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纳兰性德,相比于他的名,更多人知晓的是他的字——容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纳兰容若有无数传奇流传于世,熠熠然是清初词坛中的一颗破晓之星然而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老天只许他三十年光景,却足够他将一生“才”与“情”流传于世今天是纳兰性德去世的日子,小众雅集特于李元洛著《清诗之旅》中节选关于纳兰性德的一篇,以飨读者,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纳兰性德自成一派颇有后主之遗风?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纳兰性德自成一派颇有后主之遗风(李元洛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自成一派颇有后主之遗风

谈起纳兰性德,相比于他的名,更多人知晓的是他的字——容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纳兰容若有无数传奇流传于世,熠熠然是清初词坛中的一颗破晓之星。然而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老天只许他三十年光景,却足够他将一生“才”与“情”流传于世。今天是纳兰性德去世的日子,小众雅集特于李元洛著《清诗之旅》中节选关于纳兰性德的一篇,以飨读者。

世家原自重文章(节选)/李元洛

纳兰性德之名传诵至今, 芬芳人口, 首先是他存世的三百四十八首词,尤其是其中的爱情词,又尤其是爱情词中的五十余首悼亡词。纳兰性德二十岁时,和小他两岁的卢氏成婚,三年后卢氏即因难产而于康熙十六年(1677)母子同时去世,他则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三十一岁时撒手人寰。在卢氏辞世后的八年中,纳兰性德所作的悼亡词多达五十余首,占现存作品的六分之一。其感情之沉挚,艺术之完美,体裁之多样,加之数量之众多,综合而论在中国古代诗人中无人能出其右,按今日时髦的“排行榜”或“得票率”而言,他当毫无水分而名副其实地高居榜首,其他人都只能望洋而兴叹!

爱情,是无分中外古今的世上芸芸男女不可缺席的必修课程,是维系人类生存与发展不可缺少的必要链条,同时,也是文学创作不可缺失的永恒主题,是文学园林不可缺位的亮丽旖旎的风景。中国古典的爱情诗,早在两千多年前《诗经》的十五国风中就开始鸣奏,而从开卷第一篇《关雎》里,即使时隔两千余年的茫茫岁月,我们还可以听到琴瑟友之与钟鼓并作的喜庆好音,仍从远古的黄河之边那不知名的河洲水湄隐隐传来。时至后世,历代优秀的爱情诗,犹如春日繁花绣满了中国人生生不息的生命的原野。爱情诗中的悼亡诗呢?它是中国古典诗歌长河中一条特异的支流,这一条支流专为丈夫悼念逝去的妻子而流淌。追波溯源,其源头就出于诗经中的《邶风·绿衣》与《唐风·葛生》。至于晋代潘岳的《悼亡诗》三首,则被称为文人悼亡诗之鼻祖,此后之名作有唐人元稹的《遣悲怀》三首,以及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贺铸《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等等,它们有如永不凋谢的白浪花。在唐诗宋词的高潮过后,元明两代之诗本已江河日下,不意清诗清词却又洪波涌起,浪涛澎湃,而纳兰性德的包括爱情题材的诗词,更轰然而成清初的诗的河床中之九级浪。

纳兰性德的爱情诗词之所以不让前人,而且在整体上后来居上,除了数量与体裁之外,根本原因还在于感情之至纯至真,以及艺术之至完至美。评价作品的高下与作家成就的大小,数量可以作为参考,根本还在于质量,纳兰有关之作数量超越前人,元稹悼亡妻韦丛之作,前后虽有三十余首,数量仍有所不及,质量更是难以匹敌。中国古典爱情诗的冠军冠冕非纳兰性德莫属,前之潘岳、元稹、苏东坡、贺铸,后之黄仲则、龚自珍,他们虽是一代名家,也当会欣然同意的吧?

