打退了。

就在这时候,阵地上出现了一件很巧合的事情:

敌人一辆坦克向八连阵地射击,骄横的美国兵满不在乎地把炮塔的盖子揭开观察。八连的60炮班副班长“练兵模范”米占云用60炮瞄准射击,一发炮弹正好落进了坦克炮塔出入口,把里面的坦克乘员炸死了,把驾驶仪器也打坏了,坦克就停在那里不能动了。

到了下午,敌人十几架飞机就在这个团的阵地上进行疯狂的轰炸和扫射。然后,敌约有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在炮兵和坦克的掩护下,分两股插到八连后面,把八连后面的无名高地占领了。这样,直接威胁了八连阵地。徐鹏和姜石修研究后,命令八连后撤,撤到北安洞那边去。因为阵地一道道防御工事预先都搞好了,在构筑工事时,在从泰川至龙凤洞的公路上,他们挖了道破坏公路的沟,为防止敌人过来还挖了一段方坑,在公路上还埋一些集束手榴弹。一直到10月30日晚上,他们按照王良太师长命令撤至丰德里,便在龙城洞后面一带组织防御,诱敌深入,让美二十四师向龟城深入,由六十六军相机歼灭这股敌人。

三四八团在鹰峰洞接替一一七师的防务后,在坚守阵地时有一个教训,后来就成了经验。敌人先是用炮兵的火力轰击,接着是用飞机投汽油弹,然后就是坦克引导步兵往上冲。我们开始时还是用在国内打国民党军队的那一套经验:给火炮挖个小坑,上边用草伪装一下,人就搞个单人掩体,靠山头前边和两侧,电话线是在外边架设的。敌人协同攻击,把整个阵地搞得很乱,电话线一段一段被烧坏,敌机扔下的汽油弹使满山遍野都在燃烧,营、连的指挥就不灵了。于是,通信员伤亡不少,查线的电话员伤亡也很大,干部通讯指挥不灵,只好直接跑到前边去指挥,干部伤亡也在增加。还有,工事构筑在两侧和反斜面,敌人的坦克上来,看到新土就直接瞄准射击,一个一个地轰。我们的战士们不敢往后跑,就往山前跑,跑到公路两边的沟里隐蔽起来,这样才减少了一些伤亡。但还是在敌人空、炮联合攻击下被汽油弹烧死烧伤不少人。

团长高克和一营营长徐友仁联系不上,他带着作战股长张成里离开团指挥所,来到了一营前沿,和营、连指挥员到阵地看了一遍,采取了一个办法:把前边兵力往后缩,这样一来,前边一连和二连的兵力就减少了,把三连的兵力集中在后边,一连和二连也有了预备队,把他们拉到树林边疏散隐蔽。前边守阵地的就在山的两边挖单人掩体观察。人都在山的向背面上搞一些疏散的散兵坑,电话线也埋入地下。再一个办法:一个人挖一个小防空洞,把雨衣堵到小口上,雨衣上面再放些青草。这样,敌人再投汽油弹,只要往外一推,火就烧不到自己身上。采取这些办法后,第二天、第三天,敌人进行的两次攻击中,部队伤亡就减少到最低限度了。敌人进攻最厉害的那一次,比哪一次进攻的规模都大,炮火很凶,但最后一查只负伤两个人,结果,部队坚守了几天整个伤亡才七八十人。

与此同时,10月30日深夜时分,三四七团为夺占有利地形作为向云山发起总攻的出发点,五连和六连在山炮、迫击炮火力支援下分别占领了敌军十二团的288高地及其以南另一高地。天亮后,这个伪军团长金占坤为了把阵地交给骑一师第八团,组织一个营兵力在飞机、炮火掩护下,用坦克作为先导向五连阵地连续发起4次猛攻,都被打退。当五连连长、指导员负重伤后,青年学生出身的副指导员顾仁柏勇敢地站出来代理指挥,挽救了危局。炮弹片削掉他嘴里的半口牙,全身3次7处负伤,仍然坚持不下火线,走不动便躺在地上继续指挥战斗,直到鼓励战士们击退敌人最后的一次进攻。

从左侧协同二营攻击的一营二连有个战斗小组长,名叫张生。他机智地绕到敌人正在射击的一挺重机枪屁股后面迅速扔过去两颗手榴弹,把这挺重机枪报销后,他又迂回到后山腰用手榴弹炸死敌人另一挺重机枪射手,趁着烟雾尚未散开,他又以超人的快速敏捷动作,将一个返身夺枪拼命顽抗的美国兵,推下了山崖。就这样他一个人缴获了两挺美国重机枪。由于他连续消灭了敌人两个火力点,为连主力进攻扫清障碍,当9连赶到以后,4个连队同时向敌人猛扑过去。一一六师党委授予顾仁柏和张生二同志“保国英雄”的荣誉称号。

10月30日零时,我发报给彭总请示关于我军攻击云山部署的问题。

彭、洪、韩、解首长:

根据志司攻击云山意图,我们召集师干部研究认为:云山敌人兵力比较集中,火力较强,但战斗力弱。如集中4个师(缺一个团)的兵力攻击则我完全有把握歼灭该敌。据此我预作如下部署:

1.攻击部署:以一一六师为主攻方向,自鹰峰洞沿云山之两条公路两侧山缘向云山东之圣洞攻击前进;一一七师以两个团绕至云山东之内洞、马场洞,由东南至西北向富兴洞三巨里攻击,另以一个团由泥踏洞向南攻击;一一九师自上九洞(云山东南)向西北攻击;一一五师两个团自龙兴洞、诸仁上洞把主力放在公路以南自西向东攻击,当打响时,该师即抽一个营插至诸仁上洞东南公路转弯处,断敌逃路。

2.炮兵配属:因道路条件限制只能配置北面,决定炮二十九团进至利洞附近,配属一一七师作战;以炮二十六团全部、炮二十五团一个营及军火箭炮营配属一一六师作战;高炮一团以一个营配属一一七师、以两个营配属一一六师。

3.攻击时间:如4时30分开始,则部队在截敌运动中易受敌炮、空火力杀伤,炮兵亦易受威胁。同时,敌无坚固工事,我炮兵任务主要为集中射击,压制敌炮。决定31日}9时30分开始炮击,发动总攻,预计一天一夜解决战斗。

4.阻援问题:建议以一至两个师31日晚进至下馆洞、龙城洞(云山南)切断通宁边、龙山洞公路,阻止北援。以上部署当否请速示知。一一九师如何联络和指挥?

吴、徐、谭、李、沈

30日零时

当天9时,志司就复电了:

围攻云山部署计划我们同意,请照来电准备。唯攻击时间待三十八军主力攻占球场、院里,威胁安州,调动美二十四师回援后,即发起攻击云山。此时可能引起云山之韩一师南撤,在开始撤动时,给以猛攻。我在云山东南角留一缺口,让其向军隅里方向逃窜。预以四十军主力置于上九洞、麻田洞埋伏该敌,可能比硬攻易为得手。故攻击时间同意10月31日黄昏开始外,还须准备提早或迟数小时,酌情况再告。

这次在异国作战,地形不熟,语言不通,给作战指挥带来许多困难。但我相信,我们这支党培育下在历次战争中锻炼成长起来的老部队,一定能像过去在国内打仗那样,克服一切困难,赢得战争的胜利。

这些天来,我在军指挥所不分昼夜地看电报、发电报、看地图,下命令。指挥所几乎每天都换地方……

10月31日拂晓,电话铃响了。我拿过话筒,听出是志司作战处长丁甘如的福建口音:

“吴军长吗?志司向你们军发出预先号令。”

“丁处长,你快说吧!”

“四十军歼灭伪六师的战斗快结束了,准备明天晚上四十军协助你们军消灭云山之敌。”

我放下电话,就向3个师打了招呼,要求各个师抓紧时间,务必做好向云山发起总攻前的一切战斗准备。

到了第二天—11月1日上午,电话铃又响了,参谋人员把话筒递给我:

“军长,彭总的电话。”

我立刻听出彭总用我们俩人家乡湖南平江口音叫起我的名字,听着是那样亲切:

“吴信泉吗?”

“是,彭总。”

“四十军己经歼灭进至温井里、两水洞、楚山伪六师的主力,今日晚上配合你们军消灭云山之敌.”

“明白了,按你的指示办。”

“总攻时间定下来了吗?”

“计划在今天19时3fl分。”

“好!祝你成功。”

“战斗中随时向你报告。彭总,再会!”

在我和彭总通话的时候,在军指挥所的徐斌洲、谭友林、李雪三和沈启贤都停下了自己的工作,静静地听着。大家都知道,这是入朝以来第一次接到彭总亲自打来的电话,大家都非常高兴。我的心情更是激动不己。

在一一六师指挥所洞口的交通沟里,始终架着一台炮对镜在观察敌人动静。开始,观察员报告:

“右翼三四七团主要方向龙浦洞和周围高地上,敌人好像是在后撤。’

师长汪洋、政治部副主任陈绍昆和炮兵营长杜博从指挥所跑出来.杜博从炮对镜里看见:两个穿白衣服的朝鲜人带着美国兵,提着枪往回跑。他边看边说:“师长,你来看看,敌人要跑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骂开了:“坏了!坏了!狡猾的美国鬼子要溜掉了!”

汪洋从炮对镜里看到这种情景,看完后说:“怎么只看到往回走的,没有看见往前来的?再问问右翼团的李刚团长。”

参谋人员立刻把电话要到了右翼团,李刚报告说:“我们发现美军一个排在朝鲜人引导下往后撤,’没有看到上来的那个排后来才知道,这是美军骑一师第八联队(团)和伪一师十二团在换防。汪洋在电话上向我报告:

“军长,绝不让敌人跑掉,我建议提前发起总攻!”

“好!打他个措手不及,汪洋,你们做好准备,提前到下午5点开始进攻。”

我就这样果断地下了决心。作战时间提前了,对我们有利,趁敌人交接防之际,打得敌人措手不及,同时,作战时间长了些,当夜消灭敌人更把握了。

指挥所十几台电话机同一时间忙起来了。左勇科长在电话

上分头传达了提前发起总攻的命令:

“一一五师吗?今晚总攻时间提前到17时。

“一一七师吗?今晚总攻时间提前到i7时。

1950年11月1日16点40分,我发出了三十九军向云山之敌发起总攻的命令。顿时,炮兵发出了怒吼的轰鸣,全线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从各个角落传来了激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军指挥所里十几部电话机和电台旁的参谋人员紧张地工作着。我和大家一样,此刻的心情是兴奋、紧张、焦急……期待着部队占领敌人阵地的信号。

从炮弹出口的哩哩声和落地爆炸的轰隆声,我听出敌人炮兵向鹰峰山前后和东西两条公路的狭长地区猛烈射击起来,弹片发出的火星,密集地飞溅着,显然是在阻拦我们部队向前运动。我还听出我们的炮兵健儿接到急速射击的命令后,不顾敌人疯狂的优势炮火,以猛烈而短促的急速火力,打得敌人炮兵半晌没能还击。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我们部队的前进!红色的、绿色的、白色的信号弹交错着在黑暗的夜空闪耀,各种火器发射的声响汇成一片,听声音可以判断出向云山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

不久,观察所的电话铃响了,参谋人员大声报告的声音震得人说话互相听不见说的是什么。战况报告从各师各团一个又一个传到军指挥所里来了。

从主攻方向传来了一一六师的战况报告:右翼三四七团和左翼三四八团4个营8个突击连一齐开始了向云山之敌的攻击。

向云山发起攻击之前,我打电话给一一六师从西北方向进攻云山城的三四七团:

“喂!你是谁呀?”

“我是任奇智,李刚到师里去了。”

“前边山上的敌人有退却的征候,你们要注意观察……”我说。

“你是谁呀?”任奇智问道。

“我是六一。”我告诉他我的代号。

“你是鲁艺?怎么现在部队马上就要向云山冲锋了,你们这些文化人还要到火线上来干什么……”

糟糕!任奇智把我的湖南口音“六一”听成延安时期那个鲁迅艺术学校了。于是,我马上打断他的话说:

“我是军长。李刚回来立刻向我报告。”

李刚从师部开完作战会议回到团里时,部队己经出发了。他向我作了报告,我对他说:“为了朝鲜人民,为了我们的祖国,你们一定要打好出国第一仗!”

“请军首长放心吧I”李刚说完就到第一线指挥战斗去了。

部队沿着松亭洞东南的高地,向龙浦洞和云山城里打下去了。二营四连和六连在96. 9高地两侧,并肩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迅速驱逐和消灭了当面之敌。六连从左翼连续攻下两个高地后,五连、四连继续向敌人纵深发展进攻,但是进至龙浦洞北侧高地,遭到敌人顽强的抵抗,二营数次冲击均不成功。

天已经全黑下来了。敌人带有曳光弹的弹道以及坦克的射击,在夜空中发出刺眼的光亮。

李刚向观察所跑去。敌人的炮火打得很猛烈,炮弹吐着长长的火舌在二营阵地上爆炸着。烟尘滚滚,被炸断的树枝乱飞。他从望远镜里怎么也看不清战士们的活动。

“参谋同志,给我要二营。”

“团长,二营的电话线断了。”

“怎么搞的,在这节骨眼上……”李刚说着就离开了团指挥所,带着一营营长穆占魁和警卫员向二营阵地跑去。他一见到二营营长董文才就说:

“赶快命令停止攻击!”

