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爆破手跳到坦克前面, 看见坦克上面有五角星, 怕打着自己的坦克便跑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 旁边的人喊起来:
“那五角星是白的, 正是美军的坦克。 ”
正在嚷嚷, 忽见爆破组长范吉太跳起来, 黑色的爆破筒一晃, 一辆装甲车冲过来了。 轰隆一声爆炸了, 汽油溅了 四周一片一片的, 火焰喷起一丈多高。 后尾拥上来的汽车, 一下子撞到它的屁股上, 一个抵住一个, 堵住了后面开来的汽车。 停在公路上不动了。
火光、 灯光和手榴弹爆炸的闪光, 映照得公路上一片刺眼的明亮。
四班同志们清楚地看见: 卡车上、 汽车拉的榴弹炮的炮架上, 都挤满了头戴钢盔的美国兵。 不等这些家伙跳车, 他们的机枪、 冲锋枪、 手榴弹一齐朝汽车上猛打。 班长打得起劲地喊道:
“打呀! 打它个下马威! ”
敌人连枪也来不及还, 听见一片叽里呱啦地喊叫, 有的跳下车来乱糟糟地朝两边跑, 挤在公路边的泥沟里, 呆头呆脑地四处张望。
赵顺山抱着机枪趁敌人混乱发呆的时候, 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 敌人哗地一下倒下了, 躺在沟里狼嚎狗叫。 他端起机枪又狠狠地打了几梭子, 只有几个没断气的家伙在哼哼。
敌人车队后尾的步兵终于清醒过来了。 显然他们看到自己不利的处境, 想快点冲出去, 就一窝蜂似的端着枪向四班的同志们冲过来, 有几个军官挥着手, 嗷嗷地怪叫着。 赵顺山端起机枪兜头一梭子, 前面的敌人像一捆捆干草似的倒下, 后面的敌人像一群受惊的鸭子转回头就跑,沟里的稀泥给踏得扑哧扑哧直响。 于世雄和田有福高兴地嚷起来:
“打得好呀! 敌人完蛋了。 ”
一连打垮了 敌人几次反扑, 赵顺山身边的弹夹打空了。 他赶忙回头要弹夹, 刚刚按下去, 准备收拾到处乱跑的敌人, 突然停在他身边的汽车闸门砰地响了一声。 不好! 这里边还躲着敌人呢。 没等他掉转枪口,一个个子高大的敌人已经跳到他的跟前, 那家伙一定也是吓蒙了 , 他没有用卡宾枪射击, 却把它丢开, 伸手抓住赵顺山的机枪怪喊怪叫, 拼命地夺着。
赵顺山还没定住神, 而卡车上却又跳下两个敌人, 张牙舞爪地直奔他来。 情况十分紧张, 敌人刚刚扑到他跟前, 于世雄和腿部负了 伤的田有福从工事里猛地跳出来, 一人抱着一个鬼子, 扭倒在散兵坑里。 战友的援助给赵顺山增添了力量, 心里马上镇静多了。 他和敌人拼命地争夺机枪, 谁也不松手。 他明白眼前这场短兵相接的肉搏的胜负, 对我们整个战斗的意义: 如果机枪被敌人夺去, 我们这个班不但有被消灭的危险,而且更重要的是敌人就可以闯过这个卡子, 从背后袭击我们正在追击逃敌的部队。
不能和这家伙厮缠, 应该赶快结束这场搏斗。 可是, 事情并不像他想像得那么简单。 他的对手又肥又胖, 比他高半个头, 用黄绿色的眼球盯着他, 火光中活像一只恶狼。 他很想抓一块石头, 或者一块冻土, 来砸这个鬼子的脑袋,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觉得力气渐渐地支持不住了 。 但他心里很明白: 这是同美国侵略军的第一次交手, 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都在望着我们。 拼命也不能让敌人把机枪夺过去。 他死命地抱住机枪同敌人厮打着。 那鬼子却抽出左手,狠狠地一巴掌打过来, 他把脑袋一闪, 鬼子啪嚓打在枪托上。 他趁鬼子一松劲, 就势猛力一拉, 这肥胖的家伙一个趔趄, 跌倒在散兵坑里, 四脚朝天地仰着, 可是他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机枪不放。 赵顺山刚刚收脚站稳, 正想抽出手来对付鬼子的时候, 鬼子那只空手伸到腰上掏手枪了,
他赶紧倒出一只手死死地按住鬼子掏枪的手, 另一只手仍在紧紧地抓住机枪不放。 他马上想到这样厮打下去, 对手的力气大, 自己是要吃亏的。
果然, 敌人狠命一摔, 就挣脱了 他按着的手, 眼看敌人就要把手枪掏出来了。 在危急中, 他忽然发现他的对手正好倒在于世雄的身边, 他心里一急就急促地喊道:
“于世雄! 于世雄! 快把手枪抢过来。 ”
事后想到这件事, 赵顺山懊悔极了。 他想: “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这次的错误。 ” 在和敌人生死搏斗的关头, 谁都恨不得多生一只手。 当时于世雄正在同另一个敌人扭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 听到赵顺山这么一喊, 毫不犹豫地从搏斗中抽出一只手来, 打掉了赵顺山对手的手枪。 赵顺山趁势一把将手枪抓在手里, 并且立刻瞄准他当面敌人的脑袋。 就在这一瞬间, 他觉得于世雄臂下微微闪了 一下金属的反光, 不由得一惊,
