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齿铜牙纪晓岚》相信是很多九零后童年中的记忆,都觉得这位纪晓岚博学多识、正义凛然、风趣幽默。他跟和珅一样,应该是我们最熟知的清朝名人了。但是,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其中演绎和戏说的成分当然有很大部分。我相信大家多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这部电视剧,很少看过真正纪晓岚写的作品吧。
有些人可能不知道纪晓岚最有名的作品是《阅微草堂笔记》,或许更不知道这部《阅微草堂笔记》是因为《聊斋志异》而写成,《阅微草堂笔记》写成的原因就是纪晓岚想用这部作品来鄙视嘲笑蒲松龄,或者也是为蒲松龄树立一个正统写笔记小说的范例。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惟纪昀本 长文笔,多见秘书,又襟怀夷旷,故凡测鬼神之情状,发人间之幽微,托狐鬼以 抒己见者,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亦有灼见。叙述复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后来无人能夺其席,固非仅借位高望重以传者矣。"
纪昀与为什么如此痛恨《聊斋志异》纪昀(1724.7.26-1805.3.14),字晓岚,一字春帆,晚号石云,道号观弈道人,直隶献县(今河北沧州市)人。清代政治家、文学家,乾隆年间官员。历官左都御史,兵部、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太保管国子监事致仕,曾任《四库全书》总纂修官。
其实,纪晓岚痛恨《聊斋志异》真的是一个挺悲伤的故事的:
亡儿汝佶,以乾隆甲子生。幼颇聪慧,读书未多,即能作八比。乙酉举于乡,始稍稍治诗,古文尚未识门径也。会余从军西域,乃自从诗社才士游,遂误从公安、竟陵两派入。后依朱子颖于泰安,见《聊斋志异》抄本,又误堕其窠臼,竟沉沦不返,以讫于亡。故其遗诗遗文,仅付孙树庭等存乃父手译,余未一为编次也。惟所作杂记,尚未成书,其间琐事,时或可采。因为简择数条,附此录之末,以不设其篝灯呵冻之劳。又惜其一归彼法,百事无成,徒以此无关著述之词,存其名字也。
——《阅微草堂笔记.纪汝佶六则》
说的就是纪晓岚的儿子收别人牵连而被贬谪到乌鲁木齐然后日渐消沉。后来在二十三岁的年纪迷上了公安、竞陵派的诗风。后来纪晓岚的徒弟朱子颍来看他,就把纪晓岚的儿子带到山东,一下子看到了《聊斋志异》,沉迷不能自拔。最后,他彻底沉沦而疯癫而死。纪晓岚一直认为是《聊斋志异》荼毒了他儿子的习性,让他彻底丧失斗志而一事无成落得个疯癫而死的下场。他对《聊斋志异》有着极高的成见,由此他决定写一部"正统的笔记小说",其中很多批判性语言也是直接针对《聊斋志异》的。
他对这样传奇类、志怪体的不满就直接导致他在《四库全书总目纲要》中没有设立这一类,将它排斥于正统文学之中。他认为这是歪门邪道,他说:"大凡风流佳话,多是地狱根苗"。
大概是处于对《聊斋志异》骨子里的对《聊斋志异》的痛恨,所以在写作《阅微草堂笔记》的时候处处针对《聊斋》。很少有作家带着这么强的目的性和攻击性去写作。纪晓岚做到了,纪晓岚用身体力行去实践他的"笔记小说写法",向世人宣扬一个和"聊斋不同的笔记小说世界。"
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怎么"反《聊斋》"的?1、 融考据学入小说
蒲松龄好友宝应县知县孙蕙在给他的信中说:"兄台绝顶聪明,稍一敛才攻苦,自是第一流人物。"对此余集在其《聊斋志异·序》中说:"同在光天化日之中,而胡乃沉冥抑塞,托志幽遐,至于此极,余盖卒读之而悄悄然有以悲先生之志矣。"可见,对于《聊斋志异》的质疑不是从纪晓岚首先开始的:
《聊斋志异》盛行一时,然才子之笔 ,非著书者之笔也。虞初以下,干宝以上,古书多佚矣。其可见完帙者,刘敬叔 《异苑》、陶潜 《续搜神记》,小说类也;《飞燕外传》、 《会真记》,传记类也。《太平广记》,事以类聚,故可并收。今一书而兼二体,所未解也。小说既述见闻,即属叙事 ,不比戏场关目,随意装点… … 今燕昵之词,蝶狎之态,细微曲折,摹绘如生。使出自言,似无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则何从而闻见之?又所未解也。留仙之才,余诚莫逮其万 一 。惟此二事,则夏虫不免疑冰 。"
——纪晓岚批判《聊斋》节录
纪晓岚直接批判的就是聊斋一书兼二体的特征,说蒲松龄这些故事既然是笔记小说就应该真实叙事不能够像戏文、传奇一样有这么多修饰与情节。对此,纪晓岚开始发挥他"学者"
的特长,用一种考据的手法进行小说创作,力求真实性,科学性......