部队停下来后,李刚整顿了战斗队形,组织三挺一组的10多挺轻机枪、团属两门九二步兵炮、两门化学迫击炮和二营的迫击炮等火器,命令一营副营长傅学君说:“你带一个连沿三滩川水边线迂回到龙浦洞东南,由东南向西北打,协同二营攻击龙浦洞。”

一个多小时后,开始火力准备,部队发起了冲击。把龙浦洞北山的主要高地打下来后,其他高地的敌人还在继续抵抗,二营以一个连兵力继续肃清附近高地的敌人,营的主力直扑龙浦洞,与迂回的一营一个连打了会合,大部敌人被歼,其他敌人向云山逃窜。这一仗傅学君指挥的那个连打得很勇猛,起到了很大作用。二营营长董文才在战斗中负伤。

这时,三营已向云山接近。二营伤亡较大,李刚叫他们留在原地整顿。命令一营向云山攻击前进。副团长屈泰仁带领三营到达云山后遭到敌人顽强抵抗,又遭到敌人炮兵火力的压制。

他们以少数部队牵制敌人,主力利用雨裂沟渠逼近敌人,组织了全营的轻重机枪、迫击炮突然开火,向敌人进行密集地射击,随即发起了勇猛地冲击,突破了敌人野战工事。他们没有顾得肃清两翼的敌人,沿着大街向街中心冲去,就这样把敌人冲垮了。

当七连追至街西十字路口,看见敌人十余辆满载汽车,在坦克引导下向东逃窜。一排当即占领了临街房屋,用冲锋枪和手榴弹大量杀伤敌人,敌人弃车南逃。八连沿街向东追歼敌人,于中街路口与三四六团四连和三四八团七连会合了。这时候,云山街里的巷战处于混乱的状态。因为是夜间,有一些敌人也随着三营向街心溃逃。三营不得不用一部分部队掉过屁股打溃逃下来的敌人。这样一来,就和牵制敌人的那部分部队夹击溃敌。三营在这里消灭了一部分敌人,也抓到一些俘虏。三四七团的俘虏主要是在这里抓的。

在云山东北隅,一营向云山前进中,与云山溃逃之敌遭遇,部队由于歼敌心切,先头连未待上级命令就发起了冲锋,把敌人压缩到云山城东北一角一所学校里。这里空场地很大,周围有残缺不全的矮墙,敌人105榴弹炮阵地就在这里。敌人拼命地抵抗,随后三营一部分部队也赶到了,便对敌人进行了有组织的攻击。

李刚和任奇智指挥的三四七团,在云山战斗中歼敌700余人(俘虏百余人),缴获敌人榴弹炮I5门、坦克IO辆、汽车150余辆,以及大批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

这个团在激战中,指战员们一看打的不是南朝鲜伪军,而是全部机械化的美军骑兵第一师,士气更加高昂起来。

张峰副师长、高克团长和王竟政委率领的左翼三四八团,沿三滩川东岸向涧洞、云山东面攻击前进,把主攻的任务交给了二营。

二营营长王岚峰、教导员王林指挥全营迅速向云山南3公里处穿插迂回。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趁着夜暗勇猛穿插,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指挥员带着战士们就扑通扑通地徒冲过去了。过了河,他们见美军一辆吉普车由北向南急驶而来,尖兵班一个齐射,马达不响了,车灯也熄了,王林提着一支驳壳枪带着战士们跑过去一看,吉普车的司机和坐在里面的一名美国军官都被打死了。

在一一六师指挥所里,参谋人员大声地重复着观察所传来的报告:

“ 262. 8高地上发出了占领敌人阵地的信号!”

汪洋师长按捺不住心头的高兴,撂下耳机,便走出了掩体。

他要亲自去看看这颗报告初战胜利的信号弹。但是,他走到外面信号弹己经熄灭了。而站在那里观察的一个参谋,激动地向汪洋说:

“两颗绿颜色的,是两颗绿的。”

汪洋当然不会怀疑参谋的报告,但使他惊奇的是战斗竟发展得如此顺利,难道262. 8高地确无敌人重兵把守吗?他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事后,当他了解到上面所展开的那一带的真情实况,他心里沉重起来:这是多少指战员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信号;这是初次同美军交手用挫折和教训换来的胜利信号!

张峰从左翼三四八团指挥所用电话向汪洋报告了这个团战斗进展的情况:

“美军遭我突破后,纵深己陷入混乱,高克带一个营向涧洞压下去了……"

“你们打得好呀!应该立即派一支小分队涉过河去,袭击敌人的侧翼,直接支援右翼团,狠狠地揍敌人一顿!”汪洋兴奋得大声说。

“对!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张峰在电话上重复着。

由副团长周问樵带领的三四八团二营进至云山以东的一条公路桥时,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判断敌人要逃跑。周问樵马上命令:

“四连迅速过河,切断敌人的退路,”

四连连长和指导员范喜才带领全连涉水从桥南膛过结成一层薄冰的三滩川。二排占领了公路,三排占领了制高点。五班战斗小组长吴盘火负了重伤,班长叫他下去,他说:

“我是全连最前面的战斗小组长,不能下去!”

他上了公路用刺刀一连捅死3个美国兵,其他的敌人吓得直往公路上停着的30多辆汽车底下钻。

五班副班长李运贤勇敢地抱起两根爆破筒,敏捷地冲向敌坦克群,将先头的坦克炸毁,堵住了后面的坦克和汽车,切断了敌人逃跑的道路。

当副连长张玉峰带着一排冲到三滩川两岸沙滩时,一班副班长李连华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看见前面100公尺处有4个房屋大小的物体,黑乎乎的。他想:战前勘察地形时,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怎么现在变成了高坡?他带领战士们向前摸去,4个物体原来是4架飞机,这里是美军的一个临时飞机场。他把手向前一挥,3个战斗小组成三角队形向那4架飞机冲去。守卫机场的敌人凭着野战工事,集中所有火器拚命地封锁必经之路。

李连华带领的一班伤亡严重,他一看身边只剩下两名战士了。他们冲到飞机跟前,一口气打掉两架飞机上的敌人。战斗到最后,李连华和另一名战士虽然也都负了伤,但始终没有倒下去,直到把最后一架飞机的驾驶员从机舱里抓出来,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这时,四连主力赶上来占领了美军这个临时机场。

拂晓,指挥左翼团进攻的副师长张峰来到了这里。他用他那大嗓门问道:

“这4架飞机是哪个连缴获的?”

“我们四连刚刚缴获的,还有驾驶员哩!’’

“好呀!好呀!怎么不拖到山沟里去隐蔽起来?”

“副师长,我们没有牵引车。”

“用人推行不行?”

“我们推过了,推不动呀f..

“那就派一个班赶快用苞米秸子伪装起来。”

没想到刚伪装不久,上午1Q时,美军飞来8驾野马式战斗机发射机关炮和火箭,把这4架飞机烧毁了。

后来,我们英语翻译审问俘虏时,才知道这4架飞机的来历。

准确一点说,这是3架轻型飞机、一架炮兵校射机,是由美军远东总部派来的,飞机上坐着慰问团和新闻记者。11月1日下午从日本东京机场起飞,是打算飞到云山来慰问和采访美军骑一师官兵的胜利的。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连骑一师官兵的面都没见到,就当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俘虏。真是可笑又可悲!

当我军向云山发起攻击,这4架美国飞机为什么没有起飞呢?因为,云山这个临时机场没有夜航设备,我军炮火压制了敌人阵地,他们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三四八团四连李连华这个班的勇士们冲到他们面前,他们才发觉形势不妙,大祸临头,准备起飞逃之天天,但为时己晚矣!

最初,我们向上级报告战果,有的同志还不相信我们缴获了4架敌机。后来,在志司无数次的通报战果中,一直写着:缴敌机4架……因此,这是志愿军在朝鲜战争中唯一缴获的4架美国飞机。

10月2日2时,左翼三营于朝阳洞加入战斗,当七连二排进到云山东侧街口,看见街内敌人车辆拥挤,人员混乱。班长么兴福抱着爆破筒勇猛地冲上第一辆坦克,将它炸毁。敌人丢掉车辆南逃,二排乘胜猛追,与从西南方向退下来的300余逃敌相遇,二排长吹响了牛角小铜号,全排出击,用冲锋枪、手榴弹、刺刀杀向敌人,与从西面追来的三四七团战友们协同围歼了这股敌人.

己经是半夜了。担任左翼进攻的三四八团第三营沿着偏僻的小路向南疾进。当他们插到云山以南15公里外的公路时,有一股逃路的美军刚刚从这里窜过去。营长郭湘云告诉九连留下一个班,防止后面再有敌人从这里跑掉。

九连连长朝着正在急速行进的队伍里喊道:“四班下来!有任务。”正在沿公路向东南方向跟踪追击队伍里,齐刷刷地出来了四班的同志们。

“你们埋伏在公路上,卡住后面陆续赶来的逃敌。无论如何,你们也要坚决堵住公路,决不能放跑一个敌人。”布置完毕,九连连长就带着本连匆匆地追赶逃敌去了。

这里,云山那边满天红光,机枪大炮响成一片。前面公路上敌人的坦克、汽车呼隆呼隆直叫,灯光闪闪,越来越近,眼看后尾的敌人很快就能赶到这里。

四班的同志们赶紧看了看地形,公路左边是稻田,右边是长满荒草的浅沟。班长邵作成决定由他带两个组伏在公路的左边,副班长赵顺山带着机枪组趴在公路右边。大家立刻动手挖工事,赵顺山和弹药手于世雄、副射手田有福挖了一个长方形的散兵坑,把机枪架在公路边上。班长一边挖一边催促着大家:

“快点挖!没有工事是顶不住的,咱们这回打的是美国军队。”

战斗打响以前,战士们并不知道打的是美国王牌军,打起来之后,才知道是美军骑一师的部队,在美国是战斗力最强的。

四班的同志们都这样说:“我们出国第一仗就和美国侵略军的‘王牌’交手,看看这些从太平洋那边跑到朝鲜国土上来杀人放火的敌人究竟是破铜还是烂铁环管你是‘王牌’、‘张牌’,就是三头六臂的‘天牌’,我们也要拔下你的角来。”

没等他们把工事挖好,前面就闪出了明晃晃的灯光。开着灯的汽车、坦克、装甲车一辆接着一辆地翻山过来了,像一条火龙似的,数不清有多少辆。赵顺山一看敌人这阵势,真有点担心:我们这一个班能堵得住吗?要是第一次“开张”就完不成任务,那有什么脸再回祖国啊!不!不管面前有多少敌人,我们一定要卡住他,一定要叫他尝尝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厉害!

“准备战斗!”班长镇静地喊道。

于世雄哗啦一下子把子弹袋扯开了,田有福把压得满满的6个弹夹送到赵顺山的跟前说:

“副班长,弹夹都在这里,你好好地打吧!”

“副班长,要沉住气呀!”于世雄也补上了一句。

沉重的坦克碾得公路直打颤,强烈的灯光把他们的眼睛都照花了。那铁王八闯到离他们10多公尺的地方,吭吭地打了两炮,机枪子弹一阵急雨似地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去,显然是敌人坦克手己经发现了他们。

“快爆破!快爆破I”不知是谁在叫喊着。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阵震耳的吼叫,一个黑糊糊的庞然大物,呼隆一下子就从身旁过去了。

“怎么搞的?坦克给放跑了?”田有福跳起来冲着爆破组那边埋怨地喊道。

原来,爆破手跳到坦克前面,看见坦克上面有五角星,怕打着自己的坦克便跑回来了。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喊起来:

“那五角星是白的,正是美军的坦克。”

正在嚷嚷,忽见爆破组长范吉太跳起来,黑色的爆破筒一晃,一辆装甲车冲过来了。轰隆一声爆炸了,汽油溅了四周一片一片的,火焰喷起一丈多高。后尾拥上来的汽车,一下子撞到它的屁股上,一个抵住一个,堵住了后面开来的汽车。停在公路上不动了。

火光、灯光和手榴弹爆炸的闪光,映照得公路上一片刺眼的明亮。四班同志们清楚地看见:卡车上、汽车拉的榴弹炮的炮架上,都挤满了头戴钢盔的美国兵。不等这些家伙跳车,他们的机枪、冲锋枪、手榴弹一齐朝汽车上猛打。班长打得起劲地喊道:

“打呀!打它个下马威!”

敌人连枪也来不及还,听见一片叽哩哇啦地喊叫,有的跳下车来乱糟糟地朝两边跑,挤在公路边的泥沟里,呆头呆脑地四处张望。

赵顺山抱着机枪趁敌人混乱发呆的时候,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敌人哗地一下倒下了,躺在沟里狼嚎狗叫。他端起机枪又狠狠地打了几梭子,只有几个没断气的家伙在哼哼。

敌人车队后尾的步兵终于清醒过来了。显然他们看到自己不利的处境,想快点冲出去,就一窝蜂似地端着枪向四班的同志们冲过来,有几个军官挥着手,嗽嗽地怪叫着。赵顺山端起机枪兜头一梭子,前面的敌人像一捆捆干草似地倒下,后面的敌人像一群受惊的鸭子转回头就跑,沟里的稀泥给踏得噗噗直响。于世雄和田有福高兴地嚷起来:

“打得好呀!敌人完蛋了。”

一连打垮了敌人几次反扑,赵顺山身边的弹夹打空了。他赶忙回头要弹夹,刚刚按下去,准备收拾到处乱跑的敌人,突然停在他身边的汽车闸门砰的响了一声。不好!这里边还躲着敌人呢。没等他调转枪口,一个个子高大的敌人己经跳到他的跟前,那家伙一定也是吓蒙了,他没有用卡宾枪射击,却把它丢开,伸手抓住赵顺山的机枪怪喊怪叫,拼命地夺着。

赵顺山还没定住神,而卡车上却又跳下两个敌人,张牙舞爪地直奔他来。情况十分紧张,敌人刚刚扑到他跟前,于世雄和腿部负了伤的田有福从工事里猛地跳出来一人抱着一个鬼子,扭倒在散兵坑里。战友的援助给赵顺山增添了力量,心里马上镇静多了。他和敌人拼命地争夺机枪,谁也不松手。他明白眼前这场短兵相接的肉搏的胜负,对我们整个战斗的意义:如果机枪被敌人夺去,我们这个班不但有被消灭的危险,而且更重要的是敌人就可以闯过这个卡子,从背后袭击我们正在追击逃敌的部队。不能和这家伙厮缠,应该赶快结束这场搏斗。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他的对手又肥又胖,比他高半个头,用黄绿色的眼球盯着他,火光中活像一只恶狼。他很想抓一块石头,或者一块冻土,来砸这个鬼子的脑袋,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觉得力气渐渐地支持不住了。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同美国侵略军的第一次交手,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都在望着我们。拼命也不能让敌人把机枪夺过去。他死命地抱住机枪同敌人厮打着。那鬼子却抽出左手,狠狠地一巴掌打过来,他把脑袋一闪,鬼子啪喳打在枪托上。他趁鬼子一松劲,就势猛力一拉,这肥胖的家伙一个迥起,跌倒在散兵坑里,四脚朝天地仰着,可是他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机枪不放。赵顺山刚刚收脚站稳,正想抽出手来对付鬼子的时候,鬼子那只空手伸到腰上掏手枪了,他赶紧倒出一只手死死地按住鬼子掏枪的手,另一只手仍在紧紧地抓住机枪不放。他马上想到这样厮打下去,对手的力气大,自己是要吃亏的。果然,敌人狠命一摔,就挣脱了他按着的手,眼看敌人就要把手枪掏出来了。在危急中,他忽然发现他的对手正好倒在于世雄的身边,他心里一急就急促地喊道:

“于世雄!于世雄!快把手枪抢过来。”

事后想到这件事,赵顺山懊悔极了。他想:“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这次的错误。”在和敌人生死搏斗的关头,谁都恨不得多生一只手。当时于世雄正在同另一个敌人扭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听到赵顺山这么一喊,毫不犹豫地从搏斗中抽出一只手来,打掉了赵顺山对手的手枪。赵顺山趁势一把将手枪抓在手里,并且立刻瞄准他当面敌人的脑袋。就在这一霎时间,他觉得于世雄臂下微微闪了一下金属的反光,不由得一惊,急忙喊道:

“于世雄,当心敌人掏枪了J快……”

话未喊完,只听到身旁发出一种暗哑的枪声,坏啦!于世雄负伤了。

在极度的愤怒中,赵顺山举起了一把洋镐,把牙一咬,使出全身的力量照准他的对手的脑袋刨下去,这个鬼子被刨倒在地下。那个用手枪暗算于世雄的家伙,不得不松开了手,撒腿就跑。可是,赵顺山的动作更快,8寸长的洋镐已经又举了起来,敌人慌乱地用双手抱住脑袋,这也救不了自己。赵顺山手里的洋镐穿过敌人的手背,整个刨进脑袋里。第三个敌人死命地挣扎着要逃命,可是田有福拽住了他的衣服死不松手,赵顺山把这个敌人的脑袋也砸碎了。这场阻击战,四班毙伤美军60余人,炸毁装甲车一辆,缴获榴弹炮6门和汽车12辆.

三四八团这几位勇士痛打美军坦克和美国鬼子白刃格斗的场面,真是惊天动地、气壮山河!战后,副班长赵顺山荣记三大功,荣获师授予“保国英雄”称号;战士范吉太荣记三大功,荣获军授予“爆破英雄”称号;战士于世雄、田有福荣记一大功,四班荣获师授予的“保国英雄班”称号.

其实,在云山战场的各个角落,我们军许多单位也都涌现出像这几位勇士一样的英雄壮举,可惜有的单位没有总结出来,更没有宣传开来。

坐着看别人打仗,这对于我们部队任何一级带兵打仗的指挥员来说近乎是一种痛苦的惩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哟!

为了求得在明天拂晓前全歼云山城里的敌人,聪明的汪祥师长一直把他的主力三四六团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最关键时刻,用在刀刃上。

三四六团指挥所的电话铃响了,栗凤如拿起话筒听出是汪洋师长的声音,就问:

“师长,兄弟团的队伍到了没有?”

“三四七团、三四八团己经发起冲击了。你们要沉住气,部队要隐蔽好。最重要的是4连的行动不要过早,也不过晚。过早了,左右两翼的三四七团和三四八团还未打响,你们上去会影响他们的动作;过晚了,就不能策应他们”一”汪洋在电话里耐心地解释着。

过了一会儿,二营营长洪长发和教导员孙发科走进团指挥所说:

“1号、2号,我们四连再不冲,俘虏就抓不到了!’’

“同志,我们比你们还着急哩!没有师长的命令,谁也不能决定四连什么时候出发。”

到了晚上9点钟的样子,右翼进攻的三四七团和左翼进攻的三四八团,从枪炮声判断,他们各自打下了一个山头。团指挥所的电话铃响了,终于听到汪洋师长下达开始穿插的命令:

“现在,四连出动!”

当四连这个先锋连的战士们马上就要向两山夹峙的山沟开始运动时,吴宝光在电话中振奋而庄重地对王振斌说:

“要沉着,要肃静,完成任务的关键是不让敌人发现你们。祝你们成功!”

“团长,记住了。”

四连行进的那条狭长而险峻的山沟里,突然响起了机枪声,白晃晃的照明弹一个接着一个地升起,待在半空。

难道四连被敌人发现了?负责指挥二梯队从左右两翼中间打进云山城内的副团长李德功,恨不得大声喊叫:“四连快卧倒!

等照明弹熄灭后再前进!”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种焦虑是完全多余的。王振斌这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连长,是会带领战士们利用一切机会隐蔽自己迅速前进的。

四连插到了敌人的纵深阵地,离云山街口只有四五百公尺了。可是,三排向敌人发起了几次冲锋,都被敌人的迫击炮阵地打过来的炮弹压住了。

全连的同志焦急地趴在河滩上,等待着再次向敌人发起冲击。

这时,连长王振斌小声地发出命令:

“叫一班长上来!”

一班长郑长官冒着密集的炮火,连滚带爬地到了连长指挥所。王振斌把他带到沙河边一道沟里。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左前方脚下不断闪动着粗大的火光。王振斌指着火光问道:

“看到没有?郑长官。”

“看到了,连长。”

“你带着你们一班,去干掉美国人这个迫击炮阵地。”

“是。”

“记住,要悄悄地接近敌人,不要让敌人发现你们。不准放枪,用刺刀拼掉它!”

“明白!”

郑长官回到班里,战士们都兴奋地围上来问着:

“班长,连里给咱们班啥任务?”

郑长官把连长交代的去干掉敌人炮兵阵地的任务一说,大家都压低嗓门叫起来:

“连首长看得起咱们班,咱们争取在出国头一仗中为祖国立功啊!”

郑长官把任务在全班分了一下工,交代了怎样摸上去。大家上好了刺刀,就出发了。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闪闪的火光刺得眼睛直发花,机枪子弹哩哩地飞过头顶.

这个常胜连第一班的勇士们,把战斗小组分成三角队形,一个挨着一个,几乎人人都贴在地皮上向前爬行,连呼吸都在努力地控制住不出大声。

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郑长官确信敌人在漆黑的夜晚看不见自己。他借着敌人炮弹出口的闪光,看见炮阵地上紧张地晃动着美国兵的身影。他悄悄地提醒大家:

“姿势再低一点!”

可是,不管战士们的动作怎样轻,地上的枯草还是发出唰唰的声响。

就在距离敌人迫击炮阵地只有20多公尺的时候,一个美国兵像条件反射似地惊叫了一声。趁着这一声尖叫,郑长官带着十个勇士冲进去了。

当他们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敌人面前的时候,美国兵们竟然吓得惊呆了,直到两个正在往炮膛里装炮弹的炮手被刺倒以后,其他的美国兵见势不妙,惊喊起来,掉屁股就跑。

郑长官恨不得掏出手榴弹揍它个痛快的。但马上想起了连长的话:“不准放枪!”他撵上两个鬼子,用冲锋枪同他们对打,可惜没有刺刀,他急忙喊道:

“马海龙,快上!”

马海龙是全班最瓢悍的大个子,他端着刺刀赶了上来,一刺刀戳进了敌人的后心,转过身来又是一刺刀,刺倒了另一个敌人。

这时,王振斌命令战士们立刻从侧面袭击公路上的敌人。全连的机枪、冲锋枪、步枪一起开了火,挤在公路上的敌人乱了套。不到14分钟,就把这个敌人迫击炮阵地报销了,缴获了敌人8门迫击炮。

这一打,敌人的坦克出来了。李德功一看是4辆坦克并排开过来了。他再一看,四连的同志们打完了敌人迫击炮阵地,向着云山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座小桥攻来了。4辆坦克打了一阵子炮,又开回去了.四连就分两个排,一个排在右,另一个排在左,攻进了云山城。

这时,王振斌派通信员跑回来向李德功报告:

"3号,我们连己经打到云山城边了,全连伤亡十几人。”

“回去告诉你们连长,现在打进云山城开始用小喇叭,不用再回来报告了。”李德功说。

洪长发和孙发科这两个二营领导听了兴奋得站起来。

李德功做出手势,叫他们俩趴下,以免被敌人的炮火打伤。

“3号,我们发现了一大把电话线.”王振斌派人又来报告。

李德功马上命令:

“你们赶快顺着电话线向里面摸,敌人指挥所就在里面.”

王振斌和副连长徐更南把电话线用手榴弹炸断,调出两个班摸进了一所学校,果然发现敌人指挥所里还亮着灯,指挥官正在慌乱地打电话:“哈罗!”战士们一阵手榴弹把敌人指挥所给解决了。

这个先锋连的四班9个人,冲进云山街头只剩下副班长赵子林和战士李连才、张景臣、陈国华4个人了。

云山城里的巷战.打得非常激烈,街里像煮开了一锅粥,爆豆般的枪声、坦克和汽车隆隆声搅成了一片。赵子林他们凑在黑暗的房屋角落里忙着整理枪支子弹.李连才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又蹲下,他急着要去找敌人的指挥机构。赵子林也急着说:

“三排一定打到街里去了,我们赶快往街中心发展,配合他们搞掉敌人指挥所。”

他们分成两人一组,沿着街道两边低矮的房屋搜索前进。当他们进到狭窄的十字街口,听到坦克的轰隆声,震得地面和房屋直打颤。东边街尾一辆汽车的灯光闪了又闪,照得街上通亮。

他们赶紧往街边一靠挡住身影往那一看,一辆巨大的坦克,简直像一座炮台似地堵住了狭窄的街道。它那翘起的炮口比周围的房子还高。坦克上面趴满了敌人,向着街道射击。

赵子林他们向坦克投手榴弹,用步枪对准坦克射击。坦克上面的步兵滚了下来,可是却打不坏坦克。

坦克上的重机枪开火了,子弹打在他们眼前火花乱跳。赵子林想:“这家伙是我们全连在这里战斗的一大障碍,必须找来爆破筒炸掉它!”他和张景臣冒着重机枪的扫射,爬过街对面,去跟李连才、陈国华联系。

这时,李连才的右腿负伤了。赵子林他们要把他抬到房后面隐蔽起来,等炸掉了坦克再送他到包扎所去。可李连才硬撑着坐起来:

“我不去!我不能走还能开枪.你们快把敌人坦克炸掉吧!”

赵子林3个人硬是把他抬到房子后面,安顿在老百姓挖的防空洞里。转过身来,他们在一家小商店的房外,找到了一排长。他正带着一班的同志们和敌人卡车上的美国兵互相对着射击,投手榴弹。赵子林刚想问他有没有爆破筒,只见坦克掉转机枪扫射过来,一班机枪射手又负伤了。一排长压低了嗓子说:

“赵子林,我们受这个家伙威胁太大了,不能占领有利地形。你赶快到后面找队伍,拿爆破筒来搞掉它”

赵子林他们又绕过坦克,从密集的火网下爬到西边的一条街上,在那里遇到了刚刚打进来的六班。六班副说:

“我们只有两根爆破筒了,拿去吧!我们用轻机枪掩护你们。”

赵子林把两根爆破筒捆在一起,掂了掂,挺有分量。他很快回到了十字路口。敌人的坦克、汽车正在向南街上拐,挪动了100公尺又停下来了。一班和六班战士们马上跟上来缠住敌人打。赵子林、张景臣、陈国华3勇士趁着双方正打得起劲时,猫着腰,沿着敌人的汽车跑步前进。跑过了七八辆卡车,离坦克只有20多公尺了,只听见卡车上的一个美国兵尖叫一声,接着就向他们投过手榴弹,枪弹也向他们飞来。他们利用房屋作掩护,由一家门口窜到另一家门口。敌人死盯着他们不放,追着他们甩手榴弹。他们钻进手榴弹爆炸的硝烟里,敌人手榴弹和机枪就跟着往硝烟里打,刚刚冲进紧靠坦克的那间房子里,就在这时,张景臣和陈国华都挂花了。赵子林要给他俩包扎伤口,他俩拉了拉赵子林的手说:

“副班长,快去炸坦克吧!”

“快去,我们在这里吸引敌人火力,掩护你!”

陈国华说完挣扎着爬到北边门口,张景臣也用一只好手托起了枪。赵子林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只说了一句话:

“好!我炸掉敌人坦克来看你们!”

只听见陈国华和张景臣己经开枪吸引敌人火力。赵子林拎起爆破筒,猛跑几步到了南边的门口,窜到了坦克跟前。

不料,敌人坦克慢慢地开动了,震得小小街道直发抖,那动静大得赵子林什么也听不见。糟糕!爆破筒没法往坦克正在滚动着的履带上插,这个庞然大物还想向部队压制。

火冒三丈的赵子林急火火地想:“情愿让你压倒我,我也要把你炸掉!”他猛然纵身跑到了坦克前迎面站住了,把爆破筒放在坦克即将压过来的地上,一直等到它开到跟前了,他才猛一拉导火索,紧忙跳进街边的小房里,刚要蹲下隐蔽起来,只听见外面震天动地地响了,把小屋顶上的灰震得劈头盖脸地落下来,简直睁不开眼睛。他哪顾得这些,耳朵听着外面,等爆炸声一过,他飞快地跑出小房子一看,本连的同志们向着敌人的车队冲击了。

团主力一营、三营和团部过来了。敌人炮火向云山城里拼命地发射炮弹,三营几个干部商量:赶快疏散开来,一个连一个地方。孙发科见到团政治处主任茅蔼亭,打着招呼:

“茅主任,你跟我们营吧。”

“部队进了城,我也要去看看。”

谁也没有想到,没过多久,一副担架把负重伤的茅霭亭抬下来了,这时天刚刚亮,孙发科见他脸黄黄的,一点血色也没有,便知道伤势不轻,只听茅霭亭有气无力地说:

“小科子,你要为我报仇呀!”