康熙十三年(1674),是纳兰性德的弱冠之年,他应父母之命与十八岁的卢氏成婚。卢氏之父卢兴祖属汉军镶白旗,系国子监官学生而入仕途,康熙年间官至两广总督,兵部尚书,所以卢氏的出身既是大族高门,亦乃书香门第。他们是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纳兰性德仿佛是别人代买而中了价值连城的头彩,包办婚姻竟然成了神仙眷侣。卢氏除了有很高的颜值与温柔的性格,我以为更重要的还是她娴习诗书,能够欣赏和珍重丈夫的才情,纳兰性德当然因此更引她为精神上的红颜知己。扰扰世间,芸芸美眉,有多少人能真正成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王国维语)的纳兰性德的知己呢?卢氏没有诗词作品传世,但纳兰性德在《浣溪沙》中曾引用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的故事,说他和夫人也是“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此外,在梦亡妇的《沁园春》之前,他还别有长序,其中说卢氏“素未工诗”,但梦中离别却有“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之语,由此不惟可见他们鹣鲽之情好情深,尤可见这一双伉俪精神上之相知相得。

孙初 绘

纳兰性德最火最烫痛当代读者嘴唇者,是他那些情真意切哀感无端的悼亡词,因为它们展示的是具有普遍意义的至情之破灭与至美之毁灭,富于生命与人生的悲剧意味,同时也具有可以由此类推与联想的当下感与当代感。而在他的诗中,则多是写现在进行式的爱情,展示的是情的芬芳与美的怒放,富于喜剧色彩。如《艳歌》四首、《别意》六首、《四时无题诗》十八首、《塞垣却寄》四首等等。试看他的《和元微之<杂忆诗>》三首:

卸头才罢晚风回,茉莉吹香过曲阶。

忆得水晶帘畔立,泥人花底拾金钗。

春葱背痒不禁爬,十指掺掺剥嫩芽。

忆得染将红爪甲,夜深偷捣凤仙花。

花灯小盏聚流萤,光走琉璃贮不成。

忆得纱厨和影睡,暂回身处妬分明。

元微之,就是中唐时与白居易齐名而人称“元白”的名诗人元稹。贞元十六年(880),此君二十二岁赴西京应试时路经山西蒲州普救寺,邂逅远亲表妹崔莺莺而产生了始乱终弃的一椿罗曼史,次年他曾为此赋《会真诗》三十韵,宅心仁厚年长于他的诗人朋友杨巨源对他有所针砭地写有一首《崔娘诗》。三年后,元稹为了自己的仕途,娶高干之女韦丛为妻。翌年,他复作《莺莺传》,不无得意地详述自己与莺莺的这椿往事,并为自己的背情弃义涂脂傅粉。不过,元稹虽是一个风流文人,多情且近于滥情,但他毕竟不是性情浇薄毫无良知的花花公子,他怀念那场刻骨铭心的初恋,且因那一“原罪”而不免长怀负疚之情。按今日的心理学术语,他可说是具有“双重人格”或谓“多重人格”。其《杂忆五首》写于元和五年(810),时年三十二岁,去普救寺的艳遇已整整十年,此年他由监察御史贬为江陵士曹参军,诗中所云“双文”即“莺莺”,因莺字成双也。所忆均为普救寺之旧事:“今年寒食月无光,夜色才侵已上床。忆得双文通内里,玉栊深处暗闻香。”“花笼微月竹笼烟,百尺丝绳拂地悬。忆得双文人静后,潜教桃叶送秋千。”“寒轻夜浅绕回廊,不辨花丛暗辨香。忆得双文胧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山榴似火叶相兼,亚拂砖阶半拂檐。忆得双文独披掩,满头花草倚新帘。”“春冰消尽碧波湖,漾影残霞似有无。忆得双文衫子薄,钿头云映褪红酥。”时当今世,许多职称包括“大师”之美的头衔早已如股市之亏损股大大贬值,例如文史硬伤屡见不鲜者也被廉价赠送大师的冠冕,而本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陈寅恪先生则真正是实至名归的大师,在《元白诗笺证稿》一书中,他既指出元稹人格的缺陷,同时也说:“微之以绝代之才华,抒写男女生死离别悲欢之感情,其哀艳缠绵,不仅在唐人诗中不多见,而影响及于后来之文学者尤巨。”八百年后的纳兰性德及其爱情诗,也曾受到元稹有关诗作的沾溉,上述之《和元微之<杂忆诗>》,就是他自己主动出示的证明。