急忙喊道:
“于世雄, 当心敌人掏枪了! 快……”
话未喊完, 只听到身旁发出一种嘶哑的枪声, 坏啦! 于世雄负伤了。
在极度的愤怒中, 赵顺山举起了一把洋镐, 把牙一咬, 使出全身的力量照准他的对手的脑袋刨下去, 这个鬼子被刨倒在地下。 那个用手枪暗算于世雄的家伙, 不得不松开了手, 撒腿就跑。 可是, 赵顺山的动作更快, 8 寸长的洋镐已经又举了 起来, 敌人慌乱地用双手抱住脑袋, 这也救不了 自己。 赵顺山手里的洋镐穿过敌人的手背, 整个刨进脑袋里。
第三个敌人死命地挣扎着要逃命, 可是田有福拽住了他的衣服死不松手,赵顺山把这个敌人的脑袋也砸碎了。 这场阻击战, 四班毙伤美军 60 余人,炸毁装甲车一辆, 缴获榴弹炮 6 门和汽车 12 辆。
三四八团这几位勇士痛打美军坦克和美国鬼子白刃格斗的场面, 真是惊天动地、 气壮山河! 战后, 副班长赵顺山荣记三大功, 荣获师授予“保国英雄” 称号; 战士范吉太荣记三大功, 荣获军授予“爆破英雄”称号; 战士于世雄、 田有福荣记一大功, 四班荣获师授予的“保国英雄班” 称号。
其实, 在云山战场的各个角落, 我们军许多单位也都涌现出像这几位勇士一样的英雄壮举, 可惜有的单位没有总结出来, 更没有宣传开来。
坐着看别人打仗, 这对于我们部队任何一级带兵打仗的指挥员来说近乎是一种痛苦的惩罚。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哟!
为了求得在明天拂晓前全歼云山城里的敌人, 聪明的汪洋师长一直把他的主力三四六团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最关键时刻, 用在刀刃上。
三四六团指挥所的电话铃响了 , 栾凤如拿起话筒听出是汪洋师长的声音, 就问:
“师长, 兄弟团的队伍到了没有? ”
“三四七团、 三四八团已经发起冲击了 。 你们要沉住气, 部队要隐蔽好。 最重要的是四连的行动不要过早, 也不过晚。 过早了, 左右两翼的三四七团和三四八团还未打响, 你们上去会影响他们的动作; 过晚了,就不能策应他们……” 汪洋在电话里耐心地解释着。
过了一会儿, 二营营长洪长发和教导员孙发科走进团指挥所说:
“1 号、 2 号, 我们四连再不冲, 俘虏就抓不到了! ”
“同志, 我们比你们还着急哩! 没有师长的命令, 谁也不能决定四连什么时候出发。 ”
到了晚上 9 点钟的样子, 右翼进攻的三四七团和左翼进攻的三四八团, 从枪炮声判断, 他们各自打下了一个山头。 团指挥所的电话铃响了,
终于听到汪洋师长下达开始穿插的命令:
“现在, 四连出动! ”
当四连这个先锋连的战士们马上就要向两山夹峙的山沟开始运动时,吴宝光在电话中振奋而庄重地对王振斌说:
“要沉着, 要肃静, 完成任务的关键是不让敌人发现你们。 祝你们成功! ”
“团长, 记住了。 ”
四连行进的那条狭长而险峻的山沟里, 突然响起了机枪声, 白晃晃的照明弹一个接着一个地升起, 待在半空。
难道四连被敌人发现了? 负责指挥二梯队从左右两翼中间打进云山城内的副团长李德功恨不得大声喊叫: “四连快卧倒! 等照明弹熄灭后再前进! ” 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种焦虑是完全多余的。 王振斌这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连长, 是会带领战士们利用一切机会隐蔽自己迅速前进的。
四连插到了敌人的纵深阵地, 离云山街口只有四五百公尺了。 可是,三排向敌人发起了几次冲锋, 都被敌人的迫击炮阵地打过来的炮弹压住了。
全连的同志焦急地趴在河滩上, 等待着再次向敌人发起冲击。
这时, 连长王振斌小声地发出命令:
“叫一班长上来! ”
一班长郑长官冒着密集的炮火, 连滚带爬地到了 连长指挥所。 王振斌把他带到沙河边一道沟里。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左前方脚下不断闪动着粗大的火光。 王振斌指着火光问道:
“看到没有? 郑长官。 ”
“看到了, 连长。 ”
“你带着你们一班, 去干掉美国人这个迫击炮阵地。 ”
“是。 ”
“记住, 要悄悄地接近敌人, 不要让敌人发现你们。 不准放枪, 用刺刀拼掉它! ”
“明白! ”
