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屋后山上,我早年种了迎春花。
共有三处,都在土坎边。迎春是枝蔓很长的灌木,挂在土坎上,像披着长发的美女,得其所哉。
我的每棵花树,大体我都记得其“娘家”出处。或在某山上和谁谁一同采挖回来,或是在某花市讨价还价买来。最多的就是花友们送的。每棵花树都能讲出个故事来。可这几株迎春,我还真忘了其来处,或许因为太普通了。
迎春花很好养。截一枝条,压在土里即可,一栽就活,一活就发新枝。像特健康的美女,头发浓密且油光。不是乌黑发亮,而是青绿发亮。
犹记得多少个春节期间,院子里的腊梅山樱开得繁盛。待着腊梅山樱一落,后山的迎春就来了。这时,柳絮还没翻飞,大地肃穆,大量的春花还沉睡在睡梦中呢,迎春花踏着霜冻迎着凛风,悄然绽放。
迎春花的花朵不大,花也不浓,稀稀疏疏,点缀在纤长而尖细的枝条上,在绿叶间,好像人为缀在小姑娘发辫上。枝青花黄叶绿,倒也十分和谐。
迎春花没有浓郁又热烈的芳香,且不结果。但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它。或许是因为她绽放的时候难见靓色,她在凛凛的初春填补了空白。她不惧严寒,吐蕾、开花,是春天的使者,是希望、活力的象征。朴素淡雅的她,就像一个不施粉黛的村姑,默默奉献而又积极进取。
古往今来,文人雅士不吝笔墨为她唱赞歌。白居易写:“幸与松筠相近栽,不随桃李一时开。杏园岂敢妨君去,未有花时且看来。”韩琦写:“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 赵师侠写的“纤秾娇小,也解争春早。占得中央颜色好,妆点枝枝新巧。 东皇初到江城,殷勤先去迎春。乞与黄金腰带,压持红紫纷纷”我最欣赏,他把迎春花勇毅、争先、素朴的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迎春花还有个优点,就是枝条柔软,可以让花匠园艺师任意缠绕。我在苏州园林看过很老的迎春花桩子,被人精心修剪,老桩发新枝,开新花。有的被装在大陶缸里,文雅端庄,韵味十足。还有的被制成小盆景,放在书案上桌几上,赏心悦目。人工创造的美,有时真的让人倾心折服。
近些年,这座小城的绿化带上,尤其是河岸及天桥悬空处,挂了很多迎春花盆。早春时节,满街的路树发着嫩绿的细芽,告诉行人春天来了。阳台上,也有市民种的迎春花,枝条悬出棚栏,与路边红色的榆叶梅搭配,红黄杂陈,如锦绣铺地。在黑瓦灰墙的高楼映衬下,更加妖娆,画师也难画出这美丽的景致来。
退休后常回家看老父亲,也顺便看我种的花。迎春的枝条太茂盛了,我常常花时间把一些老枝条剪去,甚至齐蔸斩去旧枝,就好比给人剪了光头。隔一段时间,它又发出蓬蓬的一丛,开出新枝。
迎春花不像牡丹大器富贵,也没玫瑰的艳丽多姿,更无梅花的清雅芬芳。如果花也分层次的话,迎春花属于草根花,但也有个性。无论是作花篱,还是盆栽,她总按天性生长,不攀不比,不自卑也不自傲。迎春花开,绽放的不仅是一种美丽,也是一种自信。更重要的,是她带给我们一种“春天来了”的最美的信息。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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