不过,纳兰性德的“忆得”只和了三首,每首诗只分别抒写一个细节,如“染将红爪甲”即今日女子之“美甲”,却写尽了与卢氏新婚燕尔的甜蜜旖旎的风光,不惟艺术表现上较元稹之作更为生动传神,含蓄蕴藉,而且感情的含金量也远胜用情不专的元才子。附带说明的是,元稹写《杂忆》之时,前一年其原配韦丛刚刚夭亡,他写了后世传诵的《遣悲怀》三首及其他悼亡诗,痛不欲生之状见于言表,然而不到一载,复又忆及前尘旧爱之莺莺,而又追咏再三。再后一年,他即纳安氏为妾,子女相继出生,七年后,再娶裴淑为妻。这虽与时代和习俗有关,陈寅恪说“自不可以今日之标准作苛刻之评论,但微之本人与韦氏情感之关系,决不似其自言之永久笃挚,则可以推知”(《元白诗笺证稿》),元稹有知,恐怕也只能同意陈寅恪的铁笔判词吧?

纳兰性德对卢氏一往情深,他手握的又是一支如花之盛开的彩笔,他为卢氏所咏之诗当然不止是如上所述的《和元微之<杂忆诗>》,《四时无题诗》十八首也是为卢氏所作,现援引四首,有如从四个华彩乐段,即可想见全诗究竟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交响乐章:

挑尽银灯月满阶,立春先绣踏春鞋。

夜深欲睡还无睡,要听檀郎读《紫钗》。

一树红梅傍镜台,含英次第晓风催。

深将锦幄重重护,为怕花残却怕开。

绿槐阴转小阑干,八尺龙须玉簟寒。

自把红窗开一扇,放他明月枕边看。

水榭同携唤莫愁,一天凉雨晚来收。

戏将莲菂抛池里,种出花枝是并头。

据《晋书·潘岳传》和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所载,晋潘岳姿仪丰美,是位大帅哥,他在洛阳乘车出行时,追星的妇女们将其围住,掷果盈车。因为他小字檀奴,故后世以“檀郎”作妇女对丈夫或情人的美称。《紫钗记》是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临川四梦”之第一梦(汤为临川即今江西省抚州市人,其他三“梦”为《牡丹亭》《邯郸记》与《南柯记》),取材自唐人蒋防的传奇小说《霍小玉传》,演绎诗人李益与霍小玉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表现了作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情至观”。“夜深欲睡还无睡,要听檀郎读《紫钗》”是组诗的第一首,也是全部组诗的起调与定调,看来是写钟鼓乐之后琴瑟友之的情景,真是似水流年,如花美眷。第二首即以花喻卢氏,以花喻人,当然并非纳兰性德的首创,但“深将锦幄重重护,为怕花残却怕开”,花开花落,花有开终将有落,怕花残而怕花开,这却可见纳兰性德独至的柔情蜜意,可见他对所爱之人心细如发而呵护备至,心柔似水而愿地久天长。唐代布衣诗人严浑有一首《落花》诗:“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杜牧《和严浑秀才落花》诗却是:“共惜流年留不得,且环流水醉流杯。无情红艳年年盛,不恨凋零却恨开!”博览群书的纳兰性德当然应该读过杜牧此作,杜诗固然“恨”得甚好,纳兰之“怕”也可见慧质灵心。第三首写明月照人,不是窗前而是枕边,温柔旖旎,意在言外,读来真是令人魂销,其境界岂是当代某些动辄即涉情色的恶俗作品可以望其项背?最后一首以“莲”谐“怜”,这虽是南朝民歌的故技,但纳兰却新创为“戏将莲菂抛池里,种出花枝是并头”,执子之手,共抛莲实,这既是生活的写实,更是内心的祝愿,希望的象征。世间唯有情难诉,诉到这样入微,这样体贴,如此柔情蜜意,如此生死相许,恐怕也只有情种兼才人的纳兰性德而莫办了。