郑长官回到班里, 战士们都兴奋地围上来问着:
“班长, 连里给咱们班啥任务? ”
郑长官把连长交代的去干掉敌人炮兵阵地的任务一说, 大家都压低嗓门叫起来:
“连首长看得起咱们班, 咱们争取在出国头一仗中为祖国立功啊! ”
郑长官把任务在全班分了 一下工, 交代了怎样摸上去。 大家上好了刺刀, 就出发了。 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 闪闪的火光刺得眼睛直发花,机枪子弹嗖嗖地飞过头顶。
这个常胜连第一班的勇士们, 把战斗小组分成三角队形, 一个挨着一个, 几乎人人都贴在地皮上向前爬行, 连呼吸都在努力地控制住不出大声。
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 郑长官确信敌人在漆黑的夜晚看不见自己。
他借着敌人炮弹出口的闪光, 看见炮阵地上紧张地晃动着美国兵的身影。
他悄悄地提醒大家:
“姿势再低一点! ”
可是, 不管战士们的动作怎样轻, 地上的枯草还是发出刷刷的声响。
就在距离敌人迫击炮阵地只有 20 多公尺的时候, 一个美国兵像条件反射似的惊叫了一声。 趁着这一声尖叫, 郑长官带着十个勇士冲进去了。
当他们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敌人面前的时候, 美国兵们竟然吓得惊呆了 , 直到两个正在往炮膛里装炮弹的炮手被刺倒以后, 其他的美国兵见势不妙, 惊喊起来, 掉屁股就跑。
郑长官恨不得掏出手榴弹揍它个痛快的。 但马上想起了连长的话:
“不准放枪! ” 他撵上两个鬼子, 用冲锋枪同他们对打, 可惜没有刺刀,
他急忙喊道:“马海龙, 快上! ”
马海龙是全班最剽悍的大个子, 他端着刺刀赶了 上来, 一刺刀戳进了敌人的后心, 转过身来又是一刺刀, 刺倒了另一个敌人。
这时, 王振斌命令战士们立刻从侧面袭击公路上的敌人。 全连的机枪、 冲锋枪、 步枪一起开了火, 挤在公路上的敌人乱了套。 不到 10 分钟,就把这个敌人迫击炮阵地报销了, 缴获了敌人 8 门迫击炮。
这一打, 敌人的坦克出来了。 李德功一看是 4 辆坦克并排开过来了。
他再一看, 四连的同志们打完了 敌人迫击炮阵地, 向着云山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座小桥攻来了。 4 辆坦克打了一阵子炮, 又开回去了 。
四连就分两个排, 一个排在右, 另一个排在左, 攻进了云山城。
这时, 王振斌派通信员跑回来向李德功报告:
“3 号, 我们连已经打到云山城边了, 全连伤亡十几人。 ”
“回去告诉你们连长, 现在打进云山城开始用小喇叭, 不用再回来报告了。 ” 李德功说。
洪长发和孙发科这两个二营领导听了兴奋得站起来。
李德功做出手势, 叫他们俩趴下, 以免被敌人的炮火打伤。
“3 号, 我们发现了 一大把电话线。 ” 王振斌派人又来报告。 李德功马上命令:
“你们赶快顺着电话线向里面摸, 敌人指挥所就在里面。 ”
王振斌和副连长徐更南把电话线用手榴弹炸断, 调出两个班摸进了一所学校, 果然发现敌人指挥所里还亮着灯, 指挥官正在慌乱地打电话:
“哈罗! ” 战士们一阵手榴弹把敌人指挥所给解决了。
这个先锋连的四班 9 个人, 冲进云山街头只剩下副班长赵子林和战士李连才、 张景臣、 陈国华 4 个人了。
云山城里的巷战打得非常激烈, 街里像煮开了一锅粥, 爆豆般的枪声、 坦克和汽车隆隆声搅成了一片。 赵子林他们凑在黑暗的房屋角落里忙着整理枪支子弹。 李连才一会儿站起, 一会儿又蹲下, 他急着要去找敌人的指挥机构。 赵子林也急着说:
“三排一定打到街里去了 , 我们赶快往街中心发展, 配合他们搞掉敌人指挥所。 ”
他们分成两人一组, 沿着街道两边低矮的房屋搜索前进。 当他们进到狭窄的十字街口, 听到坦克的轰隆声震得地面和房屋直打颤。 东边街尾一辆汽车的灯光闪了又闪, 照得街上通亮。 他们赶紧往街边一靠挡住身影往那一看, 一辆巨大的坦克, 简直像一座炮台似的堵住了狭窄的街道。 它那翘起的炮口比周围的房子还高。 坦克上面趴满了 敌人, 向着街道射击。
赵子林他们向坦克投手榴弹, 用步枪对准坦克射击。 坦克上面的步兵滚了下来, 可是却打不坏坦克。
坦克上的重机枪开火了, 子弹打在他们眼前火花乱跳。 赵子林想:
“这家伙是我们全连在这里战斗的一大障碍, 必须找来爆破筒炸掉它! ”
他和张景臣冒着重机枪的扫射, 爬过街对面, 去跟李连才、 陈国华联系。
这时, 李连才的右腿负伤了。 赵子林他们要把他抬到房后面隐蔽起来, 等炸掉了坦克再送他到绑扎所去。 可李连才硬撑着坐起来:
“我不去! 我不能走还能开枪。 你们快把敌人坦克炸掉吧! ”