盛时彦在《姑妄听之》"跋"中说:"时彦尝谓先生之书,虽托之小说,而义存劝戒,无一非典型之言,此天下之所知也。"其创作宗旨"引据古义,具有根柢,则学问见焉。"又曰或者"夫著书必取熔经义,而后宗旨正;必参酌史裁,而后条理明;必博涉诸子百家,而后变化尽。"
纪晓岚所处的时代考据之分盛行,这一时期的学术研究采用了汉代儒生训诂、考订的治学方法,与着重于理气心性抽象议论的宋明理学有所不同,所以有"汉学"之称。又因此学派的文风朴实简洁,重证据罗列而少理论发挥,而有"朴学"、"考据学"之称。长期的书斋生活和工作需要养成了纪昀爱考证的生活习惯,在创作时经常不自觉地进行考证。如有人认为《西游记》 为邱处机所作,纪昀却提 出了不同的观点 ,他根据书中的锦衣卫、司礼监、大学士等称谓,得出《西游记》当为明人作品无疑。此外:
晋杀秦谍,六日而苏,或由缢杀杖杀,故能复活。但不识未苏以前作何情状。诂经有体,不能如小说琐记也。佃户张天锡,尝死七日,其母闻棺中击触声,开视,已复生。问其死后何所见。曰:无所见,亦不知经七日,但倏如睡去,倏如梦觉耳。时有老儒馆余家,闻之拊髀雀跃曰:程朱圣人哉。鬼神之事,孔孟犹未敢断其无,惟二先生敢断之。今死者复生,果如所论,非圣人能之哉。余谓天锡自气结尸厥,瞀不知人,其家误以为死耳,非真死也。虢太子事载于史记,此翁未见耶。
——《如是我闻.第三》
这段是纪晓岚说《左传》中记载了晋国杀了秦国派来的间谍,而第六天他又复活了。之后他又说了传奇故事中张天锡死而复生的故事,认为只要头颅断了不能呼吸就不会再复生了,因此的出结论就是:"今死者复生,果如所论,非圣人能之哉。"他认为死而复生是特别荒唐的事情,也更是在批判《聊斋》中那些"奇幻特异"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荒唐故事"。
2、 忠孝礼义廉耻说教构建小说
笔者认为,《聊斋志异》这本书是十分具有反叛性和反封建性的一本书。这一切自然源自蒲松龄现实生活中的诸多不如意。他在现实生活中备受打击才能够写出这样带有"批判主义"色彩的作品。"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这是郭沫若对他的评价。这就很好说明这部书为的就是书写世道的不公平。但是,纪晓岚的仕途虽然也很曲折,但是也算是很顺利,官位也做的高。乾隆年间官员。历官左都御史,兵部、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太保这样的位子足够让纪晓岚享受荣华富贵。他深受皇恩,而且深知儒家思想中的"礼义廉耻忠信孝悌"等最基本的核心价值观。所以,维护皇权就成为他写作的其中一个主题:
宋按察蒙泉言:某公在明为谏官,尝扶乩问寿数。仙判某年某月某日当死。计期不远,恒悒悒。届期乃无恙。后入本朝,至九列。适同僚家扶乩,前仙又降。某公叩以所判无验。又判曰:"君不死,我奈何?"某公府仰沉思,忽命驾去。盖所判正甲申三月十九日也。
——《消夏录》