“茅主任,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

他们两人1942年就在这个团,不知经历了多少战斗,谁知出国第一仗,29岁的茅霭亭生命就危在旦夕........

11月1日晚上,云山战斗的总攻开始后,伤员就陆陆续续地抬下来。

在一一六师休养所,把消毒布铺在老百姓房子的炕上,门和窗户都用雨布挡得严严实实的,开刀用的各种器械都用来苏药水泡着消毒。从火线上抬下来的大部分是重伤号,其中一个担架后面还跟着警卫员,医护人员问:

“这是谁?”

“我们首长是三四六团政治处主任茅霭亭。”

医生李昌汉过来了。他和茅霭亭都是江苏肖县人(今属安徽省),同在徐州中学念过书。李昌汉比他晚两年。李昌汉参军在师宣传队,茅霭亭是师部民运干事,两人很熟。

茅霭亭一见李昌汉来了,伸出手来握住李昌汉的手久久不放,几乎是在央求:

“好老乡呀!你无论如何也把我救活……”

“茅主任,我们是会用最好的药、尽最大地努力来抢救的。”

李昌汉叫人把担架抬进了临时手术室,马上输液、输血,可是输不进去。师卫生部副部长薛遥洲组成抢救小组,他亲自把静动脉切开也输不进去,血管都僵了.抢救一个小时,茅霭亭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时,李昌汉问那个警卫员:

“你们首长是怎样挂彩的?’’

“美国飞机扔下的炸弹片打在他的左膀子上。”

“那时怎么没有用止血药?”

“只怪我不会。”说着,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警卫员呜呜哭起来了。

夜幕降临了。志愿军配属一一六师的高射炮一团长王士谦走进了师指挥所。汪洋师长说:“你们的任务:在三滩川西侧和公路边掩护师炮兵群和师指挥所。”站在一旁被临时指定为炮兵主任的杜博营长,一眼就认出了长着络腮胡子、个头不高的王士谦是1944年在延安炮校时的同学,两人惊喜地互相问候。然后,对地形比较熟悉的杜博,带着王士谦去看了地形。

第二天,天亮不久,先飞来一架红头侦察机,在3000公尺的高空打了几炮就飞走了,不过几分钟,传来了缭望哨的报告:

"X号,机群16架!”只见,英勇的炮手们像飞一样跳进了工事,上了炮,炮的四脚跨开,稳扎在工事里,高昂着头,炮手们按照连长的命令,飞快地转动炮筒,一排排地指向敌机。

"4200....... 3600....... 2800.......避弹坑里的观测员高声着,炮上也这样回应着。

“放!”站在炮群中央的连长左手架着望远镜,右手指向天空下了命令。

“通通通!”炮弹飞上天空,在敌机群中炸成无数的白色烟团。敌机俯冲下来,霎时间,炸弹、炮弹、汽油弹、燃烧弹倾泻在高炮阵地上,泥沙、硝烟、尘土,吞没了阵地。

这是我们志愿军高炮部队第一次和美国军队进行的空战,结果击落敌机1架,击伤3架。高射炮一团伤亡100多人,许多炮被打坏了。

“师长,我们没有完成任务,由于对美国飞机估计不足,伤亡太大了,损失太大了。”王士谦惭愧地说。

“你们英勇顽强,打击了美国强盗的气焰,掩护了我们师的炮兵群和师指挥机关的安全,炮打坏再装备嘛,打仗哪有不伤亡的。”汪洋鼓励和安慰了他一番之后,便同他商量怎样向志司发报的问题。

志司复电指示,高射炮一团就地休整。后来这个高射炮团回国改装,一直到第五次战役再次入朝参战。

一一六师山炮营教导员李兆书带着一连配合三四八团作战。他们占领了阵地,正在做工事进行伪装,指挥所来了电话:

敌人6辆坦克开过来,向这里进攻。

轰!轰……两门山炮向敌人坦克开炮了,打得前面的坦克不动了,后面的坦克绕过前面的坦克还在开。又是一阵炮击,把敌人的坦克轰得不动了。

“我山炮一连打坏敌人坦克两辆!”山炮连向三四八团指挥所报告。这时,山上面的步兵鼓掌,有的喊口号:

“炮兵打得好!”

“把敌人铁王八打趴下了!”

可是,不一会儿敌人这几辆坦克又开动起来,掉转头向回开去,再也不敢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敌人开始报复了,来了一批又一批飞机,轮番轰炸,投汽油弹。

这时候,连长刘宪岐带着山炮一连早己转移了阵地。

全线的战斗激烈展开之后,11月2日,我军指挥所移驻朝阳洞。这是在山上的一个云母矿洞,四周的岩壁很酥,好像随时都要塌下来似的。3日,我们又在山下面找到另一个云母矿洞,这是一个很长的通道,中间有一处塌了顶,露出了青天,给洞里带来了一些光线。我们就在这里挂起了地图,装上了电话,紧张地工作起来。秘书科长也搬了进来,很是热闹。附近几家老百姓房屋被美国飞机炸毁,他们无家可归,也搬到洞里来住下了。

洞外,敌机非常活跃,从早到晚不断地轰炸扫射。

担负阻击和打援任务的一一五师的指挥所,传来了关于三四三团在龙头洞和三四五团在诸仁桥的战况报告。

一一五师的作战会议开完后,其他团都是团长、政委骑着两匹马赶回本团,只有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骑着一匹马飞快地往回赶,因为政委王国英有病还未入朝.当夜,王扶之把团司令部侦察股股长薛强叫来说:

“今晚,你带一个侦察排到龙头洞的公路上去侦察敌情,发现情况马上向我报告。”

薛强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带着侦察参谋徐鹤林和一个侦察排战士出发了。他们一到公路,就听见从宁边方向开来汽车和坦克的马达声。薛强命令大家:

“隐蔽起来,监视敌人,不准开枪。”

徐鹤林跳到公路一座小桥下面,掏出了笔和纸,敌人从他头顶开过去一辆汽车,他就画一道杠,开过去一辆坦克,他就画一个三角,开过去一门大炮,他就画一个圆圈……他听见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但他听出不是伪军而是美军。

第二天—11月1日,王扶之和副团长朱互宁、参谋长汪明德、政治处主任陈砚田正在明堂洞一所学校里,召集连以上指挥员开会部署作战问题.王扶之对大家说:

“我们团的战斗任务很明确:一个是堵,堵击向云山增援的敌人;另一个是截—截住从云山逃跑的敌人。我们军向云山发起总攻的时间是今晚黄昏时分……”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薛强派回来的侦察员跑进会场,把一张纸条递给了王扶之:

“团长:宁边的美军已经到了龙头洞以南十几公里的地方,正在继续向北运动。薛强”。

敌人己经出动了!王扶之立刻中断了会议,发出了命令:

“同志们!按照原定计划,部队马上出发!”

正在山沟里隐蔽待命的全团部队,按照三营前卫、一营本队、二营后卫的序列,开始了紧急行动。王扶之的团指挥所紧紧跟在最前面的九连后面。当他们进至离龙头洞还有几公里的地方,敌人的化学迫击炮进行了拦阻射击。

“快!跑步前进!”从前卫到后卫,行军队伍里都在传达团指挥所的命令。

跑在最前面的九连,在龙头洞东北的185. 8高地山下和敌遭遇了。敌人也是一个连,正在抢占这个高地。情况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敌人由南坡抢占主峰,九连从北坡抢占主峰。

谁先抢占这个高地,谁就控制了有利地形,谁就能把部队展开组织战斗,谁就能居高临下把对方压在山下。

此刻,王扶之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个结果。

“报告团长,九连比敌人先到山顶几分钟。”吕庆祥在电话里报告。

王扶之把大腿一拍:“太好了!九连无愧是红军连队。”他说完,也跟着上了山顶,看见了连长吕庆祥和指导员王廷,表扬了他们。

“团长来了!团长来了!”战士们一个传一个。

“你们一定要守住阵地,我们后面的部队会支援你们的。”王扶之对连里的几个干部说完就用望远镜观察,看见敌人戴着钢盔密密麻麻地向山上冲来,九连一个反击就把敌人打下山去了。

敌人退到了公路边上的一个小路口。

王扶之回到了团指挥所,全团就在山地里展开了。敌人被挤到了平地里去。这个善用头脑的优秀指挥员,为了策应一营和九连防御的侧翼,就把三营放在龙头洞西南的高山一线,正好是在龙城洞西北这个高地上,也正好是敌人的侧翼。也就是说,一旦敌人攻得厉害的时候,三营就从敌人后屁股上戳它一下,就减轻了正面的压力。二营呢?他放在云山这个方向上作为团的二梯队,不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他是不动用的,因为他怕敌人从云山溃退下来之后,他手里一个机动部队也没有怎么办。

全团展开以后,到了黄昏的时候,王扶之在山上看到敌人有两个连队,一个在龙头洞平地学校那一带展开,另一个就在靠近三营那个山的边沿上。晚上,他打电话给一营营长:

“戴树德,今晚你们营向敌人出击一下。你拿哪个连?”

“当然拿一连。团长,你看怎么样?”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谋而合嘛!告诉一连的同志们,团党委相信他们能够打好出国第一仗。”

“一连的同志们听到了会很高兴的。”戴树德回答。

一年前,广西南宁解放后,一连奉命追击逃跑的国民党六十三师一八七团。连长有病没上来,指导员金作善带领全连同志执行这个战斗任务。当时的天气很怪,一路上大雨刚停,又出了火热的太阳;同志们跑在路上嗓子冒烟,呼吸困难。金作善叫大家全部轻装,把背包留下来,由文化教员统一看管。敌人被他们追熊了,一路上纷纷交枪投降说:“你们快追吧,我们的团长还在前面。”这一天,一连硬是追垮了敌人一个团。

夜里10点钟,一连由明意里向龙城洞出发了。陈文林命令全连成战斗队形前进,他率领二排由公路正面直逼龙城洞,孙殿生率领一排由龙城洞南侧向小学校方向迂回,杨国财率领三排沿公路北侧向龙城洞逼进。

10点40分,陈文林带的二排刚刚进至距离龙城洞东只有500公尺的小桥附近,便和敌人一个班接触上了。陈文林喊道:

“机枪射手赶快占领有利地形,掩护全排。”

战士们冲了上去,把这个班的敌人打垮了。敌人退到公路北面,战士们跟踪追击。

不料,遭到敌人另一个排的火力拦阻,二排被阻在公路南侧与敌人对峙起来。

杨国财这时带着的三排从公路北侧迂回到敌人的侧翼,各种武器一齐开火,二排也乘机发起了冲击。在两个排的夹击下,消灭30多个敌人,残敌逃回了龙城洞。

在小学校附近,孙殿生带着的一排发现校内有敌人据守,他马上命令:

“机枪班就地掩护!”

三班的战士们在学校西侧占领了有利地形,阻击村内增援的敌人。一班和二班的战士们从院墙东南突破了。小学校的敌人顽固地依托院墙,向外猛烈地射击。我军勇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在机枪班的火力掩护下,迅速地接近了院墙。他们以步枪、冲锋枪、手榴弹向敌人猛烈地攻击,打得敌人机枪射手扔下机枪只顾逃命。全排的同志乘势蹬墙跳进院内,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把敌人一个排收拾了。剩下的敌人向林中溃逃,勇士们乘胜追击。

突然,龙城洞西侧有两个地堡射出闪着红光的子弹,孙殿生大喊:

“三班去把它搞掉,一班、二班继续向村内攻击。”

这时候,二排和三排己经推进到了龙城洞的东侧,敌人3个土木质火力点的机枪吐出了道道火舌,四班和五班的战士们在机枪班火力压制敌人火力发射点的情况下,一个个奋不顾身地跑上去,同时向敌人3个火力点扔手榴弹,一阵猛打将它炸毁,三排的同志们冲上去与敌人搏斗,又歼敌10余人。

村内残敌在3辆坦克引导下,一边向外射击,一边仓皇逃跑。

二排的战士们在追击,三排的战士在包围,孙殿生带着一排也赶到了。同志们看见他亲自端起了轻机枪,向逃敌狠狠地射击,连续击毙10多个美国兵。

就在敌人反击的时候,孙殿生这位在解放战争时期曾经荣立五大功的英雄人物,献出了他年轻的宝贵生命。

全连同志悲痛不己,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声:“狠狠地打击美国侵略军,为我们的副连长报仇!”

三排的同志们将敌人一辆吉普车堵住了,司机被打死,军官被活捉。

全连把敌人一个班占据的房子紧紧围住,敌人利用房角负隅顽抗,二班长一顿手榴弹打得美国兵乱成一团,最后被消灭掉。

三班长王保山带着打坦克小组的同志们,埋伏在公路南侧,当敌人第一辆坦克驶近时,爆破手张济州以低姿快速的动作上去了,将爆破筒放置履带上部,随着坦克的开动,爆破筒滚落在地上爆炸,没有炸坏坦克。战士刘东随之跳上了敌人的第二辆坦克上面,他举着手榴弹但不知从何处塞进坦克,’爆破又没有成功。王保山急得眼睛直冒火,他亲自带两名战士,先投出两颗手榴弹,趁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绕到敌人的第三辆坦克的侧后,将集束手榴弹插进履带中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终于炸毁了敌人的坦克。

战斗到深夜12点钟,一连的勇士们完完整整地歼灭了美军骑一师第五联队(团)一个连。

这个辉煌的战果,从团报告到师,从师报告到军,又从军报告到志愿军总部。

一一五师《战斗》报记者梁致政和张玉坷,战前就随一连这个红军连队采访。战斗打响后,他们一直在阵地上,亲眼看着勇士们怎样一个连消灭敌人一个连的,也亲眼看着勇士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当云山战斗结束后,师政治委员沈铁兵打电话说:

“你们暂时不要回来,好好搜集一连的英雄事迹,再回来向我们汇报。”

当梁致政、张玉坷写出三四三团一连的英雄事迹向师首长汇报后,沈铁兵听了感叹万分地说:“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英雄壮举,先在我们师《战斗》报上宣传,也要向全国宣传。”于是,才有了《人民文学》发表的长诗《坚守阵地—记龙城洞战斗的6个共产党员》。

战斗一开始,副连长孙殿生带着三班这个尖刀班,向龙头洞村内敌人阵地猛插过去。敌人用火力猛烈地封锁着,东西两边敌人轻重机枪组织道道火网,战士们前进受阻了。孙殿生是一名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他看到只有猛不防地从左侧茅草房冲过去,占领敌人的机枪阵地,才有可能全部歼灭正街上的敌人。

于是,他命令三班派两个人去执行这个任务。三班长叫了战士李富贵两人一道爬过去。刚进到茅草房背后,敌人发觉了,便在黑夜中射击起来。一颗子弹打在李富贵左胳膊上,鲜血顺着他手中的冲锋枪往下流。三班长说:

“李富贵,你下去吧!”