赵子林 3 个人硬是把他抬到房子后面, 安顿在老百姓挖的防空洞里。
转过身来, 他们在一家小商店的房外找到了一排长。 他正带着一班的同志们和敌人卡车上的美国兵互相对着射击, 投手榴弹。 赵子林刚想问他有没有爆破筒, 只见坦克掉转机枪扫射过来, 一班机枪射手又负伤了 。
一排长压低了嗓子说:
“赵子林, 我们受这个家伙威胁太大了 , 不能占领有利地形。 你赶
快到后面找队伍, 拿爆破筒来搞掉它! ”
赵子林他们又绕过坦克, 从密集的火网下爬到西边的一条街上, 在那里遇到了刚刚打进来的六班。 六班副说:
“我们只有两根爆破筒了, 拿去吧! 我们用轻机枪掩护你们。 ”
赵子林把两根爆破筒捆在一起, 掂了掂, 挺有分量。 他很快回到了十字路口。 敌人的坦克、 汽车正在向南街上拐, 挪动了 100 公尺又停下来了。 一班和六班战士们马上跟上来缠住敌人打。 赵子林、 张景臣、 陈国华 3 勇士趁着双方正打得起劲时, 猫着腰, 沿着敌人的汽车跑步前进。跑过了七八辆卡车, 离坦克只有 20 多公尺了, 只听见卡车上的一个美国兵尖叫一声, 接着就向他们投过手榴弹, 枪弹也向他们飞来。 他们利用房屋作掩护, 由一家门口窜到另一家门口。 敌人死盯着他们不放, 追着他们甩手榴弹。 他们钻进手榴弹爆炸的硝烟里, 敌人手榴弹和机枪就跟着往硝烟里打, 刚刚冲进紧靠坦克的那间房子里, 就在这时, 张景臣和陈国华都挂花了。 赵子林要给他俩包扎伤口, 他俩拉了拉赵子林的手说:
“副班长, 快去炸坦克吧! ”
“快去, 我们在这里吸引敌人火力, 掩护你! ”
陈国华说完挣扎着爬到北边门口, 张景臣也用一只好手托起了 枪。
赵子林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 只说了一句话:
“好! 我炸掉敌人坦克来看你们! ”
只听见陈国华和张景臣已经开枪吸引敌人火力。 赵子林拎起爆破筒,
猛跑几步到了南边的门口, 窜到了坦克跟前。
不料, 敌人坦克慢慢地开动了 , 震得小小街道直发抖, 那动静大得赵子林什么也听不见。 糟糕! 爆破筒没法往坦克正在滚动着的履带上插,这个庞然大物还想向部队压制。
火冒三丈的赵子林急火火地想: “情愿让你压倒我, 我也要把你炸掉! ” 他猛然纵身跑到了坦克前迎面站住了, 把爆破筒放在坦克即将压过来的地上, 一直等到它开到跟前了, 他才猛一拉导火索, 紧忙跳进街边的小房里, 刚要蹲下隐蔽起来, 只听见外面震天动地地响了, 把小屋顶上的灰震得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简直睁不开眼睛。 他哪顾得这些, 耳朵听着外面, 等爆炸声一过, 他飞快地跑出小房子一看, 本连的同志们向着敌人的车队冲击了。
团主力一营、 三营和团部过来了。 敌人炮火向云山城里拼命地发射炮弹, 三营几个干部商量: 赶快疏散开来, 一个连一个地方。 孙发科见到团政治处主任茅蔼亭, 打着招呼:
“茅主任, 你跟我们营吧。 ”
“部队进了城, 我也要去看看。 ”
谁也没有想到, 没过多久, 一副担架把负重伤的茅蔼亭抬下来了 ,
这时天刚刚亮, 孙发科见他脸黄黄的, 一点血色也没有, 便知道伤势不轻, 只听茅蔼亭有气无力地说:
“小科子, 你要为我报仇呀! ”
“茅主任, 你放心, 我一定给你报仇! ”
他们两人 1942 年就在这个团, 不知经历了多少战斗, 谁知出国第一仗, 29 岁的茅蔼亭生命就危在旦夕……
11 月 1 日晚上, 云山战斗的总攻开始后, 伤员就陆陆续续地抬下来。在一一六师休养所, 把消毒布铺在老百姓房子的炕上, 门和窗户都用雨布挡得严严实实的, 开刀用的各种器械都用来苏药水泡着消毒。 从火线上抬下来的大部分是重伤号, 其中一个担架后面还跟着警卫员。 医护人员问:
“这是谁? ”
“我们首长是三四六团政治处主任茅霭亭。 ”
医生李昌汉过来了。 他和茅霭亭都是江苏肖县人(今属安徽省) ,
同在徐州中学念过书。 李昌汉比他晚两年。 李昌汉参军在师宣传队, 茅霭亭是师部民运干事, 两人很熟。
茅霭亭一见李昌汉来了, 伸出手来握住李昌汉的手久久不放, 几乎是在央求:
“好老乡呀! 你无论如何也把我救活……”
“茅主任, 我们是会用最好的药、 尽最大的努力来抢救的。 ”
李昌汉叫人把担架抬进了 临时手术室, 马上输液、 输血, 可是输不进去。 师卫生部副部长薛遥洲组成抢救小组, 他亲自把静动脉切开也输不进去, 血管都僵了。 抢救一个小时, 茅霭亭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时, 李昌汉问那个警卫员:
“你们首长是怎样挂彩的? ”
“美国飞机扔下的炸弹片打在他的左膀子上。 ”