说的就是崇祯皇帝吊死在了煤山之上,这位明朝的臣子不仅没有殉国,而且还在清朝做了官,用扶乩来讽刺这位贪生怕死的官员,宣扬了忠君的思想。其实这个倒还无可厚非,还有很多还是宣扬封建男权主义思想,如一夫多妻制,或者强调要女子要"愚贞"、"愚孝"等封建禁锢主义思想。其中就讲了郭六的女人为了赡养公婆而卖身,最终丈夫回来她又为丈夫找了个贞洁的女子后在厨房了结自己生命的故事。
《女诫》、《列女传》、《女孝经》这些都是封建时代男权主义之下诞生的"积极产物",要求女子要顺从而敢于牺牲。这些书中树立了很多非常"夸张"的女子形象。纪晓岚也不例外,他的男权主义思想不仅在于他很好践行了"一夫多妻制"之外,还在书中写出了完全和《聊斋志异》中思想不一样的东西。《聊斋志异》中就不会有这么多忠君爱国思想,更不会有这样的贞洁烈妇,有的只是喜欢委身书生,只求一夜露水情缘,或者大胆而有些"放肆"的爱情。那些狐仙、花精哪里懂得这人类这么的禁锢。纪晓岚身为封建的"卫道士"当然不能创作出这样的"女子"形象。"礼义廉耻",纪晓岚看得是尤为重要的,因为这样的思想不断在他身上根深蒂固。
3、 因果轮回、佛教思想主导
唐代文学家韩愈《论佛骨表》于元和十四年(819年)向唐宪宗上的一篇奏表。该表中心论点是"佛不足事",集中表现了作者坚决反对唐宪宗拜迎佛骨这一迷信举动。《聊斋志异》中有很多篇目也都是在讲佛教和僧人的不堪的,如《僧孽》:
末至一处,有一僧扎股穿绳而倒悬之,号痛欲绝.....问:"何罪至此?"鬼曰:"是为僧[,广募金钱,悉供淫赌,故罚之。欲脱此厄,须其自忏。"......入室,见疮生股间,脓血崩溃,挂足壁上,宛冥司倒悬状。骇问其故。曰:"挂之稍可,不则痛彻心腑。"
并且,我们在《聊斋》中看到的斩杀妖怪,解救书生得多是道士,可以看出蒲松龄心中崇尚道教,反对佛教的倾向。
可是纪晓岚不是这么写佛教的:心心念佛,则恶意不生;日日持斋,则杀业永除。戴遂堂先生曰:"尝见一巨公,四月八日在佛寺礼忏放生。偶散步花下,遇一游僧,合掌曰:"公至此何事?"曰:"作好事也。"又问:"何为今日作好事?"曰:"佛诞日也。"又问:"佛诞日乃作好事,余三百五十九日皆不当作好事乎?公今日放生,是眼见功德;不知岁岁庖厨之所杀,足当此数否乎?".....一老僧窃叹曰:"此阇黎大不晓事;然在我法中,自是突闻狮子吼矣。"昔五台僧明玉尝曰:"心心念佛,则恶意不生,非日念数声,即为功德也。日日持斋,则杀业永除,非月持数日即为功德也。燔炙肥甘,晨昏餍饫,而月限某日某日不食肉,谓之善人。
——出自《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四》
纪晓岚对于佛教是极为认同的,那时候清朝得主流意识形态就是十分崇尚佛教,清朝顺治时期就开始打击道教,明朝是崇尚道教的朝代,而清朝必须就必须用佛教来打压前朝的信仰。纪晓岚在小说中崇佛一方面是顺应清朝政策,一方面就是特意与蒲松龄相抗衡。隐隐对蒲松龄"反社会","反佛教"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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