“班长,这怕啥?左胳膊断了还有右胳膊哩!”

说完,李富贵就冲过去了。他一直冲到敌人掩体前边,一梭子撂倒了3个美国兵,掩体中的另5个美国兵举起双手投降了。

村里的敌人开始溃退了。李富贵端着冲锋枪奔跑着追击着敌人。敌人逃过一座小桥,纷纷钻进了工事,用火力不停地封锁住了小桥,机枪和自动步枪疯狂地叫着。显然,敌人是想把一连阻止在小桥北边,战斗到天明,等援军一到再组织反攻。

李富贵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皱了一下眉头,计上心来,提着5颗手榴弹,走到三班长面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100万元东北币说:

“班长,这100万元是我出国以前存起来准备买一支好钢笔的,请你替我保存起来。如果我牺牲了,请党组织追认我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这些钱你给指导员,作为我的党费。不炸毁那个可恨的敌人工事,我绝不回来!”

三班长刚要拦住,他己经跳下河去。河水有一尺多深,上面结成半寸厚的冰。李富贵在水中走了几步,鞋子被冰碴挂掉了。他光着脚在河水里走。刚走到河中央,“叭!”敌人打过来的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左肩上。一阵剧烈的疼痛,险些把他疼昏过去。他硬是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继续前进。

他忍受着两处伤口的疼痛和脚痛,一口气走到了小河对岸。他的嘴唇己经咬出血来了,眼中含着热泪。这热泪是难忍流出来的,而不是难过。因为他想到了年轻的人民共和国,想到志愿军出国前的誓言。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战胜了恐惧,然后去战胜敌人。

现在,他必须把准备好的5颗手榴弹的导火索同一时间拉出来,又要同一时间从敌人工事枪眼塞进去,这样才可能避免敌人再把手榴弹扔出来。于是,他屏住了呼吸,把5颗手榴弹绑在一起,抽出导火索,用尽力气塞进了敌人的工事里。

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响?他急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挺着身子,竖起耳朵,等待着爆炸的巨响。

“轰!"这是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连小桥都被震动得直摇晃。敌人工事被炸开了花,一个班的美国兵的血肉和泥土、石块、钢铁混在一起向四周飞溅着。

龙头洞村里的敌人一片慌乱、叫喊。一连的勇士们端着带雪亮刺刀的枪冲过小桥,向着李富贵开辟的道路前进,勇猛地追击着逃窜的美国兵。

李富贵站在小河里,胜利地笑了。他刚要抬脚往前迈步,立刻倒在水中。原来,他那双赤脚和冰结在一起了。他左胳膊和左肩上伤口的血流,己经染红了他的上身,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也在流血,简直成了血人。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己正躺在担架上,被战友们急匆匆地抬着送到团的包扎所去。

不一会儿,一连战士把美国俘虏押送到了团部,有白人也有黑人。有人数了数:28个。

王扶之、朱互宁他们第一次看见美国俘虏:一个个长得很年轻,黄头发,蓝眼珠,有的披着军毯,有的满身泥土,穿得都很单薄,显得都很狼狈,聋拉着脑袋,眼睛向四周乱瞅。看样子他们饿得很厉害,战士们端来了高粱米饭,俘虏们用手抓着吃……

“老陈,赶快审问一下,究竟是美军哪一部分的?”王扶之对政治处主任陈砚田说。

陈砚田正好组织了几个全团会英语对话的文化教员,准备抓了俘虏好当翻译。经过连夜审问,从这批俘虏口中得知:一连歼灭的是美骑兵第一师第五联队这个团的一个连队。团指挥所向师指挥所做了报告,师指挥所又向我们军指挥所做了报告。

我叫左勇当即向志司发了电报。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志司发来的嘉奖电文:

我一个连歼美一个连传令嘉奖

各军、师、炮司,并报军委、东司:

三十九军一一五师三四三团一连,1日在龙头洞(云山西南)歼灭美骑一师第五联队3个连。从此次作战中可以看出,我军指战员的战斗素养与作战精神比敌人强,我以1个连即能歼灭美军I个连。特此传令嘉奖,并号召志愿军全体同志们,学习该连坚持勇敢作战的精神,歼灭更多的美国敌人。

志司2日18时

歼灭美军一个连队之后,王扶之命令部队撤回到龙头洞北边和龙城洞之间的这个地方,正好在公路两侧.他把一营的主力放在这里,三连前进到龙头洞以南1500公尺处的无名高地,作为一营的前沿阵地。部队拚命地连夜构筑工事,有的举着十字镐挖战壕,有的拿着圆锹修机枪掩体……指战员们谁都知道:天亮之后,敌人肯定会进行疯狂的报复,我们要做好打恶仗的准备。

果然,到了第二天(11月2日)早七八点钟,敌人向三连阵地进攻了。战斗一打响,敌人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又是坦克,三连的阵地上,硝烟弥漫,天昏地暗。王扶之举起望远镜什么也看不清,通往前沿阵地的电话线也被打断了……

突然,一个不愉快的消息传到了团指挥所:“三连阵地失守了!”

三连的阵地为什么丢掉了?并非战士们不勇敢,而是个别干部思想上败下阵了。开始,一营副营长带着三连和敌人打了几个回合,在前沿阵地上坚守着。可是,当敌人一批又一批炮弹打过来,当敌机扔下的凝固汽油弹在阵地上到处燃烧,当敌人坦克沉重的履带声传来,这个副营长离开了三连临阵脱逃了。

三连的阵地也随之被敌人占领。他跑到哪里去了呢?后来,发现他跑到后面团里的收容所去了,在那里负责收容伤员的组织股长刘本忠看见了他。

“报告团长,一营教导员自伤下去了。”

“报告团长,一营营长轻伤下去了。”

不愉快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敌人占领了三连的阵地后,就向一营主阵地进攻了。

天上,敌人的强击机和轰炸机从几架次到几十架次,疯狂地轮番轰炸和扫射。地下,敌人步兵在坦克的配合下,一次又一次猛烈地进攻.一营阵地上,原来一片茂密的树木,几小时后变成了一座光秃秃的山,许多大树被打得连根拔起,最后飞机把树枝全打光了。部队的伤亡是十分惊人的,也是空前的:一百五六十人的连队,只剩下几十人了……

过去打仗,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多的飞机,这么多的大炮,这么重大的伤亡。就在这样的严重关头,一营教导员一看部队打成这个样子,打得阵地也守不住了,他就掏出手枪把自己的手打伤,他说是负伤,下了阵地。一营营长在肋骨上有点轻伤,也下了火线……

就这样,一营没有指挥员了.最后二线阵地也被敌人突破。

作为一团之长的王扶之,当然十分恼火。但他仍然是十分沉着地指挥全团和美军作战,而且充满信心地非打败美国这支王牌军不可。他把那个叫薛强的侦察股长叫到团指挥所:

“现在,命令你代理一营营长,指挥全营继续战斗。”

“是,团长。”

“你给我把九二步兵炮连拉到路口上去打。”

“团长,敌人炮火打得正猛,拉不上去呀!”

“上不去一个连,拉上去一门炮也好。”

“团长,我马上执行!”薛强说完硬是把九二步兵炮连的几门炮全拉到凹口上去了。

只有这时候,王扶之才把不到万不得己时不用的二营拿上去,加强一营向敌人进行反击。结果把三连失去的阵地重新夺回来了。三营在反击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七连在敌人的侧翼也就是三连原来那个前进阵地正好西面的一个山头,把敌人打下去了。敌人一看高山上到处都有我们的部队.最后两度失去的阵地经过反击又拿了回来。二营在反击中还捉了40多个美国俘虏。

然而,激战并没有停止,也没有间断。

虽然,在血与火、生与死的异国战场上出现了个别的动摇分子,但无损于我军的荣誉,我们绝大多数的指战员是英勇顽强,视死如归的。二连的勇士们,轻伤员坚守战斗岗位,重伤员帮机枪射手压子弹。

在二营阵地上,敌人的飞机没有停止轰炸,敌人的大炮没有停止射击,敌人的步兵和坦克没有停止进攻。而且,敌人更加疯狂,敌机投下了越来越多的凝固汽油弹。

在简陋的团指挥所里,王扶之和副团长朱互宁都在用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察一营的主阵地。只见,敌人打过来的炮弹一排一排地爆炸,光秃秃的树木、石头、土块被炸得到处乱飞。8架美国飞机在空中轮番扫射、投弹,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扔下来的凝固汽油弹,在己经燃烧着的山头上掀起了更凶猛的火焰,四处蔓延开来。整个阵地被大火吞没,整个阵地被浓烈的烟尘笼罩着........

"一营阵地上打得好惨啊!”指挥所里的警卫员和通信员小声地叨咕着。

敌人的大炮射击和飞机轰炸结束后,坦克开始出动了。坦克上的自动武器不停地扫射,接着,步兵紧紧地跟在坦克后面前进。敌人以为一营阵地被他们摧毁,大概没有人能够呆住了。

头戴钢盔、手持卡宾枪的美国士兵们,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爬几步停下来观察一下,爬几步又停下来观察,而是脚步不停地往山上冲。

可是,王扶之、朱互宁从望远镜里明明白白地看见,当敌人进攻到离山头只有20公尺的时候,一营的干部和战士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仿佛是站在大火之中,用一切火器一齐向敌人猛烈射击,成批的手榴弹落在敌群中炸开了。被打死和打伤的美国兵,像一段段的木头滚到山下去了,没有被打着的敌人往回逃命,战士们用火力追击着……

王扶之和朱互宁一阵兴奋之后,互相纳闷起来:一营阵地上遭受到敌人如此严重的摧毁,为什么还有人能够坚持战斗?部队采取什么办法在大火中战斗?

在敌人停止进攻的间隙,王扶之叫朱互宁留在指挥所里,他自己带着警卫员到一营阵地去看个水落石出。一路之上,他看见到处都是炮弹坑和翻起的新土,满地被炮弹打断的树干树枝还在燃烧着火苗。

代理营长薛强一见王扶之来到大火弥漫的阵地上,惊奇地迎上去说:

“团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是怎样在大火中坚持战斗的?”王扶之说着在阵地上走了一遍。他发现整个山头挖出一条又一条的断火沟,把燃烧着的地方和工事隔开,火再大也蔓延不到工事。战士们一个个蹲在工事里,组成交叉火力的轻重机枪,安好了梭子;自动步枪和缴获敌人的卡宾枪,上了顶门火儿;手榴弹揭开了盖……王扶之看见一个排长领着一些战士还在继续挖断火沟,便问薛强:

“挖断火沟是谁的主意?”

“就是那个排长。”薛强说着,叫来了这个排长。王扶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说:

“你这是一大创造,也是一大贡献,解决了我们没有想到的大问题。太好了,应该立大功里”

此刻,王扶之望着这位排长和那一张张战士的面孔,虽然想不起或者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但那位排长和战士们坚毅镇静而又充满自信心的表情,深深地铭刻在他的心里.他回到团指挥所后,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祖国人民恐怕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是怎样以劣势装备同优势装备的美国侵略军进行殊死搏斗的吧?毛主席说过一句军事名言:战争中起决定作用的是人而不是武器。过去,在国内同日本侵略军、同国民党反动军队作战,无数次的战斗都证实了这一点,今天在朝鲜战场上同美国侵略军作战,不是同样地证明了这一点吗?一看到我们这些有高度政治觉悟的战士,任何一个指挥员都会对战争的胜利充满百倍信心。因为战争的胜利主要是依靠他们得来的啊!

在诸仁桥那边作战的三四五团作战股长王提向师指挥所报告:

“在我们面前的敌人不是伪军而是美军。”

“你们好好查一查。我们打的是伪一师,怎么是美国人呢?’’

一一五师师长王良太指挥作战,一贯沉着冷静,他叫作战参谋李玉龙迅速查明下面反映的这个情况。

指挥三四五团夺占诸仁桥断敌退路的耍清川,也是刚当团长不久第一次组织指挥这么大的战斗。他很想和指挥三四三团作战的王扶之在一起,在师里开作战会议时他对王扶之说过:

“请你指教。”可是,现在两个团分开了,三四三团打龙头洞,三四五团打诸仁桥。依靠团政治委员吧,李军也没有指挥过这么大的战斗。

11月1日凌晨,天还没有亮。耍清川、李军和副团长王天华带着3个营长和师配属的山炮连连长看地形,现场明确了任务。耍清川留在一营阵地上,李军、王天华回到团指挥所。到了下午向云山发起总攻前,他们接到了师里的通报:云山的敌人可能要撤退,你们团要特别注意这一情况。耍清川从一营阵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看到103等那几个高地上敌人有动作:敌人上山又下山扛着什么东西……三连连长吴学远不止一次地跟屁股后面叨咕:“团长,敌人要跑了,咱们动手吧。“

当我军提前发出向云山之敌发起总攻的信号,这个团吹起了燎亮的冲锋号。

二营和三营并肩插向云山西南的诸仁桥,切断敌人的退路,把敌人紧紧地包围住,然后分割歼灭。

团指挥所上来后,三营接连攻打277. 4高地歼灭了美军1个排,还抓到一个美国俘虏,很快就带到了团部。当时,团里没有英语翻译,李军政委是个高中学生,会说几句英语。他就审问起来:“你是美国人吗?”

“Yes Yes‘

“你们这支部队是什么单位?”

“美骑一师第八联队。”

“什么时候来到云山?”

“是今年才来的。”

这个美军俘虏走到李军跟前,左看右看说:“你是英国人吧?”