“那时怎么没有用止血药? ”
“只怪我不会。 ” 说着, 这个只有十七八岁的警卫员呜呜哭起来了。
夜幕降临了 。 志愿军配属一一六师的高射炮一团长王士谦走进了 师指挥所。 汪洋师长说: “你们的任务: 在三滩川西侧和公路边掩护师炮兵群和师指挥所。 ” 站在一旁被临时指定为炮兵主任的杜博营长, 一眼就认出了长着络腮胡子、 个头不高的王士谦是 1944 年在延安炮校时的同学, 两人惊喜地互相问候。 然后, 对地形比较熟悉的杜博, 带着王士谦去看了地形。
第二天, 天亮不久, 先飞来一架红头侦察机, 在 3000 公尺的高空打了几炮就飞走了, 不过几分钟, 传来了瞭望哨的报告: “×号, 机群 16架! ” 只见英勇的炮手们像飞一样跳进了工事, 上了炮, 炮的四脚跨开,稳扎在工事里, 高昂着头, 炮手们按照连长的命令, 飞快地转动炮筒,一排排地指向敌机。
“4200……3600……2800……” 避弹坑里的观测员高声喊着, 炮上也这样回应着。
“放! ” 站在炮群中央的连长左手架着望远镜, 右手指向天空下了命令。
“通通通! ” 炮弹飞上天空, 在敌机群中炸成无数的白色烟团。 敌机俯冲下来, 霎时间, 炸弹、 炮弹、 汽油弹、 燃烧弹倾泻在高炮阵地上,泥沙、 硝烟、 尘土, 吞没了阵地。
这是我们志愿军高炮部队第一次和美国军队进行的空战, 结果击落敌机 1 架, 击伤 3 架。 高射炮一团伤亡 100 多人, 许多炮被打坏了。
“师长, 我们没有完成任务, 由于对美国飞机估计不足, 伤亡太大了, 损失太大了。 ” 王士谦惭愧地说。
“你们英勇顽强, 打击了 美国强盗的气焰, 掩护了我们师的炮兵群和师指挥机关的安全, 炮打坏再装备嘛, 打仗哪有不伤亡的。 ” 汪洋鼓励和安慰了他一番之后, 便同他商量怎样向志司发报的问题。
志司复电指示, 高射炮一团就地休整。 后来这个高射炮团回国改装,一直到第五次战役再次入朝参战。
一一六师山炮营教导员李兆书带着一连配合三四八团作战。 他们占领了阵地, 正在做工事进行伪装, 指挥所来了电话: 敌人 6 辆坦克开过来, 向这里进攻。
轰! 轰……两门山炮向敌人坦克开炮了 , 打得前面的坦克不动了,
后面的坦克绕过前面的坦克还在开。 又是一阵炮击, 把敌人的坦克轰得不动了。
“我山炮一连打坏敌人坦克两辆! ” 山炮连向三四八团指挥所报告。
这时, 山上面的步兵鼓掌, 有的喊口号:
“炮兵打得好! ”
“把敌人铁王八打趴下了! ”
可是, 不一会儿敌人这几辆坦克又开动起来, 掉转头向回开去, 再也不敢来了。 又过了 一会儿, 敌人开始报复了 , 来了一批又一批飞机,轮番轰炸, 投汽油弹。
这时候, 连长刘宪岐带着山炮一连早已转移了阵地。
全线的战斗激烈展开之后, 11 月 2 日, 我军指挥所移驻朝阳洞。 这是在山上的一个云母矿洞, 四周的岩壁很酥, 好像随时都要塌下来似的。
3 日, 我们又在山下面找到另一个云母矿洞, 这是一个很长的通道, 中间有一处塌了 顶, 露出了青天, 给洞里带来了 一些光线。 我们就在这里挂起了地图, 装上了 电话, 紧张地工作起来。 秘书科长也搬了进来, 很是热闹。 附近几家老百姓房屋被美国飞机炸毁, 他们无家可归, 也搬到洞里来住下了。
洞外, 敌机非常活跃, 从早到晚不断地轰炸扫射。
担负阻击和打援任务的一一五师的指挥所, 传来了关于三四三团在龙头洞和三四五团在诸仁桥的战况报告。
一一五师的作战会议开完后, 其他团都是团长、 政委骑着两匹马赶回本团, 只有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骑着一匹马飞快地往回赶, 因为政委王国英有病还未入朝。 当夜, 王扶之把团司令部侦察股股长薛强叫来说:
“今晚, 你带一个侦察排到龙头洞的公路上去侦察敌情, 发现情况
马上向我报告。 ”
薛强说了一声“知道了” , 便带着侦察参谋徐鹤林和一个侦察排战士出发了。 他们一到公路, 就听见从宁边方向开来汽车和坦克的马达声。
薛强命令大家:“隐蔽起来, 监视敌人, 不准开枪。 ”
徐鹤林跳到公路一座小桥下面, 掏出了 笔和纸, 敌人从他头顶开过去一辆汽车, 他就画一道杠, 开过去一辆坦克, 他就画一个三角, 开过去一门大炮, 他就画一个圆圈……他听见敌人说话的声音, 虽然听不懂,
但他听出不是伪军而是美军。
第二天——11 月 1 日, 王扶之和副团长朱互宁、 参谋长汪明德、 政治处主任陈砚田正在明堂洞一所学校里, 召集连以上指挥员开会部署作战问题。 王扶之对大家说:
“我们团的战斗任务很明确: 一个是堵, 堵击向云山增援的敌人;
