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发觉土气的酱里有这么多复杂的味道,直到我长大成人。东辣西酸,南甜北咸。出生在黑龙江的80后,没有甜可以吃,因为啥?因为穷呗,只好吃酱了。懵懂记忆中的林场生活,两种食物真真切切地留在我脑海里,一个是酸菜,另一个就是大酱了,屋里酸菜缸,屋外大酱缸,这是林区人生活的标配。除了穷,因为无霜期短加上气候异常,深山腹地的林场是不长蔬菜的,除了干野菜和一些土豆、大头菜、卜留克可以作为餐桌上的菜品外,大酱这一百搭食品是万万缺不得的……

东北大酱一年四季都能做(林区人记忆中的大酱是最熟悉的乡愁味道)(1)

准确的说,大酱不是林区人的独创,其商标归属应是祖籍山东的老东北人,北大荒开发建设伊始,全国四面八方的人纷至沓来,山东籍的老东北人把做农家酱的技艺传承下来,从此,林区人对大酱,乃至以此衍生的饮食图腾——酱缸,有着极其深厚的情怀。

东北大酱一年四季都能做(林区人记忆中的大酱是最熟悉的乡愁味道)(2)

时至今日,我依然爱吃大酱,不是它有多美味,这大酱实在包含我太多的情感因素,以至于很多亲友都劝慰我说不要口太重,对身体损伤是极大的。这就是就是东北人,人人、餐餐必备酱。特别是夏天蔬菜的时令时期,除了豆角、土豆之类不可生食的东西外,都可成为蘸酱之菜。从初春的刺老芽、柳蒿芽等山野菜,到夏天的黄瓜,小葱、生菜,以至于上秋儿的萝卜、白菜、大葱、大蒜,上冬的冻白菜等等,都可以蘸酱而食,可谓百味归酱,百香归酱......

东北大酱一年四季都能做(林区人记忆中的大酱是最熟悉的乡愁味道)(3)

还是说说我们家对大酱的认知之旅吧,这就像一次味觉和心觉的“融合”的旅程。听父亲说爷爷奶奶初到北大荒的时候常去黑龙江籍人家讨酱吃,一次两次人家欣然同意,三次五次连爷爷奶奶都不好意思了,于是勤劳聪颖的奶奶多留个心眼,每到黑龙江籍人做酱的时候,奶奶就借故帮忙,偷来了技艺。烀酱下酱都有固定的日子,一般都选在每年的腊月初八,或二月初八,下酱则选在四月十八,有人说“八”音同“发”,每到这时候,就会将准备好的黄豆放入水中发泡。大锅生火,将泡好的豆子和水放入锅中烀。水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豆子烀好后呈红色,越发红,说明豆子越好,刚烀好的酱豆极香,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弥漫到了屋里的各个角落,奶奶都会盛出一碗酱豆,拌些盐面给父亲他们哥几个吃。接下来就是做酱块子。用一个玻璃瓶子把烀熟的酱豆碾碎成泥状,酱泥必须干湿适宜,如果太干就难以摔成坯块。做好的酱块子先要放在屋外阳光下晾晒至半干,然后再用报纸包上,酱块子要每隔一段时间翻转调换一下位置,防止凉热不均,通风不畅把掰碎的酱块一层层地铺在酱缸里,每铺一层就撒一层大粒盐,全都铺完后,加山泉水。山泉水下出来的酱格外好吃,还没有怪味。

东北大酱一年四季都能做(林区人记忆中的大酱是最熟悉的乡愁味道)(4)

给大酱“打耙”是很意思的一件事,还有很多讲究呢。只要不下雨,白天酱缸都不能加盖,要蒙上一层白纱布,纱布的四角系上石块等重物,纱布上还要缝上一个红布条,怀孕的和身子不利索的妇女不能靠近别人家的酱缸,否则大酱就会被“冲”了,味道不正。虽然这是迷信的说法,但缝红布条的做法却一直沿袭下来。酱耙一根半米多长的木棍,一端钉着一个方形的小木板。“打耙”时还要准备一个勺子,好随时撇出大酱里打出来的沫子。父亲说每次“打耙”时,奶奶都会搬出一个板凳,然后坐在凳子上有板有眼、速度均匀地上下搅动酱耙,带动一缸大酱翻涌起来,像一眼金黄的泉水不停地喷涌着,同时一股酱香也随之飘散开来,香气四溢。

东北大酱一年四季都能做(林区人记忆中的大酱是最熟悉的乡愁味道)(5)

酱是一种生存方式,也是流金时光沉淀下来的岁月气息,“酱”更像是个动词,寻常的餐桌前,因为有了酱才丰满起来,可酱黄瓜,辣椒,大头菜,蒸熟的土豆子。南方人一般极不理解,把黄瓜、白菜,大葱、大蒜等用手抓来,沾上浓稠咸咸的酱生吃大嚼的样子,他们觉得非常惊讶,用一句话来说“别人笑我太痴颠,我笑别人看不穿”。啥鸡蛋酱,肉酱,青椒酱,小鱼儿酱,土豆丁酱,以及加葱的炸酱等等。当然了,大酱还可以做鱼,炖茄子,炖土豆,烀大骨头,打饭包等等。如果隔段时间没有吃到农家酱,味蕾就得不到满足,日子仿佛寡淡了许多。

东北大酱一年四季都能做(林区人记忆中的大酱是最熟悉的乡愁味道)(6)

这些年我渐渐明白,一碗大酱承载了无尽的乡愁,而那酱香更似质朴的母爱,象淳朴的林区人的情义,永远暖心暖胃,齿颊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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