"No. Not”李军摇着头说完,就把俘虏押走了。

耍清川在一旁只听懂了英语两个单词 Yes和No,其他的话是李军一句接着一句翻译给他听的。为什么这个美军俘虏说李军是英国人呢?这是因为李军的鼻子长得比较大的缘故。

一营营长刘古声跟在耍清川身后一个劲地请求:

“团长,让我们营也上吧!不然,就发不到洋财—抓俘虏了!”

耍清川开始没有吭声,后来,刘古声又请求了。李军说话了:

“老耍,让一营也一起上吧!”

耍清川这才同意。他指着诸仁桥那个方向对刘古声说:

“你们营从二营和三营的中间插进去,沿着云山西南那个滩川向诸仁桥插,插到那里同二营、三营会合。不过有一条:放你们出去后,你每隔1小时要与团指挥所联系一次。”

夜风刮得呜呜直叫,天空漆黑漆黑的,周围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刘古声率领全营指战员一口气赶了15里路,一直插到了诸仁桥跟前的一个小山背后才停下来。敌人的榴弹炮对着他们出发的那个地方不停地轰击。黑色的地里炮弹出口的火光在闪亮着。

营里向三连交代了任务后,想打仗都想疯了的那个连长吴学远喊了一声二排长的名字:

“苏奎龙I你们排赶快从这座桥的右侧插过去,要往里猛插。敌人正在集结,准备逃路,打他个出其不意。”

营的冲锋号嘟嘟地叫起来,苏奎龙带着全排同志从桥的右侧插过桥以后,对着公路上敌人一辆又一辆汽车一边射击一边奔跑。

前面80公尺远的地方,有3个黑糊糊的帐篷,他们向帐篷冲去。半路上敌人有两挺机枪和其他火器拚命地向他们射击。子弹从每个人的身旁“哧溜”、“哧溜”地飞过去,封锁得十分严密。大家分散开来,迅速地在公路的稻田埂上卧倒,也用各种火器向敌人射击着。

苏奎龙决定叫机枪班掩护六班把敌人的帐篷拿下来。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敌人那可恨的火力点,瞅准稍一停顿,他大喊一声:

“机枪班掩护,五班冲上去!”

机枪班副班长高殿臣把机枪在稻田埂的另一头架好,狠狠地向帐篷里的敌人火力点开火了。郭德春和王永兴两人趴在高殿臣的两侧,一面用六个梭子轮番地给压着子弹,一面盯着敌人的火力点,看到哪边的火力猛就叫高殿臣打哪边。机枪在他的肩窝和手上猛烈震动,震起来的尘土和瓦斯烟混在一起,好几次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用棉衣袖口揩一揩眼睛,继续把一串串红色的火舌伸向敌人的火力点。

只一分多钟,六班冲上去了。在烧着的敌人帐篷外面,刺刀映着火焰闪光。战士们和美国兵脸对脸地拚刺刀。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这是正义和邪恶的决斗。

排的主力前进了。就在这时,崔树林突然大喊起来:

“副班长,后面上来了!”

高殿臣赶忙回身调过机枪,可是一个带皮手套的美军己经抓住了他的枪身。原来,在他调动枪身时,从前面又扑来了3个美国兵,前后夹击上来,情况万分紧急!他使劲握住枪.冲着抓住他枪身的家伙前胸一扣扳机,这家伙就像门板一样倒在地上了。他把枪口摆动,又是十几发子弹射出去了,其他3个美国兵也倒下去。他对准后面一大堆敌人一阵咬牙切齿地扫射,二三十个美军被撂掉一半,剩下的顺着来的方向逃之天天……

“这是哪个连的?”身材高大的一营教导员稽皓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里,操起了他那大嗓门。战士们出国前就听了他的政治动员,便齐声回答:

“我们是三四五团一营三连二排的!”

“好样的!你们的出国第一仗打得真痛快呀!”说到这里,稽皓又加上了一句:

“不要停下来,快去追着敌人打!”

黑夜里,耍清川和李军所在的团指挥所,带着一个化学迫击炮连向前转移。出人意料地和敌人插到一起了,他们上山,敌人下山。开始敌人没有察觉出来,因为这个炮连的兵都挑的是大个子。耍清川和身边的号兵刘明德发现,山坡上一群美国兵,一个个抱着枪坐在那里,他们数了数共28个,耍清川就对号兵说:

“小刘,吹号调八连副连长带一个排上来!”

“是。”刘明德吹起调入的号音。

八连副连长朱转生带着一个排战士上来了。他一见到耍清川就问:

“团长。有什么任务吗?”

“你看,那是什么?快去把敌人的枪缴了!”耍清川指着28个尚未清醒过来的美国兵说。

不一会儿,耍清川发现山头上两个发亮的东西。他仔细看了看,是两个人抱着枪,枪上还有刺刀,枪后面有两个棍子在头靠头。他把刘明德叫到跟前没等说话,刘明德举起一支枪说:

“团长,我找到一支美国卡宾枪。”

“小刘,你过来看看前面是什么东西?”

“那是两个美国兵。”

结果,耍清川这个团长和他的号兵也抓了两个美国俘虏。

耍清川又叫刘明德吹号与部队联系,一营和二营没有联系上,三营有了回音。从号声的方向和远近来分析,三营己经占领了324. 2高地。过了一会儿,一营副教导员王凤听到号声跑来了。耍清川一看,他带来的是炊事班和担架队,于是又叫刘明德继续吹号。这一吹,作战参谋景楠带着团指挥所和化学迫击炮连来了,三营营长张汉云和教导员王少伯也来了。天己大亮,耍清川就在山头上部署开了,山下面就是敌人。正在这时,约有一个连美国兵从后面打上来了。指挥所的同志用驳壳枪、小手枪射击。敌人始终也没有上来,便退到下面川里去了。

三四五团一营的任务是插入诸仁桥边,控制要点,切断敌人退路。二连作为一梯队连,三排是突击排。排长任炳信带领全排战士于晚上9点钟勇猛地插到了诸仁桥边,发现美国兵隐蔽在几个方形的坑里,他们绕过敌人的坦克,一下子解决了三个方坑里的敌人。他们不恋战,一直往里插,插到了敌人炮兵阵地上,看见几门105榴弹炮,堆放着数十发炮弹壳子,还立着几发未打出去的炮弹,人都跑得一个也不剩了。紧跟在任炳信身边的机枪手孙辅良说:

“排长,把炮炸掉吧!”

“没有炸药,用什么炸掉?’’任炳信反问了一句。说完,他回头一看,四连连长周仕明带领他的连队也冲击到了这里。周仕明是他在警卫连时的老排长,他向周仕明简要地介绍了战场的情况就各自执行战斗任务去了。

三四五团二营营长徐维国向四连连长周仕明交代战斗任务说:“你们连沿这条小河直插诸仁桥,有I4公里距离,切断敌人退路,保证全团歼灭这个地域的敌人。你们四面受敌,沿途不要恋战,营部随你们后面跟进。”

“是!”周仕明说完就回到连队,向全连讲述了当年老连长姜勇年用大刀砍死3个日本鬼子的英雄事迹。他说:“老一辈能打败日本鬼子,我们也能打败美国兵。”说着,他带着班以上战斗勇士看了地形,研究了穿插路线,规定了联络信号。

夜色中,腰间插着小红旗的周仕明率领这个主力连队沿着一条通往诸仁桥的小沙河,像离了弦的利箭一样神速地前进。二排一梯队,一排二梯队,排预备队,进至诸仁下洞,南面小山梁上有敌人,绕不过去。周仕明叫副连长指挥火力掩护,命令二排长葛怀祥带领一梯队偷袭上去,打死打伤20多个敌人。这时,周仕明带领二梯队一排直接插过去,成了全连的前卫。当插到诸仁桥己经是午夜I1点钟,周仕明指挥全连迅速占领周围的小高地。从山上往下望去,这是一座水泥桥,对面能走两辆汽车,桥头约有一个排敌人,但公路上几十辆汽车还开着灯,东面传来隆隆的坦克声响。他决定:光占领高地不行,必须攻下诸仁桥,才能保证歼灭敌人。他带领一排从正面攻,副连长带领二排从左侧插过去,形成钳形,全连的机枪、迫击炮、方口炮集中起来对桥头敌人阵地猛烈轰击.终于把桥头拿了下来。

下半夜1点多钟,营里和六连上来了。全营向敌人发起攻击,把40。多名美国兵压到一片开阔地里去了。

激战中,这个连队最大的功臣一排长管国仁,带领全排冲向公路,打掉敌人20多辆汽车。当他带着三班插入敌群与敌人白刃格斗时,敌人坦克上的机枪子弹射中了他,不幸光荣牺牲。

开阔地里的敌人坦克群,屁股对屁股,形成了环形的防御圈。天亮以后,早晨9点钟,敌人多架次的飞机轮流对四连阵地进行轰炸和扫射,还扔下汽油弹。敌人步兵在炮火和坦克的掩护下,一次又一次地突围,均被四连勇士们打退了。

“坚决不让敌人从我们四连面前跑掉J”指导员的口号声响遍全连阵地。

三班长吕文志用刺刀一口气挑死3个美国兵,当他被敌人包围后,他冲到敌群中间拉响了手榴弹。排长葛怀祥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五班长与敌人打在一起,临死前还咬着敌人的耳朵……

周仕明派通信员向营里报告战况后,重新调整了队伍:二排副王喜任排长,一班长代理排长指挥战斗……周仕明把重机枪和迫击炮都架在河堤上,从敌人死尸中收集枪支弹药,把敌人尸体堆在前面构筑工事。正当他举起手中的指挥旗指挥战斗的时候,敌人从被打坏的坦克旁偷偷地架起了轻机枪向他射击,身边的通信员刘万生手疾眼快,来不及叫一声“连长,快趴下”,便把周仕明扑倒在地,而自己却中弹身亡。

一辆美军重型坦克挡住了团唯一的红军连队七连的进攻道路,从坦克吐出来的火舌,把战士们压在一片开阔地上抬不起头来。

三营教导员王少伯在一片枪炮声中,提高了嗓门喊道:“七连,快组织爆破坦克!”

七连一排副高丈元和二班最小的战士罗亮泅,此刻正趴在北侧交通沟外面,一条小交通沟里面,两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趴在公路上像发了疯似的重型坦克。它拚命地往外又是甩手榴弹,又是机枪扫射。

“排副,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干掉它?”罗亮泅望着高丈元说。

“一定要打在它的致命地方,它就老实了。”高丈元琢磨了一会才说。

“对!将爆破筒往坦克的轮子里送.”罗亮泅指着身边己经绑好的两根爆破筒说。

“小罗,现在就上,机枪掩护你。”

不等高丈元的话说完,罗亮泗抱着爆破筒弯着身子低姿冲了上去。

机枪班两挺机枪从两个角度掩护他开了火。

罗亮泗是个只有}7岁的湖南战士,中等个头,身体很结实,也很灵活。在班里,他是个啥困难也难不住他的好战士。当然,美国人的坦克也同样难不了他。只见他抱着爆破筒跨过了公路,左脚向前迈一步,一哈腰,双手檬紧爆破筒,顺轮带对准坦克的前半截硬胶皮轮子底下。“这上面准是坦克的机器。”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探身往里一送,使劲一拉火,他看见冒烟了,便回头转身就跑。

他的右脚刚跨过公路,还没有蹲下来,只听见“轰隆”一声比打雷还响,浓烟从坦克里面卷出来,坦克的机器炸坏了。接着,机枪和炮弹在坦克里面爆炸,火光直闪。

“轰!”坦克里汽油爆炸了,一股股绿黄色的烟冲出来,火苗子不停地往外窜。坦克里一阵子乱叫的声音。不一会儿,3个美国兵跑出了坦克,眼看就要逃跑掉。

“站住,不准动!”副排长高丈元端着冲锋枪赶上去,大声吼道。3个美国兵还在缩头缩脑地跑着,身上的武器还没有丢掉。高丈元一抬冲锋枪“哒哒”,撂倒了一个家伙,那两个再也不敢跑了,站着直哆嗦,当了俘虏。

这时候,一排从北侧上来了。二排、三排、四排从南侧上来了。大伙围着被打坏了的坦克。坦克的火苗还在一阵一阵地往外窜,硝烟不停地冒着。罗亮泗这个勇敢而又机智的小战士,炸毁了美军这辆重型坦克,只是右眼上边被铁皮擦破了一块,他站在自己亲手打坏的坦克面前,大伙看着他笑,他望着大家也乐呵呵地笑着。

一营三连深夜插到了诸仁桥,一下子把敌人拦住了。勇士们和美国兵拚起了刺刀。打坏敌人两辆坦克,抢占了桥头有利地形。二营四连赶到后不久,二营主力接着也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占领了有利地形,巩固了桥头阵地。二营6挺轻机枪、4挺重机枪全都架在山上,把向东逃跑的敌人,压缩到公路以西那个洼地里去了。

三营的步兵连都叫副营长陈兆炎带走了,这里就是营长张汉云带的一个机炮连在阵地上。

半夜里,枪炮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山沟里的一一五师指挥所作战参谋李玉龙用几部电话机几乎是同时在同各团通话:

“你们部队在什么位置上?”

“你再复说一遍!’’李玉龙放大嗓门喊了起来。

忽然,陈兆炎进来了:“报告师长,我是三四五团三营副营长陈兆炎。”

“你怎么来了,部队在哪里?”

“我和部队失去了联系。”

“陈兆炎,你这副营长是怎么当的?”王良太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

激战中,政委李军和副团长王天华负伤下去了,作战股长王提牺牲了。现在,一营和二营伤亡都很大。耍清川向师里报告后,沈铁兵告诉他:

“我叫颜文斌副师长带着混合营去支援你们,一定不能叫敌人从诸仁桥跑掉!”