另一个是截——截住从云山逃跑的敌人。 我们军向云山发起总攻的时间是今晚黄昏时分……”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 薛强派回来的侦察员跑进会场, 把一张纸条递给了王扶之:
“团长: 宁边的美军已经到了 龙头洞以南十几公里的地方, 正在继续向北运动。 薛强” 。
敌人已经出动了! 王扶之立刻中断了会议, 发出了命令:
“同志们! 按照原定计划, 部队马上出发! ”
正在山沟里隐蔽待命的全团部队, 按照三营前卫、 一营本队、 二营后卫的序列, 开始了 紧急行动。 王扶之的团指挥所紧紧跟在最前面的九连后面。 当他们进至离龙头洞还有几公里的地方, 敌人的化学迫击炮进行了拦阻射击。
“快! 跑步前进! ” 从前卫到后卫, 行军队伍里都在传达团指挥所的命令。
跑在最前面的九连, 在龙头洞东北的 185.8 高地山下和敌遭遇了。敌人也是一个连, 正在抢占这个高地。 情况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 敌人由南坡抢占主峰, 九连从北坡抢占主峰。
谁先抢占这个高地, 谁就控制了有利地形, 谁就能把部队展开组织战斗, 谁就能居高临下把对方压在山下。
此刻, 王扶之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个结果。
“报告团长, 九连比敌人先到山顶几分钟。 ” 吕庆祥在电话里报告。
王扶之把大腿一拍: “太好了 ! 九连无愧是红军连队。 ” 他说完,也跟着上了山顶, 看见了连长吕庆祥和指导员王珏, 表扬了他们。
“团长来了! 团长来了! ” 战士们一个传一个。
“你们一定要守住阵地, 我们后面的部队会支援你们的。 ” 王扶之对连里的几个干部说完就用望远镜观察, 看见敌人戴着钢盔密密麻麻地
向山上冲来, 九连一个反击就把敌人打下山去了。 敌人退到了公路边上的一个小路口。
王扶之回到了团指挥所, 全团就在山地里展开了 。 敌人被挤到了 平地里去。 这个善用头脑的优秀指挥员, 为了策应一营和九连防御的侧翼,就把三营放在龙头洞西南的高山一线, 正好是在龙城洞西北这个高地上,也正好是敌人的侧翼。 也就是说, 一旦敌人攻得厉害的时候, 三营就从敌人后屁股上戳它一下, 就减轻了正面的压力。 二营呢? 他放在云山这个方向上作为团的二梯队,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他是不动用的, 因为他怕敌人从云山溃退下来之后, 他手里一个机动部队也没有怎么办。
全团展开以后, 到了 黄昏的时候, 王扶之在山上看到敌人有两个连队, 一个在龙头洞平地学校那一带展开, 另一个就在靠近三营那个山的边沿上。 晚上, 他打电话给一营营长:
“戴树德, 今晚你们营向敌人出击一下。 你拿哪个连? ”
“当然拿一连。 团长, 你看怎么样? ”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谋而合嘛! 告诉一连的同志们, 团党委相信他们能够打好出国第一仗。 ”
“一连的同志们听到了会很高兴的。 ” 戴树德回答。
一年前, 广西南宁解放后, 一连奉命追击逃跑的国民党六十三师一八七团。 连长有病没上来, 指导员金作善带领全连同志执行这个战斗任务。 当时的天气很怪, 一路上大雨刚停, 又出了火热的太阳: 同志们跑在路上嗓子冒烟, 呼吸困难。 金作善叫大家全部轻装, 把背包留下来,
由文化教员统一看管。 敌人被他们追熊了, 一路上纷纷交枪投降说: “你们快追吧, 我们的团长还在前面。 ” 这一天, 一连硬是追垮了敌人一个团。
夜里 10 点钟, 一连由明意里向龙城洞出发了。 陈文林命令全连成战斗队形前进, 他率领二排由公路正面直逼龙城洞, 孙殿生率领一排由龙城洞南侧向小学校方向迂回, 杨国财率领三排沿公路北侧向龙城洞逼近。
10 点 40 分, 陈文林带的二排刚刚进至距离龙城洞东只有 500 公尺的小桥附近, 便和敌人一个班接触上了。 陈文林喊道:
“机枪射手赶快占领有利地形, 掩护全排。 ”
战士们冲了 上去, 把这个班的敌人打垮了。 敌人退到公路北面, 战士们跟踪追击。
不料, 遭到敌人另一个排的火力拦阻, 二排被阻在公路南侧与敌人对峙起来。
杨国财这时带着的三排从公路北侧迂回到敌人的侧翼, 各种武器一齐开火, 二排也乘机发起了冲击。在两个排的夹击下, 消灭 30 多个敌人,残敌逃回了龙城洞。
在小学校附近, 孙殿生带着的一排发现校内有敌人据守, 他马上命令:
“机枪班就地掩护! ”
三班的战士们在学校西侧占领了有利地形, 阻击村内增援的敌人。