卢氏不幸去世时,纳兰性德时年尚只有二十三岁。本来伉俪情深,何况青春丧偶?红梅花过早地凋谢,并蒂莲忽有一枝过早地萎落,恨海情天,此憾何及,此痛也何及?纳兰性德肝肠寸断的巨痛沉哀,没有见之于诗,而一一收藏到更便于酣畅淋漓地抒情的词章之中去了。他的悼亡词和上引那些清丽深婉的爱情诗形成鲜明的对照,一是喜曲,一是挽歌,一是杂花生树的明媚春天,一是玉露凋伤的肃杀秋日。受到重创的心灵需要抚慰,崩塌的精神世界需要修补,因为封建礼法,纳兰性德先有侧室颜氏,因为父母之命,他丧妻三年后曾奉命续娶官氏,但他的诗词都从未提及过她们,可见那是没有爱情的婚姻,而且他终其一生均作有悼亡之词,对卢氏念念不能忘情,如《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开篇即长叹“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他甚至企望和卢氏有再生之缘:“待结个、来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对于纳兰性德而言,失去卢氏就几乎等于失去了整个生命的支撑、信心和希望。长夜漫漫何由彻?直到他遇到了沈宛,在他的私密的感情世界的天幕上,才闪现了难得的一线曙光。

卢氏去世后八年,即康熙二十三年(1684),由于年长的挚友顾贞观的关切,年已三十的纳兰性德认识了沈宛。沈宛,是天生丽质而且才名远播的江南女子,乌程人,即今日浙江湖州吴兴县人,身份是才高而命薄的歌女。她在清初即颇有词名,康熙二十九年(1690)刊行的由徐树敏、钱岳编纂的《众香词》,就收录沈词五首,其作者简介说:“沈宛,字御婵,乌程人,适长白进士成容若,甫一年有子。得母教,著《选梦词》。”徐树敏是纳兰性德业师徐乾学之子,与纳兰交好,他编此词集时,纳兰去世刚五年,而沈宛尚在。此外,纳兰的朋友陈见龙写有一首《风入松·贺成容若纳妾》,开篇便是“佳人南国翠娥眉,桃叶渡江迟”,也就是将沈宛比做晋代书法家王献之的爱妾桃叶,其籍贯正是江南。上述材料,是沈宛其人其事的确证与铁证,无可置疑。纳兰性德给顾贞观的信中也曾说,“弟胸中块垒,非酒可浇,庶几得慧心人以晤言消之而已”,他与沈宛初见,应是此年秋随康熙南巡之时,双方均一见有情,顾贞观随即送沈宛北上,和纳兰性德完婚。

纳兰性德迎娶沈宛,这在当时而言可谓极为另类,需要特立独行的勇气和今日所云之反潮流的精神。满清入关后,顺治、康熙两朝均禁止满汉两族通婚,这一禁令直到光绪年间才正式解除,而纳兰性德是满洲贵族,沈宛是汉族女子,这“旗籍”与“汉籍”之分,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河。此外,纳兰性德的门第系天潢贵胄,身份乃御前侍卫,沈宛则是草根平民,天涯歌女,因此,这是一椿并非“绝配”而是绝对不配的婚姻。但纳兰性德却情无反顾,其间重要的原因之一,乃是沈宛所具有的诗词艺术修养,包括她对纳兰诗词的理解和欣赏以及她自己亦长于诗词创作,使纳兰认定找到了可以消解自己“胸中块垒”的“慧心人”。沈宛到京,不能明媒正娶,只能置于相府之外的别室,是为“外室”,纳兰性德只能随机择缘和她相会,一通积愫,互诉衷肠。这种名为婚内实为婚外之恋,有收于词选集《众香词》中沈宛之词以及纳兰性德有关之词为证:

雁书蝶梦皆成杳,月户云窗人悄悄。记得画楼东,归骢系月中。

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只有旧罗裳,偷沾泪两行!