混合营是什么意思?一一五师出国前,把警卫营撤销了,由一个警卫连和两个工兵连组成了混合营。营长刘兆原来是三四五团二营副营长。

向云山发起总攻前,他曾带着一个工兵连来到诸仁桥准备炸桥,呆了一宿,看敌人无动静,用步话机与师里作战科长杨深联络,杨深叫刘兆撤了回来。

诸仁桥的激战还在继续。一一五师王良太师长对政治部直工科科长陆效成说:

“三四五团打得勇猛,也打得很苦。我叫颜副师长带刘兆的混合营去支援,你去混合营动员一下。”

陆效成二话没说就站在混合营干部战士面前动员说:

“同志们!三四五团在诸仁桥打得很好,美骑一师第八联队被打垮了。但是,敌人还有一支部队在诸仁桥负隅顽抗。我们去支援三四五团最后把这股敌人消灭掉!这是出国第一仗,要打出志愿军的威风,向祖国人民报喜。”

颜文斌副师长带着刘兆的混合营来到了三四五团指挥所。

耍清川团长、翟际福参谋长迎上去敬个军礼说:“老团长来指挥,我们心里就有底了。”当即,他们就在一起研究准备晚上向敌人进攻。.

这时,突然天空中出现一架美国飞机。大家抬头看,这架飞机像个大蜻蜓,绕着圈慢慢地往下落,耍清川边看边说:

“这是个什么家伙呀?”

“用迫击炮打吧!’,颜文斌说。

“咱们的化学迫击炮射程没有那么远,打不着。”翟际福解释说。

“把部队收拢一下,我看今晚就准备打。现在,我们碰一碰,看怎么个打法?"颜文斌说。

夜幕终于来临了。颜文斌指挥三四五团5个连队加迫击炮连,在师混合营的配合下,从好几个方向向敌人发起了猛攻。一直打到3日上午,最后,敌人从诸仁桥东南方向跑了一些,剩下的敌人不得不投降了。至此,三四五团歼灭美骑一师第八团三营营长奥蒙德少校以下官兵742名,击毁坦克14辆、缴获汽车75辆、无后座力炮6门以及其他炮10门、各种枪180支、电台5部和大量物资。诸仁桥方向的枪炮声停下来了,一一五师王良太师长高兴地向我报告:“三四五团在师混合营、山炮营的支援下,终于消灭负隅顽抗的最后一股敌人。”

看!一一五师山炮营营长郭冷指挥他们的炮手们对准最后一些美军工事猛烈轰击,不一会儿,工事里摆动着白旗。师直工科长陆效成一看,马上组织直属队的战士们前去受降。

他对英语翻译杨亦雄说:“告诉他们,叫他们把武器放在地上,举起手来!”杨亦雄用英语说了一遍,这些美国俘虏一个个缴了枪举起双手说:“中国军队,OK !”一个脸上有雀斑戴着眼镜的矮个子俘虏说:“我们早该投降了,就是不懂中国话。”杨亦雄问道:“你们为什么早该投降?’,矮个子俘虏说:“在我们美军中投降有几个条件:一是子弹打光了,二是没有饭吃了,三是通讯联络中断,四是被包围突围不出去了。我们完全符合这4个条件。”正说着,一个高个子美国兵要从我们战士手中夺回他们投降时缴的机枪,被几个战士按倒在地。

一一五师参谋长程国播审问一美军少校时对他说:

“你觉得我们的打法怎么样?”

“你们人太多,我们无法对付。你们打近战、夜战,我们的坦克、大炮、飞机不能发挥威力。你们把我们层层包围,进行穿插分割,把指挥通讯组织破坏了,使我们无法进行指挥,一块一块被你们吃掉了。我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战场上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战法。我在美国西点军校也没有学过这种战法。”说着,他双手一摊说:“你们中国军队这种奇奇怪怪的战法,我们实在无法对付呀!”

战斗打响以后,美国人很骄傲,他们不是占领山头,而是在公路两边或者在山下面构筑一块又一块的方形工事。

一一五师指挥所跟在三四五团后面,这个团三营攻上去以后,师指挥所也跟上去了。那天晚上天特别黑,人与人站在对面都看不清楚。王良太师长、沈铁兵政委、颜文斌副师长、程国播参谋长和尹培良主任都在指挥所。他们在黑夜里向山上走呀走呀,走到离敌人前沿只有几百米的地方,突然发现,有20多个美国兵抱着枪坐在那里。王良太带着警卫班去夺敌人的枪,没有夺下来。尹培良}削肖地对他的警卫员说:

“你快去告诉警卫连,叫他们赶快来抓俘虏。”

当警卫连上来之后,一下子抓了50多个美国兵。到了第二天晚上,尹培良回到指挥所一看,各团送上来的俘虏己经100多个了。这些放下武器的美国士兵一个个饿得只打手势要东西吃。

当时,我们的粮食非常困难。三四四团拉了两汽车粮食,三四三团也拉了两汽车粮食,粮食上面用苞米杆伪装起来。美国飞机俯冲下来就把伪装冲跑了,粮食就暴露出来,结果全被打着了。美国俘虏们不但饥饿,由于穿的单薄,一个个冷得直打哆嗦。尹培良组织师政治部的同志们,烧咖啡、煮稀饭给俘虏吃。

我们的干部战士执行我军俘虏政策非常之好。尹培良叫政治部保卫科负责押送俘虏,保卫科长吴刚三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保卫干事裴九洲。裴九洲带领警卫战士在押送途中,给负伤的俘虏治疗。俘虏打着手势要水喝,裴九洲带头把自己的水壶拿给他们喝,俘虏们身上所带的美钞、照相机、打火机,还有裸体照片,收集在一起,谁也不动。当有的战士对俘虏有打骂举动时,裴九洲严肃而又耐心地说:“我们不能把仇}h}发泄在放下武器的俘虏身上,不然,我们就会犯纪律的!”

云山战斗快要结束了。《战斗》报社总编辑赫忠安和张玉坷、彭明皋、张希政、刘仲明等记者和文印员也到一个村庄去搜索敌人的散兵。他们看见一个美国兵在一间没有主人的老百姓房子里吃东西。他们很容易就把这个家伙抓住了。在这个美国俘虏身上发现了一种救命书,是用4种文字写的:

“希望你把我送到附近的美国兵营里,给你重赏!”

彭明皋还在战场上捡到美国士兵的家信,有的信纸上印着妻子接吻的口红,有的信封里夹着妻子的头发……

向云山之敌发起总攻的第三天,彭德怀、邓华、杜平发布了全歼窜入清川江以北之敌的动员令(1950年11月3日3时)。

各军政转各级政治机关并报总政:

窜犯清川江以北之美李匪军,因连续遭我歼灭性的打击,己感到我军威力之强大与兵力十分雄厚,深恐遭受全部覆没的危险。据悉,目前西线战场之敌均全线龟缩或撤退模样。我各部队应立即采取一切办法,迅速抓住敌人,不让敌人逃脱我之铁拳打击,全部彻底歼灭敌人于我有利地区。为此:

1.所有部队应不顾连续作战之疲劳,不怕供应不上之困难,轻装前进,大胆插下敌后,实行破坏交通,堵击截断敌人退路,抓住敌人然后分别包围歼灭.目前敌人正在作龟缩撤退

准备,只要抓住与分割了敌人就能胜利,只要坚决执行上级命令,胜利就有保证。

2.我各部队应学习三十九军一一五师三四三团一连仅以一连兵力即歼灭美军一个连,毙伤俘敌60余,并缴获重机枪迫击炮的勇敢坚决的战斗作风,应发扬一一九师、一二五师因粮食接济不上,每天只吃一顿稀饭,仍不叫苦,并能迅速准确完成任务之艰苦奋斗精神,动员全体指战员,为全部歼灭窜入清川江以北之敌而努力。

3.各级政治机关,应派得力干部帮助后勤人员,协同友方当地政权同志,经过正式手续,实行就地借粮,以补充兵站供应不足。解决部队缺粮食困难,保证部队有饭吃有力量……

从11月1日起,一一七师张竭诚师长、李少元政委率领三四九团、三五O团、三五一团分别从泥踏洞、柯树洞、马场洞向三巨里方向攻击前进。三四九团连日来都在与敌人战斗,加上他们在向三巨里进攻的同时,遭到敌人向他们的突然进攻,虽然他们将敌人打退,但迟20分钟参加我们军统一发起的总攻。

因此,团指挥所与部属的联络受到影响,未能及时掌握战场情况,致使各营一度各自为战,协调不利,行动缓慢,影响了战斗行动和战果。

三五O团徒步强渡水没腰深的温井川河,向三巨里以西,云山以东攻击。赵先顺团长、王千祥政委指挥部队冲过了敌人炮火封锁线,翻越布满茂密丛林的千米高山,迅速投入了由东向西南猛攻云山的战斗,歼灭美骑一师一个黑人排。俘虏不愿跟着走,赵先顺和王千祥说:“留下一班看守,部队继续前进!”副团长王秀法带领三营投入了战斗。九连二排随营主力利用夜暗插入敌后,至云山东北约8公里的三巨里,攻占一座山头,将两个班的李军击退,顺着电话线搜索前进,发现敌人一个炮兵连阵地。排长石学波指挥全排向敌人发起3次冲击,均未奏效。

后来,他改变了战术,将一部分兵力在正面牵制住敌人,用另一部分兵力迂回到敌人侧后,这样,很快攻入了敌人这个炮兵阵地,搞掉了敌人的机枪火力点。石学波带领战士们充分发挥了近战和夜战的特长,与敌人短兵相接。一个高个子美国兵抱住了石学波,他猛地一侧身,一手抱住敌人,一手扳过冲锋枪口顶住敌人,枪声响过,那个大个子倒下去了。这个排共打死敌人34多个,俘虏39个,缴获汽车8辆、化学迫击炮4门。激战中,副排长陈振卿指挥战士们以一个枪榴弹对准敌人一辆吉普车射击,4个美国兵跳下车来,举起双手当了俘虏。战士孙海亮一只眼睛被打坏了,他仍然死死地抱着机枪向敌人扫射……

石学波指挥全排占领了敌人炮兵阵地后,撤至路东小山坡上加修工事,埋设炸药包和爆破筒,敌人一个排沿公路进行反击,二排沉着应战,拉响炸药包和爆破筒,炸死炸伤10多个敌人。这时一营主力赶到,二排乘胜追击,歼灭残敌。这次战斗,三五O团歼灭美骑一师八团一个迫击炮连共60余人,受到了我们军里的特别表扬。

第二天晚上,天空下起了大雨。三五O团作为一一七师的前卫,冒着大雨连夜兼程追歼逃敌。经过两天两夜的长途奔袭,来到了博川以南的上扬五里地区,与美骑一师的部队交织在同一地带。5日拂晓,他们发现敌人一个炮兵营。赵先顺团长、王千祥政委商量了一下,和王秀法副团长到山上一看,美军的汽车开着灯一辆接着一辆从东向西逃跑,马上决定趁敌南逃混乱之际迅速出击,命令一连先行攻击。一连的同志们勇猛出击,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没有怎么抵抗就扔下32门大炮仓皇溃逃。三连三班在公路附近稻田里设下埋伏,将敌人一辆弹药车击毁。

天亮以后,据守在大宁江北岸阵地的英二十七旅,以猛烈的火力对一连实施密集的射击,敌机10余架次轮番扫射轰炸,接着出动一个排至一个营的兵力进行3次反扑,致使一连伤亡甚大。不幸的是连长张文年和坚持在一连指挥战斗的一营营长徐春波英勇牺牲了。兄弟单位二连、三连和二营见此情形,均先后投入战斗,阻击敌人的反扑,全力解救被围的一连战友们。

1950年11月5日晚,我军首战云山胜利了。一组辉煌的数字,载入了我军光辉历程的史册:

歼灭美骑一师第八团大部和美骑一师第五团,伪一师十二团、十五团各一部及美军两个炮兵营、1个坦克连大部,共毙俘敌2000多人(其中美军1800人),缴获飞机4架,击落飞机3架,击毁与缴获坦克28辆、汽车176辆,各种炮119门及大量枪支弹药和物资器材……

云山战斗刚刚结束,我和谭友林站在诸仁桥的一个山岗上,望着战场上美骑一师这支王牌部队丢弃在山野的尸体,枪支弹药;望着我军押着一队队俘虏走过来。我说:

“老谭,你看,刚入朝第一桌酒宴还怪丰盛的哟!”

“军长,你的肚子大,能吃能喝,有口头福嘛!”

“你的肚子也不小啊!”

说着,我们俩哈哈大笑起来。

事后,我才从有关方面了解到:美军第一骑兵师1921年成立于美国得克萨斯州,是美国最早的骑兵师。骑一师成立后,一直在美国本土担任警卫部队。1943年7月,骑一师进驻澳大利亚,参加对日太平洋战争。出国前,骑一师改为步兵师,但为了保持其传统,仍沿用骑兵师的番号.它没有一匹马,但在全师的汽车、坦克上印有马头标记。重机枪、无座力炮都安装在吉普车上,每个官兵左臂上带有3支吗啡,负伤后自己注射止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骑一师先后参加过阿德米雷耳提群岛、雷伊泰—三马岛、吕宋岛等战役,共伤亡4000人。战后,骑一师在日本充当占领军。

骑一师自1943年出国后,一直侵驻远东、太平洋地区。美军吹嘘它为“美国在太平洋的拳头”、“麦克阿瑟将军的宠儿”。

骑一师别名是“第一队”,以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第一个进占马尼拉,第一个进驻东京,朝鲜战争中第一个侵占平壤等地而获名。

朝鲜战争爆发,骑一师作为首批美军地面部队从日本侵入朝鲜.1950年7月18日在东海岸浦项登陆,进入大田、大丘一线,妄图阻挡朝鲜人民军前进,但一经接战,即溃不成军,沿永同、金泉、楼馆节节败退。1950年9月,美军登陆仁川。

10月,骑一师越过三八线,侵占平壤,并继续向鸭绿江进犯。

第一战役结束后的I1月13日,志司通知我和徐斌洲政委参加志愿军第一次党委会议。黄昏我们乘一辆吉普车带着警卫员从军指挥所驻地龙水洞出发了。经过短短的几十里路程很快就到达了位于朝鲜北部的平安北道、坐落在两座大山一条深沟里的志愿军总部大榆洞。

吃晚饭的时候,我见到了三十八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军长和政治委员们……我们跨过鸭绿江20多天以来,在第一次战役的枪林弹雨和硝烟弥漫中,不分昼夜地指挥作战,每个人脸上都黑了一些,眼睛都熬红了,人也瘦了许多。大家好不容易凑在一块,边吃边说,有说不完的问候、感受和话语……

饭后,我们一个个走进了彭德怀司令员的作战室。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是大榆洞金矿一间三四十平方米的木板房子。

墙上挂着巨幅作战地图。入朝作战初期,凡是志愿军较大的军事目标都遭到敌机的轰炸,这里有几十部电台,每天发出各种信号,同祖国的北京、沈阳、安东以及各野战军的军、师指挥机构保持不中断地联系。

作战室是南北正房,东面坐着彭德怀,西面坐着金日成、高岗,北面坐着邓华、洪学智、韩先楚、解方、杜平,我们几个军长和政委坐在南面。会议开始时,由邓华向金日成首相一一介绍着:

“这是38军军长梁兴初,政委刘西元。”

“这是3g军军长吴信泉,政委徐斌洲。”

“这是40军军长温玉成,政委袁升平.”