一班和二班的战士们从院墙东南突破了。 小学校的敌人顽固地依托院墙,向外猛烈地射击。 我军勇士们冒着枪林弹雨, 在机枪班的火力掩护下,迅速地接近了 院墙。 他们以步枪、 冲锋枪、 手榴弹向敌人猛烈地攻击,打得敌人机枪射手扔下机枪只顾逃命。 全排的同志乘势蹬墙跳进院内,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 把敌人一个排收拾了。 剩下的敌人向林中溃逃,勇士们乘胜追击。
突然, 龙城洞西侧有两个地堡射出闪着红光的子弹, 孙殿生大喊:
“三班去把它搞掉, 一班、 二班继续向村内攻击。 ”
这时候, 二排和三排已经推进到了龙城洞的东侧, 敌人 3 个土木质火力点的机枪吐出了 道道火舌, 四班和五班的战士们在机枪班火力压制敌人火力发射点的情况下, 一个个奋不顾身地跑上去, 同时向敌人 3 个火力点扔手榴弹, 一阵猛打将它炸毁, 三排的同志们冲上去与敌人搏斗,又歼敌 10 余人。
村内残敌在 3 辆坦克引导下, 一边向外射击, 一边仓皇逃跑。二排的战士们在追击, 三排的战士在包围, 孙殿生带着一排也赶到了。 同志们看见他亲自端起了轻机枪, 向逃敌狠狠地射击, 连续击毙 10多个美国兵。
就在敌人反击的时候, 孙殿生这位在解放战争时期曾经荣立五大功的英雄人物, 献出了他年轻的宝贵生命。
全连同志悲痛不已, 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声: “狠狠地打击美国侵略军, 为我们的副连长报仇! ”
三排的同志们将敌人一辆吉普车堵住了, 司机被打死, 军官被活捉。
全连把敌人一个班占据的房子紧紧围住, 敌人利用房角负隅顽抗,二班长一顿手榴弹打得美国兵乱成一团, 最后被消灭掉。三班长王保山带着打坦克小组的同志们, 埋伏在公路南侧, 当敌人第一辆坦克驶近时, 爆破手张济州以低姿快速的动作上去了, 将爆破筒放置履带上部, 随着坦克的开动, 爆破筒滚落在地上爆炸, 没有炸坏坦克。 战士刘东随之跳上了敌人的第二辆坦克上面, 他举着手榴弹但不知从何处塞进坦克, 爆破又没有成功。 王保山急得眼睛直冒火, 他亲自带两名战士, 先投出两颗手榴弹, 趁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 绕到敌人的第三辆坦克的侧后, 将集束手榴弹插进履带中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终于炸毁了敌人的坦克。
战斗到深夜 12 点钟, 一连的勇士们完完整整地歼灭了美军骑一师第五联队(团) 一个连。
这个辉煌的战果, 从团报告到师, 从师报告到军, 又从军报告到志愿军总部。
一一五师《战斗》 报记者梁致政和张玉珂, 战前就随一连这个红军连队采访。 战斗打响后, 他们一直在阵地上, 亲眼看着勇士们怎样一个连消灭敌人一个连的, 也亲眼看着勇士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当云山战斗结束后, 师政治委员沈铁兵打电话说:
“你们暂时不要回来, 好好搜集一连的英雄事迹, 再回来向我们汇报。 ”
当梁致政、 张玉珂写出三四三团一连的英雄事迹向师首长汇报后,沈铁兵听了感叹万分地说: “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英雄壮举, 先在我们师《战斗》 报上宣传, 也要向全国宣传。 ” 于是, 才有了 《人民文学》发表的长诗《坚守阵地——记龙城洞战斗的 6 个共产党员》 。
战斗一开始, 副连长孙殿生带着三班这个尖刀班, 向龙头洞村内敌人阵地猛插过去。 敌人用火力猛烈地封锁着, 东西两边敌人轻重机枪组织道道火网, 战士们前进受阻了 。 孙殿生是一名有战斗经验的老兵, 他看到只有猛不防地从左侧茅草房冲过去, 占领敌人的机枪阵地, 才有可能全部歼灭正街上的敌人。 于是, 他命令三班派两个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三班长叫了战士李富贵两人一道爬过去。 刚进到茅草房背后, 敌人发觉了 , 便在黑夜中射击起来。 一颗子弹打在李富贵左胳膊上, 鲜血顺着他手中的冲锋枪往下流。 三班长说:
“李富贵, 你下去吧! ”
“班长, 这怕啥? 左胳膊断了还有右胳膊哩! ”
说完, 李富贵就冲过去了 。 他一直冲到敌人掩体前边, 一梭子撂倒了 3 个美国兵, 掩体中的另 5 个美国兵举起双手投降了。
村里的敌人开始溃退了。 李富贵端着冲锋枪奔跑着追击着敌人。 敌人逃过一座小桥, 纷纷钻进了工事, 用火力不停地封锁住了小桥, 机枪和自动步枪疯狂地叫着。 显然, 敌人是想把一连阻止在小桥北边, 战斗到天明, 等援军一到再组织反攻。