——沈宛《菩萨蛮·忆旧》

窗前桃蕊娇如倦,东风泪洗胭脂面。人在小红楼,离情唱《石洲》。

夜来双燕宿,灯背屏腰绿。香尽雨阑珊,薄衾寒不寒?

——纳兰性德《菩萨蛮》

上述两首词,是他们别样生活与另类情怀的写照,沈宛深愁浅怨,纳兰性德问暖嘘寒,两人甚至连选用的词牌都一样,应该是不便明言的唱和之作。当然,纳兰性德初得慧心并会心之人,他痛苦孤寂的心灵也曾得到些许欢愉和慰安。有如枯旱的田野忽逢时雨,好像阴霾的天空忽绽阳光。他曾经为沈宛写过一组《艳歌》:

红烛迎人翠袖垂,相逢长在二更时。

情深不向横陈尽,见面销魂去后思。

欢近三更短梦休,一宵才得半风流。

霜浓月落开帘去,暗触玎玲碧玉钩。

细语回延似属丝,月明书院可相思。

墙头无限新开桂,不为儿家折一枝?

洛神风格丽娟肌,不见卢郎年少时。

无限深情为郎尽,一身才易数篇诗。

有温情,有蜜意,有劝慰,有内疚。虽系写男女之情的“艳诗”,却艳而不恶,艳而不俗,诗情宛转,格调清华,读之令人意荡魂消。清初名词人陈维崧评论纳兰的词时曾说:“《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梁启超也曾说过:“容若小词,直追李主。”他们先后认为纳兰性德词的风格与成就,得到南唐中主李璟、后主李煜的遗韵遗泽,可以与李煜比肩。我则以为,纳兰性德的爱情诗较之他的爱情词,并不遑多让,而且别有风情和韵味,如上述《艳歌》,就让我联想到李煜的“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这一阙《菩萨蛮》,是李煜咏大周后的妹妹的,大周后去世后其妹得以正式上位,称小周后。纳兰性德此诗的血脉风神,与之何其相似?不似的是,小周后日后名正言顺,而沈宛却始终没有得到纳兰家族的认可,纳兰性德于娶她之后的次年即不幸去世,留下不被承认的遗腹子福森,沈宛也回到江南,他们母子后来竟天涯沦落不知所终。

何谓爱情?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古今中外有不少名言嘉语对之作过种种诠释,现在流行的一种通俗说法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了对的人。纳兰性德和卢氏堪称“绝对”,可惜卢氏天不假年,纳兰性德与沈宛对错相兼,又可惜时势不容,而纳兰性德又享年不永。杭州西湖之畔原有一座月老祠,中国的月下老人大约相当于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吧,祠前的对联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前者是元末高明(字则诚)《琵琶记》中的隽句,后者乃元初王实甫《西厢记》中的胜语,出自不同手笔的珠玑之言,合成了天造地设的绝妙好联。纳兰性德的爱情何其不幸,但幸而纯情重情而才高八斗的他却因此而留下许多欢情与悲情交奏的千古绝唱,在这个古典爱情几乎遗失殆尽而世风不古快婚快闪号称娱乐致死的时代,纳兰性德的爱情诗词却广受欢迎,这应该是众多读者对真挚纯美的爱情仍心存向往与敬意,并希望得到精神上的补偿与升华吧?

来源:微信公众号小众雅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