“这是42军军长吴瑞林,政委周彪。”

我们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向金日成首相敬礼,他同我们一一握手,问候。我是第一次见到金日成首相,望着这位朝鲜人民领袖那种坚毅和乐观的神情,我禁不住想起:在抗日战争时期,他曾在我国东北吉林、通化一带率领抗日联军一部同侵华日冠打过长期的游击战争。金日成的名字和杨靖宇、李兆麟的名字一样,我早己熟知。如今,见到了久仰的金日成将军,我听着他一口流利的东北话,顿时在心中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这时候,彭德怀带着一脸十分严肃的表情宣布:“现在开会!先由邓华同志讲讲一次战役的情况。”

只见邓华站起来,手中拿着几张纸,那是我们各军报上来的战况。他走到作战地图前面,指着地图讲道:“这次战役,是在朝鲜战局极端严重的情况下,我们仓促入朝投入战斗的。由于我们战略指挥正确,达到了战略战役上的突然性,加上战役指挥灵活,能够根据战场上发生的变化不断改变作战计划。同时,全体指战员发扬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与近战、夜战的特长,经过持续12昼夜的英勇奋战,给伪六师以歼灭性的打击,重创了美军骑一师、伪一师和伪八师,取得了入朝作战的初胜此战役共计歼敌Z. 58万多人;收复了清川江以北的全部地区和清川江以南的德川、宁远地区。更重要的是,我们取得了对美军作战的经验,对于以后的仗怎么打,我们心里有数了……”

彭德怀站了起来,我们的眼睛都注视着他。他说:“我们志愿军出国第一仗,胜利了J毛主席接到我们的报告很是高兴。起初,我们还担心,在没有制空权的形势下,和美军伪军作战,我们要吃亏。现在看来,这个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有近战、夜战的法宝,没有飞机,缺少大炮、坦克,一样可以打仗,而且打了胜仗。看起来,美国军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不只打了伪军,也打了美军骑一师嘛!三十九军包围了云山的美军骑一师第八团,使其大部被歼,击溃了增援云山的美骑一师第五团,打得好里”

“当时我和许多同志对高度现代化装备的美军为什么叫骑兵师疑惑不解。”解方插话说:“美军骑兵一师,是美国的王牌军,华盛顿开国时组建起来的。过去是骑兵,后来改成陆军了,但番号一直没变。部队虽然没有马了,但士兵的臂章上还留着一个马头符号。骑一师在美国军队中是有名的,从来没有吃过败仗。”

开国中将吴信泉回忆出国第一仗 39军打败美军骑一师(开国中将吴信泉回忆出国第一仗)(2)

彭德怀接着说:“今天美国的王牌部队骑一师吃了败仗嘛,败在我们三十九军的手下了!四十军这也打得很好,一一八师首战两水洞,吃掉了敌人一个加强营,打响了志愿军入朝作战的第一枪。毛主席考虑,把10月25日—就是一一八师打胜第一仗的日子,定为志愿军出国纪念日。这是一一八师和四十军的光荣!四十二军的一二四师和一二六师在东线打得很苦,立了功。他们激战12昼夜,阻击了敌人的进攻,完成了总部交给的牵制东线之敌的任务……”

彭总讲到这里,我发现他那一贯严肃的面孔显出十分生气的样子。突然,他把桌子一拍,声色俱厉地批评三十八军没有按时插到指定位置,伪军两个团本来己被我们截断退路,但一一三师只去了一个团,师主力则在二三十里以外的地方休息,影响了整个战局。他还批评了六十六军主力在龟城,没有抓住美二十四师放跑了敌人……这时,他遗憾地叹了一口长气说:“你们两个军呀,由于你们没有抓住战机,致使整个战役断敌退路的包围计划未达目的,使歼灭敌人两三个整师的战役计划未能完成。当然,这次战役打得不理想,我彭德怀也有责任,不能把责任完全推到你们身上。”

我听彭总这段话,深受感动和教育。我们首批入朝的这4个军,过去在国内作战,彭总没有指挥过,如今我们才真正体验到他带兵打仗的作风:功过分明,不讲情面,自己又勇于承担责任。我想到这里,邓华、洪学智、韩先楚这几位副司令员见彭总承担了责任,纷纷说:“我们也有责任,没有当好助手。好在以后还有仗打,这次大家认真总结经验,接受教训,下一次战役,打好就行了!”

彭总走到墙上挂着的大幅作战地图面前,用手指着红色箭头说:“第二次战役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决定采取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办法,把敌人引到清川江以北的山地,引进我军的包围圈,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作战方案,毛主席已经批准。麦克阿瑟宣布: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斗,进攻到鸭绿江边。

吹牛!我看他麦克阿瑟太乐观了吧。让我们看一看他的兵力部署吧:第一线敌人作战部队共5个军13个师3个旅和1个空降兵团,约21万人。在西线,美军第八集团军指挥美第一军、第九军和伪第二军共8个师、3个旅和1个空降兵团。进攻方向是一路在新义州方向,一路在熙川、江界方向。在东线,美军第十军和伪一军将由长津湖地区向江界实施突击,另一路沿东海岸向图们江推进。从整个态势看,麦克阿瑟还没有接受教训仍然是沿交通线多路分兵冒进,东西两线分离,后方空虚,便于我军实施战役迂回.断敌退路,给予各个击破。具体作战部署,待我们详细研究制订后再下达各军。

”彭德怀看了看手一表,接着说:“天不早了,大家还要赶回部队去。你们都是高级将领,回去以后,一定要精心策划,周密部署。指挥员多用一分心血,战士就少流一分鲜血……”

各位军长和政委听了后直点头。会议结束时,我们向彭总和志司其他几位首长敬礼、握手,便各自回到本军去了。

云山这一仗,对西方的影响之大,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后来,我陆续获得了这样一些美高级将领、官员和舆论界对此事的反映。

美国记者罗素·斯泊乐在《韩战内幕》一书中写道:“迄今为止,美第一骑兵师已经历了朝鲜战争中最艰苦的战役,代价十分惨重。在攻克平壤后,麦克阿瑟将军曾视察了一个200人的分队。他要求三个月前参加过釜山战役的人出列,结果只有5人跨出了队列,并且其中3人曾负过伤。”

"1950年11月1日下午,第一骑兵师师长霍巴特·R·盖伊少将意识到第八团的处境危险。它侧翼的南朝鲜各师即南朝鲜的最精锐部队,正迅速崩溃,数千名惊恐万状的士兵在向南方逃窜,抛弃了大量的装备和辎重。在盟军进攻法国时,将军曾任巴顿将军的总参谋长,他从不习惯撤退的行动,进攻是他的一贯信念。此时,战事发生了急剧变化,他倍感无力应付局面,要求撤离云山,但遭到拒绝。这时,一切已经太晚了。向围困于云山的伙伴靠近的增援部队发现,敌军己在周围的小山上修筑了工事,并阻塞了通道,炮火和飞机都无法支援他们。到夜幕降临之时,第八团己陷入被优势敌军的三面包围之中。”

下面是这个美国记者叙述美国骑一师遭到我三十九军沉重打击的情景:"1954年11月1日,在不明身份敌军的打击下,第一营的防线很快被瓦解。步枪班—认定不是北朝鲜人后—仓皇退向稻田里,司机和机械人员也急忙拿起卡宾枪,跳入战壕。Z1时,攻击者突破防线,这时美军的弹药己基本用完。一股股的敌军冲向云山城,并扑向稻田,切断了美军的退路。

“美军被这锐利的攻势所震惊,他们从未经过这样的战斗。

黑暗中,敌人像猫一样向他们扑来。他们利用夜幕的掩护,靠近阵地,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准确地插入防线的薄弱地带。这种战术的运用似乎是经过仔细推敲的。虽然他们也遭到了一些迎头的反击,但是,袭击者全然不顾伤亡,不断地冲上来。全部行动是由军号、哨音和偶尔的锣声指挥的。一位见识颇广的美国士兵似乎辨认出了这些可怕的声响,他惊恐万状地呼道:‘上帝,这是一场中国式的葬礼!’

“第二营随即也遭到攻击,幸存者潮水般地逃向云山,其中混杂着数百名惊魂未定的南朝鲜人,他们向西溃逃,渡过了三潭江。第一营的败兵也加入了这伙人群。他们己精疲力尽,武器早已丢失。指挥官约翰·米利金少校来回奔跑,企图重新组织起防线,但是,包围圈进一步在缩小,子弹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月亮已经升起,一些熊熊燃烧的卡车和房屋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米利金命令未带武器的车辆开上南逃的道路,第一营和第二营的卡车队随即拉着一些火炮,越过稻田,从浅水处逃过河去,在他们后面跟着一群逃窜的败兵。

在云山南面的大道上,大约有一百辆被丢弃的吉普车和卡车,并混杂着近10门炮。米利金少校等军官正在重新召集八团一营和二营的士兵,凌晨几个小时的混乱,己把他们分为几段。

他们试图冲出中国军队的包围,向南部的安全地带突围,但是,在困境中侥幸生存下来的第三营官兵,己完全失去了突围的机会。”

战后许多年后,我看到日本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编写的《作战理论入门》一书。书中引用了世界战史中的许多著名战例,但是引用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战例,唯独只有《中共军队在朝鲜云山的包围战》,并配有战例图一幅。

中共军队在朝鲜云山的包围战

(1950年10月24日一11月6日)

中共第三十九军(基干力量3个师)受命“迅速挺进云山、熙川地区,与北朝鲜部队换班,阻击向鸭绿江推进的联合国军”的任务后,向云山、熙川地区集结。从lfl月24日开始,三十九军的先遣部队与担负“经云山向鸭绿江突进”任务的南朝鲜第一师进行战斗,出现拉锯状态。美八军军长沃克中将看到,10月28日位于南朝鲜第一师东面的南朝鲜第二军正面受压开始后退,因而南朝鲜第一师突出孤立,难以继续前进,便决定起用第一骑兵师作为第一梯队。29日第八骑兵团与正在同中共军队激战的南朝鲜第一师(第十一团、十二团)换班,占领了云山周围的半圆形阵地。

中共第三十九军发现第八骑兵团和南朝鲜第十五步兵团脱离主力,企图以2个师的兵力将其歼灭。他们首先派出大约5个营的兵力在云山以南约9公里处构筑阻击阵地,用来阻击第一骑兵师的增援和切断第八骑兵团的退路。同时,在云山周围的森林里放起大火以防止主力的行动被美军空中侦察发现。这样,中共第三十九军到31日为止就从北、西、南三面包围了第八骑兵团,从北部正面包围了南朝鲜第十五步兵团。11月1日下午,中共军队首先向最脆弱的第十五步兵团发起进攻,22时将其消灭,接着切断了云山南部的三岔路。而第八骑兵团2}时才收到师的撤退命令,午夜开始行动。一营和二营遗弃了大量的装备好容易突围出去,而第三营却突围失败,其主力被歼。

对中共军队来说,云山战役是与美军的初次交战,对美军的战术特点和作战能力还不十分了解,而且这支部队也缺乏山地作战经验。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其主要原因是他们忠实地执行了毛泽东的十大军事原则,对孤立分散的美军集中了绝对优势的兵力进行包围,并积极勇敢地实施了夜间白刃战。

看了这本书,我的感触很深。我详细地看了两遍,进行了一番研究,这就使我产生了重新整理30多年前在朝鲜前线搞的那份《云山战斗经验初步总结》。

三十九军的云山战斗,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震惊了世界。日本的《作战理论入门》一书对云山战斗的评语,我认为是合乎实际情况的,也是正确的。三十九军就是根据毛泽东军事思想、十大军事原则,具体运用于云山战斗中,所以取得了战斗胜利。云山战斗的胜利,迫使敌军全面撤退到清川江南岸,打破了敌人所谓圣诞节之前结束朝鲜战争的美梦。

另外,李奇微的《朝鲜战争》一书里写道:“联合国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规定:除李承晚军外,联军应位于二线,距中国边境40-60公里……可是当李承晚军节节败退之际,为了挽回失败的态势,这时麦克阿瑟和第八军军长沃克中将决心起用位于二线的王牌师—骑兵第一师。这个师是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建立起来的,并在独立战争时期是常胜师,二次世界大战中也号称常胜师。该师技术装备先进。然而,他们被小米加步枪、加点小炮装备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所打败。这是麦克阿瑟和沃克用兵不可预测的惨败。”

李奇微还写道:“中国人对云山西面第八骑兵团第三营的进攻,也许达到了最令人震惊的突然性。”“第八骑兵团在云山总共损失一半以上的建制兵力和很大一部分装备。”

美国总统杜鲁门的女儿在回忆录中也写道:“在朝鲜开始发生了惊人事件,第八骑兵团几乎溃不成军。”

战争结束以后,朝鲜人民为了永远纪念云山战役的历史性胜利,为了永远铭记战斗中光荣牺牲的烈士们,朝鲜人民民主主义共和国在云山修建了志愿军烈士陵园和纪念亭,将云山以南的立石洞改名为“战胜里”,把云山以西的南山里改名为“激战里”,让子孙后代永世不忘中国人民志愿军在这场战争中的伟大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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