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重重的大唐帝国)
唐天复二年,公元902年。
这一年,按干支纪年法,是壬戌年。
对大唐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很好的时节。
军阀混战,各地节度使做强做大,皇帝在遥远的长安城里,正襟危坐,但已然成了摆设。
朱温、李克用、杨行密、钱镠、王建,这些在后来的五代十国里割据一方的军阀们早已登上了历史舞台。
今天你给我一套旋风腿,明天我给你一套组合拳。彼此攻伐不断,中原大地战火连天,一个新的时代即将要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
而在北方草原,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风貌。
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马上就要建立新的王朝,登基称帝。
也就是在这一年,本篇文章的主人公,耶律德光出生了。
(耶律德光 形象)
从中原文化的角度来讲,耶律德光出生的时机并不算太好。
是的,出生也有时机。
在绝大部分中原王朝的继承制度里,讲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谁先出生,谁有优势。
而在绝大部分游牧民族政权里,又讲究幼子守灶,谁最后出生 ,谁最得宠爱。
但耶律德光同志偏偏两样都不占,在他出生之前,阿保机已经有了长子耶律突欲,而在他出生后不久,阿保机还会诞育他的小儿子耶律李胡。
试想一下,在一个家庭里,人们要么因为长子稳重,成熟,而对长子多有偏爱,要么因为幼子稚嫩,年幼,而对他多有照顾。
而夹在中间的老二,往往成了爹不疼妈不爱的对象。
不过好在,就算耶律德光没有先天的优势,他自身的综合素质还是很优秀的。
是的,拼辈分,拼宠爱,不如拼一拼自己的实力。
而耶律德光的实力,就是他很能打仗。
东西万里,所向皆有功。——《辽史》
辽人粗犷,文行简约,他们对耶律德光在战场上的记载并不算多,只有短短一句话。
但就是这一句话, 足以说明一切。
千里山河,万里江山,到处都有耶律德光的身影,到处都有他跟随父亲征战的踪迹。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和那些奢靡腐败的契丹贵族们不同,年轻的耶律德光把鲜血和汗水都奉献在了战场之上。
天显元年,公元926年。
对契丹人民来说,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这一年,一生征战,统一契丹八部,建立庞大的契丹王朝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病逝在远征渤海国折返的路上。
(耶律阿保机 形象)
虽然他并非本篇文章的主角,但我仍然要为他留下一句评语:
他是一个开创性的帝王,他的一生都在征途之中,他用他强悍的军事能力和精妙的政治头脑建立了盛况空前的契丹王朝,而契丹王朝的出现,则打开了中国历史上一个全新的时代。
未来,这个草原文明会屡屡对中原王朝造成威胁,甚至一度成为他们的死敌。
老皇帝死了,皇位一下子就空了出来。
谁来当皇帝呢?
这要看谁能决定谁当皇帝。
而在继承皇位的问题上,太祖皇帝的皇后述律平最有发言权。
母爱是无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对述律平来说,这应当是个很难的选择。
契丹述律后爱中子德光,欲立之。——《资治通鉴》
但在浩瀚的史书中,我们最后还是找到了答案。
述律平皇后最为偏爱的,是二儿子耶律德光。
因何偏爱?