李富贵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皱了一下眉头, 计上心来, 提着 5 颗手榴弹, 走到三班长面前, 从衣服口袋里拿出 100 万元东北币说:
“班长, 这 100 万元是我出国以前存起来准备买一支好钢笔的, 请你替我保存起来。 如果我牺牲了 , 请党组织追认我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这些钱你给指导员, 作为我的党费。 不炸毁那个可恨的敌人工事, 我绝不回来! ”
三班长刚要拦住, 他已经跳下河去。 河水有一尺多深, 上面结成半寸厚的冰。 李富贵在水中走了几步, 鞋子被冰碴刮掉了。 他光着脚在河水里走。 刚走到河中央, “叭! ” 敌人打过来的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左肩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 险些把他疼昏过去。 他硬是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 继续前进。
他忍受着两处伤口的疼痛和脚痛, 一口气走到了 小河对岸。 他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了, 眼中含着热泪。 这热泪是难忍流出来的, 而不是难过。 因为他想到了年轻的人民共和国, 想到志愿军出国前的誓言。 一种无形的力量使他战胜了恐惧, 然后去战胜敌人。
现在, 他必须把准备好的 5 颗手榴弹的导火索同一时间拉出来, 又要同一时间从敌人工事枪眼塞进去, 这样才可能避免敌人再把手榴弹扔出来。 于是, 他屏住了呼吸, 把 5 颗手榴弹绑在一起, 抽出导火索, 用尽力气塞进了敌人的工事里。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怎么还没有响? 他急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挺着身子, 竖起耳朵, 等待着爆炸的巨响。
“轰! ” 这是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 连小桥都被震动得直摇晃。 敌人工事被炸开了花, 一个班的美国兵的血肉和泥土、 石块、 钢铁混在一起向四周飞溅着。
龙头洞村里的敌人一片慌乱、 叫喊。 一连的勇士们端着带雪亮刺刀的枪冲过小桥, 向着李富贵开辟的道路前进, 勇猛地追击着逃窜的美国兵。
李富贵站在小河里, 胜利地笑了。 他刚要抬脚往前迈步, 立刻倒在水中。 原来, 他那双赤脚和冰结在一起了。 他左胳膊和左肩上伤口的血流, 已经染红了他的上身, 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也在流血, 简直成了血人。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 已躺在担架上, 被战友们急匆匆地抬着送到团的包扎所去。
不一会儿, 一连战士把美国俘虏押送到了团部, 有白人也有黑人。
有人数了数: 28 个。
王扶之、 朱互宁他们第一次看见美国俘虏: 一个个长得很年轻, 黄头发, 蓝眼珠, 有的披着军毯, 有的满身泥土, 穿得都很单薄, 显得都很狼狈, 耷拉着脑袋, 眼睛向四周乱瞅。 看样子他们饿得很厉害, 战士们端来了高粱米饭, 俘虏们用手抓着吃……
“老陈, 赶快审问一下, 究竟是美军哪一部分的? ” 王扶之对政治处主任陈砚田说。
陈砚田正好组织了几个全团会英语对话的文化教员, 准备抓了 俘虏好当翻译。 经过连夜审问, 从这批俘虏口中得知: 一连歼灭的是美骑兵第一师第五联队这个团的一个连队。 团指挥所向师指挥所做了报告, 师指挥所又向我们军指挥所做了报告。
我叫左勇当即向志司发了 电报。 第二天, 我就看到了志司发来的嘉奖电文:
我一个连歼美一个连传令嘉奖各军、 师、 炮司, 并报军委、 东司:
三十九军一一五师三四三团一连,1 日 在龙头洞( 云山西南)歼灭美骑一师第五联队 1 个连。 从此次作战中可以看出, 我军指战员的战斗素养与作战精神比敌人强, 我以 1 个连即能歼灭美军 1 个连。 特此传令嘉奖, 并号召志愿军全体同志, 学习该连坚持勇敢作战的精神, 歼灭更多的美国敌人。
志司 2 日 18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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