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已经冰冷的生命重新焕发生机,给逝者永恒的美丽,这需要冷静、准确,同时要怀有温柔的情感。”这是日本电影《入殓师》中的一句经典台词。卫艳茹是北京市东郊殡仪馆的一名殡葬礼仪师,她对工作有着与《入殓师》男主角同样的期许,那就是最大程度满足家属需求,让逝者安息,让生者慰藉。
“85后”的卫艳茹生于吉林省通化市,从小活泼爱动。高考填报志愿时,卫艳茹选择了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的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只是觉得这个行业是个冷门,毕业后比较好找工作。”当时她的爷爷很支持她的这个决定,认为“这是个行善的行业”。
2007年毕业后,卫艳茹进入殡仪馆行业工作,先后在遗体整容、遗体火化、司仪、主持、引导员等岗位工作。她记得自己工作的第一个月几乎每天都会哭,看到遗体会哭,看到逝者家属哭自己也会哭;每天会做梦,会梦到遗体。尽管这样,她还是坚持住了,只想尽自己所能送逝者最后一程,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当时同班的50人约有一半一毕业就转行了,后又有因殡葬工作社会地位和工资待遇不高等因素陆陆续续离职的,但卫艳茹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15年。
殡葬师被称作“人生旅程的送行者”,卫艳茹很喜欢这个称呼。作为一名殡葬礼仪师,她平均每天要主持3场这样或那样的告别仪式。
4月份,卫艳茹的工作还相对轻松,但一般每天也需要主持两场。到了冬季,尤其是1月,被送来的逝者多了,相应的告别仪式也多了起来,她曾一口气主持过9场告别仪式。有的告别仪式上只有几位亲人,有的会有四五百人参加,短的告别仪式十几分钟就可以结束,长的也能持续1个多小时。不过短也好长也罢,卫艳茹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少家庭讲究要在中午前,甚至天亮前将遗体进行火化,卫艳茹的工作时间也因此被前置了三四个“时区”。她已习惯每天早上5:00起床,6:10前到岗,6:30正式开始她一天的工作——接待家属,核对逝者基本信息,安排家属站位,将悼词组织成文,然后开始主持告别仪式。
“有的逝者身份证上的年龄和实际年龄不符,有的名字的念法需要和家属确认,比如名字里有个‘俊’,你不能说别人叫了一辈子的‘zun’(四声),你在告别仪式上念‘jun’(四声)。”卫艳茹一直觉得,一个人的葬礼只有一次,需要严谨认真对待,“哪怕说错一个字,都会觉得对不起逝者和家属。”有时连续几场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尽管已是位十分专业的殡葬师,但卫艳茹有时依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2017年11月,北京市大兴区突发一起火灾,一位10岁左右的小男孩因窒息而亡。男孩身上并没伤痕,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像是睡着了一样,“乖巧的让人忍不住再去摸摸他的脸蛋”。
“但一想到这么小的小生命就到此为止了,我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卫艳茹也是位母亲,女儿今年10岁,她完全可以体会到小男孩父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场告别仪式上,她特意放低、放缓了自己主持时的声调,一边流着泪,一边念完了悼词。那天下班回到家,不等女儿跑来要“抱抱”,卫艳茹就一把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她,许久没撒手。
虽然要把控告别仪式全场,对逝者的人生进行总结,招待、引导前来的逝者家属、告别者,但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群体,有人拒绝和他们握手,甚至不会直接用手去接他们递过来的东西,“也有人问起我在哪儿上班,我说在殡仪馆,他们就会本能地往后退。”
在工作的第15个年头,卫艳茹已经历过近万场葬礼和告别。每年,约有1.3万位逝者被送往她所在的北京市东郊殡仪馆火化,在此之前,其中约5000个家庭会为逝者举行告别仪式,包括告别为情自戕的女儿、横遭意外的丈夫、死于大火的10岁男孩、得以善终的100岁老人……
告别厅就像是个微型社会,工作的15年间,卫艳茹见证了很多温情,也目睹了很多虚伪和丑陋。逝者在被整理、装扮后推进这里,出席完自己的葬礼再被推向一团约900°C的炉火。
形色各异的鲜花环绕着始终“沉默”的主角,不同分贝的音乐、人声奏着最后的挽歌——有人嚎啕,有人默默淌泪,有的念起了老伴生前写的情书,有的吵闹着分家产,有人把孩子生前最爱的玩具塞进了棺椁,还有人悄悄撸下了棺椁里未婚妻手上的钻戒……
“是人都会死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珍惜现在,好好活着,不管有钱没钱,活着就是一种幸福。”现在的卫艳茹豁达、开朗,她说自己不会计较很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尽量让自己开开心心过每一天。
闲下来时,卫艳茹喜欢研习茶道、练书法,喜欢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她很享受这种简单的幸福。一旦工作起来,卫艳茹依然很拼,“把能考到的证书都考到手,能多学点就尽量多学点”。工作15年来,卫艳茹先后获得“第八届全国民政行业职业技能竞赛殡仪服务员职业竞赛特等奖”、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全国技术能手荣誉称号”等荣誉。
“作为一名殡葬工作者,虽然无法做伟大的事,但可以用伟大的爱去做细小的事。用爱去抚慰逝去的灵魂,送他们走好人生的最后一程,用温暖去安抚活着的家属,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可以少些生死永别的凄苦。”卫艳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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