史书没有记载,既然史书没有记载,作为一个严谨的历史作者,我不能胡说。
我只能告诉你,也许是出于母亲的直觉。
(述律平 形象)
于是在述律平的鼎力拥戴下,在公元927年,耶律德光称王加冕,正式成为契丹国的第二位皇帝。
但故事到这里,我们却要暂时把它搁浅掉,因为接下来,我们要提到一个看似和整篇文章毫不相干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石敬瑭。
石敬瑭,字不详,沙陀族,山西太原人。
早年间,曾经在后唐明宗李嗣源的手下打工,后来又跟着后唐庄宗李存勖混日子。
那时节,后唐在五代十国中国力强盛,疆域广阔,又是唐朝正朔,所以石敬瑭的福利待遇还是很好的。
四菜一汤,五险一金全都安排,甚至还娶了李嗣源的女儿,连婚配问题都给解决了。
但到了后唐末帝李从珂当皇帝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国力衰败,一天不如一天,石敬瑭只能在李从珂手底下混个低保,日子过的艰辛劲儿,那就别提了。
(李从珂 画像)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清泰三年,公元936年。
眼见后唐式微,石敬瑭寻思我不能跟着公司一起完蛋啊,我得谋出路啊,于是起兵造反,想要自己单干。
老石同志世食俸禄,世受君恩,和后唐的渊源不可谓不深。
皇帝李从珂一看这不行啊,我们老李家为了你两肋插刀,你为过上好日子插我两刀,我必须得收拾你。
也许是李从珂高估了石敬瑭的实力,也许是石敬瑭低估了后唐的国力。
(石敬瑭 画像)
两方一交手,石敬瑭居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和后唐对抗,自己节节败退不说,还被围在太原,想出出不去,想跑跑不了。
混到这一步,石敬瑭同志就几乎算是把自己给混完了。
五代十国是个乱局,真朋友很少,真小人却很多。
大家当年都是从唐王朝里混出来的,谁对谁都心知肚明,又难免有新仇旧恨,别说帮你,不趁你落难的时候给你一刀,你就该烧高香了。
举目望去,中原这旮沓是没人肯帮忙了,于是石敬瑭把目光投向了北方草原的契丹王朝。
契丹军队骁勇善战,战马奔袭,饶善骑射,只要他们肯帮忙对付后唐,自己一定能逃出升天。
办法是好办法,但问题随之而来。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用一句流传甚广的谚语就可以概括,那就是: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石敬瑭况且不能忍受给后唐白打工,那么契丹人又怎么会给你石敬瑭白打工呢?
人家大军一来一回,油钱怎么算?粮草钱谁来垫付?马匹、武器的磨损,谁来负责?
石敬瑭当然很懂事,他表示,我可以给钱。
钱?
不好意思,战争年代,钱不是硬通货,土地才是。
石敬瑭更加懂事了,他表示,我可以给你土地,别说土地,我甚至可以认你当爹。
朋友们,这可绝非戏说或者对历史人物的侮辱,而是出正史的真实记载。
为了解太原之围,更为了通过得到契丹人的扶持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石敬瑭是又送钱又送礼,甚至不惜屈节,认了比自己小十一岁的辽朝太宗耶律德光当爹。
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给谁送钱送礼,那是他的自由。
他管谁叫爹,我们也无权干涉。
但除此之外,石敬瑭还割让了一片土地给契丹人。
这片土地的名字叫做“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
这是中原政权无比沉痛的记忆。
“燕云”一词,最早出自《宋史·地理志》,而今天的燕云十六州,大概是北京以北,河北北部,山西北部的很大一部分局域。
这片区域多是崇山峻岭,高谷斜坡,它横亘在华北平原和北方草原之间,是中原政权对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
这是大自然送给中原政权最好的防守。
但现在,大片土地尽归契丹人之手。
自此,中原大地再也无险可守,千里锦绣,万里山河,全都坦露在了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
石敬瑭如愿了,耶律德光不仅派兵解了太原之围,还顺道把后唐灭亡了。
不久之后,在契丹人的扶持下,石敬瑭建立后晋,终于圆了他的皇帝梦。
他是圆梦了,可又有多少仁人志士,想要保家卫国的人,梦碎今宵呢?
但石敬瑭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以为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来临,却没想到在自己儿子即位后,契丹大军南下,二话不说就把后晋灭亡了。
后晋的都城在今天的河南开封,后晋灭亡,开封自然失陷。
(开封城)
会同十年,公元947年,正月初一。
这是新年里的第一天。
往昔,在这样的日子里,必然是人群中熙熙攘攘,鞭炮声此起彼伏,家家张灯结彩,入夜更是灯火通明。
但今年的新年,和以往却并不相同。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行人稀少,整个城市里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这一天,辽太宗耶律德光率领大军进入开封,在开封皇宫的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贺。
他们向中原汉臣面见天子一样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而在这庄严而又肃穆的时刻里,耶律德光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二月丁巳朔,建国号大辽。——《辽史》
他下诏将契丹国号更名,改为“大辽”。
历经沧桑,世事变化。
当年自己的父亲曾经纵马疾驰,在契丹草原上“一箭定上京”,打下了契丹人最初的基业。
而现在,他横扫四合,睥睨天下,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王。
一个崭新的王朝终于步入了中华历史的舞台。
大辽!别停下!
去缔造